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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蒋烲送Judy离开后,发现詹沂婕坐在公园里面,她的发髻松开了,几缕散发垂在颊边,身上穿着皱皱的套装,头靠在秋千上方,没有穿鞋的脚板有一下没一下蹬着泥土,蹬得秋千摇椅晃,带着几分狼狈,也带着几分性感美。
他走到她面前,扬起漂亮笑脸,在她身边的秋千坐下。
“嗨,你在这里做什么?”
做什么?她也不知道。
自顾自地微笑,詹沂婕低头,看着裸露的脚板。咦?她的脚这么白,她怎么从来没发现?
“一太早就发呆,不是你的风格。”
对啊,为了一个男人哭,也不是她的风格。
可是她哭了好久,久到自己发觉眼泪无聊才停止,做这种不符她风格的事,她真是吃饱撑着。
她笑笑,把垂在颊边的发丝捞到耳后,脚板又蹬了几下,带出秋千更大弧度。
“怎么不说话?你看起来很怪哦。”蒋烲扯住她的秋千绳索,扭转,强迫她看自己。
“我碰到瓶颈了。”
“有问题就说出来吧,也许我可以帮忙。”
他干么老是帮她?一帮二帮,帮坏了她的独立自主,让她依赖起他的存在,假设哪一天,她只有自己能依靠时,怎么办?“不必,我自己解决。”
她推开他的手,让秋千回到原来的方向,蹬脚,秋千摇:心也跟着椅。
总有一天,她只有自己可以帮自己忙,总有一天,他给的安全感消失掉,到时她仍旧得昂首阔步活下去,要继续当她的女强人才可以。
“你吃饱撑着吗?干么管我的闲事?”她低头,确定他帮下了忙。
“对我来说,你的事绝对不是闲事。”
又是一句容易让人误解的话,他就是这样,让她东一个误解、西一个误解,误解出他们……也许是情人。
不了,她得煞车,得拨乱反正,得把心推回原点,得……离开他,离得再远一点。
“对你而言,我们究竟是什么关系?”这句话,在心底绕上整晚,她还是问出口了。
“好朋友、死党、最佳拍档,兄弟。”蒋烲毫不犹豫回答。
真棒,他讲的这一大串,果然没有她期待中的那一个,兄弟、死党,原来在他眼里,她从来不是女人。
垂下眼睛,苦涩涌上心田,那碎掉的心呵,扎着她每分知觉。
他换个方向问:“你什么时候跑出来的?”
“半夜。”不知不觉间,她说了实话,一说完就后悔了。
“为什么半夜跑出来……哦哦。”他恍然大悟。“昨夜,我们吵到你了?”
他暧昧的暗示,赤了她的颊。
别开眼,她不看他。“没有,我出来想事情。”
他才不理她的谎话,他的脸向她的眼睛方向转过去,眼望眼、额贴额,他笑眼眯眯。“不会吧,我们家女强人是处女?”
詹沂婕脸更红了。问女人这种问题非常不礼貌,只不过,她在他面前……从来不是女人。
“哈哈!你可以登上金氏世界纪录——全球最老的处女。那些男人的眼睛应该去洗一洗了。”
“你的眼睛才应该去洗一洗。”
“为什么?”他的眼睛始终贴在她眼前十公分。
“正常人怎么会跟一个从里到外红通通的女人翻滚?”
“你果然看到了,说吧,你昨天贴着墙壁偷听时,有没有脸红心跳、呼吸急促啊?”蒋烲拍手大笑,好像抓到她的小辫子。
“无聊。”她推开他。
他双手趴在她的腿上,脸靠在拳头上,微笑说:“Judy是个好女生,她聪敏活泼,体贴而且善良。”
“再好,也撑不过两个月。”她不看好他的新恋情。
“什么两个月?”
“花花公子,你交往过的女朋友,哪个超过两个月?”她瞪他。
“这次不会。”他有预感,Judy和之前的女人不一样。
她瞄他。“这次不会”是什么意思?他们只打算拥有一夜,没打算隔周隔月?
“也许我会和她定下来。”
轰地,雷声打到她的脑袋,把她的脑浆搅得一团混乱。
“定下来?”
他要结婚了?不会吧,他不是说过婚姻保障不了什么,他不是说这个年代,妄想绑住任何一个男女都是白痴念头?
心沉……花花公子换心,改变他的是个叫做Judy的好女人……她笑不出声。
“我第一次碰到这么契合的女生,知道吗?谈到电影,我居然可以从她眼底看见火花。”Judy是第一个可以跟他谈电影谈到停不下来的女生,对他而言,这个经验太特别。
像他谈起电影时,眼底跳跃的两簇闪亮吗?拧眉,詹沂婕不想往下听,但身为死党,她没有这个权利。
谈起Judy,蒋烲滔滔不绝说不停。“你知不知道我追她追了多久?”
他追Judy?不是向来都是女生追他?
詹沂婕苦笑。那位红衣女郎不会是个普通过客,他们会共同走上一段,而这一段,将长得让她心痛。“追多久?”
“从我开学,和她上过第一堂课之后,我就发动攻势了。”
行动派男生呵,她和一个行动派男人同居将近一年了,居然没让他有所动作,她……果然不是他的菜。
“Judy对于商业电影的看法,让全班同学对她肃然起敬,连教授都忍不住为她暍采,你绝对无法相信,她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女生,居然有这样的见识。”言谈间,他对她有崇拜。
“她怎么说?”
“是开学第一天,教授站在讲台上问大家,同学们从世界各地聚集在这里,想要学到的第一件事是什么?她举手、站起来说,所有拍电影的都反对商业电影,但不拍商业电影、成不了名的导演,却又称不上真正导演,如何在这两者当中求取平衡,是想成为导演的我们,应该学的第一课题。”
很吸引人的开头,有明星特质的她,也许应该当明星而不是躲在幕后当导演。
“然后呢?”
“教授问她有什么高见?她说,她想学会糖衣包裹法——如何把自己想带给观众的理念,透过商业电影的包装,让观众知道她想要传达的东西。你知道这有多困难?沉闷的得奖名片、哗众取宠的卖座大片,如何在当中求取平衡,可不是三言两语可以摆平的。”
“嗯。”詹沂婕的反应不热烈。
“我找到可以一起努力的女生,你应该恭喜我。”
“恭喜你。”她说了恭喜:心底却酸涩得无从躲避,她拿开蒋烲叠在自己膝盖的手,站起来。
可她的运气实在太背,居然踩上尖锐的石头,痛得她龇牙咧嘴,站也站不住。
“怎么了?”他打横抱起她,把她带到旁边的木椅上放下,抓起她的脚板,细细检查,似笑非笑地“哇”了一声。“你受伤了。”
她的脚隐隐作痛,虽痛但可以忍受。她把自己的脚抓回来,低头翻看。
“小伤,回去冲冲水就好了。”
“不可以小看伤口哦,要是细菌感染变成蜂窝性组织炎,情况可没这么简单,你不想变成‘独脚仙’吧。”说着,他一跛一跛,学肢障者走路。
“不要吓我。”
“我是说真的。”蒋烲笑笑,背过身,蹲在她面前。
“做什么?”她推推他的背。
“背你回去啊,不然,你真的想细菌感染哦。”
她的犹豫只有三秒钟,三秒后,她顺从自己的心。
勾住他的脖子,她让他负在身后,他宽宽的背,宽宽得叫人觉得好安全,她的脸贴在他颈问,鼻子里全是他的气味。
只可惜,这个背,将专属于一个他想定下来的女人,那个女人聪敏又活泼,她的思想对得上他的心情,他们是有共同梦想的两个人……
“你的身体好热,是不是发烧了?”他用脸颊探探她靠在颈边的额头。
“小事,回家睡一觉就好了。”
噢,她想起来,今天不行,早上有课、下午有会议,女强人怎么能够缺席?她看一眼手表。“算了,我还有维他命,吞一吞,就该出门了。”
“不能小看感冒,变成肺炎就惨了。”
伤口发炎会惨、肺发炎会惨,那么她的感情发炎了,也会很惨吗?
应该吧,不过这个惨,惨不到别人身上,只要她继续穿高跟鞋、继续用套装包裹冷漠,只要她表现得一如平常,把事业和学业摆在前面,他就看不到她的惨。
救不了爱情,至少,她得尽全力抢救自尊心。
他一路念回公寓,一路念到她床边,他放下詹沂婕的时候,才发现她熟睡了。
轻笑,摇头,他的话全说给周公听了。摆好她,把棉被拉到她的下巴,看一眼化妆台上面的空水杯,和倒得乱七八糟的维他命丸。
怎会有人拿维他命当抗生素?
他拧来热毛巾,替她擦脸擦手擦擦脚,再找到医药箱,把她的伤口处理好。
他从来没服侍过女人,没想到自己的第一次竟奉献给这个不像女人的女人。
念头转过,他走出她的房门,到外面客厅打几个请假电话后,回到她房里,逼着迷迷糊糊的她吞下两颗抗生素。
然后,他侧躺在她身边,看着她洁净的五官。她……虚弱的模样,很小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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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沂婕不喜欢家里多了一个女人来来回回的走;她不喜欢两人的餐桌上多一副碗筷;不喜欢黄色、蓝色拖鞋中间加入一双粉红色的彼得兔,更不喜欢两张书桌中间多了张椅子。
总之,她讨厌三人行的世界。
所以,她最后一个下班,她把作业报告带到公司去做,她老是拖到三更半夜,蒋烲的电话一催再催后,才回到公寓。
她努力躲着他,躲着和他一起筑梦的女生,也躲避自己不该存在的感情。
今天,她回到家已经超过十二点。她把车子停在公寓楼下,刚下车,一个高大的黑人从她身边跑过去,在一阵拉扯间,她才发现自己正在被抢。
她当然不能放开包包,里面有她和员工们合作、忙了快要两个星期的行销计划表,还有她无数个夜晚没阖眼写出来的论文,她没有体力从头再来一次。
“放手!”黑人一面朝着她大叫,一面挥动手中的刀子。
“不放。”她也朝对方吼回去。
碰到这么凶的恶婆娘,黑人急了,一个没控制好,刀子别过她的手臂,过度恐慌问,詹沂婕没感觉到疼痛,只觉得有东西划过。
她死命抱住包包,猛摇头,说不放就不放。
她把黑人弄急了,大手一拽,他把她撂倒在地。
她的膝盖和手肘摩擦着柏油地面,紧急之间,她用力抱住抢匪的小腿,哽咽哀求,“你要钱就把钱全部拿走,但是请你把里面的随身碟留给我,那是我忙了好久好久……”
黑人听见她的话,顿一下,低头看着狼狈的她。五秒钟,他翻出袋子里面的小皮夹,抽出整钞,连零钱都不放过,然后把包包连同皮夹往下抛。
詹沂婕松开他的腿,抱住自己的包包,还喃喃自语般的对抢匪说谢谢。她真是疯了。
很显然,抢匪也被她的谢谢弄得不知所措。
他匆匆丢下一句,“快点离开这里,要是再碰到别人,你就倒大楣了。”
心一惊,还有别人吗?她顾不得身体上的疼痛,动作和抢匪一样快,她抓起包包,把满地的杂物收拢,胡乱塞进包包里,右手紧握住抢救回来的随身碟,冲进大楼里面,关上大楼的门,她还是觉得不安全,三步并作两步跑上楼。她跑得很急、胸口喘得很剧烈,跑到家门口时,颤抖的手竟连钥匙都插不进锁孔里。
快开门啊……她越急越弄不好,频频回头,生怕楼梯间再度冲出抢匪,她吓破胆了,双脚抖、牙关抖,她抖得像风中落叶。
突地,门从里面打开,她抬头,看见蒋烲眼里的错愕。
“你做什么去了?”他口气很差。
她本来想一古脑儿告诉他,她碰到抢匪了,想告诉他过程多么惊险万分,她想说刀子划过她的手臂,柏油路面磨破她的手肘和膝关节,也许这次她真的会得蜂窝性组织炎,客死异乡。
她想把满肚子的恐惧对他倾吐,还想投到他怀抱里,重温那个晚上……
但是一颗小小的头颅从他身后冒出来,阻止了她未出口的话和未脱缰而出的泪水。
急踩煞车,压制她恐惧、想寻求支持的心。
是啊,她怎么能依赖他?挺起胸膛,她假装一切状况都在控制中,假装那场意外是很容易就能消化的小插曲,她一点都不怕,抢劫只不过是学习长大与独立的过程,严重程度和挨老板骂一样,她可以解决的。
“我去抢银行。”詹沂婕轻笑,说服自己,胸口里面咚咚咚跳动的器官,不痛了。
“公司给的薪水不够,要你去抢银行来补贴?”蒋烲横眉竖目地问。他知道她有事,只不过打死不讲。
“是啊,如果你考虑给我加薪的话,也许我可以考虑辞掉兼差。”她又笑,这一次,她的笑脸给了他身后的Judy。
“你看起来很惨。”Judy也给她一个微笑。
“我已经尽力让自己全身而退了,我的同党们还在和执法人员玩捉迷藏。”脱掉鞋子时,她才发现高跟鞋的左脚少了鞋跟,难怪她走路不顺。
“你真幽默。”
“我要去睡觉了,如果有警察来找我的话,帮个忙,就说我整个晚上都和你们在家里看电影。”詹沂婕抚抚头发,把散乱的发丝拢到耳后。她对Judy点头,走过蒋烲面前时,她低下头,半句话不说。
眼看着她离开,蒋烫的桃花眼在冒火花。连他都不能讲吗?他还以为自己是她的好朋友,他还以为有关她的任何事,他都会第一个知道。
对于她的隐瞒,他很不爽。
“你怎么了?”Judy拍拍他的脸,亲昵的问。
“没事。”他的口气很闷,脸色更是闷到一个不行。
“你在生气,我做错了什么吗?”她的手勾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尖,在他唇边烙下一连串的亲吻。
“没有。”温柔送到眼前,他满脑子却是詹沂婕那张皱眉要强的脸。
“没有的话,抱我进房间……”她一跃,跳上他身体,两只脚勾住他的腰,浓厚的性暗示,想撩拨他的欲望。
“Judy,今天……”
“今天很好,今天是我的生日,你说要送礼物给我,我说我最想要的礼物是一整个‘阿烲夜’,想后悔吗?门儿都没有。”
说着,她的唇堵上他的嘴,送出一个热热烈烈的法式亲吻。
他喜欢Judy,已经酝酿了好长一段时间。他追啊追,终于把她追到自己身边,他很喜欢她,想过和她天长地久,可是今天晚上……他心不在焉……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沂婕的愁眉会深深烙在心底?
要到厨房倒开水的詹沂婕看见交缠的两人,垂下肩,冷漠以对。
她回房,关上门,坐在床边。
这间公寓什么都好,就是两间相连的房间隔音设备太差,隐约间,她听见Judy的声音,于是她知道他们回房了,接下会发生什么事,谁猜不出?
她用力捣住耳朵,不听、不想。
她不断地提醒自己,她和蒋烲有亚当史密斯的分工理论,没有曹雪芹的镜花水月:他无意,即便她有心,也是落花流水一场空话,对他有心的女人太多,她不需要去凑数啊。
她忘记伤口还没有处理,就躲进浴室、打开莲蓬头,水哗啦啦一阵乱冲。
伤处的痛,痛不过心,她闭起眼睛欺骗自己,脸颊流下的灼热,不是酸涩泪水,它的PH值是不偏不倚的7……
她并不知道,这一晚,Judy带着愤怒离去,而不了解自己的蒋烲,在房间里徘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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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沂婕学乖了,只要是避不掉蒋烲的夜里,她就会留在公司里面过夜。
总经理室里有张大沙发,置物柜可以放下好几件套装,而员工厕所可以反锁,并且提供热水。
洗过澡,她回到办公室,从抽屉找出优碘。
她伤口发炎了,都怪她太蛮皮,手臂上的刀伤,她拖了两天才去找医生,还以为上上药就可以,没想到医生硬是给她缝了十七针。
“这就是你不回家的原因?”
蒋烲的声音让詹沂婕吓一大跳,手上的优碘滚落,在她白色睡衣上留下一道褐色印子。
她抬眉,吐气。“不是,我不回去是因为很忙,留在这里,我可以多点时间处理公事。”
“说谎,你开车,只要二十分钟路程。”他知道她怕浪费时间等待,一到美国就给她买车子。
“先生,你知不知道累坏的女人,坐在驾驶座上很容易打瞌睡?”
詹沂婕走到茶几旁,倒一杯咖啡递到他面前。
他看她一眼,“你什么时候开始喝咖啡?”
他问倒她了,她什么时候开始喝咖啡的?什么时候开始在抽屉里面准备几包糖果?她的改变,连自己都不知不觉。
“在这里,咖啡是一种很容易取得的食物。”
蒋烲的出现让她慌了手脚,她还要继续擦药吗?算了,今天不擦了,顶多明天再流点脓,反正她还满习惯带伤的日子。
拉下袖子,收好瓶瓶罐罐,她不想在他面前展现她的伤。
他脸色很差,放下咖啡、走到她办公桌边,迳自打开抽屉,把药品拿出来。
“你开车睡着,出车祸了?”
“不是。”
“这些伤口是怎么来的?”才刚感冒结束,又把自己弄伤,她是和美国磁场下台还是水上不服?他没有好口气的问。
她避重就轻,“小事,我可以处理。”
“这就是你处理的结果?”蒋烲瞪着她裙摆掩盖不了的膝盖。
来这里之前,他已经满肚子火。
连续三天,她都不在家。他打手机、她关机,他打电话、她开电话答录,他每天等到凌晨两点,都看不见她的人。昨天,他发狠,直接躺到她的床上等,结果答案出炉,她根本没回家。
他以为她交了男朋友,一个小小的“以为”让他的脾气大到不行。
要不是他打电话和公司员工探听过,确定她除了上课时间以外都留在公司,他肯定一来就把她轰得体无完肤。
只是……不等他轰,她已经体无完肤了!心揪疼着。她不是女强人吗?怎么能力这么高超,却连自己都不会照顾?
“我忙,所以……”
“所以让小擦伤变成可以流出可乐的大伤口?”
“好吧,我是有一点懒散,可是我去看过医生了。”
詹沂婕拉开袖于,指指还没拆线的刀伤,证明她的确花心思处理过了。
这下子,他才看仔细,她的手臂、手肘丑到无法形容的鬼样子。
他深吸气,桃花眼变成桃花剑,光芒射出去,她差点被他射出胃穿孔。这是他首次露出杀人眼神,温和被锐利取代,弥勒佛变钟馗。
“你到底是怎么弄的?”
他目光灼灼,逼她不得不说实话。“我碰到抢匪。”
“星期一晚上?”
“对。”
该死的,他就知道不对劲,那天晚上,他明明在她眼底看见了泪光,他应该把Judy送回家,应该到她房间把她抓到医院里,应该……
天,他还在计较已经过去的事情,智缺!
“为什么不告诉我?”
詹沂婕飞快挂起笑容。“你要我当电灯泡?不要吧,我才不要Judy小姐恨我一辈子。”
“你都不介意让邵祺棻恨你一辈子,为什么担心Judy恨你?”他没好气的说。
蒋灾拉过她的手,把她压在沙发上,不由分说,替她上药包扎。
“你说过的呀,Judy不一样,她是你想定下来的对象,我怎么可以对未来的老板娘不敬?”她嘴上说得轻松:心底却是慌乱抑郁,Judy的“不一样”,让她好沉重。
“再不一样,被抢劫是很严重的事,你当然要第一个告诉我。”
“你的确是第一个知道的啊。”这件事,她没告诉过别人。
“意思是,你也没报警?”
她的聪慧到哪里去了?气气气,他伸手把她的头发揉成鸟窝。
他真的很想捏死她,虽然,他是第一个被告知这件事,让他的心情稍稍宽慰。
“我只损失两百多块美金,他把随身碟和证件都还给我了。”
说到底,她还是感激抢匪的,要是换了别人,别说证件,她那种死命护包的行为,哪会只换得一个十七针的小刀疤?
“不要嘻皮笑脸,总之,往后八点前一定要到家,做不完的工作带回去做。”他端出老板的威信。
他居然批评她嘻皮笑脸?搞错了吧,她是女强人,会嘻皮笑脸、玩世不恭的人是花花公子蒋烲先生,不是詹沂婕。
“家里很吵,那里……隔音设备不是太好。”忍不住,她嘟起嘴说。
听见她的抱怨,他的反应居然是呵呵大笑。“你在嫉妒。”
被抓包了?不管是不是被抓包,她打死不认。“我为什么要嫉妒?”
“你嫉妒我找到女朋友,你却乏人问津。”
“你想太多了,如果我肯点头,想和我交往的男人多得是。”
“你不会对他们感兴趣的。”蒋烲挥挥手,口气百分百肯定。
“我的同学里面,有很多才德兼备,公司里也有不少帅哥。”他以为全世界只有他一个才称得上男人?
“你才不会浪费时间在这些没结果的恋情上面。”
“你是神机妙算刘伯温啊,你又知道我谈的都是没有结果的恋情?”
“男人会因为一时好玩去碰碰女强人,但一段时间之后,就会了解,女强人有多难缠……”
他只是在开她玩笑,但她认真了。
是这样吗?所以他把她当成死党、好朋友,却从不认真考虑和她走入爱情里,他可以和路人甲乙丙发展短暂爱情,独独看不上就在身边的她。
天底下的男人都害怕女生太精明,他们不喜欢被控制,而女强人的特质就是热爱控制。原来啊,她输在能力太强,输在难缠。
背过身,她走到办公桌边,想翻出一颗糖果,甜甜心、暖暖胃,弯腰、打开抽屉……不能再像他了,不能再被他影响自己的一举一动。抑下冲动,她把抽屉关回去。
“你是对的,我是女强人。”她深吸一口气,“所以你别惹我,否则,我会缠得你哭笑不得。”
她在恐吓他?好玩!蒋烲勾起桃花眼。要不是他逼自己谨守朋友原则,他一定会吻她。“好啊,对于被女人缠,我很有经验。”
“惹火我,我会毫不犹豫破坏你和你的Judy小姐。”她在对他放狠话了呢,是不是很好笑?她还以为就算没办法更进一步,他们还是无话不说的好朋友。
“那你得要有足够的能耐才行。”他当她在开玩笑。
“别忘记,我破坏你和那些小情人的纪录,成绩斐然。”詹沂婕抬头挺胸,表情骄傲。
“你也说了,我和Judy不一样。”他对自己和Judy很看好,他还想过带Judy去见见住在美国的阿擎和大姊。
“你想测试我的破坏功力有没有进步吗?”
“不管你有没有进步,你都没本事破坏。”
“要不要试试?”
“放马过来。”
她瞪他,他也瞪她。
他在等她笑开,而她在逼自己笑开。
詹沂婕知道他以为她在开玩笑,她也知道,自己的话有七分真心,三分想像,她真的希望自己有本事破坏他们。
然后,她成功逼迫自己了,在同一个时间点,两个人笑开。
一阵笑声后,蒋烲说:“喂,女强人小姐,跟我回家好不好?”
“我觉得睡在这里还不错。”她不想妥协:心痛的感觉坏透了,她不想一尝再尝。
“如果是Judy的关系,以后,我尽量避免带她回家。”他握住她的手,说得诚恳认真。
“不是Judy的关系,而是我真的很忙,你知道的,我很认真挽救分公司。”她在说谎。
说谎是这样的,说一次、两次,能说服别人,说十次,就会连自己也一并说服了,她必须花点精神说服自己,他们之间只是朋友。
“我聘司机给你,他会平安送你上下班,不会让你在驾驶座上睡着。”
“我只是地下总经理,不是地上总经理。”
“谁说地下总经理不能拥有特殊待遇?”蒋烲的浓眉挑了挑,丢给她一个痞子笑。
她叹气。“蒋烲先生。”
“有。”
“你知不知道,对一个人好,要有限度、有范围、有界线。”
“如果我对你的好,就是不想有限度、有范围、有界线呢?”他是挑衅大师,对于所有界线,都想去踩一踩、踏一踏。
“那会让人搞不清楚份际,有了过度念头。”
“比方……”
“比方我会误以为你对我有特殊想像。”
“什么特殊想像?”
“你想追我。”
她话一出,他噗哧大笑。
“这个好笑,你的幽默感有进步了。”
他笑、她也跟着笑,只是他不知道,他的笑有多伤人。
她的爱情看在他眼底只是幽默,她的实话实说听在他耳里是笑话。
她努力阻止他前进,他硬是肆无忌惮前进得大大方方,害得她的认真……变得很虚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