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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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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貔他……

会吗?可能吗?霓姐看错了吧?

金貔只是因为全荒城里仅认识她一人,才会如此……依赖她?

依赖?

神兽心里没有这两个字,只有别人依赖他,他不曾依赖过谁。

他会专注地看着她,是因为……因为……因为……

因为什么?

“不过……我很怀疑你看得懂,就连北海暗恋你长达数年,用了与金貔相似的眼神望着你,你八成不知道吧?”所以骂她驽钝绝对有道理。

“咦?”云遥又被云霓补上的这句话吓到。她木讷发傻,圆圆大眼眨两下,神情尴尬。“霓姐你是说……北海他喜欢我?”

“你不知道?”北海看到她的反应,一定很难过,爱上迟钝型的小笨蛋,算他不长眼。

“我不知道……我以为大家都是好哥儿们呀……我甚至以为他喜欢的是棠棠。”王老伯家的小闺女,身长七尺强壮有力,常和北海一块骑马拼输赢。

可怜的北海,一颗心惨遭践踏。

提到北海,云遥又是一声低叹。

“北海此时还在山里找我吧……我该怎么办?我想让他知道我很平安,我没有在深山里失去踪迹,叫他别再慌乱寻我,尽快下山与北洋、美净会合,三人一块回来荒城,不要担心我……”偏偏她完全无法与北海联络,心里着实烦忧。

“凭神兽大人的本领,要在一座山里找到北海,不是难事吧?”与其焦急挂心,何不求助于金貔?

“问题是……他不要呀,每回提到下山找北海,他就生气,我向他保证我找到北海就马上回去,他也不肯,我不懂他为何这么讨厌北海。”云遥一脸苦恼却找不出解答。

云霓一听便明白了。

金貔不是讨厌北海,而是讨厌云遥身边出现的雄性人类。

谁说人类与貔貅不同?

谁说人类有的情感,貔貅没有?

谁说人类以为有些什么的举动,对貔貅而言,不代表任何意义?

就她来看,貔貅与人类一模一样。

一样想独占。

一样有私心。

一样挨不住心上人提出恳求,而愿意千里迢迢来到荒芜之城。

一样的……

会吃醋。

接连数日的晴郎好天气,勤奋认真的荒城城民趁机修补屋舍及羊栅,堆积粮草,晾晒可以久藏的肉修和硬馍饼,丝毫未因风清气爽而懈怠偷懒。

金貔停留的时间仅到今天为止,他比原先预定多待了两日,陪伴云遥走遍城内每处角落,全城的百姓他几乎都见过。有些热情点的城民见他与云遥一块出现,猛塞给他们好多食物,有些则邀他们一块吃顿便饭,有些送给他们暖和的雪绵毛织物,盛情热络,教他相当不习惯,却并不讨厌,因为他们的笑颜感染了云遥,她笑得比他们更灿烂开怀。

他喜欢看她笑。

她在她自己的家乡好快乐,他怕这份快乐,会让她决定留在这里不走。

他不想再多留,也不想她总是四下无人时,才敢偷偷摸摸抱他。

所以他要走,回到他自己的貔貅窝,回去后,他才会觉得她是完全属于他。

大批城民放下工作,特来恭送神兽离开,他这辈子……没被如此多人同时下跪磕头,送他一路好走。

他站在那里,迟迟没有咻一声变不见,俯身跪地的众人脚都发酸了,荒城的风,吹拂耀眼金发及他一身衣袖,他仍是一动不动。

因为某一只家伙站错了位置。

某只家伙没有站在他身边,等着跟他一块回去,而是藏于她爹娘背后,双手绞袖,目光游移不看他。

这是什么意思?

她不跟他走?

她要留在爹娘身边?

她把他利用完,就准备赶他回家去?

金貔不悦地眯眸,用凛冽目光要瞪得她摸摸鼻子乖乖踱回他怀里。

她没有,臻首压低低,躲在双亲身后,像只见着猫的耗子。

他几乎快瞪穿她,她不用抬头也能感受到灼热的注目。

他没有开口要她一起走,所以她不敢自作主张,大喇喇往他身旁站,怕遭他冷言驱赶,说着他不需要她陪他回去。缩藏于爹娘身后,如果他转身飞腾离去,独留她在这里,她也不至于太难堪,还能在众人瞧不见的角落偷偷抹泪。

“走。”

巨大影子笼罩云遥,早已听惯的嗓音,以及伸到她面前,那只泛有淡淡金色荧光的大掌。

她猛地抬头,看见金貔,她带着愕然,被他从爹娘身后拉出来。

“金、金貔,你……”

仍要她陪他回去?

而不是觉得她很累赘,想快快摆脱掉她?

他还……希望她继续爱他?

“回去了。”他只这么说,却教云遥逐渐红了眼眶。

“我……我没有收拾包袱……”没有把握他要带她走,所以她两手空空。

“快去。”他放开她,任由她破涕为笑,眼红红鼻红红的模样无比可爱,三步并两步飞奔回房,胡乱塞些换洗衣物、食物等等,心急着要快快回来。

等待云遥的这段时间里,云汉雨脸超臭,一点都不苟同女儿为何得跟这个男人回去,他同时亦不满女儿急乎乎打包行李,当着爹亲面前要跟男人跑。若不是云霓几天前将云遥与金貔的不平等条件交换——她允诺为金貔刷毛刷一辈子,金貔答应到荒城逛几天——告诉他,他现在不可能吞忍下这口怨气,任凭金貔视人家闺女的双亲如无物,说要打包带走就带走!

倒是云夫人不改其优雅婉约,笑容浅浅温煦,款步来到金貔面前,金貔的目光落在云遥跑走的方向,等待她待会儿再从那里喜悦地奔来,奔回他身边。

“我家遥儿性子鲁莽,还请神兽大人多多海涵及照顾。”云夫人的声音,唤回金貔瞟远的注视,他不擅应对,并未立刻回答“放心,我会”之类的保证,云夫人慈霭一笑,不以为意,又道:

“遥儿看似大而化之,实际上心思细腻温柔,充满体贴他人的善良。虽然乍看下觉得她行事冲动,可她不是任性妄为的孩子,若她有得罪神兽大人之处,希望神兽大人宽容,费些功夫去理解她做的事,说的话,别急着责备她……呀,当然也不能太宠她,她会得意忘形的。”

云夫人彷佛要嫁女儿一样,担心夫家那方嫌弃自个儿爱女的种种缺点,所以事先为女儿说些好话,期盼夫家真心疼爱她。

她接下来还说了不少云遥的喜好,兴趣,怪癖——云遥爱吃羊奶泡馍,爱喝温暖身体的羊奶酒,喝完酒后会爱说话、爱唱歌、爱大笑,最见不得别人流眼泪,听见悲伤或感人的故事,哭得比谁更大声,眼泪落得比谁都凶,以及云遥好动活泼,喜欢沐浴在阳光下,有空陪她出去走走……

“神兽大人不食五谷杂粮,但千万别忘掉遥儿与您不同,她需要吃些食物,一些鱼肉蔬果米麦等等。”这回云遥回来,像饿死鬼投胎似的,一天可以连吃六顿,她追问之下才听云遥说:这段时日里,她只吃果子止饥,所以云夫人特别提醒金貔,人类不是只靠几颗果子就能活下来。

关于这点,金貔认真地记下。

他确实忽略了云遥与他的差异,他以为人类吃果子,而且吃得不多,加上云遥亦未向他提出要求,他便认为那样的食物对她已经足够,此次回荒城一趟才知道,她食量有多大,荤素皆吃,来者不拒,以及——吃相多可爱。

“我知道。”这一回,金貔不只颌首,还出声回答云夫人。

原来,他害她饿了这么多天……

“不麻烦的话,请多带她回来看看爹娘,也让为人父母的我们能放心她的近况。”最后,是身为娘亲的一些些私心,毕竟女儿接下来要去的地方,不是他们骑马赶路几天便能抵达之处,更不是女儿受了委屈,包袱一拎就可以奔回娘家寻求安慰的隔壁城镇。

哒哒奔跑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云遥提着两个不算小的包袱回来了,白咧咧的齿,随着笑颜飞扬,露出粉嫩唇间招摇,虽然看得出来刚刚哭过,仍无损笑容灿烂。她一点也不知羞,没像寻常姑娘佯装矜持,扭扭捏捏露出娇态,一副急着要跟金貔跑的模样,引来城民笑觑。

“我好了!”她在金貔面前站定,双颊粉扑扑的,鬓边还有汗水,足见她收行李收得多慌乱紧张,怕他等得不耐烦,抛下她先走。

“遥儿。”云夫人将爱女唤来,细细叮嘱:“别给神兽大人添麻烦,你不再是孩子了,成熟懂事些,明白不?”

“明白!”云遥想当然耳一定得这么回答,否则定会被娘亲叫到一旁,再数落好久好久。

“也要记得收敛毛毛躁躁的脾气,不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要乖一点。”云夫人虽然仍有许多话想说,末了,只能爱怜地摸摸女儿柔软的芙颜,再抱一抱她。

“娘,我知道,我会乖的。我过几天再回来看你们。”最后一句小小声的,是母女间的小秘密,至于这个秘密该如何拜托金貔点头但应,还需要努力看看。

“才刚说别给神兽大人添麻烦,你马上就忘了。”云夫人假嗔睨她,不一会儿又哧地与云遥笑成一片。不好让金貔久候,母女俩体己话只能说到这儿便打住,云遥坐上恢复兽形的金貔背部,紧紧抱牢他,向众人挥手道别。

金貔凌空飞起时,留下一句话:

“雪,再过五日便会飘降,做好准备。”那时,他的法术便会失效,阴晴雨雪,皆非貔貅所能操控,他仅能暂时影响降雪与否,无法长久。

众人目送他们离开,云汉雨向爱妻抱怨:

“你干嘛一副送女儿出嫁的样子?向那只貔貅交待这么多,是要把女儿拱手让他吗?”

“我是呀。”她确实是抱着嫁女儿的心情,送遥儿与金貔离去。

细心的娘亲,察觉到驽钝爹亲所没发现的事儿,女儿家的芳心蜜事明显可见,连人带心全给了金貔,哪还能留得住?

女儿大了,总有一日会离开父母身边,与心爱之人共组家庭,只是女儿挑选的对象,嗯……有些另类,但女儿爱上了,爹娘又能如何呢?

若金貔对女儿无意,做娘的说什么也会留下女儿,即便惨遭毁约报复亦决不让步,偏偏金貔待女儿同样是有心的,她除了支持女儿,别无他法。

所以,她请求金貔善待云遥,怜惜她,宠爱她。

所以,她叮咛云遥,学习一个妻子该有的本分,视金貔为夫,温顺贤惠。

“没为女儿准备嫁妆,算啥出嫁?!”他才不承认,哼。他真的没办法接受女儿这么早就跟男人跑呀呀呀——他的心肝小宝贝,为荒城答应了不平等交易,傻丫头,笨女孩,牺牲这么大,呜呜呜。

可是看见城民因神兽降临而个个精神抖擞,容光焕发,他又为这个傻女儿好骄傲——但,女儿因此得帮神兽刷毛一辈子,太、太、太惨痛的代价,他只能捶胸顿足,却无法叫女儿毁约,就怕神兽一发疯起来,做出灭城之事。

他的宝贝,他的爱女,他的遥儿呀……

偏偏女儿临行前小脸灿烂,伸手道再见,一点都不懂他这个爹的伤心欲绝。

“嫁妆会被神兽大人吃掉,准不准备有何差别?”为女儿备妥的传家金饰及翠玉手环,正好是金貔最爱的食物,说不定才刚送出去,他就在半路上将嫁妆当零嘴啃得半点不剩。

“呃……也是……”云汉雨没想到这一点。

天际那道划过的金芒,越发渺远,阳光辉映下,轻缓落下的粉末星屑,闪着独特而美丽的煌璨,随着身影走远,消失于荒城的天蓝色苍穹。

任凭谁都没有想到。

今日一别,竟是死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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