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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明过后就是除夕,城主府里的丫环仆役穿梭不息,为着黄昏时候的祭祀忙碌。除夕黄昏时祭祀河神,是江云城秉承了数百年的习俗。
下晌,处理完前院的事务,十酒好容易才从聒噪的管事中脱身,摇着半空的酒囊回到隽惜院。城主失踪有些日子了,不过没人在意,城主经常会失踪些日子,十酒照例代为管着大小事务。只要不出岔子城主就是神龛中的塑像,不过是个摆设,真出了什么岔子,城主也没什么用。
其实,城主从头到尾都是个摆设。不管别人怎么看,十酒一直是这么认为的,大事城主管不了,小事无需他费心,自然是个摆设。
进到院中,十酒顿住了,错愕的看着坐在屋檐下冰冷的石阶上的人。
早先出门时她还昏睡着,原以为她的伤至少要三五日才能醒过来,凭那衣裳被染得红白交错便知她伤得不轻,更兼之气息紊乱,伤的应该不只是身体。他并未替她疗伤,因为她身体的自愈力强得不可思议,甚至比妖魔还要强悍。
“是你救我的?”没等十酒走近,司钰站起来问道,看他的眼神里没有丝毫感激,只有离奇的心殇。
睁眼那一刹看见天蓝色的丝帐,她就知救她的不是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人,他只喜欢极为浅淡的红色。
如果不是他,被不被救有什么区别,总归是死不了的,只要死不了就好了啊。
似乎不该救她回来,可是不救的话……两难之中,十酒只做没有听见,随意说了句就进了屋:“钰姑娘身体不太好,里面坐。”
司钰看着他,等他走过了又坐在石阶上,抱着双膝望着大门外,那几分因着他而落空的希望滋生出怨恨,并没有激起要他命的念头。
“祭祀河神容不得差错,只好先委屈钰姑娘了,待祭祀过后,在下再送钰姑娘回望江楼。”隔了一会儿,十酒出来说道,带着不熟识的人之间惯常的疏离。
司钰没有应声,只看着他走进自己的视线里,随即消失在门外。
“不用麻烦,祭祀过后,能不能继续活下去都是问题。”像是在回应十酒的话,司钰低声说着慢慢晃着手,该声音却低得连她自己都听不清。
祭祀,绯灵花园就是在祭祀后降临,那时百妖进城,稍有差池,夙儿就……
想到后果,司钰瞳孔一缩,目光落在左臂上,那狰狞骇人的伤口已经消失了,就像她脸上的伤痕,以及伤痕之下的……罪恶!
天色渐渐暗淡,从江边传来鼎沸人声,往年的祭祀都是很热闹的,除了照例有的祭文焚香,还有漂亮的花船巡江赐福。突然热闹声一断,城中原本浓厚灵气蜂拥流向城中心,五色光华照亮天空,久久不散。
终于降临了!
司钰垂下眼,妖,都该杀!
城外,一道道诡秘扭曲的暗影从远方各展神通,将高大的城墙视若无物。
“竟然一个守城的士卒都没有,这城主倒是奇怪得很。”暗夜之下,形似乌狸鸟的暗影突然嘀咕道。临近的几道暗影闻声望去,果见宽厚的城墙上只有火光猎猎映着城中的霞光,一个人影都没有!
人间除夕,向来城池严守,如今一个士卒都没有,着实让人费解,也让人生疑。
“听说江云城主是个人物,奴还想与他把酒言欢尝尝人间极乐呢,原来也是个胆小的家伙!”娇小纤细的暗影娇声笑着,对凡人不屑得很,这个城主是已经逃跑了吧。
“凡人惯用谋术,不必多言,小心些就是了。”另一个声音要稳重得多,也十分有威信,一言既出,余下的暗影禁了声,跟着进城。
一会儿过后,城楼上只剩下火把燃烧的声音,城下的阴影里走出一个满身鲜红的女子,十指豆蔻在火光下殷红如血,她挑着一缕乌发在指尖轻旋:“主人,开始了。”
暖香阁里,白夜摩挲着半张红狐面具,突然将面具覆上眼:“开始了。”听静脸上的笑凝固了,转瞬化成凝重:“如果留不住就毁了,省得总被人惦记着。”她也算是厌烦了这样无聊的游戏,被牵着鼻子走的感觉一点都不好。
“……好。”沉默了一会儿,白夜应声答应,毁了,也好。
“在下来送钰姑娘回望江楼。”踏出隽惜院,沉郁的声音从前方看不清的树荫底下传来,那个应该在江边的人出现在这里,果然是啊!
司钰看着走出来的人,蓦地笑出声来,一语道破的却是她最深恶痛绝的事实:“十酒,也是妖呢!”是和修一样的白狐,只有同族才有那么相似的气息,才会让妄念成灾的她产生那么清楚的幻觉。这是她想了许久才明白的事实,也是最痛恨的事实!
那样的气息,只要有一个就好了,只要有一个!只能有一个!其他的都不应该存在!
有声音疯狂的咆哮附和,叫嚣着杀了他,杀了他!然而指尖刚颤动,悲戚从心底蔓延开来,不该的,不该为此杀人,不该让她和他之间血流成河!不该再有什么奢望的!希望本来就是活人才有的,死人,恶鬼,都不该看到,是她自己的错!
轻轻环着他单薄的腰身,贴近胸膛听不见心跳声,司钰失望失落乃至伤心:“为什么要是妖?妖,明明那么的让人讨厌让人痛恨,为什么连十酒也是妖?”好不容易有个不让她讨厌的人,为什么要是妖?还是狐妖!
不能,不能再和妖有什么关系了。妖,只会害了她,除了修,妖只会害她!
“别再让我看到你了,别再让我看到,下次——”纤细的玉指缓缓上移,化成锋利的尖刃,刺进灵台,那里空荡荡没有心脏,“如果是挫骨扬灰,那颗心不管藏在哪里都会死的。”
所有的绝望都来自希望,若无所求,则无所惧,无所伤,亦无所不敌。
被道破了来历,十酒惊得忘了躲闪,乱神咒是师父和师姐联手下的,能看出他是妖的人寥寥无几,她是怎么看出来的?
直到被刺穿心,十酒才知道原来没有心那里也是会痛的。听她说完,十酒更加失落,原来她是这么的痛恨妖,这么的痛恨……
紧挨着他的人已经离去,剩下空空的身体,比身体更空的是不知被丢到哪里去了的心:“知道了……”
他,是没有心的。他的心,在很久以前就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