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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梅娘从河里爬上来,想溜近后窗听听动静,没待靠近,老刀放肆的淫笑和下流肮脏的恶语就传了过来。立时,梅娘周身的血直往上涌。她来不及多想,轻声急步进了院子,又进了东屋,抽出那把磨得锋利的板斧似的大砍刀,直奔堂屋,“砰”地一脚,那已推上栓的门“咔”地一声“断”开了。这突然的响动,震惊了床上的两个人。老刀正欲翻身下床——已经来不及了,梅娘急旋风般冲到床边,手里明晃晃的大砍刀已挥了过来!老刀侧翻了身子,躲到了里边。他本想就势搂住梅子作掩体,可梅子一见是娘,情急之下一个急翻身滑溜地挣脱下了床——梅子的身子正好挡在了娘的面前。这一刻,老刀眼疾手快,忽然半挺起上身,伸手拽过横担在床头以防枕头衣物等下滑的木板,试图拼死一搏。刹那间,梅娘大喊一声:“梅子,快闪开!”只听“咔嚓”一声,手起刀落,那近两指厚巴掌宽的木板,被齐崭崭地劈成两截,那下刀处与那抓着的黑手只一线之差!
这可不是只能举着刀虚张声势的恐吓,而是胆气与力的实实在在的彰显。从来没有畏惧感的老刀被彻底震懵了。在这一过程发生的前一秒,他还把她当作只是壮着胆子做做样子而实质胆小不敢真下手的柔弱女人。他实在没有想到这个看似朽枝般的老女人,居然能爆发出这么大的气力!他平生第一次对女人产生了强热的惧怕。
老刀被吓得下意识地抱住头,连声求饶:“饶……饶命……饶命啊……”
“想死,我现在就把你碎死万断!想活,就老实点,头贴着席子爬下来!”
老刀壁虎般弯曲着赤裸的身子,爬到床沿,忽然停住了,“哎哟……哎哟……”地呲着牙,接着又“咝……咝……”地紧咬着牙关,脸上的肌肉扭曲得变了形,像一只垂死的癞皮狗被铁钩子用力地勾着嘴。
梅娘警觉地向后退了一步,她以为这个老狐狸是在咬着牙发狠心,企图趁下滑时冷不丁抱住她的腿拼个死活。
其实,梅娘和老刀都错误地估计了对方。先前,梅娘高悬着刀没有下落的时候,老刀低估了眼前的这个女人;而现在,梅娘却过高地估计了面前这个平日看起来似乎无比强大的对手。
其实,老刀已被刚才的那一刀吓破了胆,他身下那一辈子从未干过一件能见得了人的事——看似不起眼的小角色,因不顾深浅猛冲猛闯地闯下了大祸而知罪似地萎缩颓丧得不成了个样子。当梅娘强迫着他从床上往下爬的时候,他便认定,这老女人即使不要自己的这条老命,那锋利的大砍刀第一刀砍了胳膊或是大腿之后,紧接着的第二刀就一定是惹下祸害的祸根子了。大概是过度紧张惧怕的缘故,他小肚子不知哪一根筋被吓得痉挛起来。目不识丁的乡下人称之为“抽筋”,往往瞬间爆发急剧扭曲抽动,痛苦之极。
“快,别装死,爬下来,两手先抓地!再不爬,我先砍下你的一块肉!”梅娘一直在告诫自己:“绝不能让这个比狐狸还狡猾的老魔鬼翘起头,更不能翘起身子……”
老刀忍着剧痛无奈地爬滑下来。惧怕加上剧痛,远远比乱棍之下丧魂的癞皮狗瘫在地上更狼狈。冷汗又添热汗,全身早被浸透又从粗大的毛孔里汩汩地溢出四下杂乱无章地滚淌,光滑而硬实的泥地上渐渐蓄积了水渍。蜷缩抖动的身子水光光的,像从水里刚捞出来又被狠狠地摔到地面上摔得半死的滑泥鳅。
老刀不知梅娘到底如何处置他,还是长一声短一身上气接不着下气地乞求“饶命”。
“饶你的命,饶不了你的罪孽!梅子,拿纸笔来!”
老刀趴在地上,那把大砍刀就悬在那粗短肥腻的脖子上方,随时有可能将那还喘着气的半毛半光的球状物与下边那扁桶般肥实的肉段儿一刀两断——至多残留几根可怜的血筋无耻地牵扯着。
老刀哪还有一丝违抗耍滑的心气,半死似地按着梅娘的要求,一字一字写下了东抖西颤的罪孽——
“5号那天午饭后,我趁全大队男女老少都去了东南洼,溜进屋强奸了梅子,第二天早饭后又一次强奸了,到今天10号下午,我第三次强奸,被她娘从大队部回来捉住了,拿着砍刀要劈了我,我保证以后敢再来。”
老刀居然把“不敢再来”的“不”字给省略了。要是给他强加个“不老实”、“狡猾”、“贼心不死”之类的高帽子,实在冤枉他了,借老刀曾嘲笑别人的话——借他个贼胆,他也不敢。
梅娘又叫他写上自己的恶名和时间。写毕,梅娘忽然想到让他摁手印,可没有印泥。梅娘急中生智,逼着老刀咬破手指,连摁了三个鲜红的指印,因为第一个指印被血模糊了。
……
老刀不幸中的万幸——逃过了一劫,像夹着尾巴的落水狗,掉了多少天魂似地溜了。
细心的梅娘把老狗的内裤留下了。
梅娘一下子瘫软在地上,母女俩抱头痛哭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