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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交拜!送人洞房……”
一连串的仪式厂来,颜锦瑟只是任满口吉祥话的媒婆牵着,左转右转,东摇西晃地低头行礼。耳中塞满轰轰的声响,恭贺、庆祝声不绝,但听入她耳中的语凋却是全然的陌生。
一直到她坐在喜床上,所有的喧嚣都抛在九重天外,远远隔离身际之后,她才松了一口气,开始有心思想像未来的生活。
等一会儿,她的丈夫会掀起红帖子,接下来……
颜锦瑟不敢想下去,她的脸已经一片绯红,当初在姑娘们的闲聊中,曾听闻夫妻间的闺房之事,如今,那些事情都将会发生在她身上吗?听说初夜很疼、很难受,甚至会落红……
想到这,她的心开始狂跳,汗湿的双手不停地扭绞着裙角,害怕与紧张充斥在心中,成天滴水未进的腹内也搅扭成闭,五脏六腑咕噜咕噜地,教她快撑不住头顶上的凤冠。
胡思乱想是唯一能分散紧张的方法,但是想到床第之间……她还是怕呀!不不不,还是想想别的吧。她的相公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是英俊倜傥还是丑陋吓人?是文采过人还是不识大字……
少女情怀总是诗,对未曾谋面的丈夫,颜锦瑟有太多的幻想。但不管她的相公是何模样,在她最渺小卑微的希望中,还是盼望着相公会宠爱她——不,宠爱听起来像小妾求欢,总之也不用太好啦,只要相公满意她的表现不发怨言,这样她就心满意足了。
阿爹、阿娘,还有大宝和二宝,家人的影像在她心中渐渐变得模糊。才一天的光阴,她竟没有力气再想起他们,只觉得眼皮好重好重,像头顶上镶了珠坠的凤冠,也像身上的霞帖,她感到好无力……一更钟声响起,惊动颜锦瑟,她发现头上的红帕子仍在,表示相公仍未回房,她却累得睡着了。
新婚夜独自一人,明明该感到委屈伤心的,但她心中的大石却像落了地。唉,说不出该感到轻松还是难过。她起身走到窗前,桌上的红烛快烧尽,夜已深,露水也重了,她想着,到底相公还要多久的时间才会回喜房呢?
强打起精神,颜绵瑟默默坐回喜床上,直到睡意再也忍不住排山倒海而来。“咚!”的一声,她整个人后倾倒卧在床上。
这一次她实在太累了,再也无法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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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床了,你这懒虫。”清脆的童音打扰了她的睡眠。
天亮了吗?怎么好像才刚刚睡着呢?颜锦瑟嘤咛一声,惺忪地睁开双眸,一时之间接搞不清楚自己身在何方,只觉眼前一片红茫。
一个长相清秀,表情却威严十足的小男童掀起她的红帖子,略带轻视的眼神,笔直地打量她的全身。
“这里是……”她困惑地回想。
“凌府。”小男童答了她的问题,随即加上一句,“你到底起不起来?都已经日上三竿,奶奶可是会生气喔。”
“咧!”她想起来了,昨天是她的大喜之日,丈夫未达房前,她竟自顾自地睡着了。然后今天早上,眼前的小男童则夺走她丈夫的权利,率先掀起了她的红色盖头,天,她没脸见人了。
捧着脸,她的肩膀不停地抖动,小男童见状,脸上显露些许不耐,却仍趋近拍拍她的肩。“你在哭啊?”
“没有。”她的声音从衣袖间逸出。
“那你干么一直捂着脸?”小男童洁问。
“你掀了我的盖头红中,我……我见不得人啦。”顾不得形象,颜锦瑟低低地喊出来。
小男童一击自己额头,拜托,这是哪门子理由。
“孝子不会懂的,别管我。”
“我为什么不能掀你的盖头?”
“只有我相公才能嘛!”面对他的穷问不舍,颜锦瑟索性翻过身,正视小男童的脸,他认真询问的表情倒令她印象深刻。
“你不必为此伤心难堪。”他的口气有几分狂妄,“反正那个头巾,本来就该由我亲手掀开。”
“为什么?”
“我就是你的丈夫。”
颜锦瑟倏地怔住,“嘎?!”
“要不是昨天晚上太累睡着了,奶奶才不会要我今天再来掀头巾。”
面对小男童无比认真的神情,颜锦瑟知道自己不该笑的,但——
笑意怎么也止不住地自她原本忧愁的脸上漾开,布满了整个面容,也扫除积压在心底的重石,仅为了他简单的一句玩笑话。
“不准笑,我说不准!”小男童板起面孔。
他有仅有样的让颜锦瑟更加忍俊不住笑意,唇角直往上扬。“我没有。”她紧闭着唇,举起手发誓。
“你不相信我是你的丈夫。”
“当然……我是说你的年纪还小,怎么可能当我的丈夫。”
怕伤害小男童幼小的心灵,她小心翼翼的措词。
他撇撇嘴角,“嗟,我最讨厌旁人说我小,特别是你——我的娘子,颜锦瑟。”
“你……”
“我就是凌冠轩。”
她整个人如遭雷击。半启樱口,久久未发言语,他说的没错,凌冠车于是她的天、她的夫、她的良人,也是眼前这位一小男童!
这是邻人窃窃私浯的原因吗?
这是父亲说不出口的苦衷吗?
这是程大哥口中的不幸吗?
哈,上天真是会捉弄人,她原本以为下半辈子的依靠有了,不管是老是丑,至少有伴可依。
如今,在眼前的分明是个孝子,她将陪伴的是个孝子,一个和大宝、二宝差不多年纪的小男童呵!
一波末平,一波又起,说的是不是这种心情?
凌家要的——不是一个媳妇。
凌家要的——只是个确定能全心全力、责无旁贷的保母。
还有什么人比她更合适呢?
但是,拜堂时身边站的明明是个伟岸的男子,而非小男童……罢了,事已至此,她能说什么,反正命是如此嘛!
颜锦瑟再次看一了眼她的丈夫,他是她今后的依归了。
“你不快点起床吗?奶奶要见你耶。”面对她突如其来的沉默,凌冠轩语气不耐地推推她的肩催促。
“我要呀。”她叹口气
“那你还杵在床上做哈?”
“你……别压在我的衣服上。”颜锦瑟已经接受了事实,新婚的第一天早上必须拜见公婆的礼数,她还是懂的。
“这倒是。”凌冠轩轻巧地自床上跃起,“小茹,进来吧。”
门咿呀一声地打开,一个年约十二、三岁,梳着两个发辫的小丫头应了声,红着脸推门进来。
“少爷早,少夫人早。”
“快帮少夫人更衣吧。”他指挥若定。
“哎呀,我自己来就好。”敢情名唤小茹的丫头是来服侍她的,颜锦瑟忙阻止着。
“可是……”小茹咬着下唇,为难地望着少爷,哀求的眼神透着求救。
少夫人不满意她吗?完了,才上工第一天,居然就要被解雇,家中大泄欠这份饷银,要是被赶回家,她不但要跪上大半天,爹爹还会生气,说不定更会因此挨鞭子,怎么办?
“你不满意她吗?好,我叫奶奶再换一个人。”
“少夫人,求求你不要赶小茹回去,我会尽心尽力地伺候,不管任何使唤,真的!”小茹急急衰求。
“不是的。”颜锦瑟为难地望着小茹,“我习惯自己动手,用不着……”
小茹扑通地跪下,“我给你磕头,求求你。小茹要是犯了什么错,请少夫人尽管责难,要鞭要打都成,小茹没有半点怨言,下次也决不会再犯,只求你给我一次机会,别赶小茹走。”
这就是大户人家的生活吗?同样是人,为什么凌冠轩就可以趾高气扬,小茹却卑微至此?颜锦瑟望着泫然饮泣的小茹,急急地制止她的磕头,为难地望向凌冠轩。
眼前的丫头,看起来不过是稚龄的女子,远比自己年轻,也同属穷苦人家出身,自己如何忍心要她帮忙做些琐事。
十五年来,不管是补衣、烧饭,或老是劈柴生火,她早已习惯自己动手,既然同是天涯沦落人,她又怎忍心在此刻落并下石。
“你若不要她,她就会被逐出凌府。”凌冠轩面无表情,这样的场面他早见过多回,不足为奇。“我的娘子若没有仆人照应,对我是很失礼的。要不要留她,你自己看着办。”
幽幽叹口气,颜锦瑟声音有着无力感,“我知道了,你起来吧。”
“少夫人,你愿意留我下来?”小茹惊恐的声音中有些许疑虑。
“是的,你就留了帮我……梳头吧!”头一次使唤别人,颜锦瑟还真是不适应。
“谢谢少爷,谢谢少夫人,谢谢!真是谢谢你们,小茹就算做牛做马也不会忘记你们的大恩大德,真的!”
凌冠轩不耐烦的皱了皱眉,“好罗唆的丫头,快干活吧。”
“是,是的。小茹定会尽心尽力地服侍少夫人,绝不会犯错。”小茹喜极而泣,不停地磕头感谢,“从今以后,请尽管差遣,小茹绝无半句怨言。少爷,少夫人,你们是小茹的恩人……”
“好啦,哪来这般多嘴的下人。”凌冠轩轻斥,“快帮少夫人换装,以免误了时辰,奶奶又不高兴了。”
他衣袂轻拂,转身离开房间,留下面面相观的主仆两人,兀自静默在空气中,久久不发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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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堂上,凌老夫人看着孙媳妇款款下跪,奉上第一道茶。
凌老夫人满是皱纹的老脸上没有一丝笑容,紧绷的神情只透出精明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刚进们的颜锦瑟。
说句实在话,她的长相美则美矣,却稍嫌不足。全身瘦弱的身子骨看来挺不合心意,紧张的神色全展露在脸上,连个笑容都没有,一副小家碧玉的模样,如何出得了厅堂。
算了,要不是儿子、媳妇早早撒手人寰,偌大的凌家还得靠她这把老骨头撑着,唯一的心肝宝贝孙儿冠轩需要有人全心全力照顾,她也不会急着在此时为他讨个媳妇进门。
听说颜锦瑟的家中还有两个与冠轩年龄相仿的弟弟,想必可以胜任此项工作吧!等到冠轩长大后,一定还会有更完美的姻缘,现下就暂且充数一番,不必太计较。
被凌老夫人锐利的眼神打量,颜锦瑟挥身起了鸡皮疙瘩。
厅堂旁又有众多奴仆睁大眼细瞧,她的每一个动作,莫不带着战战兢兢的心情,唯恐犯了点小错。
度日如年——不,她此刻的感受,早已如度刻如年般难熬。
凌老夫人忽地冷冷道:“抬起头吧!”
颜锦瑟听话地照办,眼前的老妇人没有慈蔼温和的笑容,威严十足的面容上是不容反驳的肃穆。
她没由来得打个冷颤,明明屋子里早已生起熊熊烈火,偏偏周遭的空气却冻得教人直发抖。
“奶奶。”她怯怯地出了声。
“都下上。”凌老人人没有回应,只是轻轻地下句命令。留下她与凌冠轩,斥退所打闲杂人等。
她的木杖在地上敲了敲,踩着迟缓的步子行进,每一个落下的声响,都让颜锦瑟的心跟着瑟缩一下。
凌老夫人停在她前方,“冠轩才十一岁,你知道我为何急着替他讨房媳妇吗?”
“锦瑟不知。”
“凌家的最后一脉香烟,不能断送在我手中,否则他日我落上归位,无颜见列祖列宗。”凌老夫人轻喟,“这些年来我一手掌握凌家大小事,难免有些心力不济。为了好生照顾他,我需要一个全心全力投注在冠轩身上的女人。”她爱护的眼光落在孙儿身上,首次有了暖意。
“锦瑟知道了。”这是她的工作、她的责任,也是她一辈子的寄托。颜锦瑟点点头,“奶奶的交代,我会记在心上。”
眉头一皱,凌老夫人不喜欢接受太过亲昵的称呼,特别是出自门不当、户不对的孙媳妇口中。但眼前仍跪在地上的女子,至少算得上是冠轩明媒正娶的对象,她也只有认了。
“你是冠轩的妻,虽然年岁上有些差距,但千万要记得,他是凌家的少爷,不容受到伤害。还有,尽管你已经嫁人凌家,礼不可废。”凌老夫人没有让她起身的意思,摆明不把她当家人看待。
“是。”颜锦瑟顺从的应了一声。
收回视线,凌老夫人再坎将目光投向她,方才的暖意已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还是冷漠的眼神。
“总之,我花重金礼聘,为的是无后顾之忧。以前你的交往我不过问,进了我凌家大门后,有关系、没关系的人们,从现在开始不得在我凌家之内出现,你该明白我的意思吧。”
“我明白了。”颜锦瑟点点头,心知肚明奶奶是在警告她,从今以后不得与娘家有任何的牵扯。
她苦涩地想,凌家给的聘银可以买人三五个丫头,但却独挑一人,摆明了是宁可要她牺牲一切,也不得有怠慢的情况。
是了,凌冠轩将足她今生唯一需要照顾的人儿。
“昨天那个男人,你该不会跟他有瓜葛吧?”
从总管的口中,凌老夫人知道了昨天发生的事情,好个大胆的男人,聪敢拦住凌家的轿子,虽然已经事过境迁,花轿也照时辰迎入门,前难保证颜锦瑟和他之间没有私情。
凌家的媳妇必须是清清白白的。她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要是两人间有所苟且,哼,就别怪她翻脸不认人。
凌老夫人盘算着,幸好冠奸现在年纪尚小,不懂得人事。
他日要是他长大成人后,定要另外讨房家世清白的姑娘,才不会让旁人有舌根可嚼。
“他只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
“最好是这样。好了,你下去吧,记得今天我说过的话。”
“是的。”颜锦瑟松了一口气,低着头退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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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在平淡中度过,随着寸寸光阴的流逝,在无声无息中,三个月过去了。
颜锦瑟慢慢地习惯了凌家的生活,至少食饱衣暖,无后顾之忧。
她每天待在自己的院中,除了照顾凌冠轩的饮食起居,还得注意他是不是凉着,热了,除此之外就是低着头刺绣,生活算起来可说清闲,至少比起从前,她多了很多的时间。
敏感的她感觉得出来,就算已经嫁到凌家,成为其中的一分子,奶奶——不,该称为凌老夫人,并不喜欢穷苦人家出身的女子。也因此,连带地不喜欢见到她的出现。当然,好恶只是针对她一人而言;冠轩是她的宝贝孙儿,不在讨厌的范围内。
颜锦瑟偶而会抽出凌冠轩的书本,偷偷地揣摩其中的意思。和其他女子不同之处,陔是她以宁吧!.
虽然家贫,但打小开始,阿爹倒是会抽中教她读书识字。
印象中那是童年时唯一美好的回忆,她总是坐在阿爹的膝上,兴致勃勃地跟着阿爹念,而阿爹更会一个字、一个字,不厌其烦地耐心教导。
轻抚着书皮,朗朗的读书声又在脑海中回荡,往昔美好的回忆逐渐涌入脑海中,她的唇角微微向上扬。
“你拿我的书干啥?”凌冠轩走人书房,看到的就是这副模样。
“没……没有。”颜锦瑟急着想将书放回原处,一时之间却又来不及,只好握在手中隐藏至身后。
“你手上拿的是什么?”她愈是隐瞒,他的兴趣愈大。
也不知道打哪时候开始,愈看着她焦急脸红的模样,他心底就愈乐,似乎只要造成她的为难,他就会得到小小的满足。
但是他也不喜欢她太过沉溺于自我的幻想中,那感觉……离他好遥远,连抓都抓不到。所以凌冠轩喜欢用欺陵的方式,宣示他的存在,也用此方式让颜锦瑟只能将伞副的心力放在他身上,无法高飞。
这样——算不算一种虐待?!山不知道。
“我只是整理整理书房,没拿什么。”她低着头的模样,像个小媳妇般委屈,
他大喝一声,“还说没有!快把手上的东西交出来。”
颜锦瑟从背后缓缓地拿出书本,眼光不敢再盯着他瞧。
凌冠轩低头看,赫然是本唐诗三百首。
“唐诗!”他略带轻视的眼光瞄她,“你看得懂吗?”
“一点点。”
“女人少有识字者,更何况是艰涩的唐诗。当然,生长在富贵人家的千金又不同了,自小受的庭训教育不比寻常人:但你居然说看得懂唐诗?有趣,其是有趣。”凌冠轩哈哈大笑。
“我不觉得看得懂文字有什么特别,在我家中,识字是最基础的功课,不分男女。”颜锦瑟被他嘲弄的浯气激起怒气,鲜少板起的面孔上笑意已不复存在。
“是呵。”他的脸上写满不信,“读几首来听听,或许我会被你说服。”
“我不需要说服你。”
“不会的话就该诚实,锦瑟,到凌家已经多时,难道你不知道规矩吗?”
他真是欺人大甚!颜锦瑟眯起眼,打算给他一个小小的教训,今天她倒要让他知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此番简单的道理,以免他长大后到外头吃了闷亏。“好吧,既然你执意要听,我姑且念个几首。”
“不用勉强,我不会因此笑你的。”
斜睨了他一眼,不管他如何奚落,她都不愿服输。
“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她先简短地念出诗文,然后继续道:“这首诗是李白从天府之国四川回江南时,乘坐轻便的小舟,穿过险峻的三峡,有感于其中长江水的急淌,特地写出来的七言绝句。我的解释对不对?”
“那不过是个简单的绝句。”凌冠轩其实是惊讶的,只是在言词上仍不愿意位居下风,故意强词夺理。
颜锦瑟颇为不甘心,诗就是诗,她读书不是为了求功名,但至少可以自娱,咸天闲闲无事坐在家中,时间也不会因此停住,找些更好的事情来做,如读书,不也是件好事。
他干么一脸的不以为然,好吧,既然七言绝旬无法满足凌大少爷,那就给他点辛辣的、对味的加料,免得被人瞧扁了。
精神一振,她朗朗读出白居易的大作——琵琶行。
“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主人下马客在船,举酒欲饮无管弦。醉不成欢惨将别,别时茫茫江浸月,忽闻水上琵琶声,主人忘归客不发,寻声暗问弹者谁?琵琶声停欲语迟......”
他输了,早在她念出李白的“下江陵”的时候,凌冠轩就知道自己小觑了妻子。虽然她的出身不佳,但自己的态度才更可耻:不管她识不识字,到底是自己的糟糠结发妻,何必为了小事伤和气。
可当颜绵瑟真的将琵琶行从头到尾念出之后,他深深感到折服,原来她的肚子里还真有些墨水。平常也不见她棒着书,居然还牢牢记在脑海中,要不是真心爱书,女子中怕少有其人。
瞧她过目不忘的本事,要是她是男儿身,高中状元是迟早的事。
“我念完了。”她带着挑衅的神情望着他,等着下一道的难题。
凌冠轩只是笑笑,内心深深的折服之余,当然也就不在口头上继续占便宜。“不错嘛,原来你真的识字,还懂得诗中的含意,真是让我惊讶。”
他的赞美使得颜锦瑟的脸颊开始泛红,又出现了不安的局促。“唉,其实也只是懂些字,阿爹以前教过,许久没有温习,已经生疏不少了,你别恼,我不会再进书房一步的。”
她急急地想退出书房,却被他给扯住了,“别走。”
“还有事吗?”她困惑地问。
“你喜欢读书?”凌冠轩瞅着她。
“我……”内心挣扎半天之后,她还是放弃了,“不,我只是无聊才会到这里来绕绕,成天侍在屋子里,总是会闷的。”
“没关系,你爱来尽管来,又没人敢栏你。”
“不了,我还是别打扰你读书。”颜锦瑟义退回保护壳中,谨守着自己的分际。
凌冠轩可不喜欢她老把自己看得太低,像个见不得光的小媳妇。他将她的反对全抛在身后,依然热切地说:“这样好了,你喜欢读书的话,我且权充夫子,替你授业解惑。如此一来,不但可以练习,还能藉机让你多明白诗词中的含意,一举两得,你说成不成?”
“可以吗?”她期期艾艾地问,以为自己身在梦中。
“当然,我说了就算数。”
见他承诺,她不禁喜出望外,她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读书,正大光明、免除担心受怕地进入书房中,而且不会有人阻挡耶!
颜锦瑟只差首没跳起来庆祝自己的幸运。打小她就爱读书,要不是阿娘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禁止阿爹继续教授,或许她可以从书本叫,懂得更多的事情,借着诗词来忘却许多的烦忧。
但是不迟,不迟,一点都不迟,只要冠轩肯,她必定是个最佳的学生,一堂课也不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