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江沛晴一到医院，就因为体力不支而晕厥。

在一连串的检查后，医生还是让孙正楷帮她办了住院手续，留院观察几天。

当江沛晴的思绪恢复清楚时，她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张大着眼，江沛晴在脑海拚命搜寻关于这一段由球场到医院的经过。

对了！她被姐姐拉去球场看球，接下来因为那一本《于是，上帝派来天使》，她差点泪洒球场。

接着发生地震，被陨石打中……不ｓ面那一段是她自己的想象，她竟然忘了她到底被什么给撞到了？

她头痛地抚了抚头，呜咽一声，对于自己过分丰富的想象力感到无奈，只要她的思绪不集中，现实很容易会被脑中奔驰的影像所取代。

她常想，自己有一天会不会得了妄想症，又或者她改行去写小说会比较实际一点。

不对！为什么她的左手会被打上石膏？

江沛晴瞪着自己的手，不确定地晃了几下，蹙起眉自言自语。「为什么……」

孙正楷提着食物，一进病房就瞧见江沛晴呆怔的模样，顿时一股闷气涌上。

如果他没记错，晚上十一点会重播今天晚上的比赛，他打开电视，直接把节目锁定在体育台。

他神色自若地放下遥控器后，才冷冷地觑着她反问：「对！为什么？」

她惊讶地望着闯入病房的男人，娇憨的表情有着说不出的傻气。

愣了足足有两分钟之久，江沛晴才指着他尖叫。「老……老大？」

孙正楷顿了顿，俊挺的眉宇淡淡地蹙起，不明白她的脑袋怎么到现在还没转过来。

江沛晴忘了先前的承诺，惊天动地地对着他吼。

天啊！又遇上了！他们竟然又遇上了！

难不成她真的是天生「带塞」吗？

「闭嘴！」孙正楷闷闷地把自己塞入病床边小小的沙发椅上，暗啐了声，他紧蹙的眉透露着他对这间高级病房的感想。

他转过头轻瞥了江沛晴一眼，好看的唇型僵硬地抿成一直线，深刻的侧脸线条因为微晕的灯光，显得柔和了许多。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江沛晴才发现，眼前的男人有着十分傲人的条件。

真是奇怪，为什么在街上那一次，甚至在暗巷里两人靠得那么近时，她都没注意到这一点？

「你到底是谁？」良久，江沛晴才带着困惑，微微地对他出声问道。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虽然他知道江沛晴一直把他当成黑社会老大，但加上今天的巧合，他实在无法不怀疑她话里的真实性。

她真的不认识他吗？既然会特地跑到球场，选了最接近球员的「特区」看球，她就不可能不认识他！

在台湾球坛他还算小有名气，很多人等着揭他的隐私、挖他的八卦，他得在今天厘清她的动机。

这就是为什么他在帮江沛晴办完住院手续后，却没离开的原因。

江沛晴坐在病床上，打量着孙正楷冷淡的神情，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不！不对，一定有哪里出错了！忘了先前对他的「偏见」，江沛晴慧黠的眸子紧锁在他身上，缓缓移至他优雅相迭的长腿上……恍然间她似乎读出了那一点点讯息。

他很高，体形结实却不壮硕，手超大，她怀疑只要他一掌挥过来，她铁定会被打趴在墙上和壁虎作伴……

暗暗咽下口水，因为这个想法感到一阵颤抖，还没一一细数心中的疑问，眼前的男人已经出了声。

「我问你一件事……」孙正楷感觉到她明目张胆的打量，修长十指温和地交迭在胸前，打断了她的冥思。

「什么？」江沛晴的思绪飘得太远，以致于她的一张雅致小脸，蒙上一层搞不清楚状况的茫然模样。

「你是故意不躲开的吗？」孙正楷犀利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在彼此视线相触的瞬间，他被她眼底的眸光给撼住了。

她怎么老是会出现这种迷蒙而无辜的眼神，她的表情让他觉得自己正和小鹿班比说话！

他蹙起眉，强迫思绪回到正题，指着正重播当时意外的电视萤幕问：「正常人遇到这种状况都会躲开的不是吗？」

江沛晴看着电视的重播画面，怔愣地紧抿着唇，一双黑溜溜的眼来回在他与萤幕间移动。

原来……他是个篮球国手！不是黑社会老大耶！

霍地，一股说不出的赧红悄悄攀上江沛晴的双颊，她不动声色地敛下眼眸，被心头扬起的无地自容掩没。

「真不好意思，误会你那么久。」江沛晴很有勇气地坦承自己的错误，谁知道一抬起头，她的回忆却在此时一点一滴缓缓回笼。

她想起来了，撞上她的庞然大物就是眼前这一个人！

所有的愧疚在瞬间消声匿迹，江沛晴扬高语调，忍不住出声指责：「天啊！你是为了救一颗球才撞上我的？」

江沛晴的控诉像是他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般！

孙正楷缓缓回过头，眯起眼，冷冷地绷出了一句话：「你还敢说，就因为你，害我丧失了一次上场的机会！」

江沛晴扬起眉，简直无法相信她听到了什么？

「球比人重要？你的头壳坏去哦！」

孙正楷深呼吸一口气，不动声色地恢复原有的冷静。「对我而言是如此。」

还大言不惭哩！这可恶至极的臭男人。人比不上球？人比不上球？天啊！这是什么奇怪的逻辑啊！江沛晴深受打击地瞪着他。

「不过这不是重点，我问的是──你是不是故意不躲开的？」他揉着太阳穴，因为自己莫名其妙被她的问题牵着走而头痛不已。

「你当我白痴啊！我当然想躲啊！问题是你那么大一只、速度又那么快，我躲得开才有鬼！」江沛晴闻言，愕然、震惊、不解地瞪着他。

她的表情像是在告诉着他，他的问题有多么愚蠢。

孙正楷迎向江沛晴活力十足、生气盎然的小脸，他的心头突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新鲜感。

他发现，她对他讲话的态度和一般人不同，也和第一次他们初遇时的唯唯诺诺大相径庭。

突然间江沛晴是不是故意让他撞上的不再重要，比较让他感兴趣的是……江沛晴这个女孩子。

他扬起眉，没好气地开口。「人的计算单位不是以只论。」

「在当时，在本姑娘的眼里，你的确是只庞然大物，OK？」

她哪管「人」是不是以「只」论啊！反正在那个时候她已经怕到根本不知道自己被什么给撞了好不好！

孙正楷轻敛眉，有一点难以接受她的强词夺理，想来他完美健硕的体格在江沛晴眼里，可能也得不到太高的评价。

「医生说你只要再观察两天就可以出院了。」他压下心底的自嘲，好看的脸庞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连语气也是淡淡的。

江沛晴怨怼地白了他一眼，连眉头都带着哀怨。「那我还得当几个月的独臂侠啊？」

她叹了好大一口气，话才落下，眸光一瞥，便发现电视不断重复着她被孙正楷撞倒的画面──

停格、放大，精彩万分地没有遗漏任何镜头。

天啊！这是哪一台，为什么一直重复这个画面，虽然她倒下去的姿势还颇优雅的……等等！不对！重点不在那里。

「啊！你干嘛把手压在我的胸部上？」

不要脸！禽兽！不知廉耻！江沛晴单手无助的环着胸前，满脸通红地发出抗议。

「是压在那一本书上头，小馒头！」

虽然他最后一句几乎是含在嘴巴里，但江沛晴还是听见了。

「小馒头？！难不成你的眼睛也脱窗了？」

江沛晴不以为然地挺起胸部，在他回头迎向她眸光的瞬间僵在原地，被自己不合宜的举止给吓到了。

天！她怎么会在一个男人面前做出这种动作？她一定是累了！累坏了！

「算了、算了！我累了，你走吧！」江沛晴佯装疲惫地伸了伸懒腰，轻而易举地掩饰自己想一头撞死的冲动。

孙正楷的眸底闪了下，好看的唇形因为她可爱的反应而微微牵动着。

江沛晴没遗漏他眸底一闪而过的光采，蓦地她的胸口被撞了一下，接着心跳开始噗通、噗通地乱了节奏。

他为什么会出现那样的表情？是在笑她吗？

江沛晴心虚地把身子往后压入颇硬的枕头，赶人意味甚浓地开口道：「不用担心，我不会和你计较的，只要记得把我的医药费付清就好了。」

孙正楷耸了耸肩，脸上没什么表情，看着刚买的晚餐，不！严格说来是宵夜，皱着眉说：「我要先吃饭。」

「那就赶快去吃啊！再见！」江沛晴懊恼地开口，因为在他面前乱七八糟的反应感到莫名其妙。

现在她只希望孙正楷赶快离开，别再出现在她面前！

「我也帮你买了一份。」他淡淡开口，语气里听不出情绪，动作倒是俐落地为她调高了床。

床面突如其来上升的让江沛晴吓了一跳，她的身体以可笑的姿态顺势往下滑。

他站直身，瞥了一眼她诡异的动作，没多说什么便为她架起餐桌、放上食物，接着便转身走进身后的厕所。

难道他瞎了眼看不出来自己行动不便吗？扶她一下他会少一块肉吗？江沛晴龇牙咧嘴地瞪着他的背影，忍不住低语，这男人真是……不体贴！

江沛晴好不容易坐直身子，他恰巧由厕所走了出来。

「为什么你还在？」她一瞧见他高大的身影，忍不住扬高眉，不解地眸光随着他转。

他似乎有与她共同进餐的打算？！

江沛晴不可思议觑着他。「你不会打算要留下来吃饭吧！」

虽然他安分地窝在床边的「小椅子」上，两人更没有同桌吃饭，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头就是因为他的存在感到别扭。

孙正楷听到她烦躁的言词，敛眉不语，深邃的双眸深深望着她，不明白她为什么老是像赶瘟神似地想赶走他。

别人想黏着他、迎合他都来不及了，她的模样却像是巴不得等他离开，好让她快快撒盐驱邪似地，坦白说，对于这一点他有些不是滋味。

「我……说错……了吗？」江沛晴心虚地瞥了孙正楷一眼，接着迅速低下头吃东西。

她还不敢忘记眼前的男人也有「凶恶」、「恐怖」的一面，至少这两样她都亲身体验过。

他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你的状况还不错，我就不留下来陪你了。」

「谁……谁要你陪了！吃完了赶快走。」江沛晴杏眼圆瞠地瞪着他，对于他自大的态度十分不悦。

她的一张俏脸因为怒气而微微泛红，恨不得手上有只狼牙棒，可以打掉他脸上自大的表情。

孙正楷唇边扯出一抹极淡的笑容，看她一眼后，低下头开始吃他的「晚餐」。

这男人可真奇怪，随便一句话就可以让她气得牙痒痒，偏偏下一刻，他又冷默地彷佛什么事也没发生。瞪着他沉静的侧颜，一股气猛由她心头冒出。

「这样我也不用太愧疚。」孙正楷三两下解决晚餐，起身看了看手腕上的表，他沉吟了会才开口道：「我走了，明天再来看你。」

望着他拎起外套洒脱离去的背影，江沛晴错愕地愣在原地。

现在是什么状况？她和他很熟吗？为什么她有种完全猜不透他的挫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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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时分，微微阳光透过窗帘射进屋中，素色的窗帘随着空调的气流摆荡着单调的姿态。

江沛晴的目光由窗帘回到天花板，闷闷地躺在病床上瞪大着眼，她因为担心，整整一夜都没办法入眠。

昨晚孙正楷离开后，她就利用医院的电话，打了好几通电话回姐姐家，却全都被转到答录机。

他们一整家子不会在一夜之间消失吧！姐姐在球赛后找不到她，会不会跑去报警了？

天啊！一堆杂乱的思绪像毛球，在她的脑子里塞成了一团。

「唉！」她叹了口气，打开了电视，眸光却突然定在体育台。

「今天我们的专访是针对年度最有价值球员──聘驰孙正楷、喻风聂予冬来做分析。」

当孙正楷俊逸的脸庞映入眼底时，他的个人资料、在球场上的丰功伟业也随之出现在萤幕上。

「真看不出来他这么厉害。」随着专访的内容，江沛晴逐渐了解到孙正楷在体育界的名气不小，能力似乎也不差。

藉由体育台的评论到偶尔插播剪接的疯狂球迷画面，她实在无法不承认，他真的长得很帅。

他的脸部轮廓很深、五官俊逸，飞扬的浓眉骄傲地勾勒出耀眼的弧度。

他的身形高大，全身上下没有半点夸张的肌肉，结实颀长的身躯让他成为天生的衣架子。

如果不是前几次不愉快的经验，她或许会喜欢上他。

当这个念头猛然撞入心口的瞬间，江沛晴发觉自己的心正紧张的跳动着。

她的脸很热，热烫的温度像煮好的开水在脸上沸腾着，不只脸，她觉得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有这种感觉。

天啊！她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反应？

江沛晴捧着脸，忍不住闭上眼认真回想，接连两天的惊吓，她的三魂七魄是不是被吓掉了好几个？

否则她怎么会有这么诡异的想法？又怎么会有臣服在他俊颜下的花痴行为？

STOP！STOP！江沛晴阻止脑中张扬的思绪在孙正楷身上打转，她拚命说服着自己。

对！一定是这样的！

她根本还没完全由孙正楷的魔咒中「苏醒」时，竟被体育台紧接在后的访问给打断了思绪。

猛然回过神，她瞪着萤幕，听着记者针对昨日比赛的意外侃侃而谈，并随意访问了几位女球迷对当日意外的看法。

看法？江沛晴脸上黑了几条线，由体育台的重播画面看来，当时球赛才开始没多久，她们会有什么看法？

「好好哦！真希望我是被小孙扑倒在地的女生！」

「对啊Ｃ羡慕她哦！不过幸好小孙没受伤。」

「还有机会、还有机会，搞不好下一场我也会被球K到……」

在那一群十七、八岁的小女生脸上，她第一次见识到何谓偶像崇拜。

虽然她已经离那个年代很远了，但还是忍不壮疑自己怎么没经历过这个少女情怀总是诗的阶段。

大大叹了一口气，江沛晴关上电视、切断小女生们兴高采烈的尖叫，秀气的眉头因为记者无聊的问题而打了八百个结。

她的手可是硬生生被高头大马的孙正楷给压断了耶！要不是她身强体健，搞不好早一命呜呼上西天去了，还有命在这里听她们作梦！

什么幸运，她根本没半点感觉，反而有种衰神上身的错觉。

江沛晴翻了翻白眼，忍不住叨念，开始考虑要向老姐要一张孙正楷的相片，好让她射飞标射个过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