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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唐后宫,浣衣局。
卫灵瑗忙不迭地将洗到一半的衣服收起来放回竹篮,转眼看见压在溪中漂洗的那件衣服快要被水冲了开去,忙忙的探出身去够回来——一阵忙碌,等收拾好东西冲进路边那个歇脚的小亭子时,一身蓝布衣早已经湿得差不多了。
她连忙将沉重的竹篮放下,站在檐下将衣襟用力拧干。洗了一天的衣服,手指已经在水里泡的发白,皮肤一块块的浮肿脱落,一碰任何东西都痛得钻心。
卫灵瑗用泡得惨白的手,用力拧着蓝粗布的衣服,感觉拧出来的不是水,而是自己手上的血。
那还是她的手么?洗衣娘的手……以前这双手,也曾柔软纤白,嫩如春葱,涂着蔻丹映着宝石璀璨的光亮——
就因为她不甘寂寞老死后宫,就因为她不甘担着皇后的虚名,所以冒险承欢。
在被那个俊美如神谪,有着妖绕凤眸的皇帝粗暴临幸后,他高高在上地望着自己,眼神冷漠得想在看一件丢弃的衣服。
“既然皇后这么清闲,后宫的浣衣局正缺少人手,就请到那里去吧,或许忙碌会让你脑子更清醒,不会再做蠢事!”
然后,她堂堂一个皇后,就成了低贱的浣衣奴。
但是,这还不是最可悲的,最可悲的是,每逢重要的节庆,她必须盛装出场,含笑渐婉,与他一起接见众臣的朝贺。
看着自己爹爹假装自己过得幸福。
然后回到无人的宫中,以泪洗面。
另外两位妃子则惊惧于她的下场,再不敢出格行事。
在浣衣局宫女们的嘴里,她方得知,原来她的夫君所爱的人,竟是西楚的公主,北秦的弃后,程无双!
惊闻此消息,卫灵瑗惊疑不定。
唐少渊,一个高高在上的男子,竟为了别人的妻子而虚设六宫?
那日,她用缝衣的针刺破自己的手臂,发誓自己终有一日要报此仇。
鲜血淋漓的痛不止是身体,还有心!
卫灵瑗暗中买通侍卫,弄来牵机,看着浓稠的药碗,毫不犹豫地饮下。
牵机是一种毒药,可以使人假死,但只要有解药,两个时辰内仍会死而复生。
卫父收到消息,暗中使人寻了一个样模与女儿相似的人替代卫灵瑗,将自己的女儿偷运出宫。
南唐皇后突然薨逝,死因离奇,唐少渊厚葬之。
而另获新生的卫灵瑗则觅良师,苦学艺,她要让负心人得到报应,她要让让她如此不幸的女子赔她的如花年华。
窗外风若狂号,殿内的灯烛摇曳,那簇火焰,明灭不定,满是透着妖异的鬼魅。
唐少渊站起身来,推开窗,狂风袭来,吹尽烛气,伴着一阵寒凉的夜风吹了个透心。
窗外树影婆娑之下,沙沙的响,那沉沉夜空不见星月……
细作报告程无双并没有被东方辰所制,而是被程安然带走时,唐少渊极少生气的凤眸突然升腾起海啸一般的怒意。
长袖拂落茶杯,手拔龙呤剑,厉声道:“东方辰,此生唐少渊与你誓不两立!”
怒气过后,颓然跌坐于龙椅,拂着万人向往的龙椅,只觉空寂满袖。
多少次夜半惊醒,恍觉伊人不在身边,寂寞与思念汹涌而至,夜凉如水水如天——
谁告诉他,什么可以换得她的心?
北秦皇宫。
东方辰重伤苏醒之时,瞧见淳于太后正坐在自己榻前。
他要行礼,却被淳于太后按住。
“辰儿,这次,你太任性了!”淳于太后叹息,目光中是浓重的哀伤和心痛:“你的父皇,你看到的,他的眼中从来没有我,他的心神都给了那个贱人……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就是有了你……”
“母后……”
“辰儿,我进宫三十年了,忍辱负重二十五年,你看……”
淳于太后摊开手,那原本娇柔的手指却布满了老茧,那是她不得宠时操劳时留下的印记,纵然现在锦衣玉食,却抹不去这些屈辱的印记。
东方辰的心一阵撕裂般的痛楚,愧疚像上涨的潮水蔓延到了整个身体,他的母亲在这寂寂深宫之中,孤立无援,好容易盼得他登上皇位,自己却还让她操心……
仿佛没有看见东方辰的痛苦以及挣扎,淳于太后淡淡地说:“腿又疼了,天怕是要变了!”
这是母亲和他深居冷宫时留下的布,当时床褥单薄,她自己睡在冰凉的榻上,给自己铺上厚厚的棉被,潮湿让她得了腿病,一变天就酸痛难忍。
东方辰内疚更深,挣扎着爬起来,跪在地上:“母后,儿子不孝——”
淳于太后凄然一笑,手抚着垂下的发道:“辰儿,你可知母后从不染发的原因?”
烛光宛如凝固住了,残淡如水,昏黄的烛光下,淳于太后一头的青丝夹了星星点点的白,刺得东方辰眼眶发涩。
如斯憔悴,容颜未老,青丝已枯,这是他的错吗?
“母后就是要你记住,我们吃千般苦,挨过万般难才走到这一步,你莫要为了一个女子置国家江山于不顾,作践自己的身体——”
东方辰僵直跪在淳于太后面前,那手紧紧握住她没有任何温暖的手。
“别说了,母后!我只是爱她,爱一个人有错吗?”
缓缓的轻轻的,抽出被自己儿子握住的手掌,淳于太后端起了案上的青瓷茶盏,抵了一口凉透的茶。
“爱是没有错,可是你爱错了人……而人这一生,除了爱情,还有许多事要做……”
他跪在乌砖的地上,砖石的冰冷一丝一点的从膝盖渗到了骨子里。
“辰儿,你为她孤身入匈奴险境,你可知母后在为你担忧;你为他冷落六宫嫔妃,你可为母后在为皇家的子嗣操心;她杀你时你竟然不闪不避,你可知母后是如何的心情?”
淳于太后声声诘问,如一支支利箭,让东方辰躲闪不及,瞬间鲜血淋漓。
突然,淳于太后放声大笑,拿起桌上的银剪,蓦地朝自己刺去。
“养儿如此,不听教诲,我生不如死——”
东方辰大惊失色,急忙扑过去夺剪刀,那剪刀太过锋利,划破自己的手腕,血珠子滴下一串,牵得旧伤裂开,顿时剑眉皱起。
心,像放在油锅里煎一样,痛得不可开交,他和程无双,像两个纠缠在一起的死结,彼此缠绕,越缠越紧。
他不是不想忘记,也曾想过避开,但是他们反而更加缠紧,等到察觉到时,已经无法抽身。
“母后,你想要儿子怎么办?忘了她,儿子真的做不到?”
淳于太后眉眼清冷,暴戾之气一闪之而逝。
“你必须学会忘记,因为你是帝王!”
帝王,帝王是什么?
坐享一世荣华,独拥百年孤独吗?
“如果不想母后死,就跟母后到先皇面前发誓。”淳于太后声色俱厉地说道。
东方辰目光幽暗,他脾气暴戾,只有淳于太后让他无可奈何。
勉强起身,由宫人扶起,母子俩来到秦朝先皇的庙堂中。
庙堂中燃着长明烛,摆着时鲜的瓜果,有僧人在一边敲着木鱼,看到两人进来,无声地退下。
列代秦国皇帝的画像高高在挂在上面,注视着跪在地上的母子俩。
“辰儿,母后要你跪在列祖列宗面前,发下毒誓,这一生永远不与程无双有任何交集,否则必遭天谴,不得善终!”淳于太后一字一句地说。
这誓,的确狠毒,毒得如一道咒语,令人闻之惊心。
漫漫的悲凉一层层地涌上来,东方辰只觉得那心忽然又被放在冰窖里,哧一声,冒出一阵烟气,顿时裂成几块——
必遭天谴,不得善终?
呵呵,真的,很毒啊!
缓缓地举起右手,东方辰低沉的声音空洞地响起:“我东方辰,在此对列祖列宗发誓,此生再不与程无双有任何交集,否则必遭天谴,不得善——终!”
短短的几个字,说完已经费了极大的力气,东方辰额上冒着冷汗,牙关格格地响。
蓦地眼前一黑,陷于了无边的黑暗中。
从今后,唯有夜梦君!
“辰儿,辰儿——来人呐,皇上晕过去了!”
漆黑的夜里,淳于太后的声音尖厉地响起。
南唐。
“御汤”是皇家温泉,具有养颜健体的功效,它是自山中一处活火山下引水而入,是楚国最好的流动温泉。
这里仅供皇帝及其近亲家人沐浴。按例无双虽是郡主,但并非皇族,不该来此沐浴。但程安然却将无双带到此处。
因为无双大病初愈,身体较弱,泡泡温泉对身体有好处。
无双不喜人服侍,也不愿安然在外久候,便告诉他去处理自己的事情,她稍后就回东宫。
影卫正好有事汇报,安然嘱咐了几句便匆匆离去。
无双走进温泉室内,轻解衣带,去掉束发,任乌发散落,然后慢慢地步入温泉。
寻了处池中的台阶坐了,温润的带着淡淡硫磺味道的泉水没过胸部,温暖的水滑过四肢百骸,令人筋骨舒爽。
游了一会泳后,感觉有些累。
因昨晚在看楚国历史卷册,睡得太晚,泡着温暖的泉水,只觉得睡意蒙胧,不一会儿,她竟然靠在池边睡着了。
而奉皇命归来的三皇子程信,风尘仆仆,一身疲倦,便信步走向温泉,准备洗浴。
随行的宫女看到他来,齐齐行礼:“三殿下。”
程信微一点头,举步便入。
一个宫女忙道:“三殿下,琼花郡主在内沐浴。”
程信眯眼,众多皇妹中,从不知有个琼花郡主,莫非是他国来的美人?
(程信一直在外守边疆,因此并不知程无双,也没见过面。)
多年的征战生活,抑制了他的纵乐,乍闻佳人在内沐浴,脑海中顿时出现了一副妙人出浴图。
程信只觉得小腹一热便要直入进去。
宫女欲要阻拦,却被他一挥手,打翻在地上。
须知道他习武多年,素有蛮力,那轻一挥手便可要人命。
宫女的头撞在石头上,顿时头破血流,众宫女跪在地上,不敢再拦。
程信长驱直入,只见温泉室内烟雾漫漫,几步之内便看不到人,更不听有人沐浴的水声,不由得疑惑起来。
蓦地,一丝若有若无的清雅香气飘入鼻端,香气虽淡,但浓重的硫磺味却丝毫不能掩盖原本的清爽,他好奇的四处张望着寻找香气的来源。
难道这温泉中还有花在绽放?环顾四周,空气中那丝清香沁人心脾,他从来没有闻过哪种花有这样优雅的香味。
信步闻香而行,忽然,他的目光被池边一道身影锁定,那身影趴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有微微起伏的胸膛证明那人还活着,蓦然,他惊讶的睁大了双眼,那是个女子……。
那女子似乎睡着了,长长的黑发遮住了她的容颜,只露出白皙圆润的肩头和雪白优美的脖颈,肌肤莹白的恍若透明,只看背影,但知是绝色。
程信感觉水温似乎有些升高,身体燥热更甚。
他轻轻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唇,他望着水中象妖精一样的人影,幽暗的目光中有了一丝让人不解的深意。
程信没发现自己正一步一步的靠近水中的精灵,当意识到的时候。自己早就深入水域,站在那睡着的女子面前了,他伸出手,想要撩开那人面前遮挡住她容颜的秀发,眼前的人却倏然睁开双眼,脚下一蹬,飞快的向后划去,待他反应过来,那人已在两丈之外站定。目光凌冽如寒冬的冰棱。
程信却呆呆的站在水中,目光痴迷的看着眼前的人,周围的一切都仿佛不复存在,这是怎样一副绝美的画,春花、秋月、夏虫、冬雪,比起眼前的人,尽失颜色。
那淡雅的香就是她身上的味道,似流云的发下,一双明眸黑亮光洁,似碧水秋波,如工笔细绘的精致眉眼,她的身边似笼罩着一圈淡淡的光芒,令人不能直视。她就象是这山中的精灵,魅人心神……
“你是谁?”
程信迷离地问,只觉得口干舌燥,血脉贲张。
而程安然左等右等不见无双回来,便等不及了亲自来寻她。
看到一个宫女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顿时目光一凛。
“什么人干的?”
“回太子,是三殿下来了,他,他在里面——”
一个宫女瑟缩地说道。
程安然顿时面色一寒,一把掀开帘子就冲了进去,只见无双阴沉着脸,抱胸站在离程信不远的地方,目光里的杀意一闪而逝。
有微微的山风吹来,拂过她的秀发,长发滴着水珠缠绕在她身上,越发显得如弱柳扶风,勾人魂魄,冷冷的光圈中,无双那迷人的五官,乌黑的长发、妖娆的身段,一切的一切,都不像是真的,她就像是一个从天而降的仙子,又像是一个魅惑动人的女妖。
程信就这样愣在那里,他被深深的诱惑了,没有见过这样惊艳的惊喜。他根本没有注意到她目光中冷酷的杀意,以为她只是怕他。
“别怕……本殿下不会伤害你的……”
忽然有人从程信头顶掠过,等他再眨眼时,那个美丽的女子已经不在那里了,他一愣,蓦然抬头望去,那女子正依偎在程安然的怀中,他脱下身上的披风,把怀里的女子裹了个严严实实,看向她的眉目间那一抹温柔如水般清无双。
“程信,你太放肆了!”安然清俊的眉间燃起一股怒火,寒声道。
程信恍然回过神来,大笑道:“二哥,她是你的意中人?”
程安然怒而不答:“无双,我们走!”
程信嬉皮笑脸地道:“二哥,别这么急嘛,你我兄弟多年不见还不曾叙旧,干嘛这么急?”
程安然看他目光闪烁,心中生恶,淡淡地说:“三弟知道有人在此沐浴,还擅闯温泉,这两年你在外边就学了这些东西回来吗?她可是父皇亲封的郡主,你就不怕我将此事告诉父皇,说你调戏郡主?”
程信目光一冷,说话也不客气起来:“二哥何必咄咄逼人呢?我还没有追究你将王将军的女儿元妃谋害一事,你倒恶人先告状了?既然话不投机,那就没话可说了!”
程安然冷笑:“彼此彼此!”
程无双本欲刺瞎他的双眼,但看在他是皇子的份下,暂时按下怒意,只是临走时送一记冷若寒芒的目光。
程信陡然被这目光骇住,只觉得如临冰渊,待无双走后才慢慢地恢复了温度。
这个琼花公主,有意思,很有意思!
八月间的夏日的天气热的像要生出火来,楚国皇宫殿宇深广,窗门皆垂着竹帘,焚着沉水香。
书房中,程升龙兴致高涨,看得出他心情实在是很好。
“这一年来,我楚国五谷丰登,再无战乱之苦,后汉于天门山一役折损大军二十万,无力再战,如今南唐的唐少渊主动与我楚国交好,多年战争终于过去了,六日后,就是南唐使者来访之日,众卿务必礼待周全,扬我大国国风。”
“臣等遵旨!”众臣下跪领旨。
“皇儿!”
“儿臣在!”程弦小跨一步,敛目行礼,站在下方。
“这次的礼宴就由皇儿筹备!”
八月十四,皇城在隆重的礼乐声中迎来了南唐出使楚国的使团。
楚国都城繁华的街道两旁挤满了观礼的百姓,熙熙攘攘的人群,连绵的商铺楼阁,无一不透出王都的昌盛。
使臣的车驾到王宫前停下,接待礼仪自是不同寻常,从外宫门到内宫大殿两侧摆满鲜花,彩球。众使臣前呼后拥向大殿走去。
华灯初上,宫女太监往来如云。
八音齐奏、丝竹合鸣、轻歌不绝、舞影婆娑。
大殿之内,左右侧各有一个云龙纹的大鼎,此刻正烟雾缭绕,却是燃的珍稀的奇楠香。
天上神仙府,人间帝王家。有田俱种玉,无地不栽花。
这就是皇家的富贵气象。
楚国众臣已整齐排列在大殿两旁,殿中王座上坐着头戴金冠,气势非凡的程升龙。
行过接见大礼之后。
程升龙喜笑颜开:“今日见到南唐的使者,朕不胜喜悦,今日朝前摆宴,国民同贺!”
皇宫的晚宴奢华非凡,众人早已习惯这样的应酬,一些“五谷丰登,天下太平”的场面话结束后,就是觥筹交错。
整个皇城沉浸在一片喧闹声中,但闻笙萧丝竹之乐,无人省得天色。
席间几个妙龄舞女翩跹而起,轻袖曼舞,一时间蒙蒙胧胧,如梦似幻。
因无双被封郡主,自然也在席间。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南唐使臣孟少良恭敬的施礼,朗朗地道:
“陛下,吾国国主除了带礼物来访表达两国友好之意,还另有一个要求。”
程升龙酒热耳酣之际,高兴地道:“哦,难得唐帝对孤王有所求,使者尽管讲来。”
使者望了一眼无双,高声说:“陛下,吾皇久闻贵国琼花公主聪慧敏雅,德淑兼备,愿求娶琼花公主为佳偶!”
大殿上一时寂静无声,但众人的心底却是一片混乱。
无双的面上忽红忽白,这个唐少渊搞什么鬼?
而其它朝臣则低声私语,谁不知琼花公主乃秦帝弃后,谁知唐少渊竟公然求娶,不禁举止出乎众人意料,就连心思也难测。
程升龙眯着眼沉思,程无双本是一枚棋子,难得的是这枚棋子竟可左右两个帝王,可以说用途果然很大。若然把她安插到唐少渊身边,倒不失为一个良计。
“孤——”
“我不同意!”程升龙话语末落却被程安然打断。
只见高堂之上,安然面如沉水,眸中怒意隐然,昂首阔步而出,公然说道。
程信没有亲到玉人芳泽,深为为恨,眼见这是个好时机,便阴侧侧地道:“太子莫非要忤父皇的意吗?”
程安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挺直腰杆,毫不示弱地说:“父皇,儿臣一向并无所求,上次天门山一战,父皇曾问儿臣要何赏赐,儿臣今日便斗胆说出赏赐,那便是请父皇准儿臣娶琼花郡主!”
一言既出,群臣相顾愕然,没料到一个小小的程无双,竟引起轩然大波。
程升龙眼中戾气一闪而逝,小鹰长大了,有翅膀了,开始为服管教了呢。
但当时又许诺过要赏他,一时间,左右为难。
无双步出,与安然跪在一起道:“小女子蒙皇上错爱,不胜感激,但嫁娶一事,系终生幸福。今天小女子在此表态,愿与太子结为同心!”
南唐使者讶然,替唐少渊惋惜不已。
一时间,气氛僵住。
程升龙忽然哈哈大笑:“既然我儿不愿,朕岂能强迫?使者,请告诉唐帝,朕还有几个待嫁的女儿,均如花似玉,可择一迎娶,如何?”
使者道:“多谢陛下美意,臣定告知吾皇,转达陛下的盛情。”
宴会这才重新开始,掩盖了方才不快的一幕。
安然和无双对望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坚定。
看着热闹不堪的宴会,无双感觉微微烦躁,便悄然起身到后面散步。
彼时月明星稀,花香袭人,便信步向池边走去吹风。
这后宫的宫殿相连,格局相似,一时间竟走得远了。
无双只得施展轻功,跃至屋顶查看全局。
不想跃上的屋顶正是楚国太后的寝宫,那屋顶因为要透光特地弄了两片琉璃瓦。
无意中望了一眼,竟看到让她愕然的画面。
楚国太后虽年逾六旬,但因为保养得好,肤色仍细滑如少妇,此时她竟招手命一个小太监来至床前。
小太监乃是一个俊俏的少年,见太后召见。
便脱去太监衣服,去了帽冠,入了太后的床帷。
早就隐约听说楚太后好男色,弄了不少年轻的后生收在后宫当面首,没想到竟是真的!
无双顿时觉得有趣,便悄悄地揭开瓦,欣赏楚太后这只老来风/骚的活春/宫表演。
一番云雨之后,楚太后衣衫不整地由少年扶着坐起。
太后端起一杯茶道:“你今天服侍得极好,哀家赐你银毫茶润润嗓子。”
少年妩媚风流,便倚在她身边一口饮尽。
少倾,少年突然紧扼咽喉,指着太后:“太后,您——啊!”
少年一句话没说出口便轰然倒地,抽搐了几下死掉。
无双不禁凛然,这太后又要享乐又怕人知,竟是用完后便灭口,的确歹毒。
一个老嬷嬷过来命人抬出少年的尸体,服侍太后穿衣。
“太后,今天这个可还满意?”老嬷嬷小心地道。
太后皱眉道:“不过尔尔,说起来,最能让人销魂的,还是秦王这样的男子!”
无双乍闻此话,只觉得脑子一热,有种立刻将她掐死的冲动。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竟会这般激动。
“太后,您就不怕养虎为患?当年放了他,如今他已经是秦国皇帝了——”老嬷嬷欲言又止。
“大胆!”太后说翻脸就翻脸,吓得老嬷嬷一抖,忙跪在地上。
太后唇边掠过一丝冷笑:“哀家做事,自有分寸,他躲不过哀家的手掌心。”
老嬷嬷忙磕头:“太后英明!”
无双强忍着怒火,从怀中掏出一粒药丸,等太后就寝后弹入香炉中,这才回到宴会上。
那药丸是强力春/药,若是闻了,便催动情/欲,嘿嘿,就让所有人看看楚国太后的浪/荡模样吧。
安然看到无双脸色不善地回来,关切地问:“怎么了?还在为刚才的事情生气?”
无双摇头皱眉道:“我有些累了,想回去休息了!”
安然理解她的心情,柔声道:“我命影卫送你回去,我等宴会结束还有事找父皇相商,要晚些再回。”
无双嗯了一声道:“我自己回就好,这里的路我认得。”
待她返回东宫,忽然想起自己走时并没有带程鹏飞,顿时心中一凛,又想到东方辰还在吃那粥,背上便出了一层冷汗。
心不知为何狂跳起来,匆匆提笔写下一封信,唤来信鸽,将信缚于鸽脚,一撒手,洁白的鸽子便飞入茫茫的夜空中。
无双咬唇,看着镜中的自己默道,她不是有东方辰有挂念,只是可怜他,只是——只是可怜他罢了。
宴会结束后,安然道:“父皇——”
程升龙头也不回地道:“你今天做事太过份了!”
安然沉声道:“儿臣不过想娶自己心仪之人而已,为何父皇不许?”
程升龙转身,停步,目光锐利地盯着他:“你真的想娶她?”
安然一撩袍子跪在地上:“请父皇成全!”
“也罢,最近柔然与匈奴犯我国境,你就带兵去退敌,若然胜了,朕便准你娶她!”
安然长眉轻舒,道:“父皇此话当真?”
程升龙连走连说:“难道你当太子当得糊涂了?”
安然目光复杂地看着程升龙离去的背影,父皇是什么意思,帝心难测啊?
上书房中,程弦不解地道:“父皇,你真让二哥去抗击匈奴?”
程升龙沾墨,写下一个大大的龙字,反问:“有何不妥?”
程弦抓头:“父皇让他去紫陵州,那里的士兵常与匈奴作战,骠悍异常,父皇不怕二哥胜后拥兵自重?”
程升龙看了一眼最疼爱的小儿子,叹了口气。
这孩子还是太嫩啊,自己为了保护他,故意不立他为帝,将他放出去磨练,没想到最后还是被程安然弄回了皇城,架空了权利。
程安然将是他日后登基的大敌呀!
“胜不胜现在说还早,这其中的学问很深啊,弦儿回去好好想想去!”程升龙一边挥毫一边说道。
程弦深思片刻抱拳道:“是,父皇!”
程安然回到东宫,无双看他面有喜色,不禁道:“何事如此开心?”
安然眼晴闪闪发亮握着她的手道:“无双,父皇道只要我击退匈奴和柔然,就让你我成亲!”
无双闻言并无开心之色,而是拿出地图,找出紫陵州的位置。
纤秀的指点着地图的一点道:“紫陵州,建于西楚历四十五年,由西楚开国皇帝武宗帝发动百万劳工兴建。建设它目的是在西北地区设立一个防止外族进袭骚扰的重镇。
从西楚开创之年开始,紫陵州就一直牢牢控制在西楚皇室手中,因为它是边境重镇,龙盘虎踞,地势险要。
但也是历代兵家必争之地,因为这里水草丰美,土地肥沃,无论是匈奴的大军还是柔然民族,都对这里虎视眈眈。
这里的军人几乎一年没有休息的时间,都在与侵犯的敌人作战,每年都有大量士兵战死,将军阵亡。皇上让你去抵抗匈奴,无疑让你选了一条最难的路,因为这里易守也易攻,你明白吗?”
安然点头,眸中却是暗蓄的自信,一向温润的脸难得出现了肃杀的战意。
“放心,我一定赢!”为了你!
无双灿然一笑,合上地图道:“虽然这是个苦差,不过,我会陪你一起去!”
安然张大眸子,一圈圈的笑意忍不住散开,宛如静水出现的涟漪。
“无双,得你,是我一生的幸事!”
无双任他抱着,淡然地说:“我会与你同生共死!”
安然半眸,得红粉知已,此生何憾,夫复何求?
夜月幽酒清辉,星子闪亮,炉中的沉水香令人沉醉,纸窗上,映出一对相拥的身影。
但在夜露凉风中,却有一素衫女子,站在窗外,冷冷相视。
女子一向温柔的面容不见,素牙紧咬,轻哼了一声,快步离开。
第二日,程升龙却突然告诉程安然,王皇后深宫无聊,要琼花郡主伴在左右解闷,二则女子不宜上战场见血腥,要无双留在宫中等他凯旋而归!
无双不禁冷笑,好一个狡猾的狐狸,他以自己为质,就不怕安然胜后拥兵自重了。
但自己若不去,恐怖安然要打胜有一定难度。
不能公然抗旨,唯有清酒相送。
“来,我以此酒预祝你旗开得胜,马到成功!”素手亲捧醇酒。
安然一饮而尽,眉目英挺。
“等我回来!”
无双含笑:“一定!”
朝堂上,太子出列。
他下拜,匍匐在地:“儿臣身为西楚太子,本应替父皇为忧,为百姓解难,如今风云突变,匈奴绰末小贼,悍然侵犯我西楚领土,儿臣不才,愿领军,奋勇杀敌,扬我西楚国威!”
程升龙假装思考片刻:“太子乃国之储君,若有什么闪失——”
程安然不为所动,背脊如雪峰般冷峻孤傲:“请陛下成全!”
程升龙一叹:“太子孝心可嘉,既如此,太子程安然领命!”
“儿臣在!”
拿出早已拟好的圣旨。
“朕命你亲率三十万大军赶赴紫陵州,抗击贼寇,扬我军威!”
“儿臣!接旨!”
所有的目光都汇集到了程安然身上。
这次来犯的匈奴铁骑二十万,步兵三十万,柔然二十万兵力,纵然紫陵州有三十万兵力,但损失大半,太子带三十兵,还是特意挑选出来的,能否获胜?
这一去,是生,是死?
这一战,是身败名裂,还是威震天下?出征仪式,文武百官悉数到场。
祭司尖锐的声音划破苍穹:“告天,击鼓——!!”
霍然间,鼓声乍响,浑厚沉着,似惊雷,如礼炮,在天地间滚涌着。
鼓声震天,绵密如夏季落雨前滚动不绝的阵阵雷霆,令人感到仿佛一场洗劫天地的狂风暴雨将会来临。
所有人都觉得心脏几乎要自喉咙里跳出来,偏偏又被无形的沉重压力生生压迫着!
眼前仿佛看到了千军万马汇集于沙场之上,金戈铁马,一场鏖战,转眼爆发。
程安然只觉体内热血沸腾,鼓声唤起他沉睡的记忆。
旌旗猎猎,率领千军万马冲锋陷阵;挥鞭所指,踏步江山睥睨天下!
安然抬眼,将身后层层宫檐与如血残阳尽收眼底。
庄重壮丽的重重殿宇笼罩在残阳之中,宛如责燃烧。
强烈视觉冲击与精神感染,突现着王权的尊严与不可侵犯。
面前站着三十万‘训练有素’的大军,映着阳光,盔甲泛着森森寒光,肃杀压迫感迎面而来。
程安然走过数万金戈铁甲重重包围的漫长道路,头颅自始至终高高扬起
他走上誓师台,让所有人都看清楚自己
程安然站出两步,一言不发,以严峻的目光俯视着台下
立即,议论和窃窃私语声一瞬间全部停止了
士兵静立如林,三十万人聚集的会场。竟静得荒山野林一般。为将者需具令人不可侵犯的威严!
程安然端起酒碗,朗声道:“过去,我西楚屡遭敌寇杀掠,同为西楚后裔,这是我等耻辱!面对入侵敌寇,扞卫西楚军威,我程安然与诸位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上!此次出征,我要明明白白地告诉世人——攻守易形了!寇可往,亦可往!!”
“谨以此杯,向紫陵州,向在广阔领土浴血奋战的西楚将士致敬!”他高举酒碗,目光灼灼:“本太子先干为尽!”仰头一饮而尽,喝罢将碗甩手掷到地上
“愿追随太子,楚军威武!在程安然面前,士兵们一个接一个对着誓师台跪倒
全场热烈的欢呼声和掌声轰然响起,仿佛被风吹倒的麦浪,三十万大军整齐的一排接一排的跪下,无数个嗓音汇集成一片洪亮的回音:“愿追随太子,楚军威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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