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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片场里面,思宇变得很沉默。
心妍一直是沉默寡言的,所以大家不觉得什么,但平日声音最大最响的是思宇,他沉默,谁都看出了不同。
许多人看见那天事情的经过,一下传开了,片场里几乎人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先还以为他们只是闹别扭,一连多天两个各坐一方,互不理睬,大家才知道事情严重,他们可能散了。
于是谁也不敢再问,不敢讲,怕他们尴尬。
心妍的倔强令她很沉得往气,除了拍戏,她硬是不看思宇一眼。可是,他们拍的是对手戏,全是情情爱爱的场面,每回视线接触,她都得强摄心神,以免面红心跳,心慌意乱的露出马脚。
想不到思宇也沉得往气,他原是冲动派的掌门人,这回——他大概心死了吧。
今天从十二点一直拍到半夜一点多才收工,心妍居然场场有戏,留到最后才走。反而思宇九点钟已收工,他当然不会像以往般等心妍收工,送她回家或一起消夜,一收工他就匆匆走了。
当然,他不会担心寂寞的,大把女孩子等在外面,要想接近他。包围他,只要他点点头,他永不会寂寞。
心妍的心是苦的,面对他时要强迫自己不理不睬,冷然相对.偏偏还要做些令她难堪的爱情戏,她还未练到炉火纯青,她没办法戏剧人生,回家以后,满心满脑子都是他,简直一秒钟也忘不掉,连做梦也都是他。
有什么办法呢?她的爱恨都是这么强烈而痴心。
只是——她没有想到,思宇居然会一去不回。
她表现得愈倔强,内心愈痛苦,也愈希望他肯再来求她一次。只要一次,他一定不会再怪他,真的,她一定立刻原谅他。
她根本早日不怪他了,可恶的是互相的傲然,互相的自尊心,她在——后悔了。
后悔是心,日中还是不能讲出来的,她就是这么一个人,宁死不低头。
慢慢的收拾完东西,洗掉脸上的油彩,看看四周,人都走得差不多了。
这儿不比电视台,单独留下可能会有危险,于是她急急忙忙的冲出来。
片场外一片黑沉沉,只有墙上一盏灯。这儿是近郊,连什么车也不多见——啊!惨了,她忘了夜晚难叫车,他应该跟导演的车走的。
正想回厂里找人同行,发现昏黑的墙下倚着一个人,鬼鬼祟祟的,谁——她下意识的退后一步,预备奔跑,突然看见门灯照不到的地方隐约有部汽车。
她再看那人影,啊,谁说不是思宇?
她强忍呼叫出声,直到他慢慢走到她面前。
“太晚了,我是采接你收工。”他只这么说。
只这么说,似乎中间的一切黑雾全都消失了。
她默默的跟着他上车,关上车门,就这么一刹那,她的心感应温暖,又回复温柔。
开车之前,他紧紧的握一握她的手,一切已尽在不言中。
几乎是回到台北币区,他才出声。
“今天——怎么这么晚?”他问。声音竟然发干,他在紧张?在担心?
“我也不知道。”她说,声音柔和,但也是干干的,她也紧张?也担心?
“下次跟导演讲讲,让你只拍日班戏。”他说:“这么晚,在
郊外又没车,很危险。”
“不必特别为我讲,我不想特别。”她摇摇头。
从上车到现在、她一眼也没有着过他。
他同样的也没有看她,但——气氛是融后、温馨的,而且似乎还特别动人。
“这几天——我好难受,从来没试过这样。”他困难的说。他
的自尊心也特别强吧?“我很一一痛苦。”
她静静的听着。
“真的,以前不知道什么是痛苦,只会嘴里嚷嚷。”他的声音
又低沉又感人,他用了全心的诚意:“这一次——不骗你,我连
食物都咽不下。”
她多想问他为什么不来找她,但这话说不出口,是她肯定的
拒绝了他。
“心妍——我得罪了你,我真的后悔得要死。”他说:“在片
场——你连着都不看我,我简直心灰意冷,我连戏也不想拍。”
“我一一不值得你这么做。”她说。
“我也想过,你又不是绝色佳人,倾国倾城的,我不该这么
一一这么放不下,”他叹曰气:“但是我不知道为什么,有几个女孩子来找我,我电话都懒得听,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爱情,这就是千方人歌颂,追寻的爱情了,是吧?难道——他以前不曾拥有过?
那么费婷?她不想问,也不好意思问。
“于是我决定再试一次,你若真不理我,我只好死心,谁叫是我错……他第一次看她:“心妍,你的内心比你的外表柔软。”
“谁告诉你的?”她心中十分恬适。
“我感觉到的,你不是真那么绝情,那么残酷,你只是自尊心强,又骄傲。”他说。
“我记得告诉过你,有种女孩子伤不得的不是心,是自尊。”她说。
“我现在明白。不会迟吧?”他凝望着她。
她微微一笑,啊——这一笑竟仿佛令阳光在黑暗的天空闪耀,令人心温暖。
“不知道!”她又有了少女的骄羞。
“这几天——有没有想过我?”他也恢复了吊儿郎当。“要讲真话。”
“没有。”她爽朗而肯定的。
“没有良心。”他指指她。
“看谁没有良心,”她白他一眼:“你还敢讲。”
“我只是贪玩,妈妈说我是最有良心的儿子。”他说。
“那么大的人还妈妈说。”她笑。
“就算我五、六十岁,妈妈还是妈妈,我还是要听她的话。”他肯定的说。
有人说孝顺母亲的儿子也爱惜太太,是这样吧?
“现代的二十四孝!”她看他一眼。
他真的长得帅,很英俊,尤其侧面。轮廓线条之好,在其他男明星、男艺员脸上是难以找到的。
“我们去消夜?”他问。
“不,好累,我想回家休息。”她说。
“这个时候回去,不吵醒房东太太?”他说。
“惯了,她不会怪我,明知我做这一行,时间不可能稳定。”她说。
“你那房东太太的确对你不错,不过打扰人家太多次就不好了,”他一本正经的:“你将有一连串的夜班戏。”
“才说叫导演少给我夜班的?”她叫。
“但是夜班有我在就不怕,”他笑:”都是我们谈情说爱的戏,集中来拍。”
“是你搞的鬼,对不对?”她说。
“不,电视台那套片集可能提前拍,我不想你两边走得太辛苦,所以请导演先拍完你的戏。”他淡淡的。
他总是为她设想的,是不是?他的确不像外表那么吊儿郎当。外表他戴上了面具。
“算你有良心。”她笑靥如花。她总是把内心的感受完全放在脸上,她是个简单的人。
“喜欢一个人时,我会付出全部,包括良心!”他摸摸心中:但是,我不允许别人伤害它!”
她没出声,她不是做这种事的女孩。
“不用回去了,”他突然说;“到我家去吧!”
她吓了一大跳,到他家?这算什么?对于他的以往她听过好多传闻,她才不会做这种傻事,她心中已有警惕。
“这是什么话?”她沉下脸。
“真心话,”他面不改色:”我台北的家只有我一个人住,有两个睡房,让你在客房休息一夜,明天一起去片场不好吗?”
她皱眉。是真的好心或有所图?她看不出来。
“不——我还是回家比较好。”她说。
他看她一阵,笑起采。
“不相信我,是不是?”他摇头:”你以为我真是个传闻中的浪子”
“我——没有这么说。她有点被看穿的难为情。
“一句话,就是对我没信心。”他叹口气,说:“心妍,你对我们之间的感情没信心?或对我这个人?”
她答不出,她能告诉他都有一点吗?
“如果是这样,我没话好说,”他耸耸肩,无可奈何的说道:我不能苛求一段根本没有信心的感情。”
她沉思一阵。
她是没有太大的信心,但她喜欢他,或者说爱他,她根本整个人都陷下去了,信心不信心根本不再是问题。只是——
“我送你回家。”他淡淡的说:“明天接你去片场。”
咬一咬牙,和自己赌一次吧!已经明知不可能再去爱另一个人,这去与不去之间,对他们的感倩发展影响一定很大。好吗!她赌一次。
“回你家,我睡客房!”她叹口气:“其买哪里对我都一样,我只想有一张床,倒下就睡。”
他展颜笑了。他也有十分孩子气的一面,她肯去他家,他就觉得满足了。有人对他有信心,那感觉很好,很好。
“担保你会满意我的客房。”他开心的:“这间房子除了妈妈。弟弟和妹妹外,没外人往过。”
“当然啦!你的女朋友不住客房,自然有主人房住。”她半开玩笑。
“你笑我!”他瞪她:“那是以前,以后绝对不会。”
她想一想,然后慢慢说:“我是个顽固的人,讲究原则,”停一停,又说:“我不会胡乱的——做一些事。”
“我了解,而且——相信我,我愿意时间能证明我是怎样的一个人。”他说。
“其实——你也不必向我证明什么,”她笑:“以前的事都过去了,对不对?”
“是,过去了,”他吸一口气:“如果有伤痕,也都复原了。”
伤痕,费婷?但愿有一天她能知道这事的真相。不是好奇,而是——费婷真的这么重重伤了他?
“你的朋友,知不知道我?”她天真的。
“朋友?”他自嘲的干笑几声:“我在圈子里没什么朋友,圈子里争夺尖锐,哪儿有真朋友?”
“圈子外呢?”她再问。
“有。从小在一起的,有一两个。”他点头:“不过大家都忙,很少见面。”
“哦!”她仿佛有点失望。
“不过在电影圈我反而有几个不错的朋友,不过也少。”他微笑:“他们知道你。”
“知道我什么?”女孩子的小心眼吧?她一直追问。
“知道我在尽力追你。”他对女孩子是有一套:“他们相信我会成功。”
“为什么?”她掀高了眉毛。
“因为我只要决定全心全力的做一件事,若不成功誓不罢手。”他肯定的说。
‘真是这样?”她问。
“绝对这样!”他再一次强调:“而且——讲一句真话,我的事业还没开始……
“什么话?我不明白。”她说道;“你在电视电影两方面都这么成功,还说事业没开始?你想做什么?”
“还不知道,肯定不只是明星和艺员,”他说:“这只是我为事业打好基础,作用是垫脚石!”
“听来很贪心。”她说。
“不,一个男人不应该这么容易满足,”他说:“我妈妈从小为我们吃苦,我一定要回报她!”
“你母亲未必要你回报,”她说:“每一个母亲都为子女付出了很多、很多。”
“我母亲不同,她比任何人都辛苦,”他说得有点激动:“她在我心目中是最伟大的,即使她不识字。将来我要尽我能力令她过好日子!”
“我相信你母亲占你心目中最重要的位置。”她说。
“对!就算将来我有太太,也只能占了第三位。”他说。
“第三?那么还有第二呢?”她好奇的。
“事业。”他的肯定无与伦比:“母亲、事业,第三个才轮到她。我希望她——不要介意,也接受我的想法,因为这是我心目中不可改变的宗旨。”
她没有讲话。
她只是他的女朋友,人家说未来的太太,与她何关?
“心妍。你同不同意这个想法?”他突然问。”我——”她微微一笑:”我没想过这件事。”
“你想一想,然后告诉我!”他说。
“好。”她点点头。
“现在就想,好不好?”他望着她。
“不是一下子可以说得出的,我慢慢想,然后才告诉你。”
“我很急着想知道,知道吗?你的想法对我很重要。”他说。
“重要的只是你未来太太,”她笑了,他这么孩子气:“我怎么想根本不重要。”
“你将来难道不是我太太?”他打趣。
“胡扯。”她涨红了脸:“你家怎么还没到?”
“到了。”他将汽车转进仁爱路停车场:“我们上去吧!”
她随他下车、上楼。经过穿制服的管理员旁边时,管理员用一种很奇怪的眼光望住她。
“他看着我做什么?”她不高兴的:“眼光光的好像我是小偷一样。”
“他怕你把我偷走嘛!”思宇笑。
“见鬼。”她低声骂:“这种人心术最不正。”.
“正是!我们正大光明的走进来,对不对?明天我会问他看什么。”他说。”别理他吧!费事。”她说。
思宇住在八楼上,房子不大,一干尺左右(大概三十坪),但布置得不错,可惜的就是乱。
“这么乱,你的衣服鞋袜都是这么乱扔的吗?”她叫。
“谁帮我打理呢?我又忙,由得它乱咯!”他说:“看,这就是我的客房了,是很干净的。”
“唯一干净的一间,”她笑:“大概平日你根本懒得打开它。”
“是的。”他说:“布置不错吧?我自己的心思。”
“很好。”她颇欣赏全部浅黄色的装饰,有一种很温暖的感觉。
“要不要看我的睡房?”他笑。
“一定又脏又乱,和客厅差不多。”她也笑。
“为什么不去一开眼界呢?”他做一个“请”的姿势。
她耸耸肩。去就去,既来之则安之,没什么可担心的,她已经决定赌一赌。
他打开自己的卧室门,令人意外的是一片纯白,床、书桌。衣拒全部整整齐齐,有条有理。
“我把脏乐西全扔在客厅,”他笑:“我很少停留在家,一回来总是累得找床睡,所以卧室一定要干净。”
“如果我是你,我一定找个钟点工人,”她笑:“什么都弄得清清爽爽不好吗?”
“但,我不想请工人,”他皱眉:“我宁愿自己做。””但是你有另外又多又重的工作嘛!”她说。
“不——”他拖长了声音:“妈妈以前一直做清洁工人,我印象太深刻。”
她明白了。如果他说的一切是真的,那么他倒真不失为一个善良的好人,而目他还重感情。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她反而不好意思。
“我明白的。”他拍拍地肩腾:“去冲凉吧!”
“我没有睡衣,不冲了。”她说:“明天一早回家去再冲。”
“等着。”地打开墙柜,找出一套干净睡衣扔给她:“穿我的吧!反正只是睡衣。”
“她只想了一秒钟,接过睡衣转身到治室,十五分钟出采,发觉客厅灯已熄,思宇的房间门已关。
她笑一笑,回到她那阎浅黄色的客房中。
睡在床上,她觉得又快乐又恬适。她的赌注可以算是赢了,对不对?
思宇的内心绝对不同于他的外表,这一点她已肯定,她开始有了信心。
门在响,思宇在外面大叫:”好好睡,明天起床我们去饮茶。”讲完就走了。
他——也孩子气得很。
其实心妍也只是在思宇家中客房借住了一夜,感觉上却是奇妙的,令他们心灵更接近、更紧密。
接着一连拍了四天夜班戏,心妍在这部电影中的镜头全部拍完,只等着投身于电视片集了。
片场要摆景,对心妍无影响,思宇就有额外的一天休假。他约心妍一起回基隆看她父母去。
约好了思宇十点钟来接她的,左等右等也不见他的影子,心妍忍不住打电话到他家,没有人接。
他已经出来了吗?或者他万车出了意外?
她,又急又担心,窗口望望,阳台站站,就上一点踪迹也没有,到底是怎么回事呢?都快十二点钟了。
她再打电话试试,只是试试,居然有人接听。
“喂!思宇吗?你怎么回事?”她叫。
电话里一阵沉默,后来传来女人略低沉的声音。
“对不起,思宇在泊车,就上来,你是哪一位?”
心妍呆怔一阵,思宇的家中有女人,肯定不是他乡音重的母亲,也不像他年轻的妹妹,他又没请工人——
“你是哪一位?”心妍冲口而出,也顾不得礼貌。
“费婷。”电话里的女孩子大方得很。
费婷?怎么可能是她?怎么可能?
心妍傻傻的抓着电话,整个人都迷糊了。费婷?她在这个时候找思宇做什么?而目还在他家里?难怪连约好了心妍的事他都不记得。费婷——
“喂!你是哪一位?喂——”费婷在电话里叫。
心妍的心冷冰,手冷冰,她无言的放下电话。
费婷又回来找思宇,不能怪思宇扔开一切陪费婷,他们之间的感情深得多,浓得多,只有心妍才会信思宇所讲的一切,是她一厢情愿的傻!
费婷终又回头找思宇。
心妍深深吸了一口气,她是不会哭的,哭不是她表达伤心的方法,她的倔强也不允许。当然,她也不能留在家里,她了解思宇,他会在送走了费婷之后再来找她解释,他是那种人,既不能忘旧情又不能舍新爱,但她不能接受,她的唯一要求是专一。
拿了皮包匆匆出门,去哪里?基隆不能回,这道理和不能留在家中是一样,思宇会找到。但是,台北她没有朋友,没有亲戚,她能去哪里?
站在太阳底下发呆,她发觉台北那么大,竟找不到一处现在可供她容身处。
计程车经过身边,地跳上去,随口说:“西门叮。”
西门町?她不喜欢独坐咖啡室,那种被无聊男人眼光光瞪着的滋味不好受。肯定的,她不可能吃得下东西,那么——啊!她看到一幅好大的电影广告,好!就看电影,连着几场之后今天就过去了。
_她选了一部西片,坐在楼上前排(坐后排怕人少时飞仔太保骚扰。好在人不少,她看得还算安心。
电影不停的在放映,她脑中浮现的只是思宇和费婷的影子。电影放映什么她看不见,她在艺员训练班时费婷已大红,她当然认得费婷的影子。但是费婷已找到了金龟婿,脱离了电影圈,她再找思宇做什么?
难道——费婷已不想做皇后了?难道她后悔了?
心妍心中满不是滋味,她算什么呢?没有费婷,思宇就陪着她,费婷一出现,她就被忘得一干二净了,她算什么呢?她岂肯去做别人的代替品?
冷冷的哼一声,她的骄傲不容受损,十个何思宇再采,她决不再看他一眼。
她发誓要这样;
看完西片,换了一家戏院再看。其实地能看什么呢?她只是要谋杀无处可去的时间。
走出戏院,天已黑了。
她随便找了一家小餐厅吃面。虽然她不是红星,但刚演完的一部电视片集是主角,餐厅里所有人的视线都在她身上,看得她食不知昧,难以下咽。
终于是匆忙夺门而出,站在街上可以松一口气。
但是——她不能一直站在街上,台北的治安现在已不如几年前好,她得找一处安全点的地方——
“嗨——你不是庄心妍?”有人在招呼她。很亲切的。
老夫!不会是热情过分的影迷吧?
她转头看一眼,似曾相识的一张脸,但——她记不起这个人在哪儿见过,他叫什么名字。
“你是——”她犹豫着。看他清秀斯文,一派读书人的模样,大概不是坏人吧?
何况——她正想有人能帮她忙。
“我是林希文,你记得吗?林芳文的哥哥,你中学同学林芳文。”男孩子热诚的自我介绍。
“啊——你,”记忆的齿轮转动了”你不是一直住美国吗?芳文好吗?”
“是,我拿了硕士学位后一直都是在美国做事,这次回来已有一年了;在政大当客座教授。”希文说:“芳文在东海念二年级了,她也很好。”
“你们都很好。”她慢慢垂下头。
芳文是她班上功课最好的女孩子,考上东海外文系不足为奇。而她——既不爱念书也没有兴趣,没念大学竟做艺员。人的命运是奇妙的。
“你不好吗?”希文目不转睛的望着她,自觉有一份惊艳的模样。“前一阵子我刚回台湾,看到一部由你主演的电视剧,大明星了呢!”
“哪里是呢?”她脸红。
“你去哪里?或者——我可否送你一程?”他对她表示明显的好感。
“我回家,刚看完两场电影。”她说。
“一个人看电影?不闷吗?”他意外的。明星、艺员该有很多人包围才是。
“我喜欢一个人。”她笑一笑,颇有孤傲感。
“时间还早,能不能我们一起喝杯咖啡?”他小心翼翼的。
“好。”她答得爽快!这次是天赐救星。她根本不想这么早回家,她不要看见思宇。
希文乐得直搓手,带她去一间酒店的餐厅,隆而重之的服侍地坐下。
“你和几年前我回来那次见到已大不相同了,”他盯着她望:“难怪芳文说你愈采愈漂亮。”
“那次你回采我好像才念高一,还是小丫头。”她淡淡的笑。
眼前这对她表示好感的男人肯定有好条件,模样斯文稳重,气质不凡,能回台北当客座教授当然学问好,而目还是好朋友的哥哥。可是,掀不起她心中一丝涟漪,真是心如死水。
“刚才我忍了半天才敢打招呼,”希文微笑,“真是女大十八变。据说一一你在拍一部电影?”
“刚拍完,”她叫了咖啡。他好像很注意她的事呢!“今天休假,明后天又要拍电视剧了。”
“真忙。”他摇头:“你很久没见芳文了吧?
“毕了业后没见过,”她始终淡淡的:”她还是学生,我已进入社会,还在娱乐界。”
“这又有什么分别呢?你们还是要好的朋友啊!他说。
“不过她在台中。”她想一想:“如果她来台北,这是我的电话,让她找我。”
希文如获至宝的把电话号码着一遍,然后放进衣袋。
“怎么会想到当明星的?”他问,很感兴趣的。
“考不上大学,”她耸耸肩:“中学毕业生能做什么?我家又不富有,那时正好训练班招生,他们又录取了我,就这么糊里糊涂当了艺员。”
“艺员,艺员与明星有分别吗?”他天真的问。
“艺员演电视,明星拍电影。”她微笑。
“那你又是明星又是艺员咯。”他说。
“你是念什么系的?”她在苦思话题,她要拖延时间。他一定会送她回家的,她要让思宇看看。
“新闻。”他颇为自傲:”我在华盛顿做了两年记者,采访政治新闻。”
“那很了不起。”她由衷的。
她不会喜欢这个人,但她尊敬有学问的人。
“也没什么,做熟了就一切习惯。”他笑道:“听说台北现在治安不好,你怎么敢一个人站在马踏上?”
“很少这样。”她说。
他不问她男朋友的事,这是他的聪明,反正都要试一试了;有或没有都不要紧。
“我当教授其实是很空闲的。”他说:“除了为一份报纸顺便做点新闻外,所有时间都有空。”
“是吗?”她不置可否。
“如果你也有空,我可否约你出去吃餐饭,或看场电影?”他谨慎的问。
“可以,如果我有空的话。”她答,也为自己留了余地。
“谢谢。真的谢谢。”他喜不自胜。
心妍不是那种人人都可以欣赏并接受的女孩,她的美,她的个性,她的气质是有点眼光的人才能欣赏。譬如在情场打滚多年,见美女无数的思宇。譬如书念得好。又见过世面的希文。
“美国的生活是否传说中那么极端?有的人说极好,有的人却说枯燥寂寞。”她说。
“别人怎样我不清楚,整体来说,该是寂寞的。”他考虑着说:“但我不,我觉得我这种记者生活是多彩多姿,见的人和事每天不同,紧张,又富有挑战性。”
“其实我比较喜欢外国生活,”她慢慢说:“我喜欢安静,喜欢独立。”
“但是你处身在热闹的圈子里。”他诧异地。
“每个人的生活中都有些无可奈何。我没念好书,找不到更好的职业,而且,我已经一脚踏进这圈子……
“一脚踏进这圈子?怎么讲?再不能退出吗?”他不明白。
“我很难解释。”她摇摇头:“演戏真会上瘾的,而且娱乐圈的五光十色,自有另一番迷人处,在里面翻滚过的人,是很难再脱身了。”
“我不觉得。只要下决心,什么事都能做到。”他说,十分肯定的。
“有些人就是下不了决心,”她笑:“像我。”
“为什么?”他问。
“我自知并不适合,但既进来了,没什么名堂怎甘心退?这儿可以赚多些钱,可以成名,有人不追求名利吗?”她慢慢说:“夜里睡不着思想时,又觉得这样做并不值得。我是摆不脱及离不开,这是我的矛盾及痛苦。”
他想了一阵,说:“你是女孩子,可以结婚。”
“是,结婚是个彻底的转变,”她轻叹;“我进圈子不过两年多,但我开始和圈子外的人格格不入。所以——什么时候?”
“这——倒是我没想过的。”他说。他深思的模样是很深刻,很动人,那是种知识的光辉。
“不必想这件想不通的事了,”她笑起来:“芳文若回台北,我们再见面。现在,我想回家。”
他看看表,啊!快十一点了。
“我送你回去吧!”他立刻招侍者,伴她出去。
街道上行人已稀,霓虹灯也熄了不少,他招计程车送她,非常殷勤。
“我买的车月底就到了,如果有车方便得多。”他说。’“是。”她不置可否,明知他在试探。
“一个人住台北?”他再问。
“是。租了一间房子,不过房东太太对我很好。”她说:”我没有离乡别井的感觉。”
“会不会想家呢?”他问。
“不会,一有空我就回家。”她笑:“我记得以前是叫你希文哥哥的。”
“现在叫希文吧!随便点。”他说。
她点点头。
夜晚坐计程车是很快的,一下子就到了她租的家。
“我送你上去?”他问。
“不必了,”她四周望一望,不见思宇的影子,抬头望望,房东太太家里乌灯黑火的。”哎——也好,太晚了!”
留计程车在楼下等着,他伴着她上楼。
打开大门,果然黑黝黝、静悄悄的,看仔细一点,客厅果然没人。
“谢谢你,希文,”她失望,思宇居然不在?“下次再见。”
“再见!我会给你电话。”说完他传身下楼。
慢慢的、轻悄悄的摸回卧室,打开门,一片冷寂扑面而来,房子里也是空的。打开灯,看见桌上有张小纸条,心中一阵狂跳,连忙拿起来看:
心妍:
何思宇打电话来说今天没空陪你,明天再给你电话!
孙太太,下午一时。
一盆冰水兜头淋下来,她今天在外面就东避西躲,挖空心思不回来的心思是白费了;
思宇根本没有来过!根本没采!她躺在床上,什么情绪都没有了!
费婷,果然是费婷,她在思宇心目中占有无可比拟的分量。自己——只发了一个梦而已。
闭着眼睛,她的眼泪终于流下来。
她是从不流泪的女孩子,眼泪不是她表达伤心的方式,但她流泪,第一次,为思宇,为爱情。
晨曦中醒来,心妍心中全无喜悦,只不过是另一天的开始而已。
昨日思宇整天陪着费婷。
今天电视台有通告,要回厂拍戏,但是——心妍觉得这件她以前会喜出望外的事,也不过如此,没有什么意义,拍不拍也差不多。
她躺在床上没有动,忽又想起昨日的林希文。
思宇——她绝不会甘心,可是不甘心又如何呢?在任何角度来看,她斗不过费婷——费婷真的回头?那么,可不可以利用一下林希文?
林希文的学问、衔头、背景——她几乎是小时候认识他的。
是不是可以——她摇头,不,她一点把握也没有,思宇是思宇,不是任何人。
听见房东太太起床,为儿子预备早餐,也听见吃完早餐的孩子去上学,又过了一阵,房东太太也出门了,看看钟,九点半,她去买菜了吧?
心妍慢慢起床,慢慢梳洗,完全没有心情的今天,还得去电视台拍戏,做人就是那么痛苦——突来的一个意念,她呆了半晌,也没经考虑的扔下梳子,奔进客厅,拿起电话就拔去电视台。
找不到监制,只找到助理导演,她也不理三七二十一,就把她的意思说了。
“我不演这部戏了!”她的声音冷漠却肯定。
“什么?”助理导演以为听错了:“你说什么?辞演?庄小姐,你知不知道你究竟在说什么?”
“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心妍吸一口气,心里更坚定了:“请你替我转告公司,我辞演。”
“喂,喂——我替你找导演,你自己跟他讲——或者你跟节目部讲,我负不了责,。助理导演急叫:。庄心妍,今天就开拍,你不能这么做。”
心妍咬着唇,不知道为什么,她心中有报复的感觉,报复谁呢?她并没有深思,她甚至不考虑这是她自己的事业,她根本在开自己的玩笑。
她只知道,她这么做了——能大快人心。
“我不会来,你请监制换人,”她平静的说:”这部戏我无论如何不拍。”
“庄心妍。别开玩笑,”助理导演还想尽力;“你通告都接了——是不是有什么不满意?可以提出来商量啊,你先回电视台吧!什么事也可以解决的。”
“你不必再讲,我已决定。”心妍说:“你们也不必找我,我现在就要离开家,总之——我决定不拍。”
助导呆愕半晌,还没想出该说什么,心妍已经收线。她表现了无比的决心。
她才不理电视台天下大乱,闷在她心中的那口气总算是出了,至于后来问题——她才不理,大不了电视台跟她解约,把她雪藏。
真的,她现在觉得任何事也不过如此。
目前的问题是,她要把自己藏在哪儿“总要躲两天的”,是不是?等大乱过后,尘埃落定时,她再走出来看看她一手造成的“战迹”吧。
又想到林希文,可惜昨天没跟他拿电话号码,否则倒是一处好躲避所。
她是极之不愿回家的,回到家里,任何人都能找到她,又有什么用呢?当然,更不敢学一些人到酒店住几天,她怕闲话和谣言。
那——或者买张火车票到台中?林芳文在东海大学念书,她去东海看她。
念头一起,心中大乐,这的确是个好法子,好地方,任何人怕发梦也想不到她去了台中吧?
急急忙忙在房里收拾简单的行李,反正只去两天,一切从简。挽着旅行袋刚出房门,电话铃响了。
心妍犹豫了一下,决定不接,不论任何人,她都不要在这个时候理会,她直奔到大门口,大门自动开了,买完菜回来的房东太太站在那儿。
“心妍,去哪里?”房东太太一把抓往地:“怎么电话响着也不接?”
“我——”心妍正不知如何分辩,电话铃声停了。
“去哪里?”房东太太也不理电话的事了:“不是下午要拍电视剧吗?”
“哎——是,”心妍不想说出实情:“我出去有点急事。”
“昨天你到哪里去了。整天不见着你。”房东太太说;“何思宇找到你了吗?”
“没有,昨日我有其他事,没看见他,”心妍说:“我现在急于出去——”
.房东太太突然看见心妍手上的旅行袋。
“咦——你要出门,”房东太太恍然:”告诉我真话,我感觉到不对,和思宇吵嘴?”
“不——没有事,我只是去台中——”心妍是直肠直肚,自己讲出来了。
“去台中?”房东太太笑。
“快让我走,我赶不上火车了,”心妍伸出被房东太太抓住的手:“我很快就回来。”
“下午还要拍戏呢?”房东太太十分关心。、“辞演了!”心妍已奔出大门口。
下了楼,她叫了计程车去火车站,买了特快车的票,立刻上车。她那个“急赶”的模样,仿佛有人在背后追她。
上了车,坐定了,她才透一口气。
这件事地根本完全没有考虑过,想到就做,从想到做也不超过五分钟,似乎是很儿戏,但——这是她的个性,她有不顾一切后果的脾气。
若是错了,即使是死——也不过如此,她是这么想,真是这么想,谁都会死一次。
火车不停的往前开,台北已在后面,台北发生了什么事再与她无关,二个多小的之后,她已在台中了。
何思宇——她心中的确有报复的快感,让他在台北欣赏她做的一切吧!
她居然能在车上小睡一觉,醒来时,台中已在望。
台中,对她来说是个陌生的城市,她从来不曾来过。但她不担心,东海大学那么大的一个目标,她总有办法找到林芳文的。
车停妥后,她慢慢下车,反正不急,赶什么呢?虽然没有化妆,许多人还是在注意,她是那种天生该当明星的女孩子。
一个中年妇人眼光光的盯着她半晌后,忍无可忍的走上来。
“你是不是庄心妍?你真——”
“我真像庄心妍,是不是?”心妍居然还有心情开这种玩笑:“其实我也觉得自己很像她。”
中年妇人满意的离开了,心妍走出火车站去。
叫车去吧!她总不能在台中乱撞,人生路不熟,还是小心点儿,计程车虽贵,也要忍痛坐一次。
正待扬手叫车,一辆熟悉的汽车停在她面前,她睁大了不能置信的眼睛,思宇?
是思宇,他沉着铁青的脸,眼中还有一抹愤怒,打开一边车门,他低喝着。
“上来。”
心妍的惊讶刚去,怒意夹着忌意一起涌上来,她突然一个大转身,理也不理他,大步走开。
她才不理他怎么来的,为什么要来,她不理这个人,无论如何不理这个人。
何思宇一一应该留在台北看她留下的“战迹”才对。
“庄心妍——”思宇狂叫一声,汽车怒吼而来,在心妍前几步处停下,“你真的想气死我?”
心妍还是不理,逞自向前。
思宇跳下车,不由分说的捉住她,硬生生的把她塞进车里,汽车飞快像箭射而去。
周围的人已在注视,但何思宇配庄心妍,一定在拍戏吧?他们看了也就算了。
“我问你,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思宇额上青筋浮现:“你开什么玩笑?你简直莫名其妙。”
心妍不出声,冷着一张脸望着前面,既不激动,也不生气,
她!——故意做成这副表情。
“庄心妍——”他用力拉一拉她,拉痛了她手臂,“你说话,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手臂疼痛,却只装做淡然,看看痛楚,对他的问话一点反应也设有。
她一定要故意这么做,她恨他昨天陪费婷整日,她恨他忽略了她。
“庄心妍,你说话。”他狂叫。
他整个人看来好像要爆炸了一样。
她甚至展开了淡淡的微笑,若无其事的向外张望,他愈是激动,她愈是冷淡。
“你——”他实在忍无可忍的用力踩下刹车,把汽车停在路边:”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心妍又冷又淡的看他一眼,没做声,竟推门欲下车。
“心妍,”他情急抓她,一把拉她到怀里:“你——你——可是在捉弄我?”
她瞅着他不出声,他却在喘息,愈来愈急促的喘息,令他涨红了脸,令他咬紧了牙,突然之间,他放开了她,整个人颓然伏在方向盘上。
心妍坐正了,却不再下车。
刚才的一刹那——她心中有若掠过惊涛骇浪。思宇的脸红,思宇的喘息,思宇咬紧了牙——她明白那是什么,她真的明白,也奇异的,她平静了。
思宇的紧张、焦急、愤怒完全是真的,刚才一刹那是汇集了各种神情的一种欲念,她真的明白。
那欲念不假,思宇的情也不会假。
好久,好久之后,他才慢慢坐直了,抬起头。
“跟我回台北,再慢慢跟你算账。”他凝视着她,“你弄得天下大乱。”
她还是不响,她发觉不言不语是种很好的武器,至少是对付思宇的好武器。
汽车一路向台北飞驶,思宇就是这么开车赶来的,是吧?一定是房东太太通知他。
“你猜汽车快或是火车快?”他故意用轻松语气:“嗯。”
她不理不睬,当做没听见他的话。
“一个人不知道吃了什么神经会错乱呢?”他又说:“有人会莫名其妙的发脾气吗?”
她还是自顾自的坐着。
“昨天你跑到哪儿去了?怎么不等我?”他问。
她微微皱眉,她不等他。
“房东太太说你中午出门的,好晚才回来,”他说:“自己回基隆。”
她把脑转向一边,他该来陪她回基隆的,现在居然来说风凉话?见了费婷就忘了一切。
“但是你没有回基隆。”他看她一眼。
他知道她没回去?他还是关心她的,想出声,但又把话咽回去。
“我们打赌有人可以一天不说话?”他冷冷地说。
她想,只有这样不出声才可以制服他。
“费婷——要出来拍一部电影。”他忽然说。
他提费婷——和昨天有关吗?
一部国际片,角色非常好,很大的一个挑战,而目导演也是最好的。”他说。
她看看自己的手指。
费婷拍戏实在与她没有关系。
“她想我演片里那东方人男主角。”他说。
她吸一口气,所以费婷昨天去找他,就是这么简单的一回事,是吗?
费婷为什么一定要去他家,她可以约任何地方。
“我答应考虑,”他又看她一眼,“你认为如何?”
她?她淡淡的笑起来,这很讽刺,她认为如何?她认为最好天下大乱。
“别不出声,这对我前途是重要的,”他说,他一直不提她辞演的事,大概他还不知道,“你帮我想想。”
她玩弄着自己的指甲,她不以为和她有关,替他想一想,她认为过分。
所有事都在她心中掠过,她不出声。
她是这么倔强的女孩。
“唉,心妍,你怎么还那么孩子气,”他叹息“什么事呢?值得你这么不顾一切?”
正题来了,是吧!
“你那部电视剧的监制打电话给我,他很为难。”他说:“今天开拍了啊。”
她心里愉快,她就是要监制为准,她稚气的认为,这为难是为难了思宇。
“我替你请了假,晚上去报到,嗯。”他说。
她冷冷的看他一眼,她不要他的安排,她不讲,但神情已表示出来。
“我没有替你安排,逼不得已,”他很低声下气了:”你才冒出头,就辞演,会给人留下坏印象的,对自己不利,何必呢?”
他看她,知道无法使她讲话了。
“回到台北,你想怎样就怎样吧,”他叹息:“我不知道什么地方得罪了你。”
他当然不知道,但是地也绝对不会讲。
她不相信费婷到他家只为谈电影的事。
“我实在很想拍一部好片,”他忽然又转了话题说:“以前拍电影是为赚钱,这一次——该为了艺术。”
他已经决定演了,不是吗?来问她是多余的。
有时候他也口不对心的,尤其与费婷有关的一切。
“明天答复他们,我接这套片。”他说。
她又淡淡的笑起来,自导自演自说自话。
“告诉我,为什么辞演新剧?”他问:“因为我?”
她似笑非笑的望一望他,把脸转开。
“不要这样,好不好?”他终于忍不往:”你非要把我气炸了才行,是吗?”
她又笑一笑,终于说:“我没有要你来,我也不想回台北,”
停一停,又说:“我根本就不想演。”
“心妍一一什么事说出来,就算判我死刑我都甘心,”他盯着她:“昨天以前你还好好的。”
“我现在也很好,”她故作轻松的:“我去东海大学看同学,我放自己假。””心妍,你吃错了药吗?”他叹息。
“你随便说!”她笑。
“心妍——”他停下来。或者,她真吃错了药吧?他不知道!
心妍被安置在思宇家里。
因为她的不妥协,无论思宇说什么她总是不听,分明在别扭却又摆出若无其事状,他不放心,所以把她带回自己家里。
辞演的事已成定局,思宇再怎样努力也挽回不了,不只监制和导演,公司方面也着实很生气。
心妍把一切看得太儿戏了。
事实上,当她决定辞演时,她是抱着儿戏的态度,她什么都没想对.只是想一泄心头之快。
而且——看见思宇为这事那么生气,她认为自己做得对,她
真的,她完全不后悔。
在娱乐圈,男男女女都是以事业为重,没有人肯放弃一次机会,但——心妍唯一例外,真的,谁像她这么漫不经心,说辞演就辞演?
而且为的是个不成理由的理由。但是“你告诉我,你到底为什么?”思宇坐在她对面,目不转睛的望住她。
已是深夜,他不放过她。
她圆圆的黑眸停在他脸上,不出声。
“你自己喜过晚报,娱乐版头条新闻,”他摊开双手说:“你这是自毁前途。”
她微微一笑,那倔强、任性尽显出来。
.“心妍,总有一个原因的,”他抓往地的手,说:“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昨天还好好的,为什么——”
他是想不出为什么,他当然不知道她曾找过他,而接电话的是费婷。
只为了费婷,心妍这么做——划得来吗?
我想回家。”这是她唯一的话。
“回家之前把原因告诉我。”思宇说:“别人的事我不理,你的事——我不能由你这么胡来。”
“我不是说过,我不想拍戏。”她说:“我累了,我要回家。”
“你立刻可以休息,先告诉我原因。”他说。
“事情与你无关,你不必知道。”她说。
“那么是有原因了?”他点点头:。我知道你不会无缘无故这么做。”
“何思字——”
“先说,为什么去台中?”他很有耐性。
“去看同学林芳文。”她说。
“你从来没提过这个人,她是谁?”他盯着她。
“中学同学。”她漠然说。
“不成理由。你要拍戏,突然就决定去看她?”他说:“一定另有原因。”
“我——约了人。”她说。
“谁?一个男孩子?”他盯着她。
她淡淡的笑。
“林希文,芳文的哥哥。”她说道:“在美国念书回来,是华盛顿的政治新同记者,回国当客座教授。”
“就是昨天深夜送你回家的那个?”他有点酸意。
心妍呆怔住了,他怎么知道?房乐太太说的?但那时房东太太已睡觉,完全没有可能。
“谁——告诉你的?”她忍不往问。
“我想知道的事还不容易?”他淡淡一笑:“那家伙就叫林希文?还是留学生!”
“我——很小就认识他。”她故意的。
“很不错啊!青梅竹马!”他说。
“我们约好了去台中看芳文,我有两年没见过芳文了。”她耸耸肩。
“于是戏也不演,弄得天下大乱就走?”他眸中有她不懂的神色,说:“那个林芳文也来免太重要了!”
“其实——也不全为看芳文,”她呼一口气:“我和希文约好去日月潭、大贝湖玩。”
“哦!是吗?”他嘴角隐有笑意。“我打乱了你们的节目,搅乱了你们的行程,真不好意思。”
“你自己知道就好,”她盯他一眼:“快送我回去,说不定林希文在到处找我。”
“他当然在到处成,不但找你,而且花也送到,电话也吵个不停。”他说。
她皱眉。他怎么这样说?
“房东太太也被他烦死!”思宇又说:“不过他一直在台北找你,完全不知道你去了台中。”
“你不必套我说话,希文自然知道我去找芳文,他一定是临时有事,不能去。”她硬着头皮。
“是吗?”思宇作恍然状。
两个人好像在做戏。
“我不需要向你解释,也不在意你信不信,”她站起采;“你不送我。我自己也要回去了!
“你不能走!”他严厉一点:“如果这件事完全与我无关,我可以不理,但是——”
“我保证与你无关。”她立刻说。
他凝视着她好久,好久,看得她心怯了,把脸转向一边,不再与他视线相接。
“昨天——你在家等我,我不但迟,而百失约。”他自动说出来。
她不出声,看他有什么好解释。
而且,她装出一副毫不在意状。
“你为这件事生气?”他问。
“昨天我看了两场电影,又吃晚餐,又聊天,很晚才回家。”她说。
“我知道,和那什么林希文。”他说:“可是——心妍,我真的在谈公事。”
“你讲过了,一部国际片。”她淡淡的。
“为了谈这部片,我迟了,可是我打过电话给你,你已经出门。”他说。
“我记得,一点多钟打来的,房东太太留的字条,晚上回来时我看见了。”她说。
“你为什么不等我?”他问,带着试探口气。
她眉毛向上扬,怒意往上升。
等他?等到几时?他打电话来是告诉她没有空,她等下去有结果吗?
“忘了你打电话给我是为了说没空的?”她说。
“是。我答应陪你回基隆,我失约是我错,但我为了正经事啊!”他说:“男孩子对事业不能开玩笑,对不对?你应该原谅我。”
“我没有怪你啊!”她是在讽刺,谁都听得出她的语气:“我又没说你不该重视事业,我一句话也没说。”
“心妍,你——还在生我的气。”他捉着她手。
“没有。”她努力使自己语气肯定:“我完全没有理由生你的气,对不对?”
“但你所做的一切——分明如此,”他苦笑:“你辞演——你只是想刺激我!”
他是懂得她心理的,是吧!
“笑话,我能刺激到你吗?”她反问。
“能。一听见你辞演的消急,我的心好乱、好乱,你不应该做这种傻事的。”他说。
“只不过一个剧集,我不在乎。”她说:“我做事向来不计后果,只要心里愉快。”
“虽然说只是一个剧集,但影响好大,你知道公司很生气吗?”他盯着她。
“我知道。换成我是公司,也很生气。”她说。
“你不怕公司雪藏你?”他问。
“不怕。”她想也不想坚决地说:”他们和我解约也没关系,反正你也说过我不适合这圈子。”
“你太任性了,心妍。”他叹气。
“从小就是,”她傲然的笑:”而且一一我从不对自己所做的事后悔。”
“我只不过失一次约,你怎能——”
“与你失约无关,”她笑:“反正我也约了别人,我们谁也不欠谁的,扯平……
“你真这么想?以后——我们还是像以前一般的相处?”他凝望着她。
她也瞪着他看,她久,好人,她笑起来。
“对于失约的人,我永不回头。”她说,那种肯定法,令人心都发抖。
“心妍——”他是意外的。这么严重吗?
“我是个一心一意只有一条直路的人,我不会回头,无论如何不会。过了就算数,路上失了东西也由得它去,因为我懒。”她淡然。
“可是——我有理由,你该考虑这理由。”他说:“我自问没有做错事。”
“任谁自问,都认为自己没有做错事。”她笑:“人对自己都很宽大,而且容易原谅自己。”
“事实上我没有错。”
“别跟我讲事实,”她脸上笑容消失:“我甚至不想提昨天。我现在回家!”
“心妍——”他一把抱住她,紧紧的把她拥在怀里。“你怎能这样走?我不准你走。”
“没有人能命令我,生命是属于我自己!”她也不挣扎:“思宇,你最好放开我。”
“到底一一你生我哪一样气?”他忍不住问。
她在他怀里,他们相距那么近,能感觉到互相的心跳和呼吸。
“你自己若是不知道,我又怎能告诉你?”她说。
她不看他,他却看得出来,她渐渐的激动起来。
“心妍——”他把脸贴在她面上:“你不是在怀疑我对你的真
“我不怀疑任何人,任何事,除非让我看见,或掌握一切事实。”她说,呼吸也不平稳了。
“你——看见什么?”他在她耳边问。
“没有。”她答。他的口气令她耳朵发痕,她推了他一下,推不开。
“那——你掌握了什么事实?”他问。
“你告诉我!”她说。
沉默了好一阵子,他也知道不可能再装傻了。
“昨天——费婷来找我,”他终于慢慢说:“她没有通知,直接到这儿来。”
她不出声,这才是真话。所有的一切这个那个全是假的,虚张声势。
“我很意外,当然——也有一份震惊,”他说。声音是低沉沉的,低沉中有难见的真诚:“自从分手后,我没有再见过她,除了在报纸上。”
她吸了一口气,才能使自己从激动中稍平静。
她发觉,她甚至不能忍受他说费婷。
“她找我拍戏,她当主角的一部片子。是她退出前最后一部片,她希望我当男主角。”
她咬着唇,只是听。
“她是很有诚意的,于是——我答应考虑一下。”他说:“大家总算是一场朋友,应该帮忙。”
她还是不响,心中却益发不是味儿。
“因为要谈细节,我们一起吃午餐,我是在餐厅打电话给你的。”他说,完全不再隐瞒、掩饰:“下午,我们去见那部片子的老板,谈了一阵,然后送她回家。”
但是——他整个晚上也都没出现。
“晚上她请吃饭——就是这样。”他说。
就是这样?晚上那么长的一段时间呢!就是这样?
果然他整天和费婷在一起。想到昨日心妍独自看电影,独自彷徨街头的事,她说什么也不能原谅他,何况,他还要跟费婷合演一部电影。“你说话,你原不原谅我?”他轻吻她面颊。
她生硬的推开他,只想着离开他的怀抱。
“祝你们的电影拍得成功。”她转身往外走。
“心妍——”他大吃一惊,抓住她手臂。他不是都说了吗?她为什么还不原谅?
我是真心祝福。”她看他一眼:“你和费婷。”
“你——”
“别在我这儿浪费时间了,我是铁石心肠。”她大步走出去:“对自己如此,对别人也如此。”
心妍的固执在这件事上表露无遗。
那夜从思宇那儿冲回家之后,第二天一早就回到基隆,她不要再见思宇,也不听他解释——事实上也无话可解释,除非他不拍费婷那部片子。
在家的日子是闷的,每天只能看报、看电视来打发时间,很无聊。
但是她不后悔辞演,真不后悔。
思宇没有来基隆,四天了,他没有来。当然,他那部电影还没拍完,又要研究和费婷合作新片的事,他哪儿会有时间想到心妍?
每想到他,她心中就是一阵扭曲的难受,感懂是付出了,但思宇看来并不那么真心和专一。
心妍把一切放在心中,甚至母亲也不讲。这些事母亲不会明白,而且一开始母亲对他已有戒心。
但是,从母亲的神色中看得出,母亲正在怀疑,尤其是她辞演的事已弄得街知巷闻。
“那套电视剧的角色一定很不适合你演,是不是?”母亲只是这么说过。
“是。”她淡淡的。
“公司的人怎么说?”母亲是关心的。
“该说什么?”她很烦:“我的事我自己会处理,反正——我知道该怎么做。”
母亲默然,她知道,她的关心是帮不了女儿。
“何思宇——他怎么样?”她忍不往问。
“谁知道?忙吧!”心妍淡淡的:“他不同我,他是大牌,戏很多。”
“你们不是——很好。”母亲说。
“很好?”她笑了:”大家是同事,没什么好与不好,电视台里面很少讲朋友的。”
“那讲什么?”母亲不明白。
“利害关系。”她说。
“但是前一阵子他总来找你——”
“前一阵子我们合作拍电视剧,又合作一部电影,要宣传。”她说。
“只为宣传?”母亲睁大眼睛。
“难道还有其他什么?”心妍说:“在我们这圈子里最重要的是不能太天真。”
母亲摇摇头,太天真的是她吗?她不明白,是她落伍?或那圈子太特别?
“我愈来愈担心你!”母亲说。
“我和你相反,我反而更有信心。”心妍笑。
“信心?从何而来?”她问。
“一个坚持己见的人,别人也拿他没办法。”心妍笑:“我就是这样。”
“但是你自己也吃亏。”母亲说。
“我不觉得吃亏,”心妍说;“我没有想过要大红大紫,也没想名成利就,我当自己在做一份工作,没失去什么,也没得到什么。”
“真是这样?”母亲问。
“当然。”心妍颇为自得。
“那思宇——你真不在乎他?”母亲还是了解女儿的,到底是母亲啊!
“我一一为什么要在乎他?”心妍有点不自在:“我该在乎每一部电影或电视剧的男主角吗?”
“你这孩子一一就是嘴硬,”母亲叹口气:“你知道这样很吃亏吗?”
“我不觉得。”她扬一扬头:“老实说,我并不在意在这圈子里可得到什么。”
“那么你走进这圈子做什么?”母亲问。
“考不上大学!”她说:“演戏总比坐写字楼好!”
“我倒是说正正经经的做一份工作好,起码稳定!”母亲摇头:“像你,现在已住在外面,忙起来整个月也见不到你,我认为才不好呢。”
“但是你可以在荧光幕上看见我。”她对母亲说。
“哪个你是戏里角色,不是我的女儿。”母亲说。
“想不到妈妈都这么挑剔。”她笑了。
电话铃在啊,母亲顺手接了,听了几句,她脸上神色特别。
“心妍你的电话,”她说:“何思宇。”
何思宇?心妍的心猛跳几下,表面上还装得若无其事。
“我是庄心妍!”拿起电话,她说。
“心妍,怎么回了基隆也不先说一声?”他焦急的。
心妍冷冷一笑。现在才知道她回基隆,表示他今天才找她的。
“我已经回来四天了。”她淡淡的。
“还在生气吗?”他说:“今天下午没通告,不必拍戏,我采接你。
“不,对不起,我没空。”她想也不想的:“我家里有很重要的事。
“心妍——”他呆怔一下:”不要这样?只不过为一些已过去了的小事,不值得你再生气。”
“谁说我生气?”她看母亲一眼,母亲微笑地退出客厅:我很好,很快乐。”
“不要骗我,我听得出来,”他说:“无论如何,我下午会来基隆。”
“那么我可以先告诉你,我不阻止你来基隆,但是你一定见不到我!”她肯定的。
“这——”他应该感到事态严重了:“为了什么?就是那天失约?”
“不为什么。我告诉你,我家里有重要的事,你来也没用……她声音里没有笑容。
“你——总不能一辈子不见我。”他说。
“我没这么说过,”她吸一口气:“其实,你见不见我没什么不同。”
“为什么这样说?”他完全不懂。
“我想静一静,所以我回家。”她再说:“我对电影、电视圈厌倦,我不想见圈子里的人,不想听圈子里的事,所以我回家。”
“你不想见的——也包括我了?”他很敏感。
“我们没有必要见面。”她强硬的。
“心妍——我自问亦没有做错什么,你判罪也要有个原因。”他说。
“我怎敢判你罪?”她笑,有讽刺味道:“我只是觉得设有必要再见面。”
“你——为了费婷?”他问。
“为什么?我根本不认识她,有什么理由因为她?”她笑得更大声。
“我只是和她合作拍一部电影,这部电影对她.对我都有好处。”他说:“而且演完这部戏她就会退出,去做富家少奶奶的了,你该明白。”
“我没必要明白,这根本不关我的事,是吗?”她说。
“心妍你不要这样,你知道我是重视你的,”他放柔了声音“我是真心诚意的。
“不必讲这些,我不想听。”她说:“有没有别的事?我没空再听了。
“心妍,告诉我你要我怎么做才好?”他叹息。
“我不会要你怎么做,也没有资格,”她说:“你不要把事情弄复杂了。”
_“心妍——别收线,”他着急的叫:“告诉我,你要我怎样?我会尽可能的听你的话去做。”
“我凭什么要你怎样?这不可笑吗?”她说:“你不要孩子气。
“我说的都是真话。”他说:“我可以发誓。”
“不必说得这么严重,”她笑起采:“你做你的事,我做我的事。大家没牵连,我喜欢这佯。”
他沉默了一阵。
“你——可是不喜欢我和费婷拍这部电影?”他说。
其实他是明白人,他心中什么都明白,不是吗?
“我这么说过吗?”她反问。
“你没有,但是我知道,”他叹一口气:“心妍,但是我已经先答应了她。”
“不是先与后的问题,你心里明白的,是不是?”她笑:“重要的是她找你!”
“心妍——”他甚难堪。
“是事实,她是费婷,你根本设办法抗拒的,”她虽在笑,声音已颇激动:“只因她是费婷。”
“不要这么说,也不因为她是费婷——”他悻悻说:“是她来来我,不是我求她!”
“那么只要她来求求你,任何事你都答应?”她说。
“当然不是——”他语塞:“我的意思是——答应她时我不知道你不喜欢——
“我没说过不喜欢,我已经讲过了,这件事完全与我无关。”墙之隔.想不听也不能啦。
“为什么不让他来。”母亲问。
“我知道你不喜欢他。”心妍说。
“不要讨好卖乖,”母亲笑了。“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与费婷有关?”
费婷是大明星。连母亲都知道。
“你完全搞错了,妈妈,”心妍吸一口气,有时候要应付母亲也吃力得很:“我不认识费婷,怎么有关呢?”
“费婷以前是思宇的女朋友”母亲说。
“但人家现在是准阔少奶。”她摇摇头。
“思宇——他忘不了她?”母亲居然紧追不放。
“妈——”心妍脸色沉了:“这些事我怎么知道?下次有机会你自己问何思宇。”
“你怎会不知道,何思宇现在不是在追你?”母亲说:“妈妈不讲并不表示不知道。”
“妈妈——”心妍不知该怎么说。
“你是不是真要私奔?”母亲问:“我相信,不消一小时,何思宇必赶到。”
“你怎么知道?”心妍意外。
“我就知,”母亲笑了:”不管那个费婷以前和他怎样,我看得出他现在喜欢你。”
“你——”。
“我的女儿,凭良心说,谁都认为你比费婷漂亮得多。只是你还没有费婷的运气。”母亲笑。
真是这样?她迅速说。
“心妍,我们见了面再谈,我立刻来!”他说。
“我要怎么说你才相信,我下午没空,你来也见不到我。”她说。
她真不想他来吗?未必,只是答应让他来,她自尊心不允许。
“不要开玩笑,我是诚心真意来的,”他很有耐性:“什么事都留着当面讲——”
“不,我们全家都不会在家!”她绝不妥协。
她脾气就是这样,自己没法控制。
“那么——晚上我来好了,好不好?”他让步。
“我们会很晚回家,不方便。”她说。
“明天呢?”他再问。
“明天也不会有空!”她说。
他已经肯定了,她是在为这件事而生气?但这件事——他真的为难,他不想得罪任何一方。
“当然,后天,大后天你都没空,是不是?”他反而笑起来“心妍,我真的错得那么厉害。”
她咬着唇,想收线,又不甘心,不收线,继续讲也讲不到什么结果。
“对不起,我现在就要出去,我不能再讲了。”她说。
“不是那个林希文吧?他今天早上还打电话去房东太太那儿找你,据说没有断过。”他说。
“自然不是他,”她气他又提林希文,好像看死了她不会喜欢希文一样,因此说:“他只不过是最普通的!”
“哦,还有些不普通的?是谁?”他半真半假。
“你没有必要知道。”她冷哼一声:“再见。”
“喂——”她不再听他说什么,立刻收线,这个家伙,自己做错事还要胡扯,无聊。
母亲从房里出来。她一定什么都听见了,房子只这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