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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之际,珠璎解去了她头上的红绸。穿针睁着还是惺忪的眼睛,见到室内摆设如旧,鎏金烛台上燃尽的蜡烛被撤了,细碎的晨光从雕窗撒入,金粟铺面一般,让她依然沉浸在半昏蒙半清醒的状态中。
她呆呆地站在铜镜前,穿上睡衣的自己亭亭玉立。手颤颤地从胸口探索进去,那里留有那个人的吻痕,还有心跳加速的声音。
“姐,他会喜欢你吗?”引线的声音再度在她耳际嗡嗡回响。那个人抽身走了,不知道是她做错了,还是他想起了什么。没有人进来让她喝按规矩要喝的苦药,一切似乎都没发生。然而,她不免心内惶恐,不知这似梦非梦的情景在今夜是否再度降临。
珠璎手捧着一叠五彩衣服站在后面,轻声唤她:“珉姬姑娘。”她的声音比昨日多了点恭谨。
穿针回头,眼光落在珠璎的手上:“这是什么?”
“主母让我拿来给你的,要你今日穿这件。”说着,珠璎将手中的衣服放在床上。
穿针谢了,拿起象牙梳慢慢地梳理头发。
梳洗完,围绾上了一条百花单丝罗笼裙,笼裙上的百花纹用针线勾绣边廊,她站在铜镜前,如一片杂花浮现在清雾上,纤细的腰身周围轻轻荡漾。一个朦胧的念头骤然浮起,徜徉不去。
他仅仅是因为她长了一双小脚吗?
隔着雕窗望去,庭前徭粟、虞美人红香腻粉,花影横披,栏畔几丛凤仙,百叶重台,映着屋角碎阳,别有一种袅娜之致。一只金丝雀扑棱棱的飞在梨花树上,又似惬意又似留恋地张望着,又飞速落到花木丛里,沿着碧油屏门碎走了几步,飞扑着翅膀停在“荔香院”三个大字上。
穿针迷茫地注视着金丝雀尖细的脚,游丝似的叹了口气。
夜幕降临的时候,穿针忐忑不安地坐在烛影下。珠璎进来了,顺势把烛芯挑亮了些。
“珉姬姑娘自己歇着吧,今晚晋王去邢妃院子里了。”
穿针谢了,从收拾好的箱柜里拿来折得平整的白丝罗,她还没将母亲送给她的这块方料捂热,第二天就得到了去晋王府的消息。白丝罗柔软平滑,如女子身上细腻的肌肤,如果绣上花蕊间以春水绿叶,且以金银线钉绣边沿,将是何等的秀丽。
珠璎看她不说话,倒起了好奇心,在后面说道:“没料到你这份安静,一日内倒谢了我两次,你却什么都不问,真是奇了。”
穿针淡笑道:“我不知道问什么,就不问了。”
“你可以问我陈徽妃、邢妃是些什么人,咱虽不是多嘴的,看你这般不说话,却闷得要死。”
“我也不是什么人。”穿针依然淡笑。
珠璎点头,有些自言自语:“这倒也是,府里就三个妃子,也没什么好说的。你的身份想见到她们也难,不如我先陪你,晚些再回去。”
穿针听了深受感动:“妹妹多大了?”
珠璎一愣,随即含笑回答:“过十七了。”
穿针想起了引线,不自觉地将手举起,想去抚摸珠璎的头发。这时,隐约见窗外琉纱宫灯绰动,接着有宫人喊:“珉姬听着,晋王召幸,速去准备!”
慢声拖长,接着寂然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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