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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长剧开始时,像往常一样有个开镜典礼,照例是切烧猪拜神,招待记者。
心妍一早就到了,这是她第一次担正女主角,她是紧张兼兴奋的,她只是努力把这些情绪放在心中,她不想别人看见,她一定要保持外表的冷淡。
可是思宇没到,大伙儿等了半小时仍不见他的影子,记者等得不耐烦了,三三两两的预备离开。监制急得直冒汗,频叫助手去打电话,助手回说思宇根本不在家里。
在无可奈何之下,监制只好盼咐先开镜,让记者们拍照片。切烧猪之后,气氛热闹起来,各人都手拿一块肉吃,而第一次当女主角的心妍也被人包围起来。”庄心妍,第一次当女主角。感觉怎样?”记者问。
“很开心,很好。”心妍公式的答。
“你演律师,有把握吗?”
“我会用心,尽力而为。”她吸一口气。她不习惯别人这么问话,她觉得蹙扭。
“听说何思宇对你另眼相看哦!”女记者说。
心妍呆怔一下,脸色沉下来,“谁说的?这是谣言。”她冷着声音。
“是何思宇自己说的,”女记者大声说:“他告诉我们,你是他的女朋友!”
“你们愿意相信就由得你们!”她脸色益发不好了:“我绝对否认,这是荒谬的!”
“如果何思宇来,我们可以当面对质,”女记者似乎也显得不高兴:“难道我们兴风起浪?”
“总之没有这种事,请你们以后不要再问我这些问题,我不想再答。”她冷冷的。
“太骄傲了吧!”另一个记者也冷冷的:“我们合作大家都好,你是知道的!”
“若你们问我戏中的一切我会答,我只是演戏,这是我的职业,其他私人的一切我不会公开。”心妍不妥协。
“不公开就算了,我们也不一定要知道。”那位不高兴的女记者说。
“走吧!不要在这儿浪费时间了!”记者们都站起来,纷纷往外走:“走吧!”
监制看见记者们一哄而散。大吃一惊的叫:“怎么那么快走,留步,我还有话说——”
但是记者们都不理,继续走出去。“留步,请留步——”监制又叫。
突然间,记者们都站住了,并不是因为监制的大叫留下他们,而是——他们面前出现了一个人,那个人是他们所乐于见到的。
“何思宇来了,”记者们的情绪立刻有了不同的反应;“来来,宇哥。照张相,对这边看,笑一笑。”立刻,你呼我叫的情形出现,大批记者涌着即使不拍戏也光芒四射的思宇进来。
思宇四周望望,视线落在心研脸上。
“庄心妍,好吗?”他大声打招呼,旁若无人,那语气是夸张的“过来,我们一起拍照。”
心妍不理不睬,什么表情也设有。思宇微微皱眉,然后笑了。
“一定是我来迟了,她生我的气。”他半开玩笑的对记者说。”今天新剧开镜,你怎么也迟?”一个记者问。
“不关我事,完全与我无关,”思宇似笑非笑,吊儿郎当的:“我在半路汽车坏了,修车半天都不行,只好坐计程车来。”
“汽车呢?”记者兴致勃勃。
“扔在马路边咯!”他笑得洒脱:“我这个人最有职业道德,答应了的事绝不黄牛和迟到,除非意外。”
“宇哥,你那天告诉我们和庄心妞的事,人家不肯承认哦!”女记者似乎耿耿于怀。
“当然不承认,女孩子害羞。”思宇信口开河。
“我看是你在吹牛,‘煲水’,”记者笑他:“她不只不承认,还光火呢!”
“光火?”思宇又看心妍一眼,知道这率直的女孩大概又撞板了;“看,你们坏了我的大事!”
“唉呀!怎能怪我们呢?”记者们叫。
“不理,你们一定要帮我求她,求她再理我。”思宇总是这副不真不假的样儿:“看。她在生我的气了!”
“庄心妍脾气大。架子大,我们没办法!”记者笑。他们故意嘲笑心妍。
“算了,大人不记过,她只是孩子气,”思宇替她打圆场:“下次我教她请大家喝茶补数。”
“你教得动吗?”记者起哄。
“教不动这餐我请,”他胸有成竹的:“如何?”
“好——”记者当知见风驶,也不必逼人太甚。
庄心妍确是孩子气,她还没学会该怎样应付人,尤其是记者们。
在这方面,她还是幼稚园学生,而思宇却己大学毕业,甚至可以说留过学。
记者又围着思宇问长问短,热闹一阵之后,终于是散了,到另一录影棚亲采访了。
今天并不真拍戏,开镜礼一成,各人都收拾东西离开,工作人员也散了。
心妍背起她的特大帆布袋,思宇过来了。“你今天似乎没正眼看过我!”他说。
她瞪他一眼,不出声。“怎么回事?我得罪了你吗?”他问。
没有人在四周时,他变得有诚意得多。“问你自己!”她冷冷的。
“我自己?”他摊开双手:“你不是对那些话当了真吧?我只在宣传这部戏。”
“不必拉到我身上!”她说。
“怎么行呢?你是女主角,”他笑了:“而且观众们喜欢这一类的八卦消息,有什么关系呢?”
“有关系,对我有影响!”她硬硬的。
她的确是绝对固执的。
“心妍,看开些,”他轻叹一声:“在这个圈子里混,你不圆滑一些是不行的。”
“这不是圆滑,是说谎。”她还是冷着一张脸。
“难道这不是事实?”他靠近她一些。
她敏感的退开了。
“不要开玩笑!”她冷硬的。
思宇四下看看,一个人也没有。于是他放轻了声音,诚心诚意的说。
“心妍,我告诉过你,我真的很喜欢你!”他望着她,那黑眸十分动人。
“我希望自己能相信?”她冷笑。
“有什么理由不信?”他反问。
“费婷,你忘得了她吗?”她笑起采。
“老天!又是她!”他几乎呻吟:“我前世欠了她吗?你们为什么总是不信?”
“很容易,你只要一本正经告诉记者,你已完全不在意费婷,我就会相信。”她说。
“你想我这么说?”他反问。
“不是我要你这么做,你不是想别人相信你吗?”她笑:“总要做出点事实呀!”
他想了一阵,摇摇头。
“我不能这么做,这很伤她。”他说。
“那么我告诉你,在费婷的影子下,你不可能得到一个真心对你的女朋友!”她说。
“你真不相信?”他很意外的。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我和你有什么关系?”她反问。
“你——难道这些日子我跟你讲的话你以为是开玩笑?”他怪叫起来。
“至少——我不当真。”她笑。
“庄心妍,你可恶厂他的脸涨红了。
“这是真话。我这人从不说假话,因为假话往往伤人干不知不觉间。”她说。
“我伤了你?”他很意外。
“不,你伤不到我,”她自傲的笑一笑:“我很会保护自己。”
“庄心妍——”
“问你一件事,刚才真是车坏了迟到?”她问,她是心细如尘。
他的脸色变一下,立刻又恢复正常。
“当然不是。可是何必告诉他们真相?”他不以为然的:“难道我说被个女孩缠得脱不了身?”
红了脸的是心妍,她皱眉,一声不响的转头就走。
“心妍——”他一把抓任她的臂:“你听我说,我只是打个比喻。”
“那也不关我的事!”她冷哼一声。
“你说,你要怎样才相信我的诚意?”他咬着牙。
“你——有诚意吗?”她冷冷的望着他。
“庄心妍——”他简直被气坏了。
心妍站在那儿,也不再想离开。她是在想,看看这个何思宇到底耍什么花样。
“心妍,我们不必为这小事争,好不好?”他又软了,他是真的喜欢她的。“是吧!我们开车去兜风!”
“为完成你刚才对记者许下的诺言?”她说。
“什么诺言?”他早已忘了。
“让我请记者喝茶,向他们道歉!”她不满的:“你不能替我做这些决定!”
“我是为你好,而且也不必你出面,”他又笑起来,表现得信心十足,“我会教人弄妥这事。”
“我希望知道你怎么做?”她问。
“教几个死党记者出面请客,说你付钱的不就行了?”他轻松的。
“可是我不付钱,我根本不想道歉。”她强硬的。
“哪需要你付?总之有人同你‘搞括’就行了!他说。
“我也不接受你付钱,”她绝不妥协,“怎么连香港电视圈的话也学来了?”
“是啊!电影、电视的语言是共通的,我很容易上手,搞掂的意思就是办妥。”他自得的。
“你做过多少类似的事?”她反问。
“嗯——”们摸摸鼻子:”记不得了!”
她望着他,摇摇头。
“你用这样的手法去追女孩?”她问。
“当然不是,”他微笑,“我不会这么低招。””自认手段高强了?”她笑。
“在你面前我可不敢,对着你,我束手无策。”他半真半假的说。
“我这么难对付?”她又笑。
“你油盐不进,”他乍然的摇头叹息:“我不知道要死多少细胞,掉多少头发才能追到你。”
“我——只是个普通人,”她似在暗示:“我并不欣赏太戏剧化的态度。”
“我可以收敛。”他立刻说。
“我——不喜欢把两人之间的事让记者知道,”她说:“在人前一律保密。”
“这是为什么?我不喜欢偷偷摸摸。”他反对。
“我的原则不必你喜欢!”她强硬的。
“你想把我气死,是不是?”他咬牙切齿的:“好!你喜欢做戏,我们就在记者面前做戏。”
“不是做戏,只像普通同事一般!”她满意的笑了。
“那么,你在人后就会试试我,给我一个机会,是不是?”他开心的。
“不是机会,”她淡淡的摇头:“合得来才能做朋友,而且朋友是互相的。”
他想一想,毅然点头。
“你知道,像今天这样的玩笑也不可以,”她说:“我讨厌别人当面来问我这些。”
他再点点头。
“我知道了,以后在人前我们互不相干,在人后就能让我追你,是吗?”他也像孩子一样。
“怎么忽然对自己又这么没有信心了?”她笑:“你不是大多数女孩子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吗?”
记者们这一次虽因思宇的缘故没有杯葛心妍,但很少在文字中提到她,就算提到也只轻描淡写毫不看重。
心研并不在意这些,令她苦恼的是——也许当女主角,监制。导演对她的要求也提高了,每一句对白,每一个表情都要求她做到十足,而她——是担心的,她知道自己很吃力,她常常达不到要求。
该怎么办呢?可是她天生笨些、蠢些?不会演戏?但是她以前不是做得很好?还被夸赞过。怎么一当女主角就不行了呢?
看见思宇演得那么挥洒自如,她羡慕得要死。
但是——表面上,除了演戏之外,他们是很少讲话的,她总是默默坐在一边看她的剧本,思宇自有他的去处,因此他并没有再出现在她的面前。所以即使她想请教于他,也没有机会。
刚才一场戏就NG了三次,都是心妍的表情交不准。导演虽没说什么,大概也不耐烦了。她也很不好意思得很,对下一场戏,信心就更少了。
她不安的看着剧本,倔强的性格却不让她把不安露出来,她不能让人看笑话。
“心妍,”不常出现的监制走过来,“拍了十多天,你有什么感想?”
监制是故意过来的,是吧?平日他那么忙,哪儿会有时间来跟她聊天?
“我——”她的脸一红,呐呐不能成言:“我做得不大好,我知道。”
“有困难吗?”监制很和气、很亲切:“心妍,你也许太紧张了,会不会?”
紧张?会吗?面对思宇。
“我不知道,”她半垂着头:“有的表情——我觉得很困难,导演的要求又高……”
“心妍,你做得到的,你要对自己有信心一点,”监制说:“我们选你当女主角,当然是相信你会做得好,也肯定你有潜质,有可塑性。”
“但是——”
“别因为对手是思宇就怕了,”监制笑起来:“你要做得比他更好,对不对?”
“有人在说我吗?”思宇在一边叫,然后就慢慢的走了过来:“我刚才听见有人说我名字。”
“放松些,”监制拍拍她:“没有理由做不来,而且你还有最好的老师,忘了吗?”
监制望着思宇笑,思宇指着自己。
“我?我是最好老师?”他说。
这一刻,他看来很正经,没有吊儿郎当的神情。
“心妍紧张,你负责教教她。”监制拍拍思宇:“我对你绝对有信心。”
他再看看心妍,迳自走了。
思宇的黑眸射在心妍脸上,背着众人,他眸中是少有的动人凝肃。
“有困难,是不是?”他轻轻的说道,“别担心,谁都遇到过这种情形,谁都有第一次当主角的时候。”
“你也曾经如此?”她意外的。
“比你更糟。”他在她一边坐下来:“简直不知所谓,把对手给气坏了。
“我也气坏了你?”她轻松一点。
“怎么会呢?”他摇头说:“心妍,其实你不是做不到,只是太紧张,愈紧张,脸上的肌肉愈僵硬,什么表情都做不出。”
“怎样才可以不紧张?”她问。
思宇的确有资格做她的老师。
“很简单,放松自己,忘掉自己,把自己当成戏中人,换句话说就是投入!”他说。
“我——恐怕做不到这点。”她摇头。
“慢慢来,你才开始呢,”他很有信心的跟她说:“以后我会帮你,但——你先要做一件事!”
“先做什么事?”她问。
“你对我的心理障碍,”他笑:“心妍,我不是那么可怕吗?我觉得你一直对我步步为营。”
“我设有——”她又脸红了。
她是这样,她自己知道,她像防备着他什么,她对他是完全没有信心的。
“你不必承认,也不必否认,”他笑得十分吸引人,这笑容不是荧光幕上可以见到的,“我们必须先消除这种障碍才能相处请更融洽,是不是?”
她不语。
“说真话,我也很怕和陌生的对手做戏,不能投入,怎能有感情呢?”他说。
“我——明白了!”地吸一口气。
“好像你,眼睛都不敢正视我,怎能做出一个含懂脉脉的表情?”他开玩笑。
“导演也没有这样的要求!”她说。
“迟早会有,你没看过剧本?”他眨眨眼:“你真的要放松,心妍。站在你对面做戏。连我都紧张起采。”
“我真是那么紧张?”她说。
“下次叫场务拿镜子给你自己看看,”他摇头:“心妍,迟早你不会怕我,会明白我的诚心!”
“又来了,不说行不行?”她苦恼的。
“行,当然行,”他举起双手作投降状:“今天晚餐前可以收工,我们去看电影。”
“不——”她想也不想的。
她不能接受他的约会,她不想谣言满天飞,她喜欢他,却对他全无信心。
“别这样,是套冷门片子,不会碰到人的,”他立刻压低了声音:“是套我们必看的好片子!”
压低声音表示他的诚意,戏谑人时,他总是提高声音生怕别人听不见。
“我要急剧本。”她不着他,她有点心动,却又莫名其妙的担心着。他是何思宇。
“剧本不能死念的。”他摇头:“我跟你找时间对一对剧本比较有效。看电影,嗯?”
“什么电影?”她终于问。
答应了他是件很快乐的事,她快乐。
“是套英国片子,很少有的,”他说:“是说个艺术家在车祸中残废了之后,怎样在生死之间徘徊的故事!”
“听来很动人,我们可以学到演技。”她说。
“不是演技,朋友告诉我,这套片子虽不卖座,但拍得甚好,对白精简,尤其精彩。”
“看来是值得一看了!”她看他一眼。
“当然。”他点点头,很稚气的真诚:“我常常选这种片子看。”
“你的演技己那么好——”
“哪能嫌自己够好了呢?”他打断她的话:“常常看别人,才知道自己是多么不足。”
“原来你——你的成功也不是白来的!”她笑。
“当然啦,你以为天上会掉下饼来?”他叫。
“你的外型很占便宜。”她说。
“错了,太英俊有型的人往往会受别人排斥,”他笑:“我吃过这个苦头。”
“自以为太英俊有型,”她笑。
“事实上是,”他说:“你我都是。照镜子自己也看得出,所以我们都当了明星、艺员,因为我们不想浪费。”
“不是兴趣?”她问。
“为钱多些,”他直率得不能再直率:“没有一行赚钱比我们更快,更容易,我纯粹为钱。”
很少有人像他那么说,即使人人为钱。却都有更动听的一些话,只有他这么直率。
“我——倒不一定为钱,”她想一想,“虚荣心多些,当然,名利是很诱人!”
“我喜欢听你说不为钱,为虚荣心,”他眨眨眼:“我们这一行女孩子赚钱实在太容易了!”
“我可不觉得。”她摇头:“我除了每个月的薪水外,只有做节目超时所补的钱。”
“我不是说你!”他望望她,很专注的。”我很有信心,你不是赚那种钱的人!”
她明白了,心中一阵激动——他竟能了解她,她真的不是赚那种钱的人;
“好像很了解我似的。”她说。
“不是一看就了解,”他微笑:“我发觉是愈来愈了解你,你内心并不复杂。”
“那也不一定。”她笑靥如花。
能被何思宇那样的男孩子了解,真是开心的事。
“怎么不是?你身体里除了傲骨、倔强之外,还有什么?”他说。
他的话说到她心底深处,她被震撼了,反而无话可说,她除了傲骨倔强之外还有什么?是9有什么?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了!
“你是不适合这圈子的,”他轻叹一声:“不过既然进来了,总要试试,你得预备受伤的心!”
“什么意思?”她问。
“你要慢慢体会,我也说不上来。”他有深意的:“当初我入行,还不是和你一样!”
和她一样?傲骨倔强?
“现实会把一切慢慢磨去,环境的力量大得你难以想像,”他苦笑:“如今,我只是何思宇。”
她呆怔一下,什么叫只是何思宇?难道原本的何思宇三个字底下还有许多其它?
“我不明白。”她说。
“我很难解释,你慢慢会明白的,”他看她一眼:“别人眼中看见的我是荣华富贵,我深心里知道,失去的远比得到的多。”
“没有其它方法避免?”她问得天真。
“影视圈是鳄鱼潭,许多事不由自主。”他说:“我为你担心,真的!”
“为什么?我看不出我有什么危险或陷阱,我会很小心的走我的路。”她正色说。
“你小心谨慎又有什么用?”他笑;“你的力量太小,能起什么作用呢?”
“你在吓我?”她不安了。
“当然,哎,或者我是夸张的,”一个突来的意念令他不再讲下去。今天他已讲了太多,好在对方只是心妍,一个只有傲骨倔强的女孩。“你或会特别幸运,你的路会走得比别人都好!”
她也知道他没说真话,但现在不是问的时候。
“我的野心不大。只要好好的走,比不比别人好并不那么重要。”她说。
“那你会快乐些,”他笑道:“好像我,从不想大红大紫,但既然又红又紫了,意外的快乐自然更多些。”
“我不信你的成功好像你说的得来全不费功夫。”她说:“你一定很努力。”
“努力赚钱。”他又吊儿郎当了。
“那你何必看今夜的电影?”她说。
他看她,她的心晶莹透剔,冰雪聪明,他益发为这女孩子可惜了。
她不该进娱乐圈的。
“我能不能请你?”他说。
她看一看,四围的人渐渐多了,他们得拍下一场戏,原来他在人多的诚,他不愿意表现太多的自我。
于是她不语。
她不想跟那个不是真正“何思宇”的人打交道。
他站起来之前,低声迅速对她说:”放工时尽快下妆,我在你家楼下等你!”
她看他一眼,又点点头。
她满意这样的安排,这是极私人的事,她绝对不想像其他人一样当宣传来说。
下一场戏,她居然拍得比较顺利了,因刚才和思宇的一些话吧?她真能令自己放松了不少。
她第一次开始真正了解,拍戏是怎么的。
不是站在那儿念一段台词,做几个表情,是放开自己,投入另一个人怀中,替那个角色生活一次。
演戏最重要的是投入。
下妆的时候,她很匆忙。导演从化妆室门外经过时,大声对她说,“你大有进步,庄心妍。”
她很开心,真的开心,这是思宇带给她的。转头看,思宇已离开了。
干是她急急忙忙收治好大帆布袋,整理好衣服,思宇说在她家楼下等的,看!她已在紧张他的约会了
她还是步行回家,穿着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又阔又大的衬衫,大帆布袋,她总是这种打扮,做了女主角也不会改变。
思宇的车果然停在她家楼下。
“你怎么不跑回来?”他望着她笑:“我等了十分钟。”
她把帆布袋扔上他车,迳自坐上去。
她的动作还真洒脱得很。
“你可以不等。”她说,眨眨眼。
“不等不甘心,”他凝望她:“我敢担保,我们这套戏一出,你必大红,追求者排长龙而来。”
“那又如何?”她问。
“我不想排长龙,先下手为强!”他说:“心妍,你不化妆更好看。”
“但是不化妆上镜像僵尸!”她笑。
“好在我要面对的是你本人。”他也笑。
“但是奇怪,你化不化妆上镜差别不大。”她说。
“我得天独厚。”他说。
“大概你比较黑,是不是?”她稚气的问。
“这是什么道理?”他大叫起来:“找个黑人上镜看效果好不好?””别那么自傲。”她说:“报上说你在拍一部电影?”
“今天没通知开工。”他摇头:“拍电影是为赚钱,演电视是为名气,两者要兼顾。
“说来容易,兼顾,也要有人请拍电影才行。”她说。
“别急,慢慢来,我对你有信心,”他很认真的:“因为你的外型别具一格。”
“我对自己信心不大。”她说。
“我们来赌,好不好?”他笑。
“赌什么?”她问。
“你一定红。”他眼睛亮亮的。
她想一想,摇摇头。
“不赌,很无聊的事,”她说:“现在我虽想红,但红了以后又怎样?”
“钓个金龟婿。”他半开玩笑。
“从没想过,也不想要,”她冷冷的笑,很自傲:“阶层不同的人相处一起是很痛苦的事。”
他意外的看她,眼中笑意更浓。
“木门对木门,竹门对竹门?”他问。
“没那么保守,不过——太有钱的人很可怕,我是指那副嘴脸。”她摇摇头:“甚至普通有钱佬也面目可憎。”
“你想将来嫁个穷人?”他说。
“也不是那么说。”她理智的:”当然至少有普通的生活,我认为感情最重要。”
“又是个只要爱情不要面包的傻子。”他叫。
“什么意思?”她涨红了脸。
“太不成熟了,再多几年,你会知道面包重要,爱情顶多排第三。”他说。”排第二的是什么?”她好奇的。
“还没有想到,但肯定比爱情重要。”他说。
“不和你争,你是故意这么说的。”她不信。
“我说的是真话,”他想一想:“心妍,如果现在爱情和事业要面临选择,你的抉择是什么?”
“那要看爱情和事业重要到到达一个什么的程度。”她说:“如果是我很爱的人——”
“很爱的男人,却又是极好的一个事业机会。”他说。
她想了一秒钟,只是一秒钟。
“爱情。”她肯定的。
他凝望她半晌,拍拍她,不再言语。
“为什么不说话?”她意外的:“如果你呢?”
“事业,”他想也不想。“即使事业机会不那么好,那女孩我极爱的,我仍选事业。”
“很冷酷。”她眉心渐渐聚拢。
“对我来说,世上女孩千万个,但机会稍纵即逝,我不能犹豫。”他说。
“费婷就是你在这种情形下放弃她的?”心中灵光一闪,她以为猜对了。
“她!”思宇皱眉:“不是。”
她自嘲的耸耸肩,每次提费婷他都沉下脸,很自讨没趣似的。
“对不起。”她说。
“到了,”他的车突然停下采,就停在距边。“我们去买票看电影。”
“车呢?”她问;“不怕罚款?”
“只怕迟了入场,”他望着她笑,又捉住她的手:“我这人做事喜欢有头有尾。”
他是吗?有头有尾?
日以继夜的赶了半个月戏后,整组工作人员都疲乏了,尤其是男女主角,四个导演轮流拍他们的戏,到后来,人都要得麻木迟顿,反应都没有了。
趁着一段剧本要修改,监制下令他们放一天假。
每逢有假日,心妍总是回基隆的,这次却例外,她累得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哪能长途跋涉?从收工那时起,她就倒床大睡,她告诉自己,这次不睡它个二十四小的绝对不起床。
她从来不曾发觉过,原来能好好的睡个饱觉是世界上最美妙、最吸引的事。
她拉上窗帘,戴上眼罩,塞住耳朵,她做好了一切要大睡一场的准备,她甚至吩咐了房东太太别叫醒她,不接电话也不见人——可是——她听见不停的敲门声,她听见房乐太太叫她——老天,她睡了多久?房东太太怎能如此残忍?
她胡乱的应一声,用枕头蒙往了头,无论如何她不起床,天王老子来了也不理,就算失火,她也宁愿烧死算了,她实在是不累、不疲乏。
“心妍,心妍,”房东太太不屈不挠的声音还是传进了她的耳朵:“心妍,你起来,有人找你,心妍!”
心妍尽管听着,眼睛却睁不开,有人找她,谁呢?由得他去吧,她才不在意谁找她呢!任何人都不重要,她要先睡饱了再说,她一定要睡——
“心妍,”房东太太似在叹息:“我知道你累,你要休息,可是——心妍,他坚持见你,我没办法。心妞,你出来一趟,好不好?心妍。”
谁坚持见她,天下怎么有如此不识相之人,人家累成这样子,怎么还坚持见她,坚持?好,大家都坚持一下,她不起床就是不起,他还能怎样?冲进来抓她起身?她才不担心。
模模糊糊的睡着,房东太太的声音还是模模糊糊的走进耳朵里,那讨厌的人到底是什么人呢?不到黄河心不死吗?他不知道心妍今天已发誓与床共存亡了?
“心妍,”房东太太的声音又提高了一些:“心妍,你是醒的,是不是?你一定要出来一次,心妍,你知道我为难,何思宇非等到你出来为止不可。”
何思宇?心妍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何思宇?她没有听错吗?他怎么会跑到她这儿来,他不是和她同样累得几乎昏倒吗?他不睡觉跑到她家来做什么?
“心妍,”房东太太想放弃了吧,“如果你醒着就出来一次,我——唉,算你帮帮我忙吧。”
心妍一翻身坐起来,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变得那么精神,何思宇吗?她不知道。
披一件晨褛,睡眼惺忪的就拉开房门,她完全没想到她这个样子不好见人。
“心妍,”房东太太又抱歉又高兴的,“你终于起身了,你不知道,何思宇原来是那么固执的,他说要见你,就非见着不肯走,他还在客厅等着。”
心妍微微皱眉,她领教过何思宇的固执霸道,可是现在这时候——他没有理由这么做。
她走进客厅,看见漠然的一张疲乏脸庞,沉默的坐在那儿的思宇。
“你找我?”心妍问。她是假不高兴的,思宇有什么理由这样做?玩笑也不能这么开的。“这个时候。”
他抬起头,目不转睛的盯着她,那满布红丝的眼睛竟是那样闪烁着惊心动魄的光芒。
他什么都没有说,她已经被感动——被一股强大的震撼力所感动。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中心妍收敛了怒意,心中已是一片柔软。
她转头望一望,房东太太已经知趣的走开了。
“你能不能——陪陪我?”他的声音很低、很沉,即使距离那么近,她也要仔细听才听得清。
“现在?”她下意识的看看表,才睡了四个钟头,其余的二十小时大概没什么希望了,因为——他来了,是,因为他来了。
“现在。”他把视线移到鞋尖。
她吸一口气,把所有的情绪都压下去。
“你等我十分钟,我洗脸换衣服。”她说,说完转身就进去。
她是爽快的女孩子,她永不拖泥带水,她心中想陪他,于是立刻答应,她不作状。
十分钟里,思宇就那么倚在客厅的门边站着,他也是个固执的人,从进门开始他就这么倚着站,他不会中途坐一坐,他一定要站着等她出来,等她陪他走。
十分钟,心妍果然出来。
素净的一张脸没有一丝化妆,因疲乏而显得很苍白,一件松松垮垮的白衬衫,一条白牛仔裤,又随便又潇洒,直头发被橡皮筋束在脑后。
他俩互相看一眼,很有默契的走出去,连一句话也不需要了。
汽车缓缓的向前驶,车厢中依然沉寂,或者今天不需要话语,他只要她陪陪他。
是一条去郊外的路,心妍不熟台北,认不出是什么地方?她也不问,她很沉得往气。
“我——一直没睡过。”他忽然说。
他的人看来很累、很累,但声音却很有精神。
“有的时候不累了反而睡不着,我也有这经验。”她不着边际的。
他冷冷的笑一笑,很有自嘲的味道。
“看了昨天晚报没有?”他问得奇怪。
“没有,太累了,倒床就睡,人事不知的直到现在。”她也笑。
“有时候不看报纸,不知道太多事反而幸福。”他说。
她看他一眼,话中有话呢?
“我这人其实很小器,受不了什么刺激,”他又是那种自嘲的笑:“十万年前,八辈子打不到的蒜头小事,居然也弄得眼光光的望天花板,我没用。”
“外表看不出来,”她淡淡的,她居然能忍得往不问他是什么事,她本事。“外表上你凡事不在乎,天塌下来也是别人用手撑着。”
“那是你眼中的我吗?”他又笑:“所以我注定做这行,而且又可以大红大紫,出人头地。”
“那不是很好吗?”她说。
“好,好,当然好!”他轻轻替自己拍了两下手掌,道:“谁说不好呢?人生中追求的原是名成利就。”
“你常常说这几个字,名成利就,”她皱眉:“你可以含蓄一点的,是不是?”
“为什么要含蓄?我说真话。”他毫不介意的:“人人都追求名利,大多数人不肯讲而已,我不是他们。”
“我知道是真话,”她笑起来:“我自己的经验,说真话很舒服,可是真话很刺别人的耳朵。”
“那是别人的事,我不理。”他强硬的。
“别人刺耳之余,会说你俗气,说你市侩,把你贬得一文不值。”她说。
“那又怎样?我还是我,名利还是我的,别人又抢不走。”他说。
她想一想,笑起来,笑得好美好俏。
“说得也是,你有道理。”她说。
“难得你今天不跟我抬杠。”他也有了笑意。
看见他的笑容,她眨眨眼睛。
“开心了一些,是吗?不闹情绪了?”她说,她眼中竟有慧黠的光芒。
“谢谢你。”他重重的握一握她的手:“我知道我没有找错人,你能帮到我!”
“我什么都没有做,不是吗?”她说。她心中其实很开心,思宇因她而有了笑容。
“你所做的有多少只有我明白,”他抓着她的手送到唇边吻一
下:“谢谢。”
“你总把谢字挂在口头!”她白他一眼。
“记在心中了!”他说。
“情绪好了,又开始油腔滑调了。”她抽回自己的手。
“嗯——”他突然把汽车来个大转弯,把车头调过来:“我们
可以回家休息了!”
“看你,多危险,怎么可以在马路中间调头?”她埋怨着,她被吓了一跳。
“这是我回老家的路,我闭着眼睛都能开,我知道这条路上
车少。”他说。
“希望你回家之后能睡得着。”她说。
“抱歉打扰了你的睡眠。”他衷心的。
她笑一笑,少睡几小的不要紧,但知道他在情绪不好时第一个想到找她,她反而开心。
“你不是常常闹情绪吧?”她说。
“不——我说过是被刺激的。”他说:“昨天晚报上——费婷为她未婚夫的新船行下水礼。”
费婷——啊!费婷在他心目中仍有无可衡量的分量,是吧?
“干是你就大受刺激了?”她故意轻松。
“不,不为她,”他很困难的解释:“我觉得这个世界不公平,大家一样那么努力工作,但——有的人不费吹灰之力得到世界上
的一切,有的人穷一生之力也得不到别人的方分之一,这不公
平。”
“有人类以采这不公平就原已存在的。”她说。
“是——我傻,我蠢,我不该再为这些人不开心,这很不值得,”他透一口气:“但是——也许我心胸狭窄,你知道,她要的一切穷我一辈子之力也无法给她。”
“她要什么?”她不解的问。
在她眼中,思宇已拥有人们眼中羡慕的一切,名、利,人又
出色,难道费婷要的不是这些?
“她要做皇后。”他说。
他突然之间纵声大笑,笑得连泪都流出来,他这笑竟令人分辨不出他的话是真是假了!
心妍呆怔半晌,现在——还有要做皇后的女人?
“不谈这件事,”他迅速的转话题,他虽极力掩饰,心妍看得出,他和费婷之间绝非他说的那么简单,而且——他绝对万分在意她。“今天晚上,当我们都睡醒之时,我来接你出去吃饭。”
“算了,我宁愿多睡一阵,明天开始又是日以继夜的工作了。”她摇头。
“饭总是要吃的,”他望着前面的马路。“心妍,你知道吗?和你在一起我觉得舒服自在。”
“因为我不要做皇后。”她说。
她自己也感到惊讶,怎么会讲出这么一句话来。
他明显的呆怔住了,过了好久才能回过神来。
“对不起,心妍,我知道今天我这么做很不对,我没有理由也没有资格来打扰你,事情又是——那么莫名其妙,”他说得非常真诚:“但——心妍,我只想起你,真的,我只想起你,我相信你能帮到我,因为——我心目中,你是唯一可信赖的。”
“我——又没有怪你。”她垂下头,她为那句话不好意思,她怎能那么说呢?
“我知道,”他又捉住她的手:“心妍,我真心的重视你这个朋友,请相信我。”
“我信与不信很重要?”她问。
“重要,非常重要!”他肯定的说:“而且——我必须告诉你,对费婷的耿耿于怀并不因为她,而是为我自己,我恨自己——为什么不能做得更好,爬得更高?”
“各人际遇不同,环境不同,”她想了一想,说:“你若要和任何人比较,你肯定是会痛苦一辈子的。”
他沉思着。
“是,你说得对,”他叹息:“我不该和任何人比较,在我这个阶层,我已是顶尖儿的标青,是不是?”
“是,你明白这道理就好。”她说。
“心妍,真话,有时明白道理并设有用,重要的是做不做得到。”他说。
“你——做不到?”地望着他。
“你帮我。”他凝视她。
“我——”她的脸一下子红了,用力挣开他的手:“好好开车,看路。”
她能帮他吗?
电视圈子里已经有人在传思宇追心妍的事,记者们一再追问他们,他们当然不承认;而且也没有真正看过他们在一起,于是传言始终是传言。
思宇对记者是很有办法的,谁都是他的老朋友,当然,主要的是他红,记者都给他面子,心妍就不同,她始终还是不能友善的面对记者,这是她的个性,她非常自我,又有天生傲气,虽然明知记者在“名气”上可以帮她忙,她还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她就对思宇说过,她的字典里没有“妥协”这两个字,她宁愿多走一倍的路,多吃更多的苦,她仍要我行我素。
她就是天生这样的性格,任何人也休想影胸她。
其实地犯不着这样,思宇趁拍戏的空档悄声对她说:“像刚才,那个记者只不过想替你写一篇专访,你何必紧绷着脸拒绝呢?”
“我不想让她等。”心妍毫不在乎:“我看过她写的东西,她专门揭人隐私。”
“你有什么隐私怕她揭呢?”他笑。
“我当然没有,但她揭过别人,我看不过眼。”她傲气又倔强。”这个圈子没有为别人抱不平的,你只扫自己门前雪吧!”他说。
“我做不到。”她强硬的。
“你想不想红?心妍。”他叹口气。
“当然想。我要靠自己红,不要借助别人之力。”她傲然扬一扬头。
“能吗?这是个宣传的世界。”他说。
“试试看吧!”她笑起来,她的笑容里有一种特殊的娇俏味道,非常动人:“或者我能呢!”
他默默的凝望她半晌。
“祝你好运!”他挥一挥手:“除了这句话之外,我还能说什么呢?”
“什么都别说,我很坚持己见的!”她说:“说得多——可能朋友都设得做!”
“哦——你是这样的?”他极感兴趣的盯着她:“世界上还有第二个像你的人吗?”
“大概没有了。”她笑:“只有一个庄心妍。”
“庄心妍”他作状的把这三个字写在手心上,又放在嘴边一个字、一个字的吞了下去,“我吞下了。”
“作怪。”她白他一眼。他们之间的相处已经极自然,极融洽了。“吞了这三个字,担保你消化不良。”
“为什么?”他目不转睛的。
“庄心妍三个字又硬又方,你会胃痛。”她笑。
“为你,胃痛也是值得的。”他握一握她手臂。
她立刻敏感的摔开他。”愈来愈不正经。”她骂。
“说的是真话,怎么你完全不信呢?”他叹息。
“我不那么客易信别人,但如果信了,那一辈子也很难改变了!”她说。
“那么,什么时候可以信我?”他说。
“谁知道,”她扮个鬼脸:“也许一辈子也不信。”
“别这么残忍,”他再一次捉往她的手臂。“心妍,你对我的考验还不够?”
“我几时考验过你?”她挥不开他的手。
“这些日子来——你还不信我的诚意?”他半眯着眼睛,似笑非笑的。
“别念台词了,”她忍不往笑:“你这些表情只可以用在荧光幕上。”
“贬低了我的真诚,”他把她拉近一点,脸庞对着她:“心妍,你可恶!”
“喂!别这样好不好?”她涨红了脸。
他还没有再说话。“咔”的一声,闪光灯一闪,有人替他俩拍了照。
她反应迅速的跳起来,看见一个女记者正对着他们笑,她立刻变脸。”你——怎能这么做?”心妍大步走向记者:“没得我同意怎可以照相?”
女记者很警觉性的把相机收在背后。
“只是一张照片,又没什么特别的。”她说。
“不行,把底片还给我。”心妍脸色非常不好:“你不能把照片公开。”
“我不会给你。”女记者很强硬:“有法律规定在六尺之外可以照相,我没有违法。”
“不行,照片里的人是我,我一定要收回底片。”心妍也绝不让步。
有些人已发现她们这儿的争执,都转过头来看热闹,女艺员和记者争执,毕竟是少数。
“如果我们每天遇到的人都像你,我们不必工作了。”女记者不高兴的。
“我不理,总之你把底片还我,我可以赔你底片钱。”心妍一厢情愿的。
“对不起,没这必要。”女记者一怒转身要走。
“不许走,”心妍提高了声音:“把底片还我。”
女记者的脸一阵青一阵红,站在她的立场是心妍不对,无理取闹。
“我照的又不是见不得人的照片,你那么紧张做什么?”女记者沉不往气了。
“我不理——”心妍还尖叫。
思宇终于走过来,用双手环住心研,一边用眼色示意女记者快走。
“心妍,紧张什么呢?只不过一张剧照而已,”他柔声说“我们还有比这更亲热的剧照呢,是不是!”
心妍呆怔一下,心中还没回转是怎么回事,那女记者已大步走出去。
“你——你这是做什么?”她用力挥离他环往地肩的手。“你怎能让她走?”
他皱皱眉,耐着性子把她拖到一边。
“安静些,你想闹笑话给大家看吗?”他认真的说道:“我已经声明了那只是一张剧照,你没听见吗?”
“但是她——可恶!”她顿一顿脚。
“她有什么可恶呢?那是她的职责。”思宇说:“在我们为自己着想时,也应为别人想一想。”
“那样一张照片公开了——”
“那只是一张剧照。”他笑,又指指自己身上:“我们穿的都是戏服,对不对?”
她想一想,心中气愤还是无处发泄。
“都是你。”她终干把脾气发在他身上,说:“拉拉扯扯的,现在被人家照下来了,明天所有报纸都有。”
“那有什么不好?”他笑起来:“让所有报纸替我做个见证,我诚意的等你!”
“见鬼!你说话总不正经的,”她白他一眼,气消了:“照片若被我妈妈看见,准骂死我!”
“她不相信是剧照?”他问。
“谁叫你去过我们家!妈当然不相信。”她说:“我不管,你和记者关系好,你亲把底片替我要回来。”
“人家怎么肯呢?”他说;“我没有把握,也不想去碰这个钉子。”
“你不安好心,就想照片登出来。”她嘟着嘴:“我知道你的鬼心眼。”
“我有什么不安好心?我喜欢你,为什么怕人知道?又不是偷偷摸摸的。”他小声叫。
“你再讲!”她瞪着眼睛,涨红了脸。
“事实嘛;你一直不信我所讲的,我只能借记者,借报纸来表达心意了!”他笑得吊儿郎当。
“信与不信挂在嘴上的吗?”她白他一眼。
“我读书不多,只信直接表达啊!”他半真半假的。
“何思宇,拜托你,把那张底片替我要回来,”她再说:“我不想爸妈误会。”
他凝望她一阵,知道她是认真的。
“好吧!我试试。”他用力握她的手:“你等我。”
讲完转身就走出录影室。
一个女艺员慢慢走过来,坐在心妍旁边。
“这次何思宇来真的了。”她说。
心妍看她一眼,来真的?什么意思?
“我不明白你说什么!”心妍说。
“看何思宇的神色啦!”女艺员似乎什么都知道:“他什么时候对人认真过?”
心妍皱眉,认真?
“当然,除了费婷,”女艺员又说:“除了费婷,我看他对你最正经了!”
心妍的脸沉下来,她不喜欢和费婷相提并论。
“我不知道你说什么,”心妍站起来:“我也不认识费婷,对不起。”
她大步走开了。
女艺员碰了一鼻子灰,讪讪的做了个不屑的表情,也慢慢走开。
心妍很不高兴,真的。记者偷照相她是愤怒,但这次是不高兴。
她发觉——竟不喜欢听见费婷这个名字。
灯光师在那边暖灯己打好,看来又要开始录影,可是思宇还没回来。
导演走过来。
“思宇呢?刚才还跟你在一起的,现在跑去哪里了?”他问“我们就开始。”
“要不要我去找他?”心妍说。
“好,希望你找不找到十分钟之后都要回采。”他说。
她微微点头,快步走出去。
走出录影室,转一个弯就看见思宇匆匆走回采。
“思宇,”她迎上去,“导演找你,快开始录影。”
他自不转睛的凝望她,直到她面前。
“怎么不说话?哑了?”在他深深的凝视下,她觉得不自在,有要逃的感觉。
“幸不辱命。”他说,在衣袋里拿出一小卷底片。
“啊——”她惊喜的接过底片;“真的拿到了?她怎么肯给你的?””这是秘密。”他笑“很自然的把手放在她肩上,两人并肩往回走。
“我知道你有办法应付那些记者,他们好像都跟你特别好似的。”她说。
“不是办法,是交情。”他笑。
“啊,在这种互相利用的关系下,也有交情?”她不信。
“若不是交情,她怎么肯给我底片?”他用教训的口吻说:“所以,傻丫头,以后凡事不可以硬来,有很多人是吃软不吃硬的。”
“我怎么知道是哪一种人?”她说。
他能把底片拿回来,她心中对他的信任多了一些,或者那女艺员说得对,他对她是认真的。
“这就要学习。”他说:“跟我学啦!总之你的态度好一点,人家对你也客气些。”
“我脾气如此,婉转不来。”她说。
“那么,你还要继续撞板,”他叹口气。“你这种女孩,又怎么偏偏让你撞进娱乐圈子呢?这是不幸。”
“还说得那么可怕,真不幸。”她不以为然。
“或者是悲剧。”他望着她。
“你能不能有好些的,或愉快些的话?”她问。
“能!我喜欢你。”他在她耳边说。”啊—一你——”她立刻面红耳赤,他怎能在这个时候说这种话。
“真话,相信我。”他捏一捏她手臂。
“再不正经我就不理你。”她提出警告,他看她一阵,摇摇头。
“什么时候你肯相信我,可以先通知一声。”他说。
“做什么?”她问。
“我要焚香沐浴谢神恩。”他半开玩笑。
“你这家伙——”她打他。
录影室的门开了,伸出来的是导演的脸,他当然看见了他们的情形,那笑容——就变得暖昧。
“正想找你们。”导演笑:“我有信心,这部戏你们一定能做得空前成功的,戏假情真嘛。”
“导演——”心妍又变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