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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1章 偷书风波(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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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小六刚洗好了衣服,诸葛小倩师徒和杜娟便过来看裘丝竹来了,见徐小六在河边洗衣服,裘丝竹和她在一起,众人微微一怔。.杜娟责备道:“裘丝竹,你怎么在这儿?当心让风吹感冒了!”

裘丝竹道:“杜姐姐,谢谢你救了我!天亮前小六姐给我吞服了一回药,我感觉已经好了。”

徐小六脸上如喝酒了一般又红又烫,对师父欠身一礼,说声:“师父早。”诸葛小倩嗳了一声。徐小六将湿淋淋的衣服绞了几下,低头向踏板走去。

这时,那个议论客人中邪的船家走出船舱来了,徐小六因问:“时大哥,我洗了衣服,请问晾在哪儿呢?

姓时的船家见昨夜张老道问过一次几位船家的姓氏,这位湘西道姑居然记住自已的姓氏了,心中有些高兴,眉开眼笑道:“我们一般都是在晚上停泊后才洗衣服的,衣服被河风吹一晚自然就干了。你怎么大清早就来河边洗衣服呢——等会船开了,衣服会被风吹到河中去的。”

徐小六脸上一红,说道:“因为他的衣服染了血迹,如果不及时洗的话,只怕不容易洗干净了。”

时船家想了一下,道:“既然是这样,那就将两只衣袖用绳子捆了挂在缆索上,让风吹一个时辰就干了吧。”

徐小六嫣然一笑。时船家热心地从舱中找了一条麻绳子,用刀划为两断,帮着徐小六将湿衣服的两只衣袖分别在缆索上系好了。徐小六和裘丝竹齐声称谢。

时船家甩甩手上的水珠,走到船头去生火做早饭。张牛鼻正好出来了,先与诸葛小倩、杜娟等人打过招呼,才对时船家微笑说道:“船家,我们的干粮没有了,早饭就麻烦船家多做一些吧,我们一并付钱给你就是。”

时船家道:“我们早饭是吃稀饭,没有别的菜下饭——只有一个青辣椒炒鱼干。”

张牛鼻和颜悦色道:“没关系的,我们也吃这个吧。”

时船家是龙虎山下土着人,自然知道龙虎山道士和俗家人一样可以喝酒吃肉,并且可以娶妻生子的,也不以为怪,便说:“客人既不嫌弃饭菜简单,那就将就吃一些吧。不知这几位道姑也要吃这饭么?我好去淘米。”

诸葛小倩还未回答,靳雪鹄笑吟吟道:“那就麻烦船家大哥多做一些饭吧,我们也要吃这饭。”

时船家看了一眼靳雪鹄,问共有几个人吃饭,靳雪鹄问师父:“不知蔡道长她们师徒是否要同吃?”

诸葛小倩低目略一思忖,便说:“就算上她们二人吧。”靳雪鹄扳起指头算了一下,对船家说道:“就多煮十一个人的饭吧。”

时船家高兴地从布口袋中舀了几大碗白米,正在淘米,瞧见河面上漂流来一株树丫,忙起身拿起一根长竹竿甩将出去,那长竹竿一头装了铁钩子,另一头穿了两个小洞,系了一条长索子。

时船家抓住长索,用铁钩子将树丫钩住了,拨弄到船边,弯腰探手提了树丫上来。

杜娟笑眯眯对众人说道:“昨晚我给裘丝竹煎药汤时,就是麻烦船家生的火——你们可能不知道:只有船家才懂得将河中捞来的这些湿木柴生火煮饭的。”

众人听了这话,都饶有兴趣地瞅着时船家如何用湿木柴生火。时船家不无得意,将放在船舷边的晒得半干的木柴用火折子引燃了,架上铁鼎罐煮白米稀饭。

隋燕进舱中去唤醒了梅钟葵和庄犁、向弘,众人相邀去河边洗脸。杜娟笑容可掬向时船家讨要一些青盐漱口。.船家从来不漱口的,听杜娟说要用青盐漱口,有些可惜,说道:“青盐只有小半瓦罐了,你们别要用完了啊——我还要用来炒鱼呢。”

杜娟调皮地笑道:“我们又不是不给钱的,你心痛什么!”接过瓦罐,见青盐果然不多,悄声对诸葛小倩说道:“就够我们几个女人用的,用不着分给他们了。”

靳雪鹄轻声玩笑一句:“反正他们多半不漱牙的,嘻嘻。”

诸葛小倩破颜微笑,没有说什么。众道姑遂跟随杜娟到上流头觅河水清洁的所在洗脸漱口去了。

梅钟葵从小寄居在梁家做童养媳,因为爱慕读书的未婚夫梁丰,怕他嫌弃自已,也偷偷学他用青盐擦牙。梁父心中喜欢这位儿媳妇,虽然觉得怪可惜的,却也只当没有看见。梁母明白儿媳妇的心思,自然不好反对她浪费家中的食盐。梅钟葵养成了以盐擦牙的卫生习惯,出家后也未间断。

原来古人漱口多半用青盐的。秦汉以前人们只用清水漱口。汉代时佛教传入中国后,国人才向印度高僧学习使用杨柳枝沾水清洁牙齿,将杨柳枝泡在水里,用时以牙齿咬开柳枝,柳枝纤维就会支出来,宛如木梳齿。古语“晨嚼齿木”就是这个来源。除了柳枝外,时人也有用槐枝、桃枝沾水清洁牙齿的。

到了南宋时,城里已出现专门制作和销售牙刷的店铺。那时的牙刷是用骨、角、竹、木等制作,上插白色马尾毛。并用茯苓等药材制成“古牙膏”。

元朝时的牙刷柄是用玳瑁制作,上插白色马尾毛,在当时很是稀奇,由南方寄来,价值一金!

到了明孝宗时期(距今二十年前),才发明了将猪鬃毛插在骨具上的牙刷。不过大多数老百姓仍然使用不起这种昂贵的牙刷和“古牙膏”,仍习惯用手指掏牙并用盐水漱口。

明代的良医李时珍曾说:“用嫩柳枝削为牙枝,涤齿甚妙。”从这话推断,明朝时“晨嚼齿木”应该不是普遍现象,否则李时珍就没有必要这么说了。

清代着名小说《红楼梦》中曾写过王熙凤和贾宝玉用盐擦牙,作者曹雪芹及其笔下的人物王熙凤和贾宝玉都是贵族出身,这个记载应该更接近当时的情况。

徐小六家中贫穷,从来都是和别人家一样,饭后只用浓茶水漱口的。打从她十三岁起,因为田雨润等少年时常过来同她们几个女伴说话,徐小六情窦初开,便学晏容一样,也用家中的青盐擦牙,家人虽然觉得很可惜,但女孩子爱卫生乃是天性使然,也就由得她了。

田雨润一直在辰州城里读书,只有学堂在寒暑时放学了才会回到桃花寨来。田家与徐家、晏家隔着三里远,因贫富差距,田雨润与徐小六素无往来。

记得那年夏天的一个早上,徐小六牵了家中黄牛上山去,彼时田雨润与少年伙伴坐在道旁摆龙门阵。一位名唤窦四的少年与徐小六半生不熟的,见到徐小六,便和她拉起话来。田雨润没有说话,只是拿眼打量着徐小六,脸上似笑非笑。

徐小六心中对这位在城里念书的富家少爷很好奇,也瞅了他几眼,二人四目相遇,徐小六害羞地避开了田雨润的目光。

次日晌午,田雨润忽然来约窦四到徐小六家门前那条桃花溪游泳。晏容正坐在院坝中看书,远远看见田雨润坐在草地上休息。这时,徐小六开门出来扫地,晏容便对徐小六说:“徐小六,我的衣服脏了,我们去河沟洗衣服吧。”

徐小六窥破了晏容的心思,平时二人本来面和心不和的,但徐小六这次却没有反对她的提议,匆匆扫了地,回屋去收拾了两件衣服,同晏容一起到溪边去了。

田雨润和窦四见两个少艾来洗衣服,正中下怀。窦四兴高采烈告诉二人说:私塾的程老师昨天晚上喝醉了酒,和人议论说桃花寨的碧桃树有红花和白花,桃花寨的美女也有“大乔”和“小乔”,大乔是晏容,是红花;小乔是徐小六,是白花……

晏容和徐小六二人听到私塾先生程老师的赞美,都是又羞又喜。晏容喜孜孜和田雨润说起话来。晏容的大哥和田雨润的堂哥昔年是同窗,因此晏容和田雨润半生不熟的。晏容这几天听说田家二少爷放学回来了,为了见面时有共同话题,特意将昔年丢下的书本温习了一些!此时趁机和田雨润说些书上看来的话。

徐小六也兴奋得脸红如桃花,几次抬眸瞄向田雨润。因两家贫富悬殊,她不好意思同他多说话。况且晏容一个劲聊书上的话,徐小六一时也插不上嘴。

徐小六从二人的交谈中,才知道田雨润已经十六岁了,长晏容两岁,比自已大三岁。徐小六表面和窦四说话,但她的话其实又是在说给田雨润听的!田雨润也很注意听徐小六的说话。

过了几天,徐小六到一户亲戚家中去吃寿酒,半路上遇到田雨润,徐小六一是因为害羞,二是因为有妈妈在身边,不好意思和田雨润说话。不料田雨润忽然开口说道:“大妈,你们这是走人户去么?”

徐母闻言微微一惊,连忙答应,并亲热地问了几句这个田家二少爷在城里念书的情况。田雨润很有礼貌地一一回答。徐小六口角噙笑,心里有一种莫名的快活。

光阴荏苒,不知不觉过去了半年,徐小六慢慢淡忘了田雨润这个人。

有一天,徐小六到辰州大街上赶集,因为月事来临,突然感觉到痛经,她难受得用左手按着肚皮,蹲在一家食店的屋柱下休息。

俄听一人说道:“噫,这不是徐小六么!你不舒服么?”

徐小六苦着脸,抬眼看时,原来是田雨润和邻乡的少年邵元节!二人正从食店吃了中饭出来,刚才和她说话的正是田雨润!

徐小六又是惊愕又是害羞,心中又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欢喜,不觉忘了疼痛,站起身来说自已肚子有些痛。田雨润关心地问她要不要看大夫?徐小六慌忙说不用。

田雨润有些不放心离开,说道:“我们陪你去抓副药吃吧。”徐小六摇头说真的不用。田雨润以为她身上没有钱,从身上摸出剩下的二钱二分银子,坚持要借给她。徐小六心中一暖,含羞带喜接过了钱,目光闪动说:“我明天就还给你!”

田雨润笑说不着急,自已过几天才回桃花寨去呢。徐小六不知该说些什么,抿唇一笑,径自走了。当她转过街角时,忍不住停步回首偷望田雨润,看着他的背影,不由得痴了。

田雨润又长高一些了,身上更有一种男人的阳刚之气了!他的笑容好温暖,他对自已真好!徐小六其时已经十四岁了,心中对田雨润产生了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徐小六并没有花一文钱,回到家中后,情思萦逗,不时将田雨润借她的二钱二分银子拿出来把玩。出门时,口袋中也揣着这些银钱,一只手伸到荷花包中摸捏银钱。

过了三天,徐小六特地洗了头发,洗了澡,穿上一件干净的花衣服,拉上兄弟徐小七一道去找田雨润还钱。然而田雨润却没有回家来,徐小六心中有些惆怅。

她一连几天都去找田雨润,都失望而归。

这天,徐小六午睡起来,看见田雨润和晏容等男女在院坝中言笑晏晏!当田雨润见到徐小六时,开心地说道:“刚才听晏容说,你进城赶集去了,原来你在家中啊!”

徐小六脸上绯红,没有说什么,心中却明白晏容是有意不让自已加入少年男女们的玩耍中。徐小六想从口袋中取出钱来还给田雨润,心中觉得不妥,于是假装跑回家去,又很快出来,将钱还给了田雨润。

田雨润玩笑说:“还什么啊!大家乡里乡亲的,我只是想帮你一回而已——你不会以为我今天是来讨钱的吧,哈哈。”徐小六听了心中一甜。

那段时间,田雨润时常约了几个伙伴来找女孩子们说话。徐小六和晏容交往也比平日频繁了许多。徐小六几乎隔三岔五就要洗头、洗澡,并且换上一身干净的没有补丁的衣服出来见人。晏容也是一天换一件亮丽的衣服,身上的银花、头饰也换着花样,打扮得花枝招展的!

两个女孩子彼此都心照不宣,都是想以对方为掩护,盼望能与田雨润等少年人在一起说上几句话而已。

田雨润和徐小六相处时,态度温暖如春,而且处处照顾她,偶尔说错一句话使徐小六不快时,田雨润都会向她道歉,让徐小六完全感觉不到二人的贫富差距。徐小六见田雨润对别的穷人家男孩子和女孩子同样不摆出半点读书人的架子,心中更加喜欢田雨润。

当徐小六有几天没有见上田雨润一面,心中就会感觉空荡荡的,仿佛丢了什么东西一样。后来她才知道晏容邀约了几个女伴主动去找田雨润玩了几次,却没有邀约徐小六一次!

徐小六很想见上田雨润一面,虽然见面了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但就是想见上他一面!徐小六于是随便找个借口,拉上康霞等二三女伴一道故意从田家门前经过,不意遇上了窦四和邵元节,二人都好生高兴,便站在道旁同她们亲热交谈。

徐小六拐弯抹角问起田雨润,窦四告诉她说田雨润已经回到城里去了。徐小六心中嗒然若失。

转眼间又过了大半年,徐小六再次淡忘了田雨润。

当她又见到田雨润时,是在一户乡邻办丧事的诚。徐小六坐在矮凳上用石杵在石钵中捣蒜泥,一边和帮忙推石磨磨豆腐的表妹欧小凤以及大嫂欧罗氏说话。当她累得腰酸背痛站起身来上茅房时,见到田家两位老爷也来到这户吊丧。徐小六心中有些激动,站在屋檐下游目四顾,便见到田雨润和晏容等少年男女在桑林中相谈甚欢!

其时,田雨润十八岁了,身材更加高大了,也更加招女孩子喜欢了!徐小六已经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女了,已经在偷偷幻想一些这种女孩子该有的念头了……

徐小六又有喜又有愁,神不守舍回到厨房,挽了袖管,将双手泡在油污污的大木盆中洗着猪脚,脑中乱七八糟的转过一些毫不相关的念头:粉条还没有泡好,白萝卜也该切了……晏容的新裙子新花鞋……田雨润的笑容……

当徐小六小心端起海碗猪脚汤走到田家老爷和田雨润坐的那张大圆桌边时,田雨润这才注意到了徐小六!徐小六也装着刚才发现他的样子,脸上有意露出一丝惊奇的表情。田雨润当着父辈不好和她说话,口角微微上扬,眼中有一种若有若无的笑意。

徐小六在厨房吃完饭后,听见晏容格格娇笑的声音,心中愀然不乐。她正欲鼓起勇气走出去,忽然省起刚吃了肉,便趁没人注意,悄悄拿一把主人家的青盐净了牙,又用酽茶水漱了口,方才放下袖管,口角噙笑,双颊梨涡浅现,走到康霞等女伴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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