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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南赶过来的时候,她在餐馆里的众目睽睽之下,爆了粗口,她说,妈的,西溪你叫我来捡狗剩的啊!我平静地坐在那,看着满目狼藉的餐盘,无耻地说,等你等的太久,没把持住嘴。.木南扔下包,坐在我对面,一眼就看见了桌上的两张大钞,然后更无耻地塞进自己的口袋里,喝了一口桌上的可乐,说,这顿饭你请。我说,你偷了鸡,还让我浪费一把米?!她说,是我偷了鸡,但是鸡肉都被你吃了。
我……
在鸡和米的问题上,经过激烈的辩论,我和木南决定双方各退一步,由她交出刚才偷的一半“鸡”,去隔壁的小西餐厅补点“米”供我俩吃食。
我将切好的披萨递给木南,然后开始吃我自己的那份,她盯着我说,我记得你不愿意吃披萨的。我说,是,但是那是以前,现在我愿意吃了。
嘴里的披萨并非如我说的那般好吃,自从与沈字远分手后,我只要一在外面吃饭,必要吃西餐吃披萨。颜济阳说的不错,伤害的副作用连带着自虐式的疯狂改变,但我清楚地知道,我这么做不是为了缅怀某个人,而是要向他身后该死的现实证明,丑小鸭也是有白天鹅的自尊与骄傲的。
木南看着我毫无表情地机械咀嚼,再一次问,你确定你是真心喜欢吃披萨?而不是创伤后遗症?我无比诚恳地点了点头,说,我不骗你,我是真心想要喜欢吃披萨。木南不想和我绕文字游戏,她看着盘子里切得无比整齐漂亮的披萨,说,你看,你明明是讨厌披萨的,如今却非要变成披萨,那又和那些已经是披萨的人有什么区别?
我说,我现在是在磨练期,等我熟练地适应了披萨的味道,我保证,我会在披萨面前成为最美味最漂亮的披萨,在臭豆腐面前仍然是面不改色的臭豆腐。
她说,妹的,我怎么感觉你在骂我是臭豆腐?
我举起刀和叉,义正言辞地说,披萨兽与臭豆腐兽合体进化,西溪兽!
她看了一下周围,说,你再喊一个字,我就地劈晕你!
我果断闭嘴,脸也拉了下来,我幽怨地说,木南,其实我现在难过的要死了。木南说,别别,别一整就要死要活的,说吧,你又和谁谈掰了?我说,吕妤。她怔了一下,说,你俩还能吵架?新鲜事!因为什么?
我把颜济阳的事情转化成一个不相干的远房亲戚的事迹,又把我和吕妤吵架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木南的表情从疑惑变成彻底的恼怒,她说,你俩是不是有毛病?因为一个外人你俩吵得脸红脖子粗的!
我说,不,木南你不理解,我真正难过的不是因为我们吵架了,而是我发现我和吕妤之间的价值观越来越不同,我有预感,这种不同将彻底毁灭我们彼此经营七年的友谊。木南沉默片刻,说,周围的环境在变,我们每个人都在改变,你不可能用圈圈捆绑住她,她的追求已定,那就是社会价值化,其实这没什么不好,事实上,正是这群有志青年的热情和奉献才将社会的繁荣推向顶峰。我说,我只是怕,怕他们追求荣耀与虚华的步伐太快,快得令我永远无法跟上,那时,将只有我还在怜惜这份绝无仅有的友情,而他们会把我最珍贵的东西弃之敝履。她说,他们?你是说谁?吕妤?沈字远?还是颜济阳?
我不敢说,甚至害怕一旦说出口,就像一个应验的诅咒。
木南说,至始至终,那只是你最珍贵的东西,并不一定是他们最珍贵的东西,却也并非是他们不珍贵的东西。况且,我对你的这份最珍贵深表怀疑。我说,你怎么能怀疑呢?她说,你真的单纯地就是怕失去友情?还是说,你怕的,是由于你的落后,而被正式踢出他们的世界?
我无言以对。
木南说,问题很简单,其实连你自己都知道,你们四个之所以志趣相投,就是因为你们都是一类人。你们都好胜,都怕输给对方。我说,是,我确实不想输。她说,你想听我的真话吗?我说,想。
她说,在我看来,你们这种人注定会活得特别累。你们渴求被别人追捧,被别人羡慕,被别人宠溺,你们向往高贵典雅的上流社会,喜欢小说、影视里潇洒浪漫的上层享受,为此你们会不惜一切代价,拥有强大的精神支柱,直到到达更高层的生活品质。
我说,是吗?原来在你眼里我也竟是这样吗?
她说,是。但是西溪,你与他们唯一不同的,是你有一个不属于这类人的内心世界,这样的内心使你时常自省你所追求的一切,并经常提醒你继续走下去必然是腐朽与庸俗。这就像一个供人欣赏的瓷娃娃却有一颗鲜活的心脏,别的瓷娃娃想的都是如何更加吸引游客的注意,你当然也不想被忽略,但是你的心却不断地在告诉你,这种表面光鲜实则干枯乏味的生活方式实在太愚蠢,于是你的心想带着身体动一动。但是你不知道,也许你动一下,就会从展览柜上掉下来,摔的粉身碎骨。
我说,木南你说沈字远的妈妈是从哪里听到那么多关于我的事?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来。木南没料到我的神转折,怔着嗯了一下,随即攒眉思索了片刻,说,只能有两种情况,第一种是沈字远以前说的,第二种是与你家相熟的人和他妈妈说的。我说,我家里人没有认识他妈妈的,就算认识也不会说这么多不好听的话。木南说,会不会是同学的家长没事嚼舌根啊?我说,有些事虽然说得不对,但若不是知我情况甚深者也不会想象的如此绘声绘色。
木南沉默了。
我知道她猜到了什么,因为我也猜到了。
沈字远与吕妤家是世交,如果不是沈字远亲自告的状,那就很可能是吕妤的家人吹了耳旁风。而无论是哪种,都无疑再一次大声地提示了我:
货真价实的七年友谊,其实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悄然颓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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