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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梅简直被梦欣的说话惊呆了，忘了打字，张大着嘴惊讶地看着梦欣。
宋律师见梦欣不说话了，便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梦欣见宋律师问她，只得又说道：“昨天他告诉我的，他还说他一直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和老婆离婚，是后来她老婆突然出现，和我发生了冲突。我想这才让他做出了离婚的最后决定。我觉得这和我多多少少都有点关系，心里不安，所以想对您说一下这个情形。”
宋律师疑惑地说道：“他跟我多年的交往，怎么没跟我说起这些？”
梦欣听宋律师这话，感觉到她似乎有不相信的成分，忙把手里快捂出汗的微型录音机放到宋律师的面前，说道：“我录了音，您可以听听。”
“我的妈呀，你居然会这一套？”吴梅情不自禁地叫了出来。
宋律师也颇感意外，盯了吴梅一眼，吴梅便不敢说话了。
宋律师拿起那录音机，看了看门外，问梦欣道：“有耳机吗？”
梦欣便知道她不想让别人听见录音的内容，忙说道：“有的。”便回到座位上，从包里摸出耳机，给宋律师送过去。
宋律师表情复杂地听完了录音，把录音机还给梦欣，沉思了一会儿，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他怎么没跟我说过这些？”
梦欣忙趁机说道：“所以我觉得离婚并不是张卫东的真实意思表示，而且他老婆也不愿意离婚。他们之间的感情并没有破裂，不符合判决离婚的法定条件。”
宋律师突然感觉很为难，一时半刻没有说话。
吴梅虽然没有听见录音里的内容，但她从宋律师的表情已经得知梦欣说的是真的。便按耐不住地问道：“那这诉状还要弄吗？”
宋律师像是被针刺了一下，立刻回过神来，没好气地对吴梅说道：“我说过不弄了吗？”
吴梅便不敢说话了，忙又低头继续打字。
宋律师意味深长地看着梦欣，说道：“小梦，谢谢你告诉我这个。不过，我觉得有必要提醒你一下，我们的身份是律师，不是街道社区的家庭纠纷调解员。我们办理离婚案件，是基于当事人的明确委托，而且案件代理的方向就是以离婚为目的的。至于当人为是不是真的要离婚，我们管不了，而且，是否离婚的决定是他们自己决定的，并不受我们律师的意志左右。
“就拿这个案子来说，既然张卫东亲自来所里办理了离婚委托，说明他就已经做出了离婚的决定，这是不是他的真实意思表示，只有他自己知道，我们无权过问。我们当律师的，作为案件的委托代理人，只要负责按照他的意思去尽心尽力地办理就行了。
“确实你说的没错，判决离婚的前提是以夫妻间的感情确已破裂为前提。从诉讼角度来说，我们不用为此担心，因为当事人会向我们提供用以证明他们之间的感情确已破裂的证据，对这些证据我们只是作形式审查就可以了，最终结果还是要由法院说了算。”
宋律师的意思已经很明显，那就是根本不管张卫东离婚的决定是否真是他的真实意思表示，还是要继续代理这个案子，并争取打赢这场官司。
梦欣突然感觉宋律师好冷酷，原则性太强。当然，理性告诉她，宋律师说的确实非常有道理，律师的工作就是这样，既然是离婚案件，当然要以离婚为目的。一旦接受了当事人的委托，怎么可以做出违反当事人明确指示的事情来？
为此，梦欣心里感到前所未有的困惑，她不知道该怎么对待这个特殊的案子，要是她不知道张卫东的真实想法还好，可她现在已经知道了，还怎么可以假装不知道，并眼睁睁地看着宋律师把这个案子往下办理下去？
如果真的离婚了，作为律师的她们，必然会在律师业务的档案里多一个成功案例的记录，并朝着成功律师的道路前进一步，而且还有不菲的收入。这对律师来说，是何乐而不为的好事。
可是，对张卫东他们来说，他们的家庭就真的破裂了，而且，这个破裂并没有真正地解脱他们夫妻双方，他们必然会进入另一种新的痛苦境地。
难道律师真的可以不管这些吗？真的可以心安理得得把自己的成就和收入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吗？
梦欣第一次为律师这个行业的职责定位感到困惑了，她痛苦地看着宋律师，又无法真正把自己内心的所有想法毫无保留地告诉这个成名的家庭律师。她甚至能够想到，宋律师一定有无数的理由教训她的无知和幼稚。
不过，宋律师已经明确地告诉她，要她回避这个案子，作为见习律师的她，没有任何权利去干涉主管律师的案子。
梦欣默默地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看着捏在手上的录音机，张卫东那些痛苦而无助的话语似乎又响起在耳边，还有那个叫田霞的女人。她不明白一个好端端的家庭，一对原本很恩爱的夫妻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究竟是什么东西把他们的正常生活搞乱的？是事业？是彼此的忽视还是社会的浮躁？
梦欣回答不出来，更何况她还年轻，才刚刚走出校园，还几乎没有任何社会的阅历，对家庭的理解也还非常肤浅，根本体会不到那些复杂的家庭和夫妻矛盾究竟是怎么回事。
当然，更没有人能够体会到梦欣现在的心情，就算宋律师，在听了录音后，也只有短暂的犹豫，对录音里面当事人的苦闷并没有真正地往心里去，当事人的所有痛苦似乎都与她无关，与案子的走向无关，作为律师的她追求的永远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胜诉，而不管这一纸判决后面有多少眼泪和痛苦。
这样的家庭律师，不是梦欣原本想象的，更不是她所要追求的。但她又不知道什么样的家庭律师才是阳光的，幸福的，没有痛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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