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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李芷涵从睡梦中猛然惊醒。她看着身边安躺着的武崇,心中不由得一阵酸楚。自从一年前的那段经历之后,自己不知为何会经常半夜醒来……芷涵叹了口气心想,都过了那么久了,怎么到现在还依然如此……
一年前的某日半夜,芷涵偷偷起身,像往常一样来到了宫中储放粮食的仓库。芷涵按照以往的做法,打开了粮仓最里面的那堵墙上的暗门,满以为那个熟悉的身影一定会出现在门后,并正焦急的等着自己,谁知芷涵看到的只是一条空空的地道……
芷涵以为文轩是在跟自己玩捉迷藏,于是故意说道:“别躲了,我看见你了!”空洞的地道里回荡着自己的回音,但是却根本没有文轩的踪迹。
芷涵不禁奇怪,这段日子以来,自己每天半夜都会来到这里,与自己的心爱之人文轩私会。只不过昨天晚上,自己不知为何刚吃完晚饭就一个劲的犯困,最后实在熬不住了,就躺在床上,原本打算小睡一会,没想到这一睡就睡到了第二日的中午,于是昨晚成为了这么多天以来,第一次自己半夜没能如约来到这见文轩的一晚。
芷涵心想,会不会因为自己昨晚事先没打任何招呼就不来,文轩他生气了,现在故意躲着自己?不会的,文轩他不是如此小气的人。如果昨晚自己没出现,文轩现在一定会万分焦急,以为自己出了什么事情,今晚就更应该会在此等候。
难道这一天文轩他出了什么意外?也不可能啊,这条暗道如此隐秘,恐怕这世上除了自己和文轩之外,根本就不会再有其他人知道,整个蜃景城内估计再也找不到比这更安全的藏身之处了。
芷涵百思不得其解,尽管内心十分害怕,但是她还是鼓足勇气独自走进了黑暗的地道之中。芷涵沿着地道一路向前,寻找着文轩的踪影。可是当她已经来到了地道的尽头,文轩却像凭空消失了一般,始终踪迹皆无。
这里尽头的暗门,文轩没有教授过芷涵如何来打开机关,芷涵只能用手反复摸索、捶打,但是上方的暗门却始终纹丝不动。芷涵忍不住坐在台阶之上哭了起来,口中反复念叨:“文轩,你在哪里……我好害怕!”
在一片黑暗之中,芷涵就这么一直等待着,心中热切盼望着下一个时刻,上方的暗门突然打开,文轩微笑着走进来,将自己拥抱在怀中,用手轻轻拭去自己的泪水,用嘴唇温柔而热切的封印自己的双唇……
芷涵就这样独自在黑暗中坐着、哭着、担忧着、害怕着、盼望着、又不断失望着……也不知过了多久,芷涵突然产生了一个念头,是不是自己找错了方向,也许之前文轩走出了地道,此刻正在宫中寻找自己……
芷涵心脏突突乱跳,宫中守卫森严,万一文轩被宫里的侍卫给发现了,那么就麻烦了。父王一直认为母后是文轩害死的,如果这时侍卫将他押送到父王面前,那么文轩定然会被父王处死的。
芷涵再也坐不住,立刻起身往回赶去。她来到地道的出口时,却发现天色已经开始变亮,没想到自己居然在地道中待了如此之久。
芷涵匆匆忙忙的往自己的房间赶去,一路上都未发现任何异常,她看到过道里一名侍卫正在站岗,于是芷涵来到这名侍卫面前询问道:“王大哥,昨晚宫中是否有什么异常?”
这名侍卫一看公主居然在这个时间,不知从哪儿突然冒出来,还询问自己这样一个古怪的问题,不禁一脸愕然。
最近这段时间,几名侍卫在闲聊间,都会聊起公主每晚的奇怪举动,大家都发现公主经常会在半夜里在宫中四处游荡,但是她是一国的公主谁又敢上前盘问。有一名有点见识的侍卫就说,公主之前失踪了一个月,回来后又得知皇后病逝,遭到如此巨变之后,只怕公主是得了失魂症。凡是得了这种病症的人,都会在睡梦之中起来四处行走,她自己还依然毫无知觉。另外此时千万不能跟她说话或者叫醒她,否则公主轻则昏厥,重则死亡。
也有侍卫问道,公主的异常行为要不要禀报皇上。有些世故的侍卫就说,皇上历来生性多疑,且喜怒无常。谁若把公主的异常行为禀告了皇上,事后就怕皇上担心此事外传,那么那个侍卫多半就要遭殃了。
正是因为如此,尽管芷涵每晚的异常行为早就在侍卫之中传遍了,皇上李士宗那边却毫不知晓。而公主每晚出没宫中,看见的侍卫就当做没看见一样。
这名侍卫一看芷涵来向自己问话,也不知公主是睡着还是醒着,一时之间不敢作答,一直盯着公主上下打量。
芷涵被看得浑身不自在,奇怪的问道:“王大哥,你这是怎么啦?为何不说话,只是一直看我?”
侍卫轻声问道:“公主……你在跟我说话吗。”
芷涵奇道:“我没在对你说话,还能对谁?这里不是只有我们两人?”
侍卫这才确定公主目前是醒着的,慌忙回答道:“启禀公主,这一晚宫中平安无事,没有任何异常发生。”其实这侍卫心中正在想,今晚最异常的就是公主你啦!
芷涵这才放下心来,正打算转身离开,却听见这名侍卫继续说道:“只不过我听说前一晚,宫里好像抓住了一名刺客。”
芷涵脸色突变问道:“前晚……有刺客!什么样的刺客,在哪被抓住的!”
侍卫突然发现自己失言,赶紧解释道:“回禀公主,我也是听别的侍卫说的,皇上还特意吩咐过前晚抓住刺客一事,不能外传。”
芷涵心中忐忑,一种莫名的恐惧突如其来的涌上心头,她稳定了一下自己的心神,尽量用平静的语气问道:“我父王说……不能外传,但是我是公主,对我说能算外传吗?”
侍卫一想确实如此,才轻声说道:“前晚,有几名侍卫被皇上临时叫去,说是要执行什么任务,而且事前并未说明任务的详情。后来据说在宫中粮仓那边抓到了一名刺客,皇上还特意吩咐这件事一定要保密。我本来也不知晓,只不过其中一名去执行任务的侍卫是我的好友。昨天他回来之后,我一直问他去执行了什么任务,他却神神秘秘的不肯说,后来直到我答应免去他赌输给我的银子,他才犹犹豫豫的告诉了我……”
芷涵的心慢慢的沉了下去,这名侍卫后来说的什么,她完全没有听进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被抓的是文轩!想到这,芷涵感到一阵眩晕,忍不住身子往后一倒。
侍卫连忙出手扶住了芷涵,关切的问道:“公主,你……你没事吧?”
芷涵站稳了之后摆摆手说道:“我没事,让我回房间休息一会就好了。”说完芷涵摇椅晃的转身离开了。
这名侍卫看着公主的背影一阵心疼,看来公主的失魂症越来越严重了……
芷涵一边走一边想,文轩究竟是如何被发现的?按照侍卫刚才对自己所说,父王显然是早有准备,事先他一定已经得知了文轩的藏身地点,才会在前天晚上出手将他拿住。但是父王又是从何知道文轩藏身的地点的,毕竟这事在宫中除了自己和文轩以外,不再有第三个人知道。
突然芷涵发现,现在自己这种头晕目眩的情况,这两天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了。在文轩出事的前两天夜晚,自己都会半夜醒来,但是整个人却如同做梦一般,然后自己不知如何就来到文轩藏身的地道,当开门之后自己看见文轩的身影时,就会突然昏迷过去。当自己醒来后,文轩都会在身边用关切的眼神看着自己询问是怎么回事,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但是自己却始终无法说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只能当做母后病逝,自己还未从伤心中缓过来。
难道自己那两天晚上的昏迷,居然跟文轩的被抓有关,难道……父王居然是从自己身上得知了文轩的藏身之处……
芷涵越想越害怕,但是她知道已经没有时间害怕担忧,当务之急是马上要向父王打听文轩的下落。现在已经过了一天一夜了,文轩会不会已经遭遇了什么不测……
芷涵再也按捺不住,匆忙来到父王的寝宫前。门前守卫的两名侍卫,一看在这个时间公主却突然出现,都异常惊讶的问道:“公主殿下,皇上尚未起身……”
芷涵冷冷说道:“都给我让开,我有急事面见父王,如果迟了,你们担待得起吗?”
两名侍卫面面相觑,从来不曾看到公主这般模样,最后只能默默的让了开来。
芷涵推开了房门,里边的李士宗被外面的动静惊醒,此时已经从床上起来。芷涵看见父王站在房间之中,因为天尚未大亮,屋内光线昏暗,父王脸上的神情沉浸在一片黑暗之中,看上去无比的阴郁。
芷涵正要开口,就听见李士宗说道:“你来了,看来……你已经知道了。”
芷涵走上前来到父王面前,看着父王的脸,一时却因为害怕,没有问出心中的疑问。过了片刻,才终于鼓足勇气说道:“他现在……是生……还是死?”
李士宗面色不定,并没有马上回答,在漫长的等待中,芷涵的心变得越来越沉,彷佛父王每拖延一刻,这个问题的答案就会向着不好的那一方面多迈进一步。终于李士宗低声说道:“他还……活着。”
芷涵一颗悬着的心这才放下,她用力的呼吸了几口,突然一下子坐在地上,用手掩面小声的啜泣了起来。
李士宗看见女儿如此,不禁感到心疼。他伸出手要将女儿从地上扶起,谁知芷涵被扶起到一半,却突然一下跪在了父王面前说道:“父王,女儿求您……求您饶恕了文轩吧!”
李士宗扶着女儿肩膀的双手不由得一松,他直起身子背了过去问道:“那个贼子就那么值得你留恋吗?”
芷涵说道:“父王,文轩他不像您想象的那样,只是一个单纯的草寇,只懂得拦路抢劫、杀人放火。”
李士宗闷哼了一声说道:“父王当然知道,这个文轩还是有一定的才干,领兵打仗也是一个好手。要不父王之前的那么多财物又岂能如此轻易被他抢去;父王数次派人入漠剿匪,又怎能让他多次都逃脱?”
芷涵说道:“正是如此,父王您如果跟他细谈之后,就会发现他其实真的具有真才实学,好好运用的话,绝对是国家的栋梁之才。”
李士宗突然怒道:“这个贼子若早先就向我投诚,父王也许真的会重用他。但是,你知道就是因为他胆大妄为,居然敢绑架你这堂堂一国公主这件事,最后导致你母后的黯然离世。难道你还能够宽恕他吗?”
芷涵低头黯然说道:“父王,您也知道母后有多疼爱我,您也知道我有多爱母后。对于母后的离世我怎能不伤心?我也希望能像父王一样,找一个人当做害死母后的凶手,然后将他碎尸万段,以泄胸中闷气。可是父王,我思前想后、考虑再三,最后还是无法怪罪文轩。并不是因为他是我心爱之人,而是因为母后的死真的不是他所想的。没错,文轩他绑架我是有错,但是他也万万没想到,母后会因为我被绑架之事最后郁郁而终。文轩若知道事情最后会到如此地步,他当初一定不会出手绑架我的。”
李士宗听完女儿的一番话后默然不语,也不知他有没有听进去。
芷涵一看父王这个样子继续说道:“父王,就当女儿求您了。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有向您要求过什么,这一次女儿恳求您放过文轩!”
李士宗走到一张椅子旁边,慢慢的坐了下去,最后说道:“芷涵,父王知道你非常喜欢这个文轩。但是你要相信父王,在你今后的人生中一定还会出现其他的男子让你心动,到时候你再回首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就会发现这只不过是你人生之中一次特殊的经历罢了。芷涵,父王也曾年轻过,你以为母后就是父王喜欢的第一个人吗?父王在遇到你母后之前,也曾经为其他女子着迷过,但是你母后才是父王这一生的挚爱。现在你以为文轩就是你今生的真爱,那是因为你没遇到过更好的。父王也知道这番话现在对你说,你未必会相信。但是父王只想告诉你,为了这个文轩……不值得!”
芷涵咬着嘴唇思虑着李士宗这番言语的含义,怔怔的想了一会突然坚定的说道:“父王,不会了!我这一生,除了这个文轩,再也不会爱上其他男人了。也许您会觉得,这只是我的一时意气用事,但是刚才我仔细想了一下,如果之前我进门后问父王‘文轩是生是死’时,您的回答是文轩已经死了,那么女儿就会觉得自己也已经死了一样。您不用担心,我不会拿死亡来威胁您,但是如果文轩死了,就算女儿一直活下去,也会永远不再知道欢喜快乐、爱与被爱的滋味;就算我能够长命百岁,也会终生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只是麻木不仁的苟活下去而已。”
芷涵说这番言语时语气异常平静,所说东西对于她而言,就好像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一般。但是李士宗听在耳中,心里却猛地犹如锤击。他抬起头想看看女儿脸上的表情,却发现女儿没有丝毫的欢喜悲忧,就犹如木头人一般。
李士宗叹了一口气说道:“芷涵,父王答应你……不会杀文轩,但是……”
一听父王答应不杀文轩,芷涵犹如回魂了一般问道:“但是什么?无论父王您有什么要求,我一定会答应你。”
李士宗说道:“父王虽然答应你不会杀他,但是也不会饶恕他。父王会将他关在狱中,而且你也不能去探望他。这样你也可以接受吗?”
芷涵扬起了头闭上眼睛,一滴泪珠从脸上滑下,她睁开眼睛点点头说道:“父王,只要您不杀文轩,我可以终生不再见他。只要让我知道……他还活着……这样就足以。”
李士宗不由得暗暗心惊,女儿居然对文轩用情已到如此之深的程度,看来为了女儿的幸福,自己还真不能对这个文轩轻易下手。李士宗最后说道:“芷涵,是不是只要文轩不死,你什么都可以为他做?”
芷涵毫不犹豫、斩钉截铁的说道:“是的,女儿什么都愿意为他做。”
十一个月后,李士宗找来芷涵说道:“芷涵,你曾说过为了文轩,什么都愿意做,现在依然如此吗?”
芷涵依旧坚定的回答说:“是的,女儿依旧如此、终身不悔。”
李士宗点点头说道:“好吧,父王如果告诉你,可以将文轩释放、还他自由,只要你肯为父王做一件事情。”
芷涵脸上立刻欢喜无限的说道:“父王,只要您肯放了文轩,别说只有一件事,就算有一万件事,女儿都愿意去做。”
李士宗叹了口气说道:“用不了那么多,只要一件就足够了。”
芷涵问道:“父王,您说吧,到底想要女儿做什么事。”
李士宗面无表情的答道:“父王……要你……前往岩国……去做岩国的……皇后娘娘!”
芷涵大惊失色,盯着父王的脸,却发现父王没有半点玩笑之意。芷涵低下头去,一脸的迷茫,她用上齿紧紧地咬着下唇,陷入深深的思考之中。过了良久,芷涵终于抬起头来,脸上的表情却瞬间沧桑了许多,最终芷涵一字一顿的说道:“女……儿……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