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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张月薇难掩幽怨的目光中离开,顾青彤缓步走回卧龙宫。
听到张月薇那番话后没有欣喜的感觉是不可能的,就像当初听到苏秀雅说起龙床非常人所能睡时,她的心底也有无可言说的窃喜。
但是,越是这样,她就越不知该如何面对皇甫夜。
他的确曾向她表示过,她是与众不同的,也许,也是无可替代的?
如果他心中所想,真的是她所期待的,那她这一生该如何回报这份让她渴求已久的真情?
就这样想出了神,以至于她站在卧龙宫门前都忘了叫人通报。
太监笑着对她点头哈腰,主动打招呼,“顾贵人,圣上说您要是回来了,让您直接进去就好。”
这话惊醒了她,抬头看了看头上宫门的匾额,她问道:“圣上现在在忙吗?”
“再忙也会腾出工夫给顾贵人的,不过圣上现在外出了,让顾贵人先在殿里等他。”这个太监很有眼力,在他眼中顾青彤绝不等同于一般的把子。因为他是眼睁睁看着她从童大人变成了现在的顾贵人,其间的变故起因他虽然不能懂,也不知道,但是圣上面对她时那份特别珍惜的眼神,以他这双在宫中饱经历练的眼是绝不会看错的。
顾青彤笑了笑,独自走了进去。
皇甫夜不在宫中,正殿显得空旷,高高的条案上还有一些尚待他处理的公务。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她只好坐下来等。
等了半晌,有宫女端进来一碗银耳汤,笑咪咪地对她说:“顾贵人,圣上吩咐如果您先来了,就先喝口热汤,让您不要着急。桌案上有他给您挑选的书,您可以先读一读。”
顾青彤这才注意到属于她的那张桌案上的确放着几本书。
这些书像是年代久远,纸页都已经泛黄且显得脆弱,每一本都用木匣精心装放,让她不忍翻睹。随便选取一本,书名叫《天罡论》。此时,热汤下肚,天色渐暗,这本读来有些晦涩的《天罡论》让她渐感困倦,不知不觉就伏在桌案上睡着了。
过了好一会儿,忽然觉得有人将她抱起,她睁开迷蒙的眼,对视上皇甫夜狭长的眸子。
“圣上,您回来了。”她动了动身子,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床上。
“嗯,让你久等了。”他啄了下她的唇,笑问道:“那本书不好看?居然让你看到睡着。”
“那本书是写给男人看的,讲的都是男人怎样统治天下,在臣妾看来,有许多都是偏激之词。”她平心而论。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所以才特意选这本书给你看,它可是东岳历代皇帝必读的书之一,身为女子能看到的,你是第一人。”
平静地望着他的脸,她伸出手在他的脸颊上轻轻摩挲,当手指接近他的唇时,他张开口故作恶狠狠地咬了一下。绿光闪烁,她又看到了自己手指上那枚绿宝石戒指,心念一动,她将戒指摘了下来,递到他面前。
“干么?”他故作不解。
“这是圣上那次丢在我那里的,还给您。”
“你戴上挺好看的,就戴着吧。”他没有伸手接。
“张贵人今天和我说这枚戒指有特殊的意义,臣妾可不敢戴了。”
“特殊的意义?”皇甫夜扯动了下唇角,“那都是人编出来的。如果我现在告诉你,我的靴子便是传国之宝,你是不是会觉得很可笑?可是倘若我把它写在圣旨当中,玩笑成为君命,你就不会笑了。
“所以,不要把传说当一回事,也不要把什么传国之宝看得太重,它不过是一枚戒指,先帝喜欢它,就当作传国之宝,我喜欢你,就将它做为定情之物转赠,没什么大不了的。”
“圣上给每个妃子都是这样送定情之物的吗?”她学着他的样子,悠然勾起嘴角,“这么看来,做您的妻子真的很走运,只是靠您的赠礼就能发大财。”
皇甫夜一蹙眉头,“怎么?你还敢把这枚戒指转卖了不成?顾青彤,我警告你,之前你纺纱织布,我只当你是闲来无事打发时间,但是以后绝不许你再把亲手做的东西拿到外面去兜售,成何体统?”
“圣上是气我坏了宫里的规矩,还是败坏了您的名声?身为一国之君,不能照顾好妻子,害得皇妃要靠纺纱卖钱……这样的罪名若是在后世传开,您会颜面扫尽吧?”
见她居然如此胆大地撩拨他的怒气,皇甫夜反而觉得好笑,一手捏住她的下巴,一手扣紧她的腰,“你以为你的那点伎俩真的可以难倒我吗?你卖给朱子桥的那些诗词已经被我下令全部封存销毁,而你织的那匹布,你知道它现在在哪里?”
顾青彤为之讶异,“在哪里?”
“就在你的身下。”他撩开金黄色的床单,露出下面白色的褥单。“你以为,朕会让自己妻子亲手织的东西穿在别的男人身上吗?”他冷笑着,还带着几分咬牙切齿,“这是朕这辈子所见过最离谱的坐地起价,一匹普普通通的白布,那个卖家居然给我开价一万两。”
他突然将维持了很久的“我”改回“朕”,像是在故意对她施加帝王的压力。
她苦笑着问:“圣上一定不会给吧?”
“不给?让人以为朕以贵势压人?或是搬出朕的身份,更加让天下人耻笑?”皇甫夜的语调恼怒,那是被迫掏出一大笔冤枉钱后的不满和心疼。“你若是经常这样卖布,朕的东岳金库很快就要被你败光了。”
她先是听得惊讶,然后吃吃地笑了,“臣妾还为自己小赚了一笔而窃喜许久,没想到真正赚到的是那个买布的人,早知道那匹布可以卖得如此高价,臣妾的卖价也应该高一些才是。”
“你还嫌朕气得不够狠吗?”皇甫夜手下微微用力,就让她的笑颜不得不在他的指尖停住。
“今天在外面转了这一圈有什么收获?”
“收获就是──知道了这枚戒指的来历。”她的眼神迷惑了一瞬,手掌悄悄滑过身下丝滑的锦缎,“圣上大概忘记了一件事,这张床,臣妾已经连躺过两次了。”
“那又怎样?”他挑挑眉。
“苏贵人在世时曾和臣妾感叹过一件事,让臣妾很受触动……”
“什么事?”
“她说……圣上为了安全,从不曾在她那里留宿到天明,更不会让妃子睡在您的龙榻上。”
他哼了声,“怎么?突然间才发现原来你是这样的与众不同?所有朕的禁忌似乎都被你破得七七八八。”
“圣上对臣妾这么好,臣妾的野心会越来越大的,胃口越大,就越不容易满足,但是圣上不会喜欢一个胃口大心眼小的女人。”
她的语调中有着淡淡的哀伤,明眸望着他时浮现出淡淡的水雾,被他擒住的身体虽然不能动,但是她悄然摩挲着他后背的那只手依然足以让他感受到她蠢蠢欲动的情欲了。
她是一团火,随时可以被他点燃。
于是他毫不迟疑地狠狠吻了她,响应着她所展现出的热度和激情。
一个对他有野心的女人,无论胃口有多大,他都不会拒绝。因为这个女人是她──顾青彤,因为他无可救药地爱上她,甘愿为她奉献一切。
“想知道朕刚才去了哪里吗?”他忽然哑声改变了话题。
“嗯?”她的神智已经有些模糊,禁不起他这样跳跃的思维。“不知道。”
“朕去了你家,准确地说,是你父亲家,卫放海将军的家。”
她全身一震,立刻清醒过来,“圣上去那里做什么?”
“朕说过要帮你父母做个和事佬,既然你不再反对他们夫妻的事情,朕总要对卫放海有个交代,再说,为了宫里这点事情,朕还有求于他。在卫放海家说这些隐密的事情,其实比宫里更安全。”
她忽然沉默不语。
他用舌尖挑开她紧闭的唇齿,“说话,青彤,不要故作沉默。朕知道你还是不高兴朕插手你的事情,但是朕,我,如今也算是卫放海的女婿,总不能一直将他当作外人排斥,尤其这涉及他女儿一生的幸福。”
“我爹他……一定很感激圣上吧?”顾青彤终于认命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我要的不是他的感谢,而是他的忠心。说来真是有趣,据说当年先祖皇帝因为女儿而和卫家疏远,现在我又是为了女人和卫家走得这样近,冥冥之中,天意真的很难测。”
“关于苏秀雅的事情,圣上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嗯,明天,我给你看出好戏。不过,你今天从张月薇那里又听来了什么?”
“圣上知道我是去张月薇那里?”
“你怎么想的难道我会不知道吗?许娉婷是个实心眼的傻丫头,就算是她杀了苏秀雅,也必然是被张月薇挑拨,更何况,如今还没有证据显示许娉婷与命案有关。”
“张月薇是个极为聪明的人,她不会让自己轻易露出马脚,只是今天我从她身边路过时,无意间闻到一种香气,这种香气,臣妾曾在苏秀雅的身上闻到过。”
“你是说她们用同一种香料?这有什么奇怪的?”
她摇摇头,“她们两个人圣上都曾经宠幸过,但是您对她们每个人的香气真的不够熟悉。这种香料是从海上传来,据说是从一种神秘的大鱼身上采集到的,所以极为稀有,价格昂贵。在我东岳,买得起这种香料给自家女孩儿用的也实在不多。
“苏秀雅的父亲虽然是小小的员外郎,但是世代经商,尤其擅长经营香料,有这种东西并不奇怪,但张月薇的父亲是礼部张超大人,人人都知道张大人是个清廉的好官,他女儿又怎么可能用得起这种香料?”
顾青彤的话让皇甫夜正色起来。“那,依你之见呢?”
“臣妾现在不好说,但这或许可以算是张月薇的一个疑点。”
皇甫夜笑了,“看来你的收获不如我。”
“圣上也有收获?”她不解地看着他。
“别忘了朕是皇上,难道只是坐在朝堂上喊着‘有本上奏,无本散朝’的迂腐皇帝吗?你要去查案,朕当然也可以查。”他傲然地扬了扬下巴。“今天我去许娉婷那里转了转,本来想去旁敲侧击地提醒许威一下,但是路上却遇到了张月薇。你猜她和我说什么?”
她眼珠转一转,“是让圣上小心许威将军?”
他赞许地点头,“果然还是女人最了解女人。”
“她是有点着急了,以为圣上有意和许娉婷修好,或者,怕你对许娉婷并没有她想的那样厌恶。”
“不是她着急,而是她笨,自以为能看透我的心思,但是我被一个女人看透就罢了,难道还会被第二个女人看透吗?”
顾青彤淡淡一笑,“看透一个人并不是什么难事,重要的在于,你对于这个被你看透的人到底花了多少心思,也许看透和被看透,只是两人心灵相通时刻的心有灵犀罢了。”
“这么说来,你对我的确花了很多心思喽?”皇甫夜露出得意的笑容,“那么,我实在不该辜负你这份盛情美意,所以明天的这出好戏,我必须请你和我一并来演。”
“我?”她不解地看着他,但他只是笑着以吻回应,再不肯多透露半个字了。
向来只酣睡一人的龙床,今夜是龙凤合眠的地方。
纠结出皱纹的床单,沾满汗水的散落黑发,以及那枚永远闪烁着绿色光芒的戒指,成为这一夜卧龙宫中最与众不同的景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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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许娉婷刚刚走出宫门,发现宫门口站了十几名卫兵。她自小就和父亲出征打仗,对这样的情势立刻警觉起来,问道:“谁派你们来的?”
卫兵中一个队长模样的人躬身道:“娘娘,是圣上派我们来驻守的,最近宫中有乱,圣上怕几位娘娘这里不安全。”
她狐疑地看着这些人,门口值守的太监又来禀报,“圣上请娘娘到卧龙宫去。”
“叫我去做什么?”
“不知道,圣上说娘娘去了便知道。”太监笑容平和,并不像故意有所隐瞒。
但许娉婷并没有立刻去卧龙宫,而是转道去了拜月宫,到了拜月宫门口,宫女笑着迎上来,“许贵人,我们娘娘去了卧龙宫,您如果要找她,就要去卧龙宫找了。”
原来月薇也去了卧龙宫?这样听来许娉婷就放心了。说不定是圣上同时召见她们几个人,并没有特殊的意义。
然而,当她来到卧龙宫却发现气氛非常不对。卧龙宫门口同样持刀站立着卫兵,而且数量更多到几十人。
太监引领她走到卧龙宫的正殿,在那里,张月薇和顾青彤分别坐在皇甫夜的左右,殿上空空荡荡,再没有第四张椅子留给她。
她一下子感觉不好,却不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正要开口问,只听皇甫夜冷冷地说:“许贵人,你知罪吗?”
她大惊,“臣妾不知,圣上为何要这样对待臣妾?”
“哼,你昨天和你父亲在宫里都密谋了什么,趁早说出来,这里四下无人,朕不会给你外传,说不定还可以放你一马。”
“臣妾和父亲只是闲话家常,没有说什么啊。”许娉婷焦急地对张月薇说:“月薇,昨天你在的,你帮我说说话,圣上是不是误会了?”
张月薇面露难色,“娉婷,我已经和圣上说过了,昨天我在的时候,你和许将军的确没有说什么,后来我就走了。”
“你走后,我们也没有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啊。”许娉婷一眼看到闲闲坐在旁边的顾青彤,恍然大悟地说:“是你和圣上乱说了什么!一定是你!你气我那天指责你有嫌疑,就反过来咬我一口!”
“许贵人,请你注意你的言行,青彤可是一直在为你说好话的。”皇甫夜冷着脸,用词之间亲疏远近一下可判。“既然你不承认,朕就只好提醒你──近日西岳是不是有人寄住在你家?”
许娉婷诧异地说:“的确有这件事。但那些人是我父亲的老友,来到东岳只是为了和父亲叙旧,并没有其他特别的意义。”
“哼,西岳的山贼偷偷摸摸到我东岳来和我东岳的将军密谈,你以为朕会相信他们只是叙旧这么简单吗?”皇甫夜的声音突然高了起来,“许娉婷,苏秀雅的死和你到底有没有关系?”
许娉婷已经由惊惧转为愤怒,“圣上怎么可以这样横加指责臣妾?臣妾是冤枉的!臣妾……我、我虽然极为讨厌她,但是绝对不会对她起杀心!月薇,你帮我说说话啊,那天我们不是还在说这件事吗?”
张月薇轻叹口气,“娉婷,我知道你只是性子直,容易冲动,我想,你应该不会做的。”
“什么叫我应该不会做?我肯定不会做的啊!”许娉婷简直怒急攻心,万万没有想到好朋友给她的辩护是这么的苍白脆弱。这无异于加在她头上的疑云又多了一层。
皇甫夜也叹了口气,“娉婷,朕知道自你入宫后朕有所亏待于你,但是朕真的没想到你会这样辜负朕。”他从桌案上推过来一个纸包,“这个东西,你应该不陌生吧?”
“那是什么?”许娉婷完全不明白。
“这是昨夜内廷侍卫悄悄潜入你寝宫时,在你的枕头下发现的东西,朕已经叫太医院的人来看过了,经验证,这是剧毒无比的砒霜。”
许娉婷脸色苍白如雪,“圣上!这是有人栽赃陷害!”
“谁能有这样大的本事,栽赃陷害到你的寝宫中。”皇甫夜的目光越来越冷,“来人,请许贵人到刑部去,既然朕给了她悔过自新的机会她不要,那就别怪朕薄情了。无论刑部怎样给她治罪,朕绝不插手。”
许娉婷高喊着冤枉,又哭又闹、又骂又喊地被拉出大殿,她凄厉的声音在殿中徘徊了很久。
皇甫夜悠然问道:“你们两个人该不会为许娉婷求情吧?”
“圣上……”张月薇忧伤地说:“她毕竟是女儿身,请圣上不要让刑部的人太为难她。”
“到底是朋友,这个时候你替她说话,就不怕引火上身?”他淡淡地看了顾青彤一眼,“青彤,你怎么一言不发?”
“这是她咎由自取,臣妾没什么可说的。”她挑着眉,轻描淡写地一笑。
“你的心真是够狠够硬。”皇甫夜脸上的冰霜忽然化作春水,一伸手,“来,到朕身边来坐。”他所指的“身边”,其实是他龙椅上多余的位置。
张月薇诧异地看着顾青彤就那样自然地坐了过去,皇甫夜伸手一抄,将人抱在膝上,甚至当着她的面,毫不避讳地就去吻顾青彤的唇。
那样的亲匿、缠绵和旖旎,仿佛是最刺人眼的针,可以将观者的双眼扎出血来。
“圣上,张贵人还在这里呢。”顾青彤呢哝着,推着皇甫夜不规矩的手。
“喔,朕倒忘了。”皇甫夜含糊着笑,“月薇,你先回去吧,这次多亏你来报警,改日朕再去你的拜月宫。”
“是,臣妾告退。”张月薇缓缓起身,一步步慢慢倒退,她看似低垂着眸光,其实正用眼边的残光注意着高台上那一对正纠缠不清的男女。
原来圣上真正在意的人还是她──顾青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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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张月薇正在窗前抚琴,有宫女禀报,“顾贵人来了。”
她沉着脸,“告诉她,本宫病了,不便见客。”
“可是……”
宫女还没有说完,顾青彤已经笑着进来了。
“张贵人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呢?如今苏贵人死了,许贵人被关了,这后宫中只有你我,不常走动走动该多寂寞啊。看,妹妹为你带来了难得一见的雄黄酒,专程来请姊姊尝尝的。”
“我担不起你这一声‘姊姊’。”张月薇瞥了眼她手中的酒瓶,“而且我也不喜欢雄黄酒。”
“姊姊不要和我客气嘛,论年纪,也许我比你大一点,但是圣上先宠幸过你,也是先封你为贵人,我叫你一声姊姊也是应该的。姊姊不喜欢雄黄酒?我还觉得这酒和姊姊的为人最为匹配。”
张月薇眯起眼,“你这话什么意思?”
“姊姊博览群书,没听说过《白蛇传》的故事吗?”顾青彤的笑容越来越诡谲,“当年就是一坛雄黄酒让白素贞现了原形,吓死了许仙。”
张月薇拍案而起,“顾贵人,你深夜到我这里来胡言乱语,是仗着圣上宠你就如此不把我放在眼里吗?”
顾青彤轻笑道:“姊姊别生气。今日许娉婷入狱,多谢你帮我除去这个心头患,所以妹妹是来谢你的。苏秀雅、许娉婷,这两个人都让我不顺眼,却都是姊姊帮我除去的,你说我是不是该大礼谢你?”
“她们倒楣与我无关,你不要想嫁祸到我的头上。”张月薇斩钉截铁地说。
顾青彤笑了,“姊姊总喜欢在我面前装腔作势,这样多没意思?既然姊姊不承认,那我就提醒姊姊一件事,为什么苏秀雅身上的香料会跑到姊姊身上?难道姊姊家里用得起那么贵的鱼沉香吗?”
张月薇微变了脸色,冷笑道:“我用不用得起鱼沉香和她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了。我已经问过苏秀雅的贴身宫女,她的鱼沉香都是放在一只贴身的香囊袋里,据说这种香料可以刺激情欲,尤其会让男子兴奋,但是自她死后,这只香囊袋就不翼而飞了,如今这香气又出现在姊姊身上,你说这是不是一个值得让人怀疑的巧合?”
张月薇冷笑道:“既然你都说是巧合,那就只是巧合而已。这香料是我父亲送我的,和苏秀雅一点关系都没有。”
“是喔,张大人清名在外,居然买得起这一两千金的香料给女儿?那姊姊可不可以把你的香囊袋给我看看,据说这鱼沉香一旦做成就只能放在一个香囊袋里,若是取出另存,香气就会消失,我记得苏贵人的香囊好像是……”
“住口!”张月薇失态地低喊,“顾贵人,请你立刻离开我的拜月宫!”
“怎么?说中你的心事了?”顾青彤笑着,“好,我可以现在走,不过这些事情,我可不保证不会在床上对圣上说溜了嘴。”
张月薇倒吸一口气,沉吟很久,一字一顿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很简单,两件事。”顾青彤竖起两根手指,“其一,从今以后,不许你再对我耍心眼,用歪门邪道整我;其二,那只香囊我觊觎很久,你若肯割爱,我万分感激。”
张月薇一愣,“你要?可是你就不怕我说是你偷的吗?”
她咯咯笑道:“你放心,苏秀雅死时,我和圣上在宫外,所以绝不可能是我杀了她抢了香囊。而且,你把香囊给了我,你自己的嫌疑也就没有了,我就算是想说你的坏话,圣上也不会信的,对不对?”
张月薇迟疑许久,终于一咬牙,“好,我答应你。”但是她没有立刻拿出香囊,而是扬声道:“来人,取两个杯子来!”
顾青彤笑问:“怎么?肯和我对饮了?”
“今日之事,不传六耳,你必须和我起个誓。”张月薇紧紧盯着她的眼,每个字都是从齿间迸出来。
“好啊。”顾青彤伸手从宫女拿来的托盘上拿下一个杯子。
张月薇拿杯子的时候却突然手上一滑,杯子立刻掉在地上。
“笨,这点事情都做不好!”张月薇勃然大怒,将宫女训斥一顿。
那宫女委委屈屈地不敢辩驳。
顾青彤笑道:“这点小事值得姊姊这么生气?不就是换个杯子吗?”顾青彤一边推着被骂的宫女出殿,一边软语安慰着。
在她的身后,张月薇悄悄拧开戒指上的一枚宝石,将其中一点白色的粉末倒进另一个杯子中,并且不动声色的往杯中注满酒。
这是一种极为慢性的毒药,无色无味,喝下后三五日内都不会发作。当日与苏秀雅同席用餐时,她便是趁她没留意,神不知鬼不觉地在菜里下了这种药。这一次也不能怪她狠心地故技重施,因为她实在不能冒险让自己有把柄落在顾青彤手中。
最重要的是,一山不容二虎。顾青彤之于皇甫夜那份极为特殊的地位,是她心中必须拔掉的一根毒刺。
等到顾青彤回身时,张月薇将那杯酒递给她,“你若是有诚意,就将这杯酒喝下,然后立誓再也不将这些事情告诉别人。”
“这有什么难的?”顾青彤举着杯子笑道:“不过,那只香囊你也要拿出来,我真怕最后是我喝干了酒,你却不给我香囊,害我空欢喜一场。”
“你还怕我耍赖不成?”张月薇冷笑一声,从袖子中丢出一只红色的香囊袋,“给你。”
“多谢了。”顾青彤将香囊握在手上,凑在鼻尖闻了闻,“好东西!难怪价值千金。”
“现在你满意了吧?”张月薇冷冷看着她手上的杯子,“你也该遵守诺言,喝下这杯酒了。”
“嗯,当然要喝的。”顾青彤刚刚将杯子举在唇边,忽然她手上的杯子被什么东西猛地击碎,酒液洒了一地。
张月薇惊跳起来,“你做什么?难道要反悔?”
“不是我要反悔,是有人不让我喝。”顾青彤无奈地耸耸肩,甩手向上一指。
张月薇顺势看去,只见宫殿的天窗上有道人影别地一下落在她们眼前。
一见到这个人,她的脸色惨淡如土,陡然跌坐在身后的椅子上。
“月薇,什么都不要和朕说了。该听的、该看的,朕都听到也看到了。”皇甫夜淡淡地开口,目光中那冷冷的疏离让张月薇心如死灰。
“青彤,和朕走,张贵人知道她该怎么做。”
皇甫夜紧紧抓住顾青彤的手,将她揽入怀中,带出了拜月宫。
当夜,张月薇饮鸩于拜月宫。不久之后,其父张超大人辞官告老,但圣意不准。
次日,许娉婷从刑部获释,又奉圣命悄然出宫,并且永去“贵人”封号。一年后,许娉婷嫁给卫家一位边关将领,终生留在边关驻守,不再返京。
苏秀雅被追谧为贤德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