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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哪里?连曲陌觉得脑袋一片空白,有一种不知身在何处的错觉,甚至有短暂的晕眩感。
为什么只有白茫茫的一片,什么都没有?空荡辽阔得让人难以置信,有种天上人间的错觉。只是,人呢?
连曲陌四处梭巡,在这片白色雾茫茫的世界里,她分不清东西南北,也看不清天和地的连接处。
她的眼瞳反射出来的是一片迷茫的空白,眼睛里毫无色彩的反应,只是一为什么她会在这里?她记得她跳了车,疼痛让她昏厥,至于后来的发展,她毫无记忆。
这白色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是她的幻觉,还是梦呢?
她拿起手往嘴里一送,使劲一咬却感觉不到痛,若不是神经出问题了,那么她恐怕真的在梦里了。
连曲陌松了一口气,还好只是梦,不然她还真怕自己已经上了天堂,准备往西方极乐世界去,只不过往天堂的路也太过冷清了。
“曲陌……”
遥远的地方传来呼喊声,声音焦急而且痛心,这个声音是谁的呢?谁在唤她?
连曲陌心有所动,往她认为的声源处走去。她想知道会是谁知道她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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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陌,什么时候你才肯醒来呢?”
靳问疆握着病床上一脸苍白毫无血色的连曲陌的手。第一次见到她是这么地脆弱,他用她的手蹭着他的脸,心底却有说不出的无力感。
没有人能够告诉他如何消除这种不安和恐惧,没有人能够给他安心的讯息,他只知道从那天起他的心被狠狠地揪住了。
他害怕她会这样下去,而他什么都不能做,除了无助的守候和无尽的担忧。
那天连曲陌跳车后被绑匪打中左肩,造成大量出血;一直到动完手术取出子弹,她已昏迷不醒八天了。
医生说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但她若是一直昏睡不醒,只怕会永远沉睡下去。
她肩上的伤都开始结疤了,可是她仍然没有醒来的迹象。
“曲陌,为什么我的呼唤你都听不到呢?”靳问疆轻抚着她的脸,指腹滑过她隆白的双唇,喃喃低语:“你知道吗?你一直挂念的父亲已经没事了,你不想醒来看看吗?我已经不恨他了,真的!恨对我来说已经毫无意义了。可是你是用这种方式来惩罚我的保护不周吗?你记得你的承诺吗?你说等你父亲没事,你就会回家,那你为什么还要睡呢?你知道我有多么怀念那个活泼的曲陌吗?”
看着毫无反应的连曲陌,靳问疆轻叹。惩戒了所有的人有什么用?让周从雄那伙人进了监狱、判了刑又能怎样?他最爱的女子仍安安静静躺在病床上,毫无知觉,不能回应他、不能睁开她的眼睛告诉他她没事了,只不过睡了一觉而已。
“曲陌……”他不敢想像如果连曲陌永远沉睡,当她的睡美人,那他怎么办?
为什么上苍对他这么不公平?小时候在他最需要父母的时候夺去他的至亲,还遭遇连近逐的背叛。
而今当他放下了仇恨,准备重新开始之际,却让他的至爱陷入无边的黑暗中,而他无能为力,只能这样看着她在沉睡中度过一天又一天,却不见那双明眸睁开让他安心。
他一直知道怨天怨地都没用,可是忍不住抱怨老天的不公平待遇,不该是这样的结局,大大超过他能够承受的范围;即使想过他们不会在一起,她也应该是快乐自在的、她应该是自由飞扬的,不该这样!
轻微开门的声音唤回靳问疆的思绪,进来的是连近逐。
看着床上依旧沉眠的女儿,他一脸担心的走向靳问疆,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曲陌今天好点吗?”好点也只不过是个安慰的说辞,看她那个样子像是回到两年前那个躺在床上死气沉沉的连曲陌。
靳问疆摇摇头,“没有。对了,那年她是怎么醒来的?”他问的是两年前连曲陌昏迷一年之久的事,他想知道有没有什么契机使她苏醒。
连近逐闭上眼仔细回想,缓缓说道:“当年她跳车时撞到头,有严重的脑震荡,医生说是脑神经受损才会昏睡。住院两个月毫无起色,医生透过检查了解到脑神经在手术后的一段休养,已经无大碍。可为何仍然昏睡,也许是她潜意识里给自己下的指令,是一种心理上的自我保护或者足自我安慰,使自己不愿醒过来,所以要让她苏醒,药物治疗并没有用。
“后来有个医生建议用强制催眠的方法进入她的睡梦中,透过电波干扰唤醒她。可是请来的那个心理医生说无法进入她的梦境,好像程式设定了保护密码似的,她的世界外人无法进入,除非同她一起催眠的人是她的梦中人。最后我把她接回家,请专人照顾,希望熟悉的环境氛围有利于她的苏醒。她就这样一直昏睡了十个多月,说真的,我以为她一辈子都会这样,我真的放弃她会苏醒的希望了。
“后来,有一天看护打电话给我说她醒了,很突然的,她就张开了眼睛,像是睡饱了就醒了。曲陌醒来后,只记得她跳车前的记忆,并不知道自己昏睡一年。然后去医院做全面检查,医生也不能解释是怎么回事,还好醒来后一切都很正常,可是这一次比上次严重多了。”
她受的伤很严重,若不是那两个保镖及时赶到,送她到医院急救,他可能会永远失去这个女儿。
“我不是一个好父亲,时常害她受伤,我忽略她太多了。”他的“敌人”多,而受连累的都是连曲陌。
连近逐之所以和周从雄结怨,主要是因为周从雄利用纵连国际旗下的海外模特儿经纪公司,私下进行国际桃色交易,以培养明星为目的,把国内许多怀有明星梦的少女骗至国外,仲介给当地的夜总会、酒店或赌场等地方当小姐,以牟取暴利。
连近逐苦无证据告他,但为了纵连国际,曾私底下警告过他多次,并一直破坏他的生意,尤其是近期的几宗大买卖。以致周从雄怀恨在心,但又不想表面上与连近逐撕破脸,所以利用靳问疆入主纵连国际的机会和他们之间的陈年旧怨,把几年来的假帐、诈欺等多项罪名扣在连近逐头上,让他当代罪羔羊;因为周从雄不但是纵连国际的副主席,同时也是纵连国际的第二大股东,他在纵连内部的追随者很多,这次被抓的几个都与那些非法交易有关。
周从雄为了斗垮连近逐,不断地扩大自己的内部势力;在外,政治黑金、贿赂等手段无所不用。靳问疆的加入无疑是坏了他整盘的棋局,更别说他介入到连近逐的案子当中。
周从雄以连曲陌为威胁,想逼靳问疆就范;只是他少算了连曲陌的胆大不怕死。周从雄最后以绑架、故意伤害罪、国际诈骗、政治献金及人口贩卖等多项罪名判刑,其他人也一一判了罪,而连近逐因纯属诬告被无罪释放。
“不,是我没保护好。”靳问疆很自责。他明知道周从雄会有所反扑,却没有亲自在她身旁保护,害她被绑架。
连近逐不再说什么,看着满脸懊恼自悔的靳问疆忍不住叹气。
“你刚才说利用催眠可以进入她的梦?”
靳问疆想起那年她就是出现在他的梦中,并且长达一年之久,久到够让他们相识相知相恋。对了,他记得他最后一次梦到她时,他问了她一句话——
“你一直都在梦里,那我如何在现实中找到你呢?。”
“对喔,我们这样谈情说爱可不能结婚,那我醒来等你,记住,我是曲儿。”
从那一天起,他就不再梦到她,而他不停地在现实中寻找一个叫曲儿的梦中人。
因一次机缘巧合,在调查连近逐的资料上看见他女儿的照片;然后他找到她,可只有他记住了梦,而她忘了一切。
如果后来调查资料没错的话,连曲陌醒来的那一天,就是在梦中她说要醒来的第二天。
“理论上是,但我也不敢保证。”连近逐严肃地答道。这关系到连曲陌的身体健康,因为催眠不仅对被催眠者有影响,对沉睡的人也有影响。
“我想试试,你帮我找那个医生过来。”靳问疆不想让她一直睡下去,只要有一丝的机会他都不放弃。如果她真的陷入梦里,而他又不能以正常的睡眠梦到她,那么催眠是最好的方法。
同时,他也害怕连曲陌睡了太久,会忘了睡前的事;就像那年的梦一样,他不想再让她忘了他第二次。
“你考虑清楚了?”
“是的。”
“好。”连近逐点头离开。因为女儿有他,他放心了。
“曲陌,如果你真的在梦中不肯醒来,我可不饶你。”靳问疆吻着她的手,继续道:“你可知道去年我找到梦中的曲儿,却发现她是我仇人的女儿,我有多么害怕接近你?我是多么恨你居然开了我这样一个玩笑!可是无论我怎么挣扎、怎么抗拒,却怎么也忘不了你说要醒来等我的话。
“我怕你找不到我,所以我来到你面前,可你又开我一个玩笑,你什么都不记得,只有我傻得把梦当真。但我还是相信我会美梦成真,因为我是多么地爱你、多么地渴望你,所以曲陌你给我听清楚了,如果你一直不醒,我会恨你,至死方休!因为我爱你,你必须醒来,听到了没?你必须把我的曲儿还给我!”
靳问疆沉声低吼,若她真的不醒,他会恨她的!
曲陌,别让我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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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找到梦中的曲儿……”
连曲陌一直往发声的方向跑,却是找不到人。她依然困在白雾中,也不知道究竟是谁的声音在指引着她。
可谁是曲儿?是她吗?
“我是多么地恨你……”
谁?谁在说恨她?为什么这个声音越来越耳熟?为什么听到他这么说,她的心像被抓住那般绞痛?
“只有我傻得把梦当真了……”
把梦当真了……连曲陌愣愣地站在原地,听着四周重复着断断续续的声音。
“我是多么地爱你……曲陌……”
这个声音是靳问疆的!
“我会恨你,至死方休……”
不要、不要,不要恨她!她不是故意的,她要醒来!可是她找不到出口,找不到回去的路,也没有人拉她一把,她不知道该怎样醒来。
“你必须把我的曲儿还给我……”
她欠谁的曲儿?谁来告诉她到底是谁说着让她迷惑困扰的话,是问疆吗?
问疆,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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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先生,利用催眠进入一个人的梦境,并不是百分之百能成功。”何无居医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若有所思,“上一次我是对自己催眠,可能我和连小姐并无瓜葛,进不了她的梦,也无法在电脑上得到反应。因此我必须声明,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唤醒一个人的梦,除非他也是梦中人。”
“你有成功的个案吗?”这是靳问疆唯一想知道的。
“我接过十七个病例,成功的只有四个。”何无居并不自夸,毕竟这种方法在科学上站不住脚,成功的病例靠的是病人与催眠者之间的心灵感应和交流,所以纯属一种科学无法解释的心理效果。
也就是说有百分之二十几的机率!靳问疆思索一下,然后问:“四个成功案例之间有什么共同的吗?”
“我想是在那一个时间病人和催眠者都处于彼此的梦中,使他们的梦境连接在同一个时空,才能得到沟通的作用,进而唤醒病人。”何无居想了想。催眠者在催眠之前,脑子里最好一直都想着病人才好入梦。
“那么说只有她的梦中人才能唤醒她?”靳问疆看着床上的连曲陌,不知道她的梦境有无他存在的足迹和身影?是否会和那年一样,在梦中有他们一个完整的世界?是否她还在梦中等他呢?
“可以这么说。”何无居点头称是,转头看向床上那张同两年前一样温婉的面容,不禁感叹她未免也太多灾多难了吧?
看看她现在的样子,还真的很难想像她跳车时的神勇呢!
“那我们还等什么?开始吧!”靳问疆握紧连曲陌的手,“我需要准备吗?”
何无居摇头,指指助手摆放好的仪器和工具,“我都准备好了,你只要躺在她旁边的那一张床就行了。”
靳问疆按照何无居的指示,在连曲陌旁边躺下。
何无居给他们两个戴上感应头盔,连到一旁的电脑上,再连接到专业的电脑及心律、脑波的显示仪器上。
一切准备就绪,何无居对靳问疆说:“闭上眼,然后放松,仔细听我说。你现在要想着连小姐,想像你们在蓝蓝的天空下,很白很白的云,你忘记了一切,来到那片世界,只为了寻找你所要的……”
何无居从显示仪器上看到靳问疆已经进入催眠状态,便开始根据两个人各种资料的变化进行分析研究。
一个小时后,何无居皱眉,两组资料并没有交集,而且很乱,显示着这次催眠的失败。
靳问疆缓缓地睁开眼,叹一口气,转头看向一旁的连曲陌,安静如初,连呼吸都没有变化,依旧是那张安详的脸。
“何医生,我的梦没有她,我也没有进到她的梦里。”
“我明白。你不要失望,我们还有机会。若连续三次都失败,那我们必须放弃,要不然就要再等一段时间进行第二次的催眠。”何无居微笑地安慰。
“为什么?”靳问疆不懂他的意思。
“虽然不是对病人催眠,但毫无疑问会对病人有影响的,我们不能适得其反,所以三次是一个负担的极限,对催眠者或病人都是。若你不放弃,还要进行下一次的催眠,那我会建议过一个星期,观察病人的情况再决定,因为说不定在这段期间病人会因某种契机而苏醒,这种案例也是有的。”何无居解释。
“现在可以开始第二次吗?”
“不,休息一下,让你的头脑放松,并想想你心里所想的,作梦的驱动力要很大,欲望也要强烈。”何无居微笑着,“欲速则不达。”刚才他们是急了点。
靳问疆了然地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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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曲陌心想,她应该还在她的梦中,满是虚幻缥缈的空白世界,犹如身处在天地未开的混沌之中,没有一条路能够帮助引领她走出这个空间。
连曲陌蹲下身子,双手抱着头,满脸的挫败和不甘。她已经在这个空间奔跑了好久好久也好累,她找不到梦的出口,也没有人拉她一把。
为什么她会陷在自己的梦中?或者这片空白的世界隐藏着她一个怎样的梦?
她听得到靳问疆呼唤的声音,却找不到他的身影。
听他喊曲陌、听他唤曲儿、听他讲心里的故事、听他逼她醒来、听他说父亲没事了,也听他怨她,说他会恨她……
她想见他,迫切地渴望着。
可是,四周仍是静悄悄的一片死白,除了他的声音,什么都没,即使她一直的跑一直的找,也无法穿越这片白色迷障,拨开层层幻雾,打开囚禁她的那扇门。
她心里的梦究竟是什么?究竟在她心底深藏着怎样的渴望?究竟她最急切想拥有的是什么?
答案在心口酝酿已久,是什么要从她的胸口蹦出,是她的渴望呀!
一个人、一个家,为她而守候的家和人。
连曲陌突然流下眼泪站起来,她想起她的梦了!
她开口喊道:“阿问——”
瞬间,白色的迷雾散开了,展现在她眼前的是一片绿色的天地,是她家门前的那条香樟大道,在那里她遇到了她的梦中人……
她的梦中人是阿问!两年前的那个梦,却在她醒来后消失得无影无踪,原来藏在她心底最深处等待她发现的是那个遗失的梦、原来离开问靳疆那段期间梦到的阿问是真的。
阿问是真实存在的,是一直守候在她身边的靳问疆呀!
“问疆,阿问,我想起来了——”连曲陌豁然开朗,身体都轻飘欲飞。
然后像摩西分开红海那般,她的世界向两边散去,站在最中间的人就是她最想见的人。
她朝着靳问疆飞奔而去,紧紧地把他抱住,把头埋在他的怀里。“阿问,我想起那个梦!我是曲儿也是连曲陌!我好想你,我不要再待在这个鬼地方,快带我走。”
靳问疆化开深锁的眉头,两手捧住她的脸,“我也找到你了,我的曲儿。”
原来她的梦是等待一个答案,她的梦是在等待她的发现,发现深藏在她心底的一个渴望和梦。
而他就是那个答案,所以他来了。
“曲陌,我们回家,还记得你许我的承诺吗?”
连曲陌使劲地点头,笑得好开心,“记得,回家。”
家,一个他为她而守护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