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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都是被生活放逐的人。总会有那么一个瞬间,你会连倾吐疼痛的勇气都没有,你会觉得全世界的人都把你给遗弃。于是,你决定从人海中逃离,独自一身蜷缩于黑暗的角落里,顾自舔伤。等过些时日你佯装没事地从洞口走出来,却发现,不远处,正有着一个温暖的怀抱,用它那无限的理解和温柔在安静地等着你向它投靠。
这个角色在我过往的十年里,除了颜济阳,绝无第二人。
然而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守在我身边的却是霍成东。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他的公寓,恢复意识时,我的右手正打着吊瓶,霍成东仰躺在不远处的办公椅里安然睡去,他手里还攥着一份印满英文的文件。黎明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在他漆色的头发上,使他看起来像一个头顶光环的天使。
我动了动,被褥发出窸窣的声响,霍成东睡得极浅,我一动,他立刻醒了过来。我刚想说话,才发现喉咙干涩的要命,一口气憋在胸口,竟剧烈地咳嗽不止。他忙倒了一杯水递给我,我接过,咕咚咕咚地喝个精光。
霍成东伸手探我额头的温度,然后松了一口气说,总算退烧了。他接过我手里的杯子,转身放在床头柜上,又问,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颔首,示意还算不错。他拿起软枕放在我身后,扶着我靠在床头,说,那天成凯给我打电话说你们聚会不是很愉快,我给你打了好多电话,你都不接,幸亏我有叔叔的电话,我们到家的时候,你都烧晕过去了。我心中苦涩,只能沉默。他继续说,我们要送你去医院,可你在路上又哭又闹,怎么也不肯去,我和叔叔商量下,只能先把你带到我这,我再请私人医生过来。
千言万语,只凝成一句话,我说,谢谢你。
他盯着我不语,我问,我爸呢?他说,昨天我忙着处理事情去了公司,是叔叔下午一直照看你,晚上我回来的时候,他说今天全班,我就让他回去休息了。我说,哦。
对话进入了短暂的沉默。
忽然,霍成东攒眉,重重地在我的脑袋上敲了一下,语气严肃,带着些许恼怒说,你傻吗?!遇到这种事为什么不打电话找我?躲在我身后就这么困难?9是你认为我没有防弹衣厚实?我告诉你,西溪,我这一辈子就没想过挨打,听过巴雷特没?关键时刻,你就该握住我的手,把欺负你的一个个都狙击掉!我看着他英俊的眉眼,认真的神色,突然觉得藏在心里的悲伤并非无法治愈。
我倾身,用头顶在他宽阔的肩膀上,说,霍成东,你真好。
他怔了一下,然后伸手紧紧地抱住了我。
霍成东的怀抱很温暖,他一句话都没再说,留给我的却是理解和温柔的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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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成东给我买了中午饭后,就开车去上班了。
我睡不着,想着木南他们可能会担心我,就在床上翻手机,可是无论我怎么折腾,都没发现手机的踪影。
也许是退烧不久,身体和精神都没恢复过来,找不到手机令我格外心情烦躁,我浑身出着虚汗,跑到客厅,拿起座机电话,想着霍成东或许知道我的手机在哪里,可是刚拿起,我便发现我根本不记得他的手机号码。
而我也不记得老爸的号码。
我撂下电话,沮丧之余,突然想起自从手机智能后,我和手机几乎形影不离,打电话不过就是一个按键的事情,根本不需要再去背号码,而这么多年以来,我能背下来电话的人不超过两个。
一个是老妈,另一个是颜济阳。
回想起那日任佳慧羞辱我时,颜济阳离得最近,应该听得清清楚楚,可至始至终他都没有帮过我,甚至飘然离去,不曾告别。
心再次隐隐作痛。
手按在沙发上,我支起身子,准备回卧室,却不料扫到沙发缝隙时,摸到了一个冰凉坚硬的东西。我疑惑地回身,便一眼看到了我找寻良久的手机。
还来不及我想手机怎么会掉到沙发里时,屏幕里充满了各种的未接和短信,其中一个信息因为带着一个人名,率先映入我的眼帘。我打开消息,从头读完后,瞬间觉得后背一丝凉意。
霍成东的公寓所在的地方是个偏僻的别墅郊区,短时间内想要打到出租车是很困难的,可我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硬是跑了一千多米,直到最后感觉双腿都不是自己的,只有毅力在支撑着它们机械地迈动。
木南的短信说,颜济阳今天会回澳大利亚,并且听说他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坐上出租车时,我给木南打了电话,她接了之后,无比欣喜地喊说,你终于回电话了!这两天我一直到不到你,都要崩溃了!你到底怎么回事?腿上的伤口好了吗?你去了哪?为什么不接电话?颜济阳要走了你知道吗?我强撑着心神平静下来,问,你怎么知道他要走的?他跟你说他这次一走,就再不会回来了?
木南顿了顿,肃然说,你消失的这两天,我们谁也找不到你,其实昨天我们这些比较好的朋友为他办了一场送别会,吕妤、沈字远、周泊、李云生还有几个你们初中高中的朋友都出席了。他在饭桌上当众说的,他这次回澳大利亚,估计就不会再回来了。我说,颜济阳不会这样,他有没有说为什么不回来了?木南沉默了,我怒说,你有话直说!
她说,他没说。
我说,木南你撒谎!
木南再次沉默,然后一字一句说,他确实没有说,可我猜和吕妤跟他的谈话有关。我一怔说,吕妤?她说,是,通知吃饭的时候颜济阳只说今天要回去,大家聚聚,并没说永远不回来的话,可开饭前,吕妤和颜济阳在外面说了好长时间的话,然后老颜的神情就变了,饭尾时,他才宣布,这次回去,就不再回来了。
我挂掉电话,心乱如麻。
当我鼓起勇气给颜济阳打去时,他的电话已关机。
实在没有办法,我便打电话问吕妤颜济阳的航班是几点,她说她不知道,我说她撒谎,她却坚持自己的说法,当我们对话彻底僵持时,我才问她说,吕妤,我只想问你一句,昨天你究竟和颜济阳说了什么?
吕妤沉默半晌,正当我以为她挂断时,她成熟略带低沉的声音才幽幽响起,吕妤的声音充满冷漠甚至毫无怜悯,她说,当一个爱你十年的人,知道彻底失去你时,内心的悲伤绝非他人能体会。
我刹那间明白她话里的含义。
我攥紧双拳,用尽全身力气咆哮说,吕妤,你他妈疯了!从小到大,颜济阳对你如何你心知肚明!你这样伤害他,简直不是人!
吕妤冷笑,声音颤抖说,伤害他?西溪,我告诉你!伤害他的人不是我,是你!是你伤害了他十年!是你辜负了他对你十年如一日的情谊!这话该由我来说才对,颜济阳对你如何,你心知肚明!当你选择别的男人时,你就不该妄想继续享受他对你一如既往的深情厚谊!不是人的究竟是我还是你?!在你质问我之前,先想想你自己的所作所为,你绑了他十年,难道还想绑他一辈子?不是只有你一个人视他为挚友,西溪,其实从头到尾,最令颜济阳伤心难过的朋友,就是你!如今他下定决心放下你,你才应该识趣离开他的世界!
我哭着挂掉电话,全身震颤不能停止。
当我扶着门把手,哭得撕心裂肺时,倒车镜里,司机师傅的眼里充满了难以理解的错愕,那种眼神就像看着一个疯癫的神经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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