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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里乱得很,两个以捣蛋闻名全校的男学生挥舞着烂扫帚在“华山论剑”,灰尘纸屑满天飞,其他人则围着他们狂欢似的起哄,还互掷橡皮擦、铅笔头等,真是比“六国大封相”还要热闹。
“别闹了、别闹了!”心蕾冲进混战中,努力地将这两个“水火不容”的小派别分开,心里真是又好气又好笑。本来想要这班小家伙帮忙搞卫生的,弄一个小型的表彰会,表扬一下小吉参赛获奖的事。现在?乱七八糟,一地狼藉,真是越帮越忙。平时上课倒不见得他们那么精灵,现在“武林大会”却如此的雀跃,真该一个个的都送进武术队去,说不定还能拿个冠军来报答一下她的含辛茹苦。
“心蕾。”刚把孩子们安静下来,突然又听到背后有人叫了她几声。转头一望,竟是方云。
她站在课室门口外,憔悴的很,像几天没睡过觉一样,眼袋又大又黑,与以往那个神气活现的,野心勃勃的方云简直是判若两人。心蕾很吃惊,一边走过去一边吩咐学生不要乱动,心里则想着她出了什么大事要到学校来找自己。
“心蕾,帮我啊!”方云一把拉着心蕾的手,像拉着一根救命的草,她的眼泪夺眶而出。
“出了什么事?方云,慢慢说。”
“我被解雇了。”方云用肥嘟嘟的手指拭了一下眼角,抽泣着说,“心蕾,求求你,回到陆泽那里去吧!洁妮说,只要你肯回去,一切都好办。”
陆泽报复她的第一步竟然是向她的朋友下手!心蕾始料不及。
“你就认一下错吧,我真不明白,陆泽有什么不好的,你偏要拣一个又聋又穷的男人。”
“就凭他今天解雇你这一点,我就更不能回去了。”心蕾无奈地说。
“啊呀,我的大小姐,你这是用我的前途成全你的爱情啊!我求你啦。”
“那你不能找别的工作吗?你非要在他那儿工作吗?要不,我尽我的一切力量帮你找一份别的……”
“心蕾,你真的变了,变得心肠硬了。你也不想想当初我为了你尽了多少力,难道你就不能帮我一次吗?你看我又丑,学历又低,到哪里找这么好的工作啊?为了这个职位,我拼掉了多少个大学生,你知不知道啊?我容易吗我?而且,他们解雇我,对外说了我多少坏话,他们要整死我,要我没法在这个行业干下去。心蕾,这都是因为你啊,你不能忘恩负义……”方云越说越大声,把旁边几间课室的任课老师都招了出来看个究竟。见人多了,她更是放大嗓门,痛哭流涕起来。
心蕾怎抵得她这一闹,既尴尬又愧疚,但又决不能离开杨平的,心里实在乱糟糟。
“心蕾!”方云看见她沉默不语,便把脚一跺,语气横起来,“你不是说我们是朋友吗?现在,我有困难,你却不帮忙,你算什么朋友?难为我当年如何苦心撮合你跟陆泽,你倒好,今天说不爱人家了,就把我拖下了水,你……你对得住你自己的良心吗?”
“我……”心蕾被她骂得无地自容,仿佛真的是自己害苦了她一样。想想,小吉的母亲也在陆泽的公司里做清洁,恐怕她也难免会受牵连,而且她不同方云,方云怎么说也是年轻力壮,可小吉的母亲没了工作生活就困难得多了。但自己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回到那条老路上去的,只得噙着泪花说,“我、我去找他,我跟他说清楚,好了吧?”
“真的?”方云瞪着眼睛,破涕为笑,搂着心蕾大叫,“心蕾,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不管的,你这才算是个朋友,快、快,那你现在去。”
“现在?”心营也把眼睛睁得老大。
“当然,你现在去,要是他们找人顶了我的位置,那就晚了。”方云急忙推着她走。
“那我也得先把学生安排好了,请个假才能走啊!
“那好,那好。”方云把眼珠子一转,“要不我先回公司,要洁妮先别另外请人,但你要赶快跟着来啊!
心蕾郑重地应允了,方云便屁颠屁颠地跑出了学校。快出校门的时候,她还不忘回头对心蕾叫:“一定要来啊,我的前途都在你的手上了。”她的眼睛闪烁的期待形成一种压力直迫心蕾,把这个弱小的女子迫逼得喘不过气。
心蕾是一个守承诺的人,她把学生交给了小周老师,请了个假,便也跟着去了。但离开学校没几步,杨平便追了上来。
“你放心,我只是去跟陆泽把道理说清楚。”心蕾定定地望着男友的眼睛,努力地让他感到安稳。
“我知道,但我要和你一起去。我要他知道你并非一个人面对他,还有我。”杨平的一句话滚烫烫的,是一块熔炼中的红通的铁。
心蕾点点头,素净的脸庞洋溢出温暖的笑容。
确实,这是两个人的路,他们必须共同去走,缺了任一方的手,别一方便会体力不支,倒地摔下。杨平要心青明白,与他在一起是安全的,没有猜忌的。当然,他也是害怕陆泽,怕这个他从未见过的情敌会恼羞成怒地伤害他的心蕾,他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他会用自己的一切去保护心蕾,包括生命。因而,直到他们两人走到“丰益”集团的门口,杨平也是紧拉着心营的手,他希望他全身的力量都在这过来的路上传递给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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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心蕾抬头望着雄伟得骇人的“丰益”大楼,紧耸着双肩,像背负着千斤的石头。
“那我们进去吧!”杨平的眼睛迸出一个战士才会露出的光芒。
“不,你在这里等我。”心蕾恳切地说。
“为什么?我要跟你一起进去。”杨平不解地问她。
“不、不。杨平,相信我,好吗?我能自己解决,很快的,这一路上我已经感受到你给我的力量。相信我。”心蕾语气坚定,她也是怕杨平进去后会太冲动,做出吃亏的事来,毕竟这是陆泽的地盘。
“不行,不行,我一定要跟你进去,我不能让你单独冒这个险。”
“你听我说,杨平,如果我今天不能面对他,不能自己解决这个问题,我怕我日后也不能。我不想在他面前抬不起头。让我去吧,我一定行。”
杨平想了想,点头说:“好,但如果你半个小时之后还不出来,我就进去,不管发生什么事情。”
“半小时?半小时能够谈什么?”心蕾笑着说。
“那四十分钟吧,四十分钟后不见你我冲就进去。”
“好。”心蕾吻了一下他的耳垂,慢慢地松开他的手,一步一回头地走了进去。
“丰益”大楼内所有的人似乎都有了准备,他们一瞧见心蕾推开大门,便分工合作。一些人打电话向洁妮和陆泽通报,一些人引着心营往陆泽的办公室走,更多的人则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但是,心蕾并没有立刻见到陆泽。他的秘书安排她在一个大型的会议室内坐着等。会议室空荡荡,静幽幽的,灯只开了两盏,光线彼暗,空调倒开得很猛,吹得放在风口位置的几盆发财树颤巍巍地蜷缩着青阴阴的叶子。这使心蕾的心悸动得厉害,等得越久思绪越乱,想得越多越觉得不对头,后悔自己呈一时的英雄,单独上来,见了陆泽真的怕自己撑不去,被他胁吓得无力反抗。
不行,无论如何也不能屈服。心蕾鼓励着自己,想着这儿怎么也是在公司里,人多耳杂,他如何也不会对自己怎样。
“吱——”门开了,他带着黑影走了进来,顺手又把门关了。一身黑色的西装,衣冠楚楚,面部却没有丝毫的表情,拉了一张椅子坐在心蕾的对面,跷着腿,不说话,直直地盯着她的眼睛。
起初,心蕾被他盯得只想往后躲,鼻子酸酸的,想大哭一场。两只手不知放何处好,只得把衣角狠狠地扯得都皱了。她真的做错了吗?是她见异思迁,伤害了陆泽了吗?她就这样应该受到惩罚了吗?
“对不起。”她声若游丝,几乎连自己也听不到。
“什么?我听不见。”陆泽的声音没起伏,心里却是一阵的得意。
“我说,对不起。但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不应该牵涉到其他人。请你不要解雇方云。”
“一声对不起就行了?太儿戏了吧?你知不知道我在你身上花了多少金钱?多少时间?”
“我会还给你的!”心蕾突然抬头望着他,一字一句都清晰非常,“我一定会把所有的事情了结得清清楚楚的,以后我们就各不相欠。”
什么?陆泽以为她会痛哭流涕地求他原谅她,重新接纳她。他万万想不到她是来表明自己分手的决心。他陆泽怎能被这么一个弱小的女子拒绝?怎能被一个又穷又聋的男人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抢走他的女人?他以为他只需要耍一下小手段就可以将这对不要脸的狗男女拆散,然后狠狠地折磨心蕾,抛弃她,让她痛苦,后悔终身。这样他才能痛快,才能重拾他陆译的大面子。但现在的场面,让他完全无法想象,怒火在他的胸口一下子就擦着了,烧得他满脸的热红。
“你怎么还?”他大吼着站起来,吓得心蕾把身子紧紧地贴着椅背,一动也不敢动。但她仍旧竭力地抑压着恐惧,她必须胜利,为她的爱情她只能够胜利。
“我会还的,你送我的东西我都会还给你。我还没计算过那需要多少钱,但无论用什么方法,即使用一生的时间去还这些东西我都会还。我不会欠你的。”她的声音是慌乱的,她的勇气却是巨大的。
“你……你敢耍我。”陆泽越听越气,两只大手使劲地抓住她纤细的双臂,一把将她从椅子上拎起,每一根手指都几乎插进她的肉里。
他疯了似的摇着她的身体,她的那一条流云般的大辫子便也在顷刻间散了,整个人像一棵狂风暴雨中的没有根的柳树,枝叶没有方向地乱飞,要拦腰折断了一般。
“不要啊——”她大声地呼叫着。
但是,没有用,没有人会听到,即使听到了也没有人会冲进来。而他则不断地嘶叫着:“那我的感情呢?我的时间呢?我花了那么多的心血,你怎么还我!
“你根本不爱我,我要还什么?”心蕾挣扎着,反抗着,一句话点破了陆泽的虚伪。
他放松了手,目光呆滞地望着她,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她也愣了一会儿,待喘过气来,人也清醒了许多,立刻趁机绕过他,飞跑到大门口,想就此逃离这个魔鬼。
可不知道是门太重关得太实,还是她太紧张,使尽吃奶的劲儿也没办法打开那道厚厚的门。
“开门啊——”她大喊,眼泪不知不觉中流了下来。
突然,“啪”的一声巨响,她的背重重地被什么硬物砸了一下,脊梁骨立时像生生地锯裂一样的剧痛。回头一望,骇然见到地上躺着一把铁做的折椅,想必就是刚才那件砸伤她的硬物,而陆泽的手上还有一把一模一样的铁椅子。
铁的光冰冷如刀锋,他的眼睛则充塞着怒火和杀气,他一步一步地走近,她一点一点地心寒。又一把椅子没头没脑地砸过来,她闪过了,拼命地逃,忍着痛,在没有出路的空间里左闪右避。
他冲过来,猛虎擒羊一样把她抓住,用整个身体将她牢牢地压在冰冷的会议桌上。
“逃啊?你逃?哈哈——”他狰狞地狂笑着,两只手死死地钳着她柔弱的身体。一切的面具都已经撕毁了,反而令他更加的凶残,罔顾一切地蹂躏她。
“我告诉你,尹心蕾,这个世界没有人能耍我,没有人!你以为你多聪明?想吃了便宜就拍拍屁股走人?没门!告诉我,你到底爱不爱我?爱不爱我?”他口沫横飞,满脸的肉都暴躁地凸了出来,恐怖得像是一头撕咬着猎物的异形。
“啊——”心蕾在惊慌和痛苦中叫喊。最终她依旧坚持。她望着他,竟然挂着泪水地笑了,笑声中是无尽的胜利和轻蔑。
“想不到你也会怕没有人爱,哼——”仿佛她也狂了,以其孱弱对抗着无以复加的暴力。
“那我告诉你,我不爱你,我从来都不爱你,这个世界没有人会爱你。你看你,多可怜,只能用钱去买一句‘我爱你’!”她说完,又大笑了起来。
“不准笑!”他吼叫着,企图以血腥掩饰自己的无能和渺小。
“我也要告诉你。不论我爱不爱你,你爱不爱我,你一天是我陆泽的女人,就永远都是!想这么轻易地离开我?除非你死!”
他开始失了理智地想掐死她,两只大拇指深深地陷进她脖子的白嫩的肉里。
“平、平,快救我……”她在心里呐喊着,大脑像断了信号一样,眼前花花白白的,耳朵沙沙嗡嗡的,她已经无法思考了,只能本能地挣扎求存。在这死亡的黑暗和混沌中,突然有一声胜于劈雷的巨响冲破她的耳膜,重新给予了她精神和能量,令她重新感觉到肺部那种碎裂的痛。那双捏紧她生命的手松开了,空气一点一点地游回她的身体内,听觉和视觉渐渐地恢复了。虽然一切只是模糊不清。
她从那张会议桌上滑了下来,躺在铺着红地毯的地板上,恍如隔世似的珍惜着每一吸每一呼的空气,嵌在天花板上耀着眼睛的白炽灯竟如此的温暖和美好。耳边的噪声越来越响了,她转过头去,看到两个扭打作一团的人,他们在拼死地打?
是杨平!是他,真是他!他哪等得了那四十分钟,还不到半小时他就想方设法地冲了进来。
他面对陆泽,显得有些瘦,却丝毫不弱。每一拳头都是铁铸的,打在陆泽的身上“砰砰”地响得特亮,甚至使人嗅到金属激撞而产生的剧烈的火药味。他是一头被触怒的雄狮,有谁不知死活地去触碰他一下,谁就必定落得个遍体鳞伤的下场。
“快,你们快点,拉走他——”洁妮的尖叫声穿透了整幢大楼,随之而来的是几个穿着制服的保安。他们气势汹汹地冲进来,你一拳我一脚地围殴杨平.又七手八脚地将他摁在地板上。没有人留意到那个一败涂地,满口血泡的陆泽大总裁。
“你这个混蛋!”杨平咆哮着,眼睛瞪着陆泽,飙着泪水和血丝,全然不顾身上的伤痛,“我要告你,你这是谋杀、谋杀!
“好啊,你告啊。”洁妮走过来,喝上他,“看谁进监狱!杨平,你仔细瞧瞧,这里都是我们的人,你告得了吗?”
杨平不禁抬头望着那些在门口探头探脑看着热闹的“丰益”的员工,期望得到哪怕只是一丁点的正义和帮助。但是,目光所及的,都一个个地低头躲避,鼠窜似的溜开了。
“你们混蛋——”他冲动地仰起身子大骂,却不料被众保安猛地一按,胸口重重地拍在地板上,痛得快呕出血来。
“不——”心蕾心疼地叫了一声,艰难地撑起来,扑在他身上,拼命地去拉开那些压制着杨平的粗大的手。
“放开他!”她对洁妮哭喊着,“你们到底要我怎么样啊?”
“我要你死!”突然,陆泽冷森森地说了一句。他坐在阴角里,鼻孔流着红腥的液体,像一具正在腐烂的尸体。
“我要你离开这个男人,我要你跪地求饶,我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说着说着,他倏地站了起来,冲向心蕾,企图再次享受那种复仇的快感。
“不!”洁妮从背后一把搂着他,大声地对那些保安叫道,“你们干什么?快把这两个人轰出去!”
那些保安正看得精彩,哪有把她的话听入脑子里,都傻愣愣的,没有立刻反应过来。
“快!”洁妮气得高声尖叫,大骂道,“是不是都不想干啦?”
话音刚落,一群保安都精神起来,迅速把两人又推又打地拖出了会议室,也渐渐地把杨平的喊骂声拖远了。
“不行,不能放他们走!我要杀了那小子!”陆泽大吼道,想追出去,却被洁妮苦苦地缠着,拉着,搂着。
“你疯了吗你?这是公司!要杀也不是这个时候。”洁妮也嚷道。陆泽听了,挣脱了一会儿,慢慢地冷静了下来。他转来头来,瞅着洁妮,眼神阴冷地问道:“那你说什么时候?”
她看着这个疯狂且狼狈不堪的男人,漂亮的西装已在厮打中变成了一块脏黑的烂布,蓬头垢面的,一副背运并穷困潦倒的模样。莫明的悲伤、失落,以及一丝对未来的恐惧使洁妮不寒而栗——她害怕贫穷。
“不、不。”她神经兮兮地一边念叨着一边帮他整理仪容,“不要那么冲动。你最重要的是把生意搞上去。今天的事还闹不够吗?全公司都知道了。”
“要你教我?”他一手将她推开,目露凶光地盯着前方,仿佛心蕾和杨平就站在那里,如箭靶一样。
“我要你们知道得罪我陆泽,将会有什么样的下场!说完,他把沾着自己血滴的拳头往桌子上一捶,把洁妮整个的身心都捶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