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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明啊洛明,你真是好狠的心,居然如此决绝的斩断我俩的红线……
再相见时,我会忘了你的。
你呢?洛大教主,你呢?
你会如何回答我?又或者,你根本就不想回答,所以干脆避而不见。
朱芙蓉几乎是骑着马一路狂奔出驿站,再相见时,我会忘了你的。多么可笑的一句话,她如何能忘得了他、忘得了在菩提之园度过的三十天时光呢。
今夜的风好凉,坐在急驰的马上,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几乎都要凉到心底去了。
现在的你究竟在做些什么呢?还有多少事情在我看不到的地方悄悄进行着?你到底瞒着我多少事?
就算在梦中紧紧抓住我的手时,你心中所想的也只有你的大计吧!
我会忘了你,我会忘了你,我一定会忘了你!
如果你能做得到,我也一定可以。
她突然勒住了马,夜凉如水,夜风如诉,她凝望着那遥远的驿站灯火,眼眶突然一热。
胸口像是被人打了一拳一样闷得几欲发狂,喉咙里似乎有个硬块堵着,硬是将水分往上逼。
她惊觉自己的脸上湿了。
我在哭吗?我为什么要哭?为什么要为那个人而哭?为什么要为自己早已接受的事实而哭呢?
原来,我根本无法干脆地抽身而去,我从来就没有像自己想得那样冷血无情。
可是,他却有,走得干干净净,毫无一丝牵挂。
「我恨你!我恨你!」朱芙蓉跳下马,手腕一抬,千万道银丝从手中射出,在空中一阵舞动,最后颓然垂下。
情牵一线,如今却牵无可牵。
「我恨你。」她将头埋在自己的膝上,整个人委顿在地,已经泣不成声。
她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反正身体只要动弹一下,就会酸痛不已,也许是保持同一个姿势太久了,所以才会这样。
她挣扎着从草地上爬起来,还好座骑是宫中的良驹,没有趁她失控的时候径自跑掉。
想不到她也会有这么软弱的时候,也会有离开一个人就痛不欲生的感觉。拭掉脸上的眼泪她告诉自己,她不是因为在父皇的八个孩子中最强才会被师父挑中吗?所以,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眼泪流光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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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后,应天府
应天府是大明朝的首都所在,那是一座美丽的城市,城中一条秦淮河缓缓流过,历代以来数不胜数的缠绵故事蕴藏其中。
春试过去不久,秋闱又还没有开始,可是应天的街上就已经热闹得让人分不清季节了。
「我说这位兄台啊,这应天虽然是我们大明朝的首都,理应比别的地方多人没错,可是热闹成这个样子,实在是有点离谱,而且人城的时候盘查得那么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啊?」
「是啊,还好我们都有郑爷亲笔写的证件,否则恐怕连城门都进不来。」
「而且我们已经找了好几家客栈都没有房间了,难不成我们好不容易来一次应天,却得要去睡庙里?」
「对啊,好不容易将三宝大爷的船造好了,拿了工钱上应天玩玩,没想到城里的人居然会这么多。」
几匹高头骏马悠闲地踏进了应天城,由于城中不许骑马,所以这几匹马是被这群说话的汉子给牵进来的。
细观这几人,虽然都穿着崭新的缎子长袍,可是牛牵到北京还是牛,有些人就算披上皇袍也不像皇上,他们虽然都穿着文人雅士常穿的长衫,但是看那粗大的手指关节,以及走起路来虎虎生风的模样,总让人有些不伦不类的感觉。
「我说你啊,别老是低着头好不好,别人看了还以为我们几个在欺负你呢。」
「对啊,抬起头来,别老是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晚上都做什么去了?」
「瞧他这瘦的,怕是太讨好姑娘,所以才会这样吧!」
几个人哄堂大笑,被奚落的那个人还是低着头,静静地也不回嘴。他的体型在这群人中算是个异数,他身材修长,其实也不算瘦,只不过比起那几个巨汉来说,不禁有点像被树木包围的一捆柴薪。
旁观者得出的结论是,不是这个男人太瘦小,而是那几个男人太高大,所以让他没有了存在感,虽然,他是这里面将长衫穿得最好看的一个。
「肚子饿了。」其中一个人开始叫嚷。
「是啊,是啊。」其他人也点头附和。
虽然他们一个时辰之前才在城外的茶铺子里用过茶水点心,不过,看他们的身材,这么能吃也不算是什么怪事。
「状元楼,好大的气派,难不成在这里吃过饭就能考到状元?!」一群人来到秦淮河畔最大的酒楼前站定,抬头看着这据说是前前朝某位皇帝题字的牌匾。
「管他这么多,先冲进去吃一顿再说。若不好吃的话,管他是状元楼还是探花楼,老子一样掀桌子。」
「牛大哥就是牛大哥,果然是牛啊。」几个人又是一阵哄笑,在店小二略带惊恐的眼神中,进了这状元楼的门。
这些人是从哪来的啊,可别待会儿一坐下去,就把我们状元楼的凳子给坐垮了。在南方,鲜少能见到像这样的巨汉,店小二心中惶恐也是情有可原。
「几位喝酒还是品茗?要不要来点什么菜?」
「我们初到贵宝地,就请小二哥推荐一下吧。」那个一直被奚落,但自始至终,也没有反驳什么话的人说道。
店小二是世上最会察言观色、识人观人的一种职业。他目光一转,认定那几个巨汉只是中看,而说话的这个人才是真正中用的。
虽然他一直驼着背,低着头,但是总觉得他周身隐约散发出一种尊贵的气质。
以他做店小二二十几年来的丰富经验,他相信自己一定不会看错人。
他立刻对着这几个人,不,确切来说是对着那个进来之后只说过一句话,然后便一直低着头的男人说道:「状元楼今日推荐的菜色有宫保鸡丁、四喜丸子、蒜茸小白菜……」
「等等,他奶奶的,你们状元楼这么大间酒楼,居然只卖这样的菜色!」那位在店门外扬言,不好吃便要掀桌子的牛大哥,一副马上就要掀桌的凶狠模样。
看到这个人一脸凶相,店小二的目光不自觉地就落到了那个一直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的人身上。
「牛大哥,家常菜能做得好吃,那才是真正的了不起。」他果然如店小二所想的,一句话,就让那巨人又落回了坐。
「那你挑几个菜送上来吧,如果你这菜做得没有我们伙头军好,我就拆了你的店。」
「是,小的这就去安排。」店小二忙不迭地答道,急忙退了出去。
一会儿工夫,酒和小菜都先上桌了。
这几个人一见到酒,立刻就喝开了,就连那个看上去斯斯文文的人也不例外。
大概是因为酒精的关系,这几个人的话也越来越多,从兄弟情谊扯到造船技术,再拉到今夜的秦淮河之游。
原来是帮三宝太监造船的工头啊,难怪身子那么壮,口气那么大。店小二暗忖之后咦了一声。那么那个斯文的人又是做什么的呢?
「郑爷又要出海了,这次造的船,就是给今年年底的出航备着的。」
「现在看来,郑爷下西洋一事,怕是件长远之事了。」
「不好吗?郑爷要出海,年年都有造不完的船,我们大家都有饭吃。」
此起彼落的谈论声一直未曾停歇。
从永乐三年开始,明成祖就多次派遣郑和下西洋,其目的也许是为了仿效汉唐两代,「帝王居中,抚驭万国」;也许是为了攘北必先要安南,所以施德于海边各国;也许是为了牵制当时的帖木儿汗国这个一直对明朝虎视眈眈的国家。
又或许,就如民间传言,是为了找寻可能流落海外的惠帝朱允炆。
总之不管怎么样,当时的造船业得到了空前的重视与发展。
因此这些造船的工头们可得罪不起啊。店小二上菜的时候,脸上的笑脸不知道有多灿烂,对于这些人的问话,也到了有问必答的地步。
正把店中的招牌菜之一「八宝鱼头」端上桌,他就听到有人这样问道。
「小二啊,这应天城怎么这么热闹?是不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店小二将白毛巾由下住肩上一搭,满脸笑容地答道:「几位爷可问到点子上来了,我们当朝最最漂亮的芙蓉公主快要大婚了,据说皇上要举国同庆,在应天燃烟火开庙会,你们看外面那么多人,全都是来瞧热闹的。」
忽闻啪的一声脆响。
几片碎瓷片乱溅,差点割伤店小二。店小二一个低身,就看到桌下那只白茶杯的残骸。
「这位爷,您别激动啊,我们用的可是谢家窑的瓷器,一两银一个啊。」他一看就叫了出来。
「小二,你放心,我是不小心打碎的,待会儿你算在饭钱里吧。」那个一直沉默少言的男子,此时终于抬起头来看着他说话。
「就是嘛,没听过碎碎平安,不就是一个杯子吗?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而且还一两银一个,你抢钱啊!」
店小二看到巨汉正一脸凶相地瞪着自己,手掌还把桌子拍得震天价响,他吓得说话都结巴了起来,「你……你不能不讲理啊……谢家窑的东西本来就这么贵。」
「牛大哥,失手打破杯子是我不好,您就少说两句吧。」那个人随即又转过身来对着店小二说道:「你先下去吧,我不会让你难做的。」
店小二抹抹额上渗出的冷汗。幸亏还有个讲理的人,否则要是这几个巨汉发起疯来,不将这间酒楼拆了才怪。
「你呀,虽然我们相处的时间只有短短一个月,你只是一个来顶班的画师,但我牛百岁忍不住要说说你,人要是脾气太好,就是要受欺负的呀。一两银一个茶杯?我呸!」
「对啊,安画师。」旁人接话道。
「谢谢大家的好意,安某受教了。」他长得极为普通,是那种扔到人群中就很难被注意的的长相。
只是那双浅色的眼眸沉郁如海,彷佛有着无数的秘密藏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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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殿下,奴婢送晚膳来了。」
「公主殿下,太子来了,说想要见您。」
「公主殿下,皇上派御医来了。」
「公主殿下……」
原本是大明皇宫中最华丽的公主殿,此刻却死气沉沉,无论内侍与宫女们如何敲门,待在里面的公主就是一声不吭。
宫人们传言,芙蓉公主自庙中清修归来,脾气就一日怪过一日,尤其在皇上亲自物色了护国公的二公子,那有当朝四才俊之称的曾静宜为其驸马之后,更是到了闭门不出,概不见人的地步。
宫中谣言一日盛过一日,都说芙蓉公主在外撞了邪,所以才变成现在这个样
「这要是皇上怪罪下来,我们要如何是好啊?」宫女看着手中已经凉了的饭菜,个个皆是焦急不已,「公主殿下已经一天没有吃东西了,总管大人。」
「今晨太子殿下前来,公主殿下也不肯开门。唉,看样子,老身还是去禀报皇上,请皇上定夺好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
开道的内侍扯着嗓子叫着,「皇上驾到。」
浩浩荡荡一行人正往这边走来,那明黄色的软轿之上,不正是当今天子明成祖朱棣吗?
内侍总管一见到这阵仗,立刻与其他人一道跪下,恭迎圣驾。
「芙蓉公主还是不肯吃饭?」
充满威严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让内侍总管不禁打了个寒颤。
「回皇上,公主殿下今天一整天都不肯用膳,奴婢们已经送了六次饭了。」他趴在地上小心翼翼地答道。
「反了……」朱棣嘴里轻轻低喃。在殿门外踱了两步,他还是伸手取过那盛着膳食的盘子说道:「一群废物,通通给朕滚!」
内侍、宫女、侍卫顷刻间走得干干净净,只留下朱棣一人端着盘子站在公主殿的门口。
他举起手在门板上轻扣三下,声音也柔和下来,不像是个皇帝,此刻的他只是一个父亲。「芙蓉,开门吧,我是爹爹。」
他不再自称「朕」,也不称自己是「父皇」。
也许就是因为这样,就连朱高炽都没能敲开的房门,现已悄然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