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回程的路上，她根本不想与他多说任何一句话。

先是设计带她去参加派对，然后又将她弃之不理，最后还无礼地把她强行带离现场。

这是什么意思？耍人嘛！

回到公司停车场，杜颖瞳马上推开车门下车，头也不回地丢下他。

「等等。」他立即跟上，适时抓住她光洁的手臂。

「你做什么！放开！」杜颖瞳手臂用力挥动，想甩开关行默强大的手劲，可惜是徒劳无功。

「不让我有解释的机会？」

「我要听你解释什么？放开我啦！」她不想听他说话，半句都不想听。「这就是你做生意的方法？到派对上吸引女客？」

她心情一片混乱，愠怒之下口不择言。

关行默皱眉，轻叹一声，然后将手放开。

杜颖瞳立即退避三舍，与他保持安全距离。

她避之唯恐不及的态度让他有些受伤，深邃的眸里染上黯淡色彩。「小瞳，你为何总不肯对我和颜悦色？」

她可以对夏樊娇媚的笑，可以对皇秀彦温温顺顺，却吝于这样对自己。

「这要问你自己，看你做了些什么事情。」每一次皆是如此，强迫她做不爱做的事情，根本没有考虑过她的想法。

杜颖瞳的指责，关行默单纯以为是因为自己强行带她离开使然。

「我不想你太靠近夏樊。」想起她与其他男人的接近，关行默便满心不悦。

听他没来由地冒出一句话，杜颖瞳发现自己跟他根本是鸡同鸭讲。

「这是什么歪理？你对我的所作所为又关夏先生什么事情，就算我靠近夏先生又怎样？这也不关你的事吧！」

「夏樊对女人不曾认真过。」他一脸严肃，不希望她被伤害。

「哈！我有说我要跟他交往吗？他认不认真又与我何干？倒是你，关行默，像你这种惯于耍人的男人，才应该是我不要靠近的对象！」杜颖瞳不屑地哼了声，她还不需要他来提醒人心险恶吧！

比起难有交集的夏樊，真正需要防范的是眼前诡计多端的关行默。

「你真的很会拒人于千里之外。」关行默眉头皱得更紧了，不喜欢她那份疏离，他想打进她的心房，却一再被挡在门外。

「那又怎样？」

「你知道吗？你这样的态度，更加让人心疼。」

「关先生，你会不会太热心过头？我与你非亲非故，充其量也不过是上司与下属的关系而已，我有什么义务要接受你那多余又浮滥的心疼？！」

一直以来她已经习惯了武装保护自己不受伤害，她从不认为这样有错，更不需要人家莫名其妙的同情。

因此她决定忽略涌上的鼻酸，不承认关行默的话已刺穿她的脆弱。

「我相信，这不是你的本性。」关行默语气变得柔软，因为他瞧见她的双眸里浮出了背叛的泪光。

「你很了解我吗？你怎么知道我本性是不爱拒人于千里之外，难道是因为人之初，性本善？别笑掉人家大牙了！关行默，我从来没见过像你这般自以为是的人！」她再次摆出防卫姿态，像猫儿被激怒时的嘶吼。

「你问我怎么知道……」关行默没有被激怒，他唇角稍稍勾起，伸出长指，轻轻抹去她眼角挣扎的珍珠泪儿。「你还不承认？」

他突来的举动让杜颖瞳心一慌，不假思索地伸出手准备挥掉他不请自来的大掌。

怎料，他反手握住杜颖瞳的细腕，莫大劲力将她扯进怀里，另一手更是乘机紧紧扣住杜颖瞳的肩头，将她锁在胸前动弹不得。

「对不起，我真的太自以为是，没有顾虑到你的想法。」见她逞强的模样，他的心揪了起来。

明明自己是想更接近她一些，却反而拉远彼此的距离。他的作法不仅弄巧成拙，还伤到她的自尊。

杜颖瞳难得没有反抗，被他愿意认错的态度稍微打动。

她也不晓得自己怎么了，她应该推开他吗？拒绝这个强而有力的怀抱？

对！她应该推开他的，可是……

在他怀中居然有种可以放松的感觉，怎么会这样呢？她甚至听见自己过度激烈的心跳……

也许是因为她已经孤单紧绷太久，所以才会忘了抗拒温暖的诱惑。

一下下就好了，就当她反抗不了吧，让自己偷偷发泄一下压抑太久的情绪。

「……算了，我并没有跟你计较。」看似轻描淡写的叙述，其实隐藏着她不愿告诉他的脆弱。

可他听得出她语气里的落寞。

「小瞳，让我关心你好吗？」关行默嗓音低沈，拂过她耳边。

她一怔，原本打开一小缝的心房又迅速紧闭回去。

「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想爱你，将你捧在手心里呵护。」不再保留，关行默对她诚挚地告白。

这句话不说倒好，说了反像一道雷般击中杜颖瞳的脑袋。

爱？她在心中重复着这个字。

她早已不相信情爱，也不敢相信任何情爱。

因为她太害怕被抛弃了，就像当初父亲抛弃她，任她去挣扎适应新的母亲和妹妹，那种感觉非常痛苦。

过去，她曾以为自己拥有温暖的家庭，是被父母捧在掌心呵护的娇娇女。

谁知原来她的父亲早有外遇，并且已在外生下两个孩子。

她十岁时，母亲因病过世，父亲名正言顺地带着阿姨及异母妹妹回家，从此她就失去了在家中的地位，过着备受冷落的日子。

她始终难以谅解父亲背叛母亲的行为，更不能释怀父亲将她丢在陌生且带有敌意的新家人中，让她自行成长。

所以高中毕业那年，不顾父亲反对，她决定离开那个不属于自己的家，让父亲与阿姨过着他们一家人的生活，自己只在年节时偶尔回去看看而已。

曾经，皇秀彦的出现让懵懂的她以为爱情没有那么悲观，但现实终究不比童话，初恋以失败收场，纵使两人现在情如兄妹，那伤痕仍旧在她心中没抹去。

「你想爱我？哈！」杜颖瞳不屑地笑了，脚迅雷不及掩耳地重重踩上他的鞋子，趁关行默失去防备时脱离他的魔爪。

「关行默！你还没玩够吗？！拜托你别再跟我开玩笑了！」

她强迫自己拒绝爱情，日后才不会再被爱情所伤。

对她而言，失去重要的人注目，就等于失去一切，所以她才想要自行争取一切，至少在失去的时候，她不至于一无所有。

所以，她绝对不会与关行默谈「爱」这个字。

「不，你错了！」他凝视着她倔强的一对秋水，墨眸里闪烁着强烈火光。

猝不及防地，他揪住杜颖瞳的肩头，向前一扯，强行吻上了她的唇。

「唔……」来不及反应，热烈的温度熨烫了她的唇瓣，强扞地震动她的心。

她咬不着他的唇瓣，反而被他制伏在怀中。

脸颊发烫着，她不曾有过这种感觉，虽然这并非自己的初吻，可是……

他的气息是如此霸道，像狂风般使她迷眩，几乎无从抵抗他的侵占。

忘了情绪，忘了时间，世界只剩下心跳声，和不知名的渴望。

直到关行默终于放开她，杜颖瞳终于重获呼吸的权利。

「对你，我是认真的。」

杜颖瞳捂着唇，不敢相信关行默竟然吻了她，而更教她不能置信的是，自己居然没有拒绝，甚至沈迷在其中。

她慌乱无比地退了一步，内心不断质问自己，刚刚为何不抗拒他？

「这不可能的……」怎么会这样，她本该给他一巴掌的啊，但为什么自己却迟迟动不了手？

「你还是不相信我的真心诚意？」见她退却的模样，关行默眉头深锁。她以为他的吻，只是国际礼仪吗？

杜颖瞳思考回路已经中断，根本无法吸收关行默的告白。

「时间不早，我先回去了！」她答非所闻，转身就跑。

「小瞳！」他急唤，她怎么可以不给任何回应就跑掉。

「你不要过来！」杜颖瞳脸上闪过一丝狼狈，眼下她只想赶紧逃离现场。

见她如此胆怯，关行默只好留在原地。「小瞳，你听我说，我是……」

杜颖瞳连忙打断。「这样好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那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她连忙摇头，害怕再与他相处下去，会变得连自己都不认识自己。

她奔向自己的座车，匆匆离去。

关行默无奈地轻叹了一口气，似笑非笑。

从她的反应看来……他不会是吓到她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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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上午。

经理室内，关行默正在向杜颖瞳交代六月底在世贸举办的国际珠宝大展事项，由于是业界盛事，必须严阵以待。

杜颖瞳呆呆地看着他一开一合的唇，完全听不见他究竟说了什么。

昨夜，她落荒而逃了。

躲回家中的她，整晚根本无法好好入睡。结果今天不但顶了双熊猫眼出门，甚至创下自己有史以来第一个上班迟到的纪录。

原以为投入工作能使自己不再想昨晚的事情，谁知一见到关行默，她的脑袋又当机了。

直到现在，她还处于强烈震撼中，想起他的告白，还有那个教她手足无措的吻，不知不觉羞红了脸颊。

他真的是认真的吗？

不敢直视他的脸孔，那会令她想起昨晚的放肆。

怎么办？她该如何面对吻过自己的关行默呢？要当作没发生过吗？可是吻都吻了，怎么还能若无其事的同处在一间办公室里？

脑海里不断播映着两人相吻的昼面，唇瓣上似乎还留有当时的触感……

她悄悄抬起眼，正好又瞧见他那性感的薄唇。

「其实我从很久以前就想这么做了。」他看着她笑道。

「嗄？你说什么？」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杜颖瞳骤然惊醒，睁大水眸盯着他。「你……你从很久以前就想吻我？！」

关行默一愣，立即笑了出来。「哈！原来你想的是这件事。」

头一回见到她在上班时间失神，原来是尚未从昨夜的吻里醒过来。

不过她想得也没错，他确实很早以前就想狠狠地吻她。

杜颖瞳被他一说，粉颊瞬时羞红起来，说话也变得结巴。「不、不……然你想做的是什么？」

关行默唇边噙笑，指指桌上的文件资料。「我指的是有关珠宝展的活动，小瞳，我希望由你担任公司的模特儿。」

昨日听见夏樊对她的邀请时，他心里便有此打算。

「为什么？怎么不去经纪公司找人？」疑问浮现在杜颖瞳脑海，她眯起眼，打量着满腹坏水的关行默。

「从昨晚的装扮来看，你已成功衬托出珍珠的质感，我认为不需要再找其他人，而且由你担任还能帮公司省一笔开销，何乐而不为？」

自从知道她的真实面目后，他就一直在思索该如何让她卸下伪装，但又不能转变得太突然，免得造成反效果，所以并没有阻止她敷衍了事的改装，一心等待其他更好的时机。

现在终于让他盼到机会，又怎能不善加利用？

「我才不要！」杜颖瞳严词拒绝。「这种事情找经纪公司比较专业。」

她才不愿意当花瓶，宁可把时间用在做生意上头。

杜颖瞳的反应是他意料中的结果。

「啧……既然你不愿意答应，那也只好另想法子了。」

关行默长指置于颊旁，深深思索到底用什么法子可以让她上台，而且无法临阵脱逃。

经纪公司嘛……也许能帮上他的忙。

「你又在打什么主意？」难得他会如此容易妥协，其中必定有诈。

「什么主意？没有呀！」他扬起笑，否认她的质疑。「倒是你……」

杜颖瞳疑惑地看向他。「我怎么了？」

「你今天都没仔细听我说话，是否……我昨晚真的吓坏你了？」他反将她一军。

暧昧的话题重被挑起，杜颖瞳不小心又想起两人接吻的那一幕。

「我、我才没有被吓到。」她抵死不承认，但挫败的表情诚实浮现，两颊红晕道出她的羞怯。

「是吗？」关行默更加走近一步，企图重现昨晚两人的暧昧距离。

杜颖瞳吓得连忙倒退两步。「你想干么？」

「躲得这么远，还说没有吓到。」他几乎失笑，她真的非常在意昨晚的事。

「我只是不习惯跟人站得太接近。」她逞强地回嘴，掩饰此刻七上八下的心情。

他不在肢体上乘胜追击，索性挑起眉，换种方式逗她。

「好吧，我尊重你的说法，你只是不习惯。」

「讲得真好听，你什么时候尊重过我。」她白了他一眼，斗嘴般地回他的话。

在关行默鲸吞蚕食的侵略下，不知不觉中，她渐渐适应两人斗来斗去的相处模式，不再处处防备着他。

「我当然有，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把你故意扮老的秘密说出去？」

「我也想知道，你明明已经认出我来，为什么不早点揭穿我？」这只笑面虎，偏偏等她比赛输了才拿这威胁她。

「因为我不想打扰你，一切以两人胜负为优先。你看，我不在比试期间扰乱你的心思，等到你心服口服后我才展开追求的行动，这还不算是尊重你吗？」

这算哪门子尊重啊！根本是先斩后奏。

杜颖瞳目瞪口呆，差点没跺脚。「你！原来你一切都是预谋！」

「相信我，我很认真，而且会做到你答应跟我交往为止。」关行默慵懒的笑着，表情十分诱人。

「不可能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你不喜欢我？」他蹙起眉，快步走上前，双手如昨日般紧搭着她的肩，眼神释放的电流高达十万伏特。

杜颖瞳立即摇头如博浪鼓，表情如受到惊吓的猫儿一样。「不……我不喜欢……我怎么可能喜欢上你……」

但胸口激烈的心跳是怎么回事？她应该是对他绝缘的啊！两军交锋多次都没事，怎么这回会感到呼吸急促？

一定是昨夜的吻害的，对！一定是！

「你不试试看怎么知道？」他电力全开，打算一举成擒。

没有将想吻她的念头付诸实行，他以暧昧至极的话语及动作，勾引杜颖瞳共同重温昨夜的美梦。

杜颖瞳心乱如麻，像是有成群美国野牛狂奔过一样。

不行，不能再跟他单独相处下去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下次再说，我还有工作要做，先出去了。」她深呼吸一口气，快速掰开关行默的双掌，如昨夜般，再度落荒而逃。

「哈哈哈……」目睹她逃离的背影，他扬起坏笑，喜欢这种小胜一局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