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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过后,肖彦的兵马朝南开进三四百里,与夜秋睿的主力军遥遥相对,翻过几座大山便是柬国境内。
肖彦决定暂时驻扎在山麓一带,但见遍野旌旗营帐层层叠叠,纵是大鸟插翅也难飞过。
穿针站在晋王营帐外,她本想暂住老妇家安心养胎,静等肖彦凯旋。如今自己的晋王妃子身份已暴露,不允多加滞留,何况肖彦希望她伴其身侧,而她要的也是与他比翼双飞,要的是建功立业,覆灭她所深恨的柬国王朝。
放眼远望,四十里的山麓景色如画,逶迤绵延。老天如此眷顾她,得到了全部想得到的,他的爱,他的谅解……她想她应该快乐,理应满足。
只是,每次想起曾经犯下的过错,她常常不得释怀。
螺号呜呜吹起,旌旗急剧地左右摆动,须臾之间,辽阔的军营里号角连绵,大罗声声,四野兵马向中央地带飞速聚拢又飞速散开。
这样的阵势,穿针已习惯。
肖彦从帐内出来,凝视她的背影片刻,上前在后面环住她的腰:“我的煌煌大军如何?”
穿针仰头轻靠在他身上,低叹道:“王爷横刀跃马,妾身却只能作为看客。”
他扳过她的身子,轻轻抚住她的腹部:“你在我身边,便是最大的激励。何况,咱们是三个人。”他明澈的眼眸,像蘸满了星星的颜色,脸上却是毫无掩饰的深情。
穿针身子轻绵绵的,慵懒地依偎在他胸前。阮将军正提着长矛过来,看到他们相亲相爱的样子,哈哈笑道:“王爷和珉妃娘娘真是一对绝配!”
穿针害羞,慌忙离开了肖彦的怀抱。肖彦笑了笑,抓住她的手不放,朝着阮将军正言道:“此次攻柬,将军操练如何?”
阮将军雄心气焰高涨:“臣听王爷的,打到柬国去!目标近在眼前,将士们士气正旺,终日一片呐喊之声!”
正在此时,远处烟尘大起,一支骑兵风驰电掣般卷来,倏忽之间,一名大将滚鞍下马,拱手高声禀告:“报晋王,截获柬军密函两封!”
肖彦大喜,命阮将军接了密函,满意道:“好!夜氏信函在手,柬国灭亡,天意也!”说完,携着穿针进了营帐。
帐内,阮将军双手呈上密封卷轴。
肖彦接过,目光一闪,仔细地打量了一番。方才走到粗简的白木书案前,娴熟地用匕首挑开铜管泥封,抽出一卷羊皮纸,打开后眉目紧锁。接着,他又同样打开另外一封,气得将手中的羊皮卷甩在了书案上。
“狡猾的夜氏!”
穿针和阮将军惊讶地走过去,看见卷纸上空白一片,一个字都没有。
电石燧火间,穿针的脑海里,映现出长公主居所内那一只只摆放齐整的小木罐。她失神地看着,眼里变幻莫测。
阮将军凝神细看,不无担心道:“信内势必又是夜氏抗我大翼的计谋。夜秋睿虽耗掉锐气,依然如虎如狼,战法神出鬼没,我军不是没少遭其害。何况其兵器精良,我军只是借近几月收集来的民间器械之力,一旦中计,难与柬军正面冲撞。”
肖彦负手而立,全神贯注地盯着纸卷,狠敲案面:“本王不畏天命,不畏鬼神,唯以中兴先祖霸业为重任!普天之下,任谁也挡不住我大翼将士!”
阮将军拱手,正色庄重道:“臣以为,我翼国兵锋所向无敌,皆因上下同心。若得此信函内夜氏计谋,我军正好从背后插入一刀,使其陷入泥沼,连同整个柬国一窝端了,夜氏难以死灰复燃。”
“将军说的极是。”肖彦颔首赞同,“与柬军开战,不能轻敌冒进,须得稳扎稳打。密函的内容是无法看到了,我军需谨慎行事,尽量减少人员伤亡。”
山风掠过,尚带着一丝清凉。高高的军灯下,翼军大营一片漆黑。
夜朦胧,人也朦胧。穿针怔忡地坐在床榻上,肖彦正捧着一桶热水进来,他抬眼,穿针朝着他莞尔一笑。
他坐在她的面前,很熟练地,将她赤裸的双足小心浸在热水中。她的小脚依旧莹然如玉,拢在他的掌中不盈一握,他用手指轻轻摩挲着……穿针呆呆地享受着这一切,凝视他略显倦意的脸,无边无际的疼惜之感蔓延了全身。
“肖彦。”她唤了他一声。
他抬头,咧嘴笑了。
“我喜欢你这样叫。”
穿针于是微笑着伸出手,轻轻抚摸他的脸。他的下巴一层细浅的胡茬,扎得她心中分分寸寸都疼。
他抱着她入了衾被,她就是一朵轻巧的睡莲花,软暖的叶片轻载他漂浮荡漾,恍惚地勾画出她娇弱而柔媚的笑。肖彦俯身专注地望着她,几乎忘记了怎样亲吻。他低头轻轻地触上了那片微薄的淡红,唇相合,一股甜腻的芬芳渗穿他的舌尖,他们缓缓的辗转着,最后干柴烈火般的吻在了一起。
账外,无数繁星点缀夜空,忽明忽灭的光亮映进青纱幔帐内。两个滚烫的身躯贴合在了一起,他们缠绵着,胭脂色的烛影水一样洇着,她的面颊上是一晕一晕的嫣红。他低唤着她的名字,小心地、缓缓地进入了她的体内,纯粹的温柔……
月影透过青纱,映在肖彦熟睡的脸上,那是一抹极怡然极舒松的笑意。穿针轻轻地离开了他的臂弯,低眸看着他的脸,他定是很久没有如此深沉的睡过了,连她起来引起的微弱声响,丝毫也没感觉。
她无声地将锦被盖在他身上,收拾完包袱,无声地出了营帐。
踩着星辰,万籁俱寂中唯闻谷风习习,阮将军就站在牛皮灯下,他诧异地看着穿针,挥手将身边的侍卫支开了。
穿针径直走到阮将军面前,含笑道:“请将军为我备马车,我去稽阳。”
阮将军已是大惊失色,连声音都颤抖了:“珉妃娘娘,千万不可,王爷会杀了为臣的!”
“我知道药粉在长公主那里。”
“娘娘不必亲自出马,老臣派人想办法进去,把药粉拿到手。”
穿针摇头:“那里戒备森严,不能贸然进去。假如取药行动暴露,夜氏势必改变计划,我军岂不前功尽弃?我对那里熟悉,又是女人,他们不会起疑心,将军,这事只有我能做。”
“娘娘啊,这使不得,您是金贵之躯,王爷怎舍得您……老臣也不敢啊!”阮将军老泪纵横,跪倒在地。
“将军舍得将自己千金浴血沙场,区区一个稽阳之行何必看得如此之重?”穿针脸上挂着轻松的笑,双手搀扶起阮将军,“我必须这样做,王爷肩负翼国兴亡,做臣妾的无有所虑,理当共赴国难,助王爷一臂之力。”
阮将军不禁深深一躬:“娘娘如此大义,老臣感佩之至!”
穿针灿烂地笑了,也向阮将军福礼道:“将军,你我赶紧议定接应之事,三日后您派人去稽阳……”
田野上的清雾弥漫了周围,穿针悄悄离开了肖彦,马车辚辚响在山间的小道上。
遥看营帐星星闪烁的亮点,她仿佛望见自己的沙场风沙四起,她将外袍缠得更紧了些。感受着身体内燃烧的激情,她知道,她终于能为他做一件事了。天降大任于她,如果做到了,不负于他,不负天下苍生,从此,她便可以无怨无悔,坦然面对一切。
肖彦,我在稽阳城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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