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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还没有升起,秋日的薄雾依然笼罩着山川河流。稽阳城楼下寂寂少人,夜秋睿的几千兵马悄悄地回来了。
夜毅闻讯急忙赶到宫门迎接,但见夜秋睿以及属下神情颓丧,染血的战袍上焦痕斑驳,不由惊得发昏,脸上染了酱紫色:“睿儿,怎么……”
“兵败如山倒啊!”夜秋睿长叹一声,后面的将士不由悲从心生,啜泣的声音收煞不住。
夜毅勉力克制,走到哭泣的几名将士身边笑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不必难过,用不了十日,我柬国又会树起十万大军!尔等随太子同生共死,都是功臣猛士。”他朝着黑压压跪满一地的将士招手,“诸位都起来,大柬国不能使将士寒心,听朕下旨给尔等封赏。”
听说皇上要封赏,将士们竟没有欢呼,都肃然而立,无人说话。夜毅目光一闪,愈感不妙:“难道说……”
“肖彦会趁我兵力薄弱,一举攻城。”夜秋睿白皙的脸上灌了铅似的凝重,“必须立刻征兵买马,保我大柬。”说完,对几名大将匆匆叮嘱几句,各将士拱手称喏,分头行事去了。
夜秋睿抬眼望着殿檐,步履沉重地往前殿走。夜毅看着儿子的背影,轻声让旁边的宫人去准备太子早膳,自己撩起龙袍跟了上去。
夜秋睿再次出现在夜毅面前时,已换了一身簇新的装束。白袍翩翩,虽面呈疲困之色,如玉的眉彩间依然秀逸极致。
望着年轻又傲气十足的儿子,夜毅的心才渐渐安定了下来。
“睿儿,咱几百万柬国军民,都是永远保佑我夜氏王朝的。轺国与翼国结盟,且攻袭我西境,此中险恶用心不言自明,分明是想让肖彦独霸天下。柬国两面受敌,招来灭国之危,实在不是你我的过失。若能分清翼国人险恶,视社稷安危为头等大事,不徇儿女私情,改之以大义高风,便可重树柬国大旗。”
夜秋睿眼中骤然闪过一道凌厉,却淡淡问道:“父皇是说,儿臣该为儿女私情悔过?”
“唯其如此,方可大义凛然,救我柬国。”
“她呢?你把她怎样了?”
“关在屋子里呢,没动她一根毫毛。如若肖彦攻城,用她可作退兵之计。”夜毅以为儿子转心了,狞厉一笑,做了个决断的手势,“肖彦要是大义灭亲,再杀她也不迟。”
夜秋睿根本不看夜毅的脸色,将佩剑插入剑鞘内,径直出了寝殿。
“睿儿,肖彦正在磨刀霍霍,你要以大柬社稷为重啊!”夜毅在后面咝咝提醒着。
夜秋睿大踏步地走着,脚下是碎石甬道,秋风飒飒撩动竹林,水池上激起一波又一波的涟漪。他的心就如乱花飞舞碎波激荡,久久不能平息。
跨过青石门槛,厚重的木门隆卢开,穿针纤柔的身影落入他的眼帘。
不知怎的,一见到她,心中的火熄了,怨平了,连话都一时说不出来。
他失神地站着,良久,才缓缓开口:“我回来了,我败着回来了。”
穿针毫无挖苦之意,只淡淡一笑不做声。
他缓步走向她,张开双臂将她抱住了,灼热的气息若有似无地漫上了她的耳鬓,无边无际的倦怠之意席卷而来。穿针使劲地想摆脱他的拥抱,他紧紧地裹住她,声音因为突然的挫折而变得柔弱。
“穿针,我很累……让我抱抱你……”
“太子殿下,我是有丈夫的人,肖彦是我的夫君。”穿针则丝毫没有恍惚,沉着地应道。
夜秋睿的双臂猛的松开了,他直直地注定穿针,眉眼之间就渐渐有一种出奇的怨悒,孩子似的迷惘瞬间消失了。
“你说什么?”
“别自欺欺人了,我是属于肖彦的,永远属于他的!”她害怕看到这种表情,忍不住提高了声音。
曾经他就是一次又一次用这种表情来博取她的心,她不会再被骗了,不会的。
夜秋睿已经疯狂起来,他猛然抓住她的肩胛,痛得她连呼吸都困难,又无法摆脱。
“你原是属于我的!”夜秋睿布满红丝的眼里泛起了光亮,“虽然我们见面次数不多,可我以为你会跟别人不同,没想到你也是个见异思迁,水性杨花的女人!”
穿针不为所动,硬邦邦地反问:“你跟冷霜儿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你们见面的次数比任何人都多,为何她离开你不到一年,就爱上了肖彦?难道她也是个见异思迁,水性杨花的女人?”
夜秋睿的脸上一抽搐,穿针咬牙说着,一字一字凿着他的心:“或者你并不爱她,你根本是利用她!”
夜秋睿狂叫着松开了手,痛切的眼中迸出泪来。他抽出鞘中的剑,将案上的烛台、梳妆盒劈得七零八落。
“为什么!为什么!”他发泄似地叫喊着,胸腔里的痛和恨互相攀附着,像根根灼得火红的针,刺得他片甲不留。
穿针双手覆面,无声地看着他挥剑狂舞。此时,长风顺着半掩的窗帘吹进,卷起屋内漫天白烟,让她想起他当年翻飞的白袍。曾经的夜公子究竟去了哪里?她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他垂剑,低着头往外走。木门哐啷巨响,再次将他与她隔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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