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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小坡岸上的孟楚茵,对偎到身边的乌儿笑得相当甜灿,当她感觉到靠近的人息时,朱彩鸳也陆续跳下水游走,她抬头,梁言纶温和的笑望她。
“小姐喜欢朱彩鸳?”
她欢欣点头。
“那么小姐一定很适合这个竹笛。”他拿出一个绿色的竹笛。“这是潮汐湖边的竹林削出的,听说这批朱彩鸳特别以竹笛训练过,它们喜欢听笛声。”
捧着掌心上的小竹笛,清秀的小娇颜跃跃欲试。
“以后小姐常到这湖上来走走吧!”
“谢谢你,梁大哥。”
有如风拂绿竹般的声轻柔悦耳,低低的,又带点未脱稚气的纯真。
“她能出声了?”
听到这疑问的声音,孟楚茵面色一慌,见到出现在梁言纶身后的关长天,她抓住梁言纶的手臂,手上的竹笛在惊愕中脱手。
灿烂的笑颜见到他时,瞬间消失无踪,只剩恐惧,关长天不禁眯起沉锐的眼;那无声开怀的笑靥和悦耳的声音是不会对他展露的。
不知为何,这令他不悦!
“禀王爷,小姐大多时候还是无法出声,偶尔会无意识开口,大夫说这是一个好转的现象,慢慢的小姐就能恢复正常了。”
关长天魁伟的身躯背手傲立,冷睨眼前,不自在的躲在梁言纶身后的绿衣小人儿。
“小姐,那支竹笛就是王爷给你的,因为看你如此喜欢朱彩鸳,王爷就将随着朱彩鸳进贡的竹笛送你。”见她满脸恐慌,梁言纶安哄。“和王爷行礼、道谢吧!”
一双清亮的乌瞳睁大,在梁言纶鼓励的眼神下,她走出,看到竹笛掉落在湖水边的湿泥中。
正想开口命令,等会儿叫下人来捡,却见她已迫不及待的卷拉起衣袖,露出一小截白嫩的手腕与腕上的红点!
“让我来捡吧!”
梁言纶忙要她小心别过去,自己上前捡起竹笛,却听到孟楚茵惊骇的低呼。
“王爷!”回首见到主子竟拉过她的手腕,掀起她的衣袖,看着她手腕上的红点印!
孟楚茵被他吓到,一腕被钳握的拉高,小身躯几乎被拉直了,她踮着脚尖想找平衡点。
五个红点像花瓣般妍展在雪嫩的手腕脉上。
你命定之人是红花灵气所蕴化的少女,此女异能之感甚强,其魂为你所绊,但你的命将由她决定!
“是你吗?你能决定本王的命!”关长天充满可笑的扯唇。“本王的命会被一个卑下无知的小丫头决定!”
被他钳高手腕的孟楚茵,搞不懂他说的话,只是心急的以另一手推他,却推不开他悍挺的身躯。
黎明的晨曦已绽,沉敛的长眸从回忆的思绪中抬起。
“楚茵……”喃言的声,低回在灿光渐射的朝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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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沉黑压压的天,摆明没什么光,主子还一副被照到就刺眼到要死的眯紧眼,抱着手臂往暗处缩缩缩,这德行让玉鹃儿实在没好气,尤其昨夜她等主子等到下半夜,才见她抱着一只狗,一身狼狈的踱回来。
“小当家,你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早午并成一餐,还边吃边打盹,连处理帮务都呵欠连连,等会儿见到五当家最好换个精神点的气色,否则你昨夜溜去玩的事,铁定穿帮。”
“谁去玩呀?你不晓得我昨晚遇上多惊险的事,差点你就失去了一个活泼、聪明、善良、可爱的主子,唉!遇上危险我才知道,原来我还挺有勇气的!”她又是一个呵欠,伸伸懒腰道。
面对死人头、踩过死人堆,还没腿软的面对当今人人都惧怕的当权人物,想想她都觉得自己好勇敢,她果然有那种当传奇侠女的本事。
“昨晚真遇上危险事了?”玉鹃儿可吓一跳,赶忙左右瞧瞧看她有没有添新伤。“就跟你说,五当家的话不听,会倒楣的!”
“谁倒楣呀!知不知道什么叫因祸得福?一个毫无生机的大交易居然又展现生机了,昨晚幸好我跑出去溜溜,连那棘手的小鬼都有办法解决了。”
小平王愿意付出一笔可观数字让峒武帮安排找到惺子的下落,当然,这么优厚的代价就是找出孟楚茵,那么惺子被劫之事就完全和峒武帮没关系,反之,峒武帮脱离不了勾结朝中异心人士,掳劫惺子的嫌疑。
事情真那样发展,虽不见得能够毁了峒武帮,毕竟峒武帮几十年来和黑白两道的“消息交易”之多,根基之深还有几分保本的力量,但元气大伤是一定的,且付出的代价一定不小!
偏偏这种大事,老大到老四几位当家都远行在外,现在就算紧急请他们回来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弦姊这段时间又不便出现,关长天在这时机找上峒武帮,真是“巧”得令人感到有诡!
“我开始怀疑那个棺材偿还再一天的鬼王爷,根本是故意挑这种时候找上峒武帮,欺我能做主的有限,想威逼、操控我利用峒武帮在汴赞城的资源达成他的目的。”
对方完全有备而来,明知道能直接决定事情的老大、老二不在帮中,就算不见得知道弦姊因故不便出现,也很清楚,峒武帮的五当家深居帮中,很少公开露面,能做主的只剩她云窦开,峒武帮中最小,还无法独立处事的一枚小当家!
愈想愈有可能,那个死关长天一定是吃定这一点,才会这样威迫她这个无助的小当家,想不到她还没成名当大侠,路就开始坎坷了,呜。
“什么棺材偿还再一天的?鬼王爷是谁呀?”玉鹃儿满头雾水。“你昨夜遇上卖棺材的?”
“遇上卖棺材的都好办多了,棺材偿还再一天,关长天呀!”
玉鹃儿大吃一惊!“你遇上小平王了?!”
“岂止遇上,那张脸和眼神,本当家有生以来从没看过,真是他妈的和‘丧’字这么结缘的脸,完全就像是凄风的寒夜中,拖着棺材来拘索要你偿命的鬼魅,让你吓到一口气不上不下的,一天之后,那副棺材就等装你一起上路。”她吊眼学着幽魂凄声苦号。“真的是棺材偿还再一天呀!”
“关长天是这么解释的吗?”瞧自家主子还活灵活现的比画着。
“不然呢?昨晚我差点没命呢!简直是——他妈的——”
“不是要你这段时间别再夜游了吗?”身后传来的声,有着叹也有着隐藏的淡恼,“你向来都将为姊的警告这么轻忽过去吗?”
“五当家。”玉鹃儿忙转身问安,身旁的主子则僵硬住。
“近来你只要性子一急,就粗话溜口,还愈来愈满口胡说八道,一再叮嘱你别再学些粗鲁不文的东西,结果这几年,你愈学愈不像样!”
“都怪刀疤子,每次见面都满口粗话,害我总是不小心被影响的跟着讲,可恶的刀疤子,满口粗话老改不过来。”云窦开转身,谄笑面对走来的人。千错万错,只要在她身上发生的错,都是别人影响她的。
“那夜游呢?”五当家季弦走进花厅,身后的两名婢女至窗边帮她掩上左右两旁的窗户,以防外面的光照到她。“昨晚好像看到鹃儿在帮中到处找你。”
五当家季弦曾受过严重的毒伤,为了疗伤,反伤了身体,以致她目前无法高声大喊,衣裳也是保护得高掩到颈,更无法在白昼太强的阳光下待着,总是傍晚或阴沉的日头才见她走出帮中。
“开玩笑,弦姊说不许的事,谁敢做呀?”云窦开抖擞的甩甩双臂道:“我是昨晚为思考那小鬼该怎么办好,就在帮内的后园溜溜,都是鹃儿一时找不到我,就大惊小怪呀!”她朝玉鹃儿使个等会儿给你好看的脸色,竟然会让弦姊发现。
“你真有这么听话?”季弦坐到桌边时,云窦开马上讨乖巧的坐到一旁,为她斟茶递水。
“当然,弦姊的话,我都慎重的供起来听。”她朝玉鹃儿顶顶下颚。“去,改拿点润喉的茶水上来,别让弦姊喝这么劣等的茶水伤喉咙呀!记得顺便拿点好吃配茶的来,快点呀!”
“就会狐假虎威的使唤人。”玉鹃儿咕哝的下去,心里可清楚,小当家就是想藉吃喝让五当家少说些训人的话。
“在后园四处跑来跑去的汹狗从哪来的?”季弦悠饮一口清茶问。
“早上小香肉自己跑来,厨娘可怜它收留的。”这种借口,她早想好了。
“这么说,完全不是你游晃到下半夜带回来,还要厨娘负责喂养,你每天就负责陪它玩二回,因为有活动的肉才有弹性,来年冬天再看能不能从小香肉变成大补肉,你确定不是这个过程?”
云窦开瞠目。“太、太可恶了,泉婶出卖我!”
“站住!”季弦唤住跳起来要往厨房冲去的家伙。“平时白日我管不住你,可是夜晚总会在帮中巡视几回,从上半夜守到下半夜,就见你蹑手蹑脚的翻墙进来,抱只狗朝下人房走去,还唤醒厨娘交代这些,对吗?”
“呃——喂、喂,你们两个将那边的竹帘都拉下来,那边的日头看起来快要照到五当家了。”她马上转移目标,粗哑的吆喝着。“喔!鹃儿拿个吃的真慢,我去催催她。”
“坐下。”季弦命令的一唤,站起的身形马上瘪嘴坐回去。“昨晚看你那身糟透的模样,没当场罚你,没想到你今天还粗话、谎话满篇,真要愈变愈不成样了!”
“从昨晚到今天,大家都喜欢命令我坐下。”她委屈嘟囔。
“我看从今晚开始,在大当家回来前,你到我院落来吧!”
“不——”正脱口想大喊不要,随又想到昨晚遇上的事,改口道:“这也好!”谁知道那丧字脸王爷是不是真的不会派人来杀她灭口,弦姊房内的婢女武功各个比她好。
“这么爽快就答应,和昨晚的奇遇有关?”
“弦姊都知道了?!”
“你昨夜模样怪异,今早官府又贴出公告,劫持惺子的人全在昨夜遭京中派来的特使大人处刑,现在官府倾全力追查惺子的下落,怀疑是朝廷不法之人勾结江湖帮派所为。”
“真的一早就贴出公告,那我应该不会被灭口了!”她松口气的拍拍胸。
“小平王来到汴赞城了?”
季弦的问题令云窦开顿了一下,才干脆颔首。
小平王以京中特使身分来到西边一带的城镇,峒武帮早有消息,只是明确的行踪难以掌握,他竟然就出现在汴赞城,这个深沉,以残狠酷性令人畏惧的小平王,果真不简单。
“想来,昨夜你目睹了惊人的场面,还被人掌握住了行踪,反设一局?”季弦毫不怀疑关长天的能力。
“也……不算啦!”她嘴硬死拗地道:“至少他没想到我不是单身赴会,有只狗陪伴。”
“要你这几天别出门夜游,结果还是避不过。”
“弦姊早知关长天会有这样的举动?”
“西方帮派中,以我峒武帮最为盛大,在黑白两道又以消息灵通出名,惺子在西方的甘阗城失踪,身为皇上亲自派出的特使,找上峒武帮是迟早的。”
“这么说,前几天关长天还没到汴赞城,就透过刀疤子来接触是别有含义?”
“有这事?”季弦蹙眉。
“因为我觉得这交易不能接,要刀疤子退回去。”云窦开将日前刀疤子转来的平王府信件和季弦说明。
“一个承诺和万两黄金交易孟楚茵的下落,若能寻到人,再送三千两黄金为后谢?”
“非常动人的交易吧!”
“确实。”季弦幽然一笑。“有平王府一个承诺为代价,可真是胜过千军万马的力量。”
“只可惜,对皇亲权贵的交易,如果没有七成把握,峒武帮的原则向来不接,毕竟这个传说中的‘平王妃’四年来,从来没有新的消息说她活着,现在呢……”云窦开一摊手大叹。“接不接,都由不得峒武帮说话了。”
“昨夜还发生了什么事?”
“小平王拿出一方新绣缎,命令峒武帮接下这件交易,否则惺子被劫的事,峒武帮难脱关系!”
“新绣缎?!”
“是呀!可巧了,那面绣缎和弦姊房中一个月前遗失的那面像极了呢!”云窦开看向她,换她环胸,一副看她打算怎么回答的神情。
“喔!这么巧。”
她扬眉继续等着答案,却见季弦接过玉鹃儿新送进的润喉茶,悠饮一口,没下文。
“就这样?”
“不然你希望是什么答案?”换季弦不解的问。
云窦开深呼吸,没关系,换个方式。
“小平王对那个无缘的王妃真是‘情深意重’呀!都四年了,还想再找人,感人喔!”
“你真心这么认为?”
“外人看来都是这么认为吧!尤其关长天可不是什么良善之人,外形长得就是一副路冲模样,气质更是表现出犯煞,性狠、人冷,温度感更是零呀!”她绝对难忘昨夜的惊险接触,言行夸张的形塑此人。“还有,他身上应该背了不少人命,每当他靠近,我就觉得一阵寒气逼来,真是冤气滔天呀!完全就是命书中的邪完再邪!”
“路冲、犯煞是风水格局吧!”对主子老爱胡牵乱扯的德行,玉鹃儿很不给面子。“还有,小当家什么时候读过命书?”
“哇!你家主子我学富五车,做学问都是默默的深藏不露,不随便嚷嚷让人看的。”哼!“路冲,代表关长天身形魁得很挡路;气质带煞,就代表他五官眉眼生长的角度,连起来写着凶,出现必死人,懂不懂!”
“这和情深意重有什么关系!”真是受不了小当家每次讲话老岔题。
“你想想嘛!这么一个不是人的人,四年后,竟然会做出寻找死去妻子的事,可见他对死去的妻子有感情,不愿接受死讯,否则要找跌入‘瀑汨河’的人,都只有一种方法嘛!”她真心觉得关长天是找错方向了。
“什么方法可以找跌入‘瀑汨河’的人?”玉鹃儿好奇问。
“招魂呀!”而且农历七月做比较好。
“在关长天眼前,你这些疯话最好敛些,否则会出事的。”季弦再啜一口茶水,一派轻然。“小平王个性沉不喜嬉闹,能在他身边嬉闹的人是特别的。”
“弦姊的忠告,开妹一定听,不晓得以弦姊充满智慧的猜测,小平王忽然要找生死不明的平王妃是真心……还是幌子?”她一副虚心讨教的移近就问。
“真心、幌子,重要吗?”季弦漫横一眼。“现在是小平王非要在汴赞城找到‘平王妃’的答案,该烦恼的是,峒武帮若没给他一个结果,该怎么办?甚至这个结果还要是他能满意的。”
“说得对,所以逼不得已,泯灭天良、大义灭亲一点,也得做了。”
“你有好方法?”见她飘来意有所指的诡笑神态,季弦问。
“我忽然想到弦姊到峒武帮的时间和孟楚茵失踪的时间,实在相近得充满机缘。”恰恰都是四年前。
“难不成为了得到小平王这桩交易,开妹想李代桃僵?”
“真是李代桃僵吗?”云窦开眯着眼。“我总怀疑这绣帕是一场有心设计我的阴谋,蓄意给我下套惩罚。”
“开妹今天的话,别有弦音呀!”季弦笑起,充满玄机的再道:“见祸非祸,有时候大难与大运是并存而来,欲得大运得破劫难,所谓时来运转,破难待时才能转运。”
“以一个差点被吓到丢了小命的人,过几天要再面临未知的危险,弦姊说得真是轻描淡写呀!”
“若怕死,就将乱掉的音弦拨正,好好弹给小平王听,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发展。”她微扬了扬眉,回了玄上加玄的话。
“这真是太看重开妹了,弦外之音不是人人弹得了,硬要以乱拨正,就怕断弦之音听起来和哀号差不多,小妹不敢轻易妄为。”
“何必妄自菲薄?为姊记得你的勇气、义气时常挂在嘴边喧嚷,骄傲的说自己离扬名江湖侠女已再迈进一步,牛皮吹得棒的人,一定能把弦外之音当成禅意,拨出最高境界,无、声、无、息。”她悠然且戏剧性的强调。
“哇~~没必要对个话就开始摆局吧?妹子功力尚浅呀!”她求饶的喊。“而且弦外之音的造诣,我始终没法像弦姊弹得这么充满意境。”
“那你只能努力了,如今峒武帮只剩我们两个,其他人远水救不了近火。”
“你真的不帮我?”见季弦依然打算置身事外,她急了。
“姊姊早已说过,一个成功之人的背后力量很重要,为姊乐当背后的祝福者。”季弦起身,捏捏她的面颊。“再说开妹一再将警告置身事外,如今演变,自求多福!”
说完,在左右侍女随行中,优雅离去。
“你、你、你——我、我一定会玩掉峒武帮的——”云窦开在后气恼的跳脚,挥舞着双手大喊。“不要真逼我做出——泯灭天良、大义灭亲的壮举——”
走在前方的季弦,不禁摇头叹气。
“这么些年,什么都愿意改变,就一样不变,遇事老爱装狠、叫嚣。”什么时候能真正成熟点。
“我保证——你若不理我——我一定会不择手段,出卖同伴——不要以为我做不到——”
“小当家,五当家走远了。”
云窦开只能停住仰天呐喊的势子,接过玉鹃儿递来的茶水咕噜灌掉。
“可恶,我就不相信,摆在你房中的绣缎会跑到平王爷手中,完全和你无关!”她擦过嘴边茶渍。
“现在怎么办?”
“静待情况发展。”看谁耐性强?“我就不相信关长天有通天之能,也不相信弦姊真能无动于哀。”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