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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钱、钱,什么都是钱!你就不怕糟蹋了自己的天资,象你这样画下去,最终只能成个匠人。”,阎苏生的话音中简直已经是痛心疾首了。
想必是这个话题二人以前已说的太多,唐离见阎苏生又跟每次醉酒后一样,淡淡一笑,也懒的跟他再争,只是忙碌着自己手中的活儿。
歪坐在胡凳上,阎苏生还想再说,蓦然抬头看到唐离那颀长而瘦弱的身影,顿时呆了一呆,初春的阳光撒进店内,照在少年浆洗多次的麻布衣衫上,有许多地方已经稀薄无比,竟然透光可见。想想少年的身世、终年卧床不起的母亲、还有他十一岁就出门找活儿干奉养病母的经历,阎苏生一声低叹,闭口不言。
沉默中,只听见少年麻利的忙碌声,正在他堪堪就要收拾完毕的当口儿,却听那沙哑的声音又响起道:“这些日子你在花零居为关关伴乐?”。
听到这个问题,少年的身子微微一顿,随即答道:“是”。
“用的是那支湘妃萧?”
“是”
“关关那嗓子,可惜了这支萧!”,阎苏生喃喃自语一句后,才稍稍提高音量道:“我倒也不为阻你,毕竟你也算的上奉儒守官之家出身,小心着别让你阿娘知道这事儿,否则……”,阎苏生微微一顿,下面的话没再说出口来。
闻言,唐离也不接话,加快动作忙完了手中的事物后,见阎苏生没什么要交代,便跨出店门,向南而去。
离开那爿小店,唐离觉得呼吸松畅了许多。虽然阎苏生这四年来待他着实不错,但老人身上那股沉郁到骨子里的苍凉却使本性跳脱的少年总是不能习惯。
作画加上在店中忙碌,当唐离又走了两坊路程,到达花零居前时,天色已是暮色四合时分。
怀思坊,作为本城烟花聚集之所,此时早已是热闹不堪,无数身穿提花团衫的商贾及儒生士子漫游其间,两侧小楼上,着红披翠的莺莺燕燕们挥动着水红的莲袖在招徕客人,为喧闹的坊市营造出一片迤俪的香艳气息。
“骑马依斜桥,满楼红袖招”,刚进怀思坊,吃这闹腾腾的气氛一激,唐离喃喃自吟出这两句诗来,随后看到本坊右手第二家,花零居门口处悬挂的一色四盏花灯散发出的朦胧光辉,他更是莫名感到身上一暖,终日穿梭于残破的小院及清冷的店铺中,陡然来到这样一个胭脂飘香的热闹所在,心神不免放松不少。
不走正门,循侧门而进的唐离刚到了花零居关关独住的黛色小楼下,就见楼上一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惊喜叫道:“小姐,小姐,阿离来了,阿离来了。”
“阿离来了,在哪儿?”,话声未落,二楼的扶栏处已有一人探首而望,这是一个年在十七八岁的女子,眉目如画的她有着一副最合时人审美标准的丰满身姿,想是因为出来太急的缘故,那支刚刚饰上的金步摇簪子晃动不停,将院中粉红的纱灯光影打散在脸上,更为她增添了三分迷离的艳色。
“阿离,你今天一定要帮帮姐姐。”,刚刚走上二楼,不等唐离开口说话,就见焦急等候的关关抢上两步,一把攥住了他的手,眼波流转的恳切说道。
“出什么事了?我是你的萧师,自然该帮你。”,近三个月的合作,关关对他的确不错,工钱也给的慷慨,二人相处很是相得,所以唐离见她脸上这般徨急神色,也着紧的关切问道,并借着说话的时机,悄然后退一步,不动声色的抽出了自己的手来。
“还不是洛阳楼!”,恨恨的咬着细密的牙齿,关关满脸恼色道:“突然之间,也不知他们从那里找了个小妮子来,撺掇着要来挑我的牌子,时间就定在今晚。”。
“挑牌子!”,听到这三个字,唐离的脸色也跟着微微一变,在这地方打工三月,他也清楚这三个字的分量。一入怀思坊,就有一堵菱形照壁,上面挂着的都是本坊各家最当红姑娘的花牌,不似下边的拥挤,整个照壁上部的三分之一,就只挂着一支花牌,上面自然就是本坊的花魁。所谓的挑牌子,争的就是照壁上的这个位置。虽然只是小小的一个地方,它隐含的是地位、钱财,甚至是姑娘们从良的希望。
作为除本州教坊外最大的花楼,关关不仅是花零居的台柱子,更是现在公认的怀思坊头牌。洛阳居的挑牌子自然是冲着她而来。
“比什么?”,也不多说废话,唐离张口问道。
“洛阳居定的是歌”,象这种挑牌之争,历来规矩都是挑战方出题,应战的一方排序,有不敢接题的虽然不能说输,但必然被人看轻,此后身价大跌,其实与输也没什么区别。
一说到“歌”字,关关那好看的远山眉又紧紧的蹙了起来。论相貌舞姿他都不怯,只是这歌,一想到自己那略显沙哑的音质,头牌花魁顿时就一阵儿心烦意乱。
“唱什么曲子定了吗?”,口中说着话,唐离已顺势走进了屋里,粉红色的闺房内,弹琵琶、执牙板的乐师们正对着一本簪花词本争论不停。
顺手拿过词本,唐离直接向最后翻去,象这种挑牌子之争,断无还唱旧词的道理,只能在最新录入的新词中挑选了。堪堪翻到倒数第二页,一个熟悉的名字映入眼帘,少年瞑目细想了片刻,眼中神采一绽,侧身对关关道:“你相信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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