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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来了!
晚上八点半,照理说捷运车厢里不该人满为患,至少不会拥挤到连站在门边都必须和身旁的乘客贴着身体——
但这个男人却从上车后就站在何春霏身后,而且愈靠愈近,整个人都快贴上她的背。不论她往左移还是往右挪,他马上又会若无其事地跟上,存心贴着她,吃她豆腐。
色狼!
她又怕又气,忍着委屈却不敢放声大叫,抬眸从车门上的玻璃反射看他一眼,
以为他会识相地打住骚扰的举动。
岂料背后的男人竟也从玻璃上看着她,一张还算斯文、长得人模人样的男性脸孔,竟还寡廉鲜耻地对着她浅笑……
她头皮发麻,感觉那男人的手掌又得寸进尺的摸上她的臀部,身体还随着车厢前进的些微晃动贴着她若有似无的磨蹭。
她暗自倒抽口气,吓得往周边瞄,却发现身边的人视线都不在她身边,没人能接收到她的求救讯号。
好啊,以为我长得秀气就好欺负是不是?她忿然握拳,生气地抿起嘴。
其实她可没外表看起来那么胆小怕事,而且这只大色狼的嚣张行径真的已经激怒她了,让她戚到被羞辱地十分火大!
何春霏紧揪着身前的皮包,娇小的身子被逼到无路可退,只得自立自强,考虑着是要回头直接掌他一巴掌还是狠踹他的小腿骨,教训一下这头披着人皮的禽兽——
“小姐,他在骚扰你吗?”
身后突然多了一个男人,他戴着一副黑框眼镜,侧背一个黑色电脑包,身高比那个色狼高出一个头,一手牢牢擒住那只从她臀部扒下的咸猪手。
她对这个男人有印象,知道自己看过他。
“你胡说什么,快放开!”长相斯文的色狼马上替自己喊冤,瞪着那个好管闲事的高大男人,急欲挣脱手上的力道。
四周的目光纷纷而来,盯着他们三人窃窃私语,但那高大的男人却稳如泰山,表情沈着,只是以低沉的声音再度问她:“小姐,他在骚扰你吗?”
那男人看着她,周遭也静下,彷佛全车厢的人都在等何春霏开口,决定另一个男人的生死。
她看了那个色狼一眼,随即用力点头,表情多了股‘有人靠’的气势。
“喂,你别乱诬赖人,我可以告你毁谤的!”色狼非但不认,还反过头来一脸生气地威胁她别乱说话。
“我清楚看到你这只手就放在这位小姐身上乱摸。”袁治宇使劲一扭,痛得那个色狼唉唉叫。“先生,你这叫性骚扰,我看我们有必要到警察局去一趟。”
袁治宇神情严厉地盯着那个色狼。就是有这种随意轻薄女人的败类,搞坏男人的名声,让同为男性的他引以为耻,看了就火大。
刚刚他站在斜对角的位置,一开始发现他们俩站得很近还不以为意,以为他们纯粹是一对动作亲昵的情侣,但稍后多看几眼,愈来愈觉得这女人的表情不对劲,抬头从玻璃上映出的神情似乎带着恐惧,而且那男人的手还放在她的臀上抚摸着,身体也刻意贴得更近……
他猜想这位小姐可能是遭到陌生男子的性骚扰,于是走过来揪出这条有损男性名誉的‘害虫’。
“你放开我!我什么都没做,你这个疯子,我一定会找律师告你的……”斯文的脸孔气急败坏地胀红,死都不愿在众目睽睽之下承认自己的下流行径。
“去跟警察说吧!”袁治宇不为所动,将那色狼的手拐到身后,揪住他的后领。“小姐,可以请你也陪我们走一趟吗?”袁治宇向被吃豆腐的何春霏提出请求,担心她会怕得不敢同行,姑息了这匹色狼。
然而她却抬高小巧的下巴,微眯起眼瞪着那个斯文败类,坚定道:“好,我、去。”
她加重最后两个字的语气,赞成给这种坏人一些教训,好让他知道她可不是好惹的,女人也不是他可以任意调戏的对象。
“你——”色狼恶狠狠地瞪向何春霏。
她立刻缩到人高马大的袁治宇身边,下意识地离‘靠山’近一点,然后继续以不服气的眼神睨向那个只敢凶女人的坏蛋……哼!
袁治宇把那个男人的手臂扣得很紧,以防他突然做出攻击她的动作。
车一停,他立刻押人下车,何春霏则跟在后头。
后头的车厢里发出一串此起彼落的掌声,为袁治宇见义勇为的行径鼓掌,还有一同走出车厢的乘客也在临走前顺道骂了那个色狼几句,只差没往他脸上吐一口口水——
钱很难赚,没人想为了一个色狼被捷运公司罚钱,划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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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附近的警察局做完笔录,袁治宇和何春霏又沿着原路走回捷运站。沿途他的目光不时停留在她身上——
她个子很娇小,目测大概下到一六0,加上高跟鞋站在身高一八六的他身边还没超过他的肩膀。
她有一头直亮的长发,但发色不深,软软的贴在她纤细的肩背,散发着自然柔亮的光泽。
她皮肤白皙,五官娟秀,唇上的颜色也是淡淡的粉红,一如她清灵的气质,淡雅得很温柔。
纤指画过漂亮的脸颊,她将发丝拨至肩后,露出秀净的侧脸,而后略偏过头看他。
在哪里看过她?
列车开动了一会儿,袁治宇还盯着坐在身旁的女人看,心里愈是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始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她?
原则上他的脑袋一向对认人不太擅长,若不是经常接触或熟识的人,他常常‘过目就忘’,有时候还会跟前不久才打过招呼的人再作一次自我介绍,弄得对方一脸尴尬,他本人却浑然不觉。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她摸摸自己的脸问他,声音甜美悦耳。一直被他盯着看,虽然知道他没有恶意,但她自己却戚觉有些不好意思。
“没有,我只是觉得你看起来很面熟,我们以前好像见过面。”虽然刚刚在警局里做笔录时得知她的姓名,但他对这名字一点印象也没有,不过总觉得自己好像见过她,而且不是‘大众脸’的那种见过。
她轻怔,听完他的话后微微一笑。
“呃,抱歉,我不是故意在跟你搭讪,只是觉得……你看起来真的很面熟。”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话听起来很像在搭讪女人时会说的老派开场白,于是连忙解释自己对她并无不良企图,还莫名紧张地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甚至将摆在两人座位中间的电脑包改放到大腿上,仿佛在划清自己‘清白’的界线。
何春霏看着他一脸正经的‘自清’动作,低头以手背轻掩着嘴,笑容比先前更加明显。
“没关系,我并没有误会你的意思。”她觉得这个男人认真得很可爱。其实她并没有怀疑过他居心不良啊,反而还很感谢他在她被那个色狼非礼的时候挺身而出,出手相救呢。
“而且你没记错,我们是见过面,有时候会搭同一班捷运上、下班。”她常在搭车的时候静静观察周围的人,所以记得这个男人。
印象中他都是像现在这样戴着一副黑框眼镜,背一个黑色电脑包,端正地打着一条素色领带,白色衬衫上有着整齐的烫线,不管坐或站总是挺直背脊、两眼平视前方,看起来是个颇为严肃的男人。
而他今晚还救了她,证明了他也很有正义威,另外——
“下一站……”
她正想再说什么,细柔的声音却被捷运车厢里的到站广播给掩没,打断了她原本要说的话。
“我要下车了,今天的事真的很谢谢你,再见。”她点头道谢,在车门关上前匆匆走出车厢,带走没说完的话。
关门的警示声随即响起,列车门很快地关闭。
她站在月台上,脚步稍作停留,望着那道背对车窗,坐得直挺挺的身影。
他突然回头,视线与她交会——
她嫣然一笑,向他挥手道别。
列车迅速地移动,顺着轨道呼啸而去。坐在车厢内的他反应慢了半拍,举起手却来不及向她挥别……
月台上的她走向电扶梯,心里再度浮现那个叫‘袁治宇’的男人,他逮住色狼时正气凛然的英勇模样……
这并不是她第一次在搭乘捷运的时候遇到登徒子的骚扰。大概是因为她的外表天生长得娇柔可人,就像小绵羊一样温驯无害,因此容易让人觉得她软弱可欺吧。
但实际上她才不是一只平白受人欺负也只会‘咩咩’叫两声的小羊咧,要是遇到存心欺负她、占她便宜的人,她也是会发脾气,勇敢反抗到底的,只不过……
这次派不上用场,因为有个路见不平的英雄先站出来替她主持公道,让那个爱欺负女人的坏蛋踢到大铁板了!
真开心!她觉得有人替她出了一口闷气,而袁治宇也从一个不曾交谈过的陌生男人,一下子跃升为她心目中的大英雄,虽然他话不多,外型也保守得有一丁点矬,但给人的感觉却很老实、可靠。
可是……他平常不是都早她两站上下车的吗?怎么刚刚她都下车了,他还继续往下坐啊?
何春霏猜想他可能还要去其他地方,因为今晚被她耽误了不少时间的关系……
应该再找个机会谢谢他的。
她走出捷运站,唇角上扬,决定了明天要提早出门上班。
车厢内,袁治宇抱着沉重的电脑包,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
“喔,原来是在车上看过……”他推着镜框,像终于找到电脑程式中出错的地方一样,满意地轻点头。
说也奇怪,之前他并不曾对那个长相秀丽的女人留下太多印象,但如今他满脑子却都是那抹纤柔的身影,那浅浅的微笑,起身时轻轻飘动的发丝,以及那温柔悦耳的嗓音……
从模糊到深刻,居然只要这么短暂的时间,她漂亮的容颜便已占据了他的脑海,真是好奇怪。
他仰头靠向后方,耳边响起列车到站的广播语音——
他震了下,这才发现自己竟过头了三个站,赶紧走到门边,待列车一到站立刻换到另一边等车回头。
这还是他第一次发生坐过头的情况,而且途中浑然未觉,心思好像都绕着何春霏打转。
“糟了,蝴蝶会被我饿死!”袁治宇举起表一看,内心大叹不妙,想起家中还有张‘嗷嗷待哺’的嘴等他回去喂。
回程的途中,他不再让思绪分神,聚精会神地盯着车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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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早上八点多,一群上班族陆续到早餐摊位报到。这个摊子就摆在两栋高耸的办公大楼中间的一条小路边,每天清晨老板和老板娘停下行动餐车,摆开几张简单的桌椅就开始做生意,附近不少上班族都是他们的老主顾。
袁治宇掂了掂肩上的背包,准备好零钱,也站在小摊前跟着大家排队。
倏地,一抹玲珑的身影出现眼前——
“早安。”何春霏站在他身边,笑容满面地向他问早。
清丽的容颜像早晨的风一样,吹得他有些呆滞,却感觉很舒服……
“哈罗!”她看他面无表情,又举手在他面前挥了挥,觉得他似乎是被她给吓到了。
真是抱歉,她是特地来‘报恩’的,可不是来吓人的。
“请你吃早餐,谢谢你昨天救了我。”她态度大方地递出刚刚从摊子排队买来的早餐,还热呼呼的。
“这……”他看着纸袋里的食物,表情更惊讶。
“一份火腿蛋吐司,一份蛋饼,以及一杯温奶茶,对吧?”她笑着,知道他的讶异从何而来,因为她算准了他习惯吃的早餐。
他急点头,又推了往下滑的眼镜。
“昨天我还没说完,其实有时候我们也会在公司附近遇到,我就在那栋大楼上班,每次买早餐的时候发现你都会点这些东西。”她指指自己上班的那栋大楼,就坐落路的另一边,与他上班大楼只隔着这条小路,所以吃饭时间偶尔会遇见,只是他很少注意过身边的人,因此也没‘看’过她。
“……是这样啊。”他看着她心里突然掠过许多复杂的感觉,对两人间这些他从没注意过的巧合产生一股莫名的愉快情绪,但最后却只吐出这几个字。
他其实很想和她多说些什么,但又不晓得该说什么。原本就下擅言辞的他,一遇到女人舌头就变得更加迟钝了。
“谢谢你。”多挤出一句话,他笑得有些傻气。
“不客气。”她看着他脸上带点腼腆的笑容,虽然跟他高大严肃的外表不太搭轧,但她却觉得好可爱,心里对他的好印象又加深了一点。
“那我要进公司了,再见。”她向他道别,转身离开。
“何小姐!”他出口喊住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拦住她离去的步伐。
“嗯?”她回头看着他。
“那个……那你呢?不吃早餐吗?”他有点结巴地问,虽然想留住她,却找不到更好的对白。
“我在等你的时候已经吃过了。”其实她本来想请他坐下来共进早餐的,但想到他每次都是买了早餐就匆匆离开,怕他公司里还有事情要处理,所以不敢耽误他的时间,便先帮他买了早餐。
“喔,那你慢走,路上小心。”他用拿着早餐的那只手向她挥别,奶茶因此溢出杯缘,渗湿一小块纸袋。
他发现后有些紧张的盯着手里的早餐,前后检查,不想浪费了她特地为他买来的早餐,反应大得有点神经兮兮。
“好,我会的,再见。”她瞧着他带点慌张的神情,一转头又忍不住发笑。
这男人看起来真是憨厚。还有她从这儿走到对面大楼不过一、二十步路的距离,叮咛她‘慢走’和‘路上小心’好像有些怪吧……
呵呵,这男人真的好可爱。
她好像……有一点喜欢上他了呢!
“咦!你今天不是十点的班吗?怎么这么早来?”
何春霏一进办公室就有同事问她,还多看了一眼贴在隔板上的班表。
她在某外商银行的信用卡中心担任客服人员,上班时间不固定,是照着班表轮的。而今天她的上班时间是十点。
“来补点时间,还有些客户要回电,所以就提早来喽!”她打开电脑,签入话机,神情愉快地转头看向旁边的玻璃窗,其实真正让她提早进公司的理由在对面大楼里——
这片窗户望过去的另一端,窗边同样也有一排办公桌,而坐在其中一张桌前的男人正吃着她买的早餐——那是袁治宇的位置。
她大约是在半年前换到目前的座位,那时正逢失恋,不时都有望着窗外发呆的习惯,加上有时候在接电话的空档她也会站起来伸展久坐的筋骨,眺望远方的天空和景物……
所以在一样的高度,同样的八楼,她也曾看过他埋头工作的样子。
他们有太多见面与擦身而过的时刻,却直到昨天才真正‘相遇’,认识彼此……
命运真奇妙,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