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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山中不知岁月深吧,她渐渐习惯了这种无所事事的生活,竟然忘记了现在已是什么时候了?
是什么时节了呢?疑惑地抬头望天,深夜里的天是灰蒙蒙的一片,也不知是什么时辰了,没有以往的月亮娘,没有一闪一闪的星子,有的,是渐渐洒下来的一片一片的雪花。
下雪了啊。
迟疑地伸出手,她接住一片又一片的雪花,有些痴的凤眼,呆呆地看着。
“你这是何苦呢?”
她啊了声,只呆呆看着手里的雪渐渐消失,化成水滴滑出掌心去,再伸出手,却没有了雪。
“已经立冬了呢,今年的雪来得好早啊。”
她再迟疑了下,终于又抬起了头。
一片伞,遮住了她的视线,“爷狠下心来鞭打你,却是为了救你啊。”白白的面皮上,不再是熟悉的潇洒俊俏,而是认真的凝重神色,“你知道那位娇娃是什么来历吗?她——是当今皇帝的异母妹子,是正宫皇太后的独生爱女啊!她要你的小——”顿了下,关飞叹了声,“如果得罪了她,便是得罪了正宫皇太后——你也该听过宫中的传言吧,说是皇二子才是嫡出皇子,而当今的圣上乃是庶出,他的亲生母亲只是先皇的侧妃而已——”
“我都知道。”她淡淡一哼,细细的凤眼微瞥了他一眼,“如果因一件小事而造成两宫皇太后的不合,可不是什么朝廷或者是皇帝老爷的福气哩。”
“你——”
“虽然你们从没直接说过,可我也知关爷口中的那位‘表兄’便是当今的皇帝老爷,知道那位皇帝老爷的亲生母亲是关爷的亲姨娘,我还知道皇帝老爷能一登大宝也全是因为有关家的支持,还知道关爷今日虽然抽了我五鞭子,却是从那位骄纵的公主手里救下了我一条小命——不知道的是你们。”
真的要对她刮目相看了啊!
敬佩地看着她冷静的脸,关飞吃惊地瞪大了眼。
“你是来劝我别生气还是来同我解释关爷鞭我的缘故的?”哼了声,她推开他的伞,自得其乐地再度玩开了接雪花的游戏,“如果是这些的话,那么我可以告诉你,我完全明了关爷鞭我的好心,也一点也没生气。”
“……”
如果不生气,她哪里会如此的——反常?
“或者,你还是来劝慰我,要我节哀顺变,小桂花糖虽然没了,但如果我想要,冉去要一匹也就是了——甚至这次可以得到关爷完全的同意,也可以任意去挑选我所喜欢的马儿?”
“……”
真的好佩服啊!她如何这样的会猜心的!
“那么我也可以告诉你,管家老爷。”她讽也似的一笑,瞥一眼身前早已干涸了的红,“小桂花糖死就死了,那只是它的命不够好,谁叫它不该来到这世界却偏偏要来?死了也好,否则长大了也是任人骑跨任人鞭打任人宰割!既然如此,死了或许是它的福气呢!”
关飞彻底呆住了,即便早知她常常语出惊人,但如此的——
不由咽了咽口水。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不再玉树临风的管家老爷?”
“……”才对她生了一点点的敬佩之心啊,顿时再次消失得不见踪影
“没有了吗?”好惋惜地瞅着管家老爷少见的张口结舌样,她笑嘻嘻地扮个鬼脸。“原本我还以为你会拿什么故事来哄一哄我哩。”
“我哪里会说什么故事!”
“你不会说故事啊!”又细细眯起的凤眼儿吃惊地瞪着神情似乎有些——狼狈?啊,是哀怨吧——她偷偷咽咽口水,好心地从怀里掏块帕子递过去:“管家老爷,您擦一擦吧!”
“我脸上又不脏,擦什么擦!”不再玉树临风的管家老爷狠狠拍开她的手,恼道:“冯姑娘!你到底是不是被爷气疯啦!我不是已经告诉你了,爷是不得不鞭你啊!是——”
“是人都有身不由己之处,关爷是人,更是朝堂上的人,是夹在权利斗争中稍有不甚便会惹来翻天覆地麻烦的人——你要说的就是这些,对吧?”她轻轻哼了声。
“原来你不光只是会油嘴滑舌哩。”她所思所想的,实在是远超时下女子们所能掌握的啊!
“管家老爷,你其实一直看不起我的油嘴滑舌是不是?”雪越下越大,伸手,不一刻便接了满满一捧的雪片,她笑嘻嘻地递过去。
“没有。”迟疑了下,关飞伸手接过她掌心的雪片来,看了好久,慢慢地握了住。
“你啊,就是像关爷一样,凡事太古板太严肃啦!你总想着我要这样,我要那样,可一旦真的要去实行起来,却总是会顾虑重重,会不由自主地先把最糟糕的结果设想出来——加上心又太软,结果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在原地踏步,只能远远地观望着,什么也得不到!”
“我,我很开通的,哪里,哪里古板严肃了?再说了,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管家,哪里,哪里有什么行动值得去考虑设想的9有,我总是、总是男人哩,心软这回事才不会从我身上找出来!你难道忘记了,当初你刚进府来,因为做事太忽悠,我还罚过你好几次!”
“我收回刚才的话。”
“呃?”
“我说错了。瞧你现在心虚的样子,我突然发现关爷比你还开通哩,至少他一旦有了某个决定,他就一定会立刻施行出来!”
“我真的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恼地将掌中已化成水的雪片用力一甩,白白的面皮再度开始抖动了,关飞嚯地站起身,睨她依然跪坐在地的狼狈样子,犹豫了下还是伸出手去:“好了,有什么话去同爷说去,这雪越来越大,我送你回去吧!”
“我在说什么?”她恍惚地晃晃脑袋,不理会他伸来的手,只仰首盯着他闪烁的眼,突然慢吞吞地笑了起来。
“你真的不对劲!”
“关管家。”她突然收住笑,正色地望着他,“关腾岳曾经告诉过我,他说他这辈子都不会成亲。”
“既然爷说了,那就一定是真的。”
“你相信他的话?”
“爷从不说做不到的空话!”
“那他还说过如果我喜欢小桂花糖就尽管拿去,给我就是了!”
“今天这是事出无奈,你不要这么——斤斤计较好不好?!”
“关管家,你从来不斤斤计较的,是吗?”
“我——我没你那么小心眼!”
“关爷的大哥当初为了助他们亲姨母家的儿子当家主事,曾一口气同时娶了三名朝中大臣的千金为妻,是吧。”
“为了稳定当时的朝政,他是——他是不得已而为之。”
“所以,怪不得啊——我到现在还从没见到过管家老爷您传说中的宝贝亲亲娘——”
“你说够了没?!”手中的纸伞用力往下一挥,关飞怒道:“如果你想发疯,你尽管疯去好了!”
“你相信承诺这回事吗?”
“相信吧。”忍耐地吸口气,关飞重新放柔了声音,“好了,我送你回房去吧!虽然我相信爷的力道,可五六鞭子下来你的背总不免有些红肿的,我帮你拿点药擦擦好不好?再说了,你脸上这鞭子如果不好好处理,是会留下疤的,你本就长得不漂亮了,还是小心一些吧!”
“关飞。”她似没听到他的话,只突然困惑地眨眨眼,“你说你们爷到底是为什么?”
“什么?”
“他原本是为了情欲而不得不将就于我,可他那天竟然告诉我,他竟然会对我产生了情欲!我又黑又瘦又没一丁点女人味的,他到底看上了我哪里?”
“当然是你的好。”
“一个男人会对一个绝对称不上好看、更没一点利用价值的女子产生情欲、说出甜言蜜语,所以他是真心的吗?”
“除了真心,自然没别的理由了。”
“所以,他说的话,他做出的承诺我可以相信的?”
“自然应该相信。”
“即使他因为不得不的缘故而不能遵从他的诺言,我还是该相信他的,还是该原谅他的?”
“他有不得已的苦衷,你原谅他一次又何妨?”
“那么,关飞,你,为什么不肯原谅那个人呢,为什么已经过了这许多年,你还在怨恨?”
“我——”
“那是因为,即便你明白所有的道理,你的心,还是会因为那个人无法做到承诺而受了伤。”
关飞呆呆地看着她淡然而认真的神情,望着她不再细细眯着的清亮凤眼,再也说不出话来。
即便明白所有,可心,已经受伤了,便再也无法相信——情——了。
“啊!我的腿好痛好麻啊!不再玉树临风的管家老爷,可不可以麻烦您背小的回去?”
惨兮兮的哇哇大叫伴着扑倒在他腿上的冰凉身子一起压上了他,猛地打断了他的思绪。
回神,不再玉树临风的管家老爷瞪着紧抱自己大腿的不知羞的女人,厌恶地抖动了白白的面皮。
“我从没见过你这么不害臊的女人哩,冯姑娘!”
“那你今天见到了啊,是你的荣幸哩C啦好啦,反正您是好人好心的管家老爷嘛,您就大慈大悲地对我这弱小女子伸一把援手又怎地?”
“如果你喊我一声‘玉树临风英俊到没天理的管家老爷’,我就闭一回眼背你一回,如何?”
“可是你明明已经不是玉——好吧,好吧,玉树临风英俊到没天理的管家老爷,就请你帮小的一回吧!”她笑嘻嘻地搂紧他的大腿,死不肯放。
“真不知道当初我头脑不清楚到什么地步!怎么会将你这油嘴滑舌的女人招进府来!”仰首望着渐渐发亮的天边,关飞无条地叹着,不甘却又不得不弯腰背起这赖皮的女人。
他的噩梦成真了,他招进来的真的是一尊佛——一尊专伺破坏的佛啊!
“谁叫你不存好心眼的?”
“冯姑娘,你该记得,你的卖身契还在我手里呢——啊!你做什么你!”
“呵呵,我一直就想摸摸看啊,曾经玉树临风的管家老爷,你的面皮这么白,到底扑了多少的水粉啊——”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堂堂一个大男人,扑什么女人家的粉——你不要再动手动脚!我的脸是天生的,天生就这样白!”
“那你一定很辛苦喽?”
“辛苦?有你这样的手下,我当然辛苦!”
“不是——我是说你随时随刻都将你的下巴刮得这么光溜溜的——唔,现在应该还没五更天吧,你这么早就起来刮过胡子了?”
“冯姑娘!我不是告诉你了吗,不该说的不要说,不该问的更不要问!”
“好,好,我不问了,我也不说了,好心的管家老爷,请您千万不要摔着我啊!”
“我真是——”
天色渐亮,雪花还在一片一片地由灰蒙蒙的天际落下,似是无穷无尽,渐渐将一行歪歪斜斜的足印盖了去,却隐不住笑嘻嘻的轻浮笑声,隐不住受不了似的无力叹息。
其实,抛掉一切烦心事,合起洞悉的双眼,便做一个单纯无知的幼婴,笑嘻嘻地,挺好。
☆☆☆
或许是自幼所受的礼教,也或许是他的事务真的就很繁忙,每次,大都是在夜深人静的午夜时分,他才能轻轻推开她的房门,走进她的世界。
如同过去的每一次,他跨进门里来,再反手关好门,总在静静打量她的背影好一会儿后,他才会慢慢地走过去,迎上她的笑嘻嘻的小尖脸。
“关爷,您来了啊。”
也如同过去的每一次迎接他的到来,她听到了他踏实的脚步声,会慢慢地从高雕椅背上回头看他一眼,再站起身来朝他笑嘻嘻地打声招呼。
他轻应了声,走近她,接着习惯性地往她身前的桌面上看去,以为她还在看什么书,却在看到桌上放的东西后轻噫了声。
“你在——”水亮的拆纸刀,一大截不知哪里得来、刻得奇奇怪怪的实心木头。
有点惊讶地看她如常的神色,他还是问道:“在——雕刻?想雕什么?”什么时候她有这兴趣了?
“哈,只是从管家老爷那里看到了一座小木雕,蛮有趣的,问他,说是自己雕着玩的,我就也想试试看,所以就从厨房找了块木头随便弄着玩儿。”
他知这些时日她常同关飞在一起,并没多想,只是看着那闪闪发光的拆纸刀,总有些不安。
“关爷?”
她笑嘻嘻地瞅着他渐渐又蹙起的眉头,眨了眨细细眯着的凤眼儿。
“雕东西有专门的刀子,你又从来没接触过,还是小心些的好,这拆纸刀很锋利的,你要小心点。”
“哈,您说迟啦,关爷!”她笑嘻嘻地举起自己的左手来,让他看一眼自己用布条厚厚缠起的五根手指头,扮个鬼脸,“很公平吧,一个也没放过!”
“你这女人!”他皱眉看着她不当一回事的笑脸,叹出一口气,拉过她进内房去,“上了伤药没有?”
“几个小口子而已,还上什么药?”她顺从地跟着他往里走,将包得像小山的手指举起来自己看着就笑,“我从小到大什么痛都尝过,就还从没尝过这刀子割的滋味,哈,今儿终于也尝了这滋味了哩!”
“你,还在怨我?”将她推坐到床上,他却站在她的面前,认真地望着她。
“管家老爷没告诉你吗,不会吧?”她暂时收起笑嘻嘻的笑脸,仰首看他正经的神色。
“他该告诉我什么?”即便知道她与关飞只是感情深厚了点,越来越谈得来了点,但对于自己的女人却和其他的男人相处融洽心里总是有点别扭,他不由握紧了手。
“哎哟哟!”她痛叫了声,忙不迭地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掌中抢出来,瞪他一眼,“关爷,您是赫赫有名的武将,我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小弱女子!麻烦您不要这么大力好不好?”
“握痛你了?”他回神,略带歉意地笑了下,不顾她的躲闪又拉住了她完好的右掌,“你还没告诉我呢,你还在生气吗?”
自那日他狠下心肠鞭打了她,即便知道自己下手的轻重,但终也是伤了她的心——他竟然不敢再来看她,即使想知道她的状况,却也只是通过七先生与关飞之口,相见,这近一个月来,却是从来不曾。
自他们在一起后,他这也是与她相隔了最久的一段时日。
“关爷,听说皇二子被贬为庶民了?”她却还是不回答他,只好奇地问。
“又是关飞告诉你的?”
“还听说关爷的大哥终于辞官不做了?”
“你消息倒是真的灵通。”这一月来,他与兄长一直忙于朝廷的权势争斗,拖延了近十年的皇权之争终于在今日画上了一个还算圆满的句点,虽然有的朝臣失意,有的却一步登天,但——从此再也不须花费全部的心力在争斗之中了——他是满怀的欣喜,所以不顾屋外纷扬的大雪,不顾她是否已然入睡——他只想过来看她,那怕只是一眼也好。
从此,虽不能如大哥那般的闲云野鹤无事一身轻,但心系朝政之外,他却可以多了许多时间与她相处,与她相处啊!
“你笑得好——”她有些呆愣的望着他极其罕见的舒心笑颜,不自觉地睁大了眼。
凝着她清亮的凤眼,他则慢慢止住了笑,低叹了声,情不自禁地俯下身轻轻吮上她细白的唇瓣。
她颤了下,似是吃了一惊,身躯僵直地任他拥进怀间。
他则忍不住地又笑起来,将热热的笑叹进她的唇里。
她不管是被迫还是要强的性子作祟,一向对他是主动又热情,如今日此时这般的手足无措,还是从没有过的呢。
心,慢慢燃起熟悉的火来,他轻柔地将她推躺在枕被之间,温柔地凝着她已迷离的凤眼儿好久,壮硕的身躯慢慢覆上了她的娇柔。
“关爷,您不是问我还怨不怨你、恼不恼你么,我的回答你要不要听?”
吮在她胸前的头僵了下。
“关爷,你还要不要听我的回答啊?”
他恼火地抬起头,瞪着她重又笑嘻嘻又黑又瘦的小尖脸,心里突然咯噔了下。
“我可是想了好长时间,很认真地想了好久好久哦!”她细细眯着的凤眼儿一眨不眨地望着他,手用力一推,将自己从他的身躯底下救出来,大声地呼口气,她笑道:“关爷,说实话,我还是喜欢将你压在我身子底下啊!”
“你——这个女人!”他皱眉,但在她盈盈笑眼下瞬间又消了满怀的懊恼,也笑起来,“真是——天杀的啊!”
他苦心营造出的一点点旖旎就此消逝。
即便你明白所有的道理,你的心,还是会因为那个人无法做到承诺而受了伤。
脑海里闪过关飞转述给他的这句话,叹口气,他伸长手臂,不准她离开他太远的距离,重新将她揽进了怀,与她四目相对,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平复了自己心里的情火,轻轻道:“好了,我认真听,你认真说。”
她却是不同于他的严肃正经,偏极是无辜地眨了眨凤眼儿,笑嘻嘻地问:“说什么啊?”
“冯——婴——”他自同她一起以来,如此喊她名字的时候几乎五根手指头都用不完,由此她该明白他心里的恼火了吧?
“哦,我说就是了。”暗自扮个鬼脸,冯婴撇了下细白的唇,“关爷,您怎么一点玩笑了开不起啊?真是的——好啦好啦,您不用瞪我了,我说就是了!”也板起又黑又瘦的小尖脸,她学他的正经神情,还故意地咳了声,而后在他又瞪过来时爽快地开口,告之他想要的答案:“生气嘛,我从来没有过。”
“那,你还恼着我?”
“要说恼嘛——”她拉长尾音,似是在仔细思量,“分情况喽。”
“什么?”不是他意想中的肯定也非是否定,模棱两可的答案让他怔了下。
“管家老爷真的没告诉过你啊!”好讨厌的管家老爷啊!“那天我明明告诉过他啦,如果是有关你抽我鞭子还有罚我跪了一宿的事,那么我并没有恼。”
虽然或许生气了一点点。
但这句话她谁也不让知道,免得有人会说她心眼小,斤斤计较。
“还痛吗?”他怜惜地抚上她左颊上的淡红鞭痕。
鞭痕,很细,却从鼻梁正中一直延伸到了耳垂下方,关飞曾告诉过他:即便鞭伤好了,但伤痕却不会完全消失——换言之,她本来已不怎么好看的脸上,想突然变得好看,是再也不可能的了。
“过了一个来月啦,哪里还会疼啊!”她笑着拿开他的手,自己却摸上那鞭痕,仔细地瞅着他的黑眼,“关爷,你觉得很难看吗?”
“有什么难不难看的。”他见她完全不在意地依旧笑嘻嘻地,便放下心,突然也有了笑的心情:“反正你就是这样了——即便没添这道印子也美不到哪里去啊。”
“啊——”好失望啊,“关爷,人家不都是说情人眼里出西施么?你竟然看不出我的美丽来?!”他这话说的太直接了吧?
“你总算明白了我的心思了。”他竟然淡淡笑了。手指,不含情欲地抚上她的小尖脸,他突然叹了声。
“叹什么?”她笑盈盈地望着他不再威严的脸庞,伸手再将他的手指从自己脸上推开。
“我实在看不出你有哪里好来,却再也不想离开你——冯婴啊冯婴,你来告诉我,你有哪里好呢,我怎么会同你走到了一起呢?”双手,揽在她的软腰上,他第一次同她说出他生平最接近“甜言蜜语”的话来,也第一次也直接同她敞了心。
“为了关爷您不得已的理由啊。”她哼了声,并没有因为他极为罕见的——最接近情话的——情话而感动。“关爷,这才多久,您已经忘记要奴婢成为您‘侍寝’的理由了吗?”
“你果然还在计较这些啊。”他苦笑,知道今晚他们要争论的焦点终于来了,“你掉进湖里那次我好像已经同你说过了,还是早在——我也曾来这里同你提起过的吧,你难道也忘记了?”他慢慢地诱她回忆,想将会因此而将起的争论消减在最小的范围内。
“您说您对奴婢由情欲的发泄到发泄情欲吗?”
这是什么话啊?
他笑得尴尬,却还得听她往下说。
“您是曾说过,或者是承诺过奴婢吧,说关爷您这辈子都不会成亲,所以,有没有名分对奴婢来说,没有一点的关系。”她耸耸肩,说得蛮不在乎的样子。
“你不相信我的——承诺?”
“我不知道。”她老老实实地回答他,“或许有一段时间我曾被它左右过,分不清您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还是哄我开心的。”
她毫不犹豫的回答真让他灰心啊。暗叹了声,他拿眼神示意她继续。
“可是,小桂花糖的事,让我不敢再信你啦——啊,你不用解释的,我知道那是关爷您不得已而为之,你也不想要我的小马儿死——但,明白是一回事,您失信了则是另一回事。既然您会不得已地失信了一次,那我如何知道你不会又因为不得已而失信第二次、第三次甚至第四次?””绝对没有下一次!”他恼道。
“可我却不会再信你了耶。”她才不管他是否会恼羞成怒,只轻哼了声,“我听说关爷的大哥为了朝政上不得已的事,连已许下了十数年的誓言也会违背,而我才认识您关大爷几天,哪里知道你们兄弟不会是一样的性子、一样是会为了国事而忘记私情的人——再者,我也许会想,您是为了您不得已的私欲而不得不说些好听的来哄骗我哎!”
“如何你才会相信?”他宣告敌不过她的伶牙俐齿,直接问她最终的结果。
“您会不知道?”细细眯起的凤眼儿,有意无意地瞥了瞥他紧揽在自己软腰上的双掌。
“你要我——禁欲——来证明?!”他呆了下。
“关爷,您当初会不得不委屈地要我留下的原因不正是因为此么?那倘若有人能帮您重新寻出一位相貌端庄、温柔大方、出身高贵、纯洁无暇的女子来服侍您的‘天赋异秉’的话——”
“你胡说什么!你以为我是只会发情的野兽还是怎地!”
“我可不知道耶。”她面对他冒火的眼,凉凉地再哼了声。
“你——”用力地吸口气,他强压下自己的恼火,叹息:“也罢,你想要如何便如何吧!我答应你,如果没有你的允许,我不会再碰你,行了吗?”他也确实无法否认,他当初强要她的原因已给她留下了太过深刻的印象,想扭转是极其艰难的,既然如此——
“我也许再给你一个承诺,或许你会多相信我一点。”收起恼火,他突然笑道。
“呃?”
“你其实也怕我如我大哥那般地,到头来无论曾发下过怎样的山盟海誓,为了不得已的原因还是会狠心地违背誓言——是不是?”他叹息地揽紧她,用唇贴上她的凉额,低低地道:“等过完年,我娘五十寿宴上,我带你去见我爹娘,好不好?”
“关爷?”她愣了住。
“等禀过爹娘,我就拿八抬轿子将你风风光光地迎进我们这铜狮关府,迎进我的主楼——婴儿,我娶你,娶你做我的妻子,今生今世我关腾岳惟一的妻子,好么?”他柔声喊着她,目光中的深情是从不曾有过的——
似水柔情!
她呆呆地看着他温柔的眼神,脑子中一片空空的白,什么也忆不起了。
“我向你发誓,即便以后朝政上有天大的事,我也绝对绝对不会拿咱们的婚姻做筹码,你信我,好不好?”
“关、关爷……”
“我知我已对你失信了一次,可我绝对不会有第二次,更不会有第三次!”
“等——等等,等等啊,关爷!”她突然用力抓住他的手臂,凤眼瞪得大大地,用力地看他,使劲地盯着他:“你,你该知道,我,我不是处子之——唔。”
她的细白的唇,被他的手轻轻捂了住,“我不在乎了,你再也不许提,我不在乎了。”
“可是,这不是我不提你不提就可以装作没有发生过的啊!”她扯下他的手,认真地瞅着他,“你从没问过我的过去,你当初明明厌恶我的非处子之身的!”
“婴儿!”他恼道,漆黑的眼里冒出大火。“你非要惹我生气是不是?!不错,我在乎!我如何可以不在乎我的妻子曾经被——我不想提,我只是后悔不是我先遇到了你!”
“你——不在乎我的非完璧的事实,你是——”她浑身颤抖起来。
“我不在乎。”他慢慢地说给她听。
“可是,可是我终究曾因为别的男人而失去了——”
“你非要让我恼火才甘心吗!”他恼道,用力捂住她的嘴唇,以往威严的面庞上是深深的懊恼,“我说了不在乎就是不在乎,可这也不能意味着我可以心平气和地听另外一个男人的名字从我妻子的口中说出来!你不要再惹我恼了,也不要再提另外男人的名字!不然我可不保证我不会杀了他!”
“你——嫉妒?!”她呆呆愣愣地瞅着他恼火的脸,喃喃自语:“他不在乎我的这一切,他竟然会不在乎我的这一切!”
“婴儿?”她的奇怪神情让他担心,以为自己不小心碰到了她过去的心伤,于是捧住她的小尖脸,笑着引她回神,“婴儿,等我有空的时候,我教你一点宫廷礼节吧,好不好?”
“宫廷礼节?”她更惊。
“是啊。我还没告诉你,我以前曾说过,我如果要成亲,新娘子要先给我姨母以及表兄看一看的。”见她蓦地瞪大了凤眼,他笑,“原本我以为我这辈子也不会成亲了哩,哪里知道会遇到你!既然如此——我母亲寿宴那天姨母及表兄也会亲自过来,我就带你一起给他们看过就行了!你也知我表兄的真实身份啊,到时候可不要胆怯啊——我担心这个做什么,你的胆子已经大得快成精了,我该担心的是表兄他们别被你的特性独异吓着了才是哩。”
“你的表兄啊——”
“是啊,我答应过他,等我衙了新娘子,会带去给他看一看的。”
“伴君如伴虎哩——”
“他哪里有那么可怕!只是世间的流言多了,才以为九五之尊是多么的可怕!其实,说穿了,他也有平凡人的七情六欲,也是要吃喝拉撒睡的,没什么可怕的!”
“我的非处子之身啊——”
“婴儿!你做什么老是提这回事?我虽说了我不在乎,可那是我不在乎你的,那曾经——的男人,我可是会计较一辈子的C了,不要再提了。”他望她恍惚的样子,不高兴地用力将她压进自己怀里,“我说了这么多,你到底听没听到啊!”
“听到了啊,一句也没漏掉的都听进心里了。”她自言自语似的笑了声,将脸埋进他火热的心跳里,“关爷,我可不可以不嫁你啊?”
“你胡说什么呢!”他再度恼了,“是你说不敢再相信我的承诺的!我娶你,便是给你——相信我的机会啊,你竟然说你不想嫁?!”她若敢拒婚,他绑也要将她绑进家门!
心动了啊,莫名其妙地,他的心,为了这个似乎一无是处的小小女子动了!
“那,我可以不去见你的‘表兄’吗?”
“原来你还是在怕这个啊!”他突然笑起来,“你放心,我表兄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不会吓到你的。”
“我——一定要去见他吗?”
“这是一定不能省略的礼数。”
“关爷,我说没说过我的非处子之身是——”
“够了!你非要惹我发火才开心吗?”他皱眉,墨色的眉蹙得死紧,板着脸瞪她,“如果你再提,我就算挖地三尺也要将那个男人揪出来,一刀一刀剁成肉酱!可以了吗,我的嫉妒你满意了吗?”
“关爷。”她深吸一口气,突然又笑嘻嘻地望着他,清亮的凤眼儿则慢慢地眯起来,“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的非处子之身——便是与你口中也有七情六欲的‘表兄’脱不开关系啊,你——还想娶我吗,关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