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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春富和杨有德“蹭”地从石头后面站起来,往后面那辆车甩出两颗手榴弹。梁春富先扔的手榴弹,在离车头几米远的地方炸了,登时把驾驶室的玻璃震得粉碎。杨有德的手榴弹随后就到,正好在右前轮处炸响,右前轮登时支离破碎,四处纷飞。这辆车也瘫了。鬼子连嚷带叫从带蓬的后车槽跳了下来,有七个,不够一个班。
姜三娃喊声“打”,一甩驳壳枪,撂倒一个。一时枪声大作。岳冬子甩出一颗手榴弹,在还没来得及隐蔽的鬼子中炸开了花,又倒下三具尸体。剩下三个鬼子还算机灵,连忙躲到了卡车另一侧,不时向坡上射击。一时形成对峙局面。这样拖延下去,势必对县大队极为不利。
周双喜有些焦急,在姜三娃身边说:“老姜,这样可不行,咱们得速战速决。”
姜三娃哪能不知道这个道理,他摘下腰上的两颗手榴弹,喊了岳冬子一声:“冬子,带上手榴弹下去把那三个鬼子干掉!”
冬子挪到姜三娃身边,说:“是。”接过手榴弹,扭身猫着腰沿着阵地跑到右边尽头,就往山坡下溜,不时停下来在乱石或是树后稍躲一下。
姜三娃大喊一声:“掩护冬子!”战士们一排子弹打过去,压得鬼子立时缩在卡车另一侧不敢露头还手。岳冬子片刻之间到了车跟前,蹲下身,同时把两颗手榴弹的弦拔掉,从车底下丢到了另一侧,他一扭身扑倒在地,手榴弹炸响,那三个鬼子就此见了阎王。
岳冬子爬起来,从肩上摘下步枪端在手里,小心翼翼绕到卡车屁股后面,探头一看那三个鬼子已经被炸成了零碎,残肢断臂散落四处,大喜过望之下,转身就挥手大呼道:“队长,这仨鬼子都报销了!”
姜三娃一听岳冬子在下面公路上报喜,和周双喜相视一笑,立即率众冲了下去。
岳冬子不待大伙儿赶到,早已几个箭步钻进了前头那辆车的车棚里。里面除了鼓鼓囊囊的麻袋就是木头箱子,在爆炸侧翻之后,乱七八糟堆着。人进去根本直不起腰来。岳冬子用手按按麻袋,里面装的是面粉。他又掀开一个箱子,一看里面装的是罐头。他一眼瞧见有一只箱子与众不同,不高且显得狭长。他爬过去,把上面压得两袋面扒开,打开箱子,里面赫然是一挺崭新的歪把子机枪,乌亮乌亮的。岳冬子一瞧这挺机枪,激动坏了,心扑通直跳,口里说道:“我的个乖乖,咋还有这宝贝呢。”这正是他梦寐以求的武器,当下顺手就抄了起来。
姜三娃等人已经跑到了汽车跟前。除了两名队员负责警戒以外,其余的人一窝蜂拥到了前头那辆车的后棚,正好看见岳冬子把歪把子机枪抄在手里,那叫一个眼馋,立时七嘴八舌炸开了锅。皮猴儿和梁春富猫腰钻进车棚,四只手抓住歪把子机枪,说要看看,岳冬子死活就是不撒手,说个不了眼都瞪了起来。
正在吵嚷之际,周双喜喊了一嗓子:“这是干啥,都挤在那儿嚷嚷个啥?”
车棚外面的人当即散开,皮猴儿和梁春富也都松开了手,岳冬子搂着歪把子“蹭”跳了出来,理直气壮地说:“队长、政委,这挺歪把子归我了!”
姜三娃扑哧一乐,叫老杨道:“老杨,你去里面清点一下,带大伙儿往回搬吧。”
杨有德领人搬东西去了。
姜三娃走到岳冬子跟前,嘴角挂着笑,拍拍岳冬子肩膀说:“冬子,我听你这话头,是不夜里要搂着这个东西睡觉啊?”
岳冬子一撇嘴说:“那你就不用管了,反正这挺歪把子归我了。”
一旁的周双喜笑着说:“冬子,你倒是说说看,这挺歪把子凭什么就归你。”
岳冬子说:“哼,七个鬼子我搞掉六个,我的功劳最大!”
姜三娃说:“嗬,你小子倒是一点也不谦虚。”
岳冬子说:“啥谦虚不谦虚的,我不懂,我又不是吹牛。”
周双喜对姜三娃说:“我看这次伏击战,岳冬子同志确实胆大心细,敢拼敢打,这挺机枪就让他扛了吧。咱们的机枪手自上个月牺牲后,就一直空缺着呢。”
政委这一撑腰,岳冬子更得意了,他见姜三娃仍然沉默不表态,就说:“队长,你看政委可都答应我了啊。”
姜三娃说:“既然政委都同意了,那你就扛了吧,只是有一条你可得千万注意啊。”
岳冬子有些诧异,问:“注意啥?”
姜三娃说:“注意可别把这东西当媳妇儿,天天晚上搂着睡,这东西可是咯得慌。别咯坏了你那命根子,以后真有了媳妇儿,不顶用了。”
周双喜一听哈哈笑了起来,岳冬子也跟着嘿嘿一阵傻乐。
战士们纷纷扛着粮袋和弹药箱顺山坡往村里走。姜三娃同周双喜、岳冬子也转身往回返。
没人注意到头一辆车驾驶室的车窗外伸出一个脑袋来。开车的鬼子竟然没被炸死,这家伙努出血肉模糊的上半身,虽然奄奄一息,仍举起王八盒子朝姜三娃背后开了一枪。姜三娃立时背部中弹,应声扑倒在地。
枪一响,所有人都是一怔,同时停下往后看。岳冬子见身边的姜三娃背部中弹,扑倒在地,立马意识到有人在背后打黑枪,他一扭头就看见车窗上趴着的那个鬼子,一时怒火填膺,咬牙骂道:“操你娘的小鬼子!”他把机枪丢到地下,摘下步枪端在手里就给了那个垂死挣扎的鬼子一枪,一枪爆头,把那个鬼子的脑盖子揭了去。
这时战士们丢下肩上扛着的东西,都跑过来围拢到姜三娃身边,呼喊着他的名字。姜三娃的军装已是一片殷红,呼吸很微弱。
场面很混乱。
岳冬子蹲下身抓着姜三娃的胳膊就要背上他往回跑。此时,周双喜也有些愕然不知所措,他见姜三娃背上兀自鲜血不断涌出,就说:“冬子等等,这样不行,得先给老姜止血才行。”
岳冬子火急火燎,眼睛通红,听得政委这话才顿悟,赶紧放下姜三娃,解开扣子脱下军装。皮猴儿和老李扶着姜三娃上身,岳冬子把军装拧巴拧巴给姜三娃绕胸缠上,两个袖子使劲系上。算是简单的包扎一番。老李和皮猴儿在后面帮忙,岳冬子再次背起姜三娃,不顾一切往回跑。跑出去几步,忽然停下回头说:“政委,那挺歪把子你可得给我收好啊。”
周双喜真是哭笑不得,说:“啥时候了,你还惦记你的歪把子,你快着点吧!”
快到村口的时候,岳冬子实在是背不动了。姜三娃虽然不胖,但个头却很高,怎么说也是一百好几十斤的汉子。岳冬子扶着一棵老槐树呼呼直喘。皮猴儿从后面赶上来替下刘冬子,这才把姜三娃背回了临时队部。等把姜三娃放到土炕上,众人才真正犯愁了。没有医生,没有药品,而最大的难题是射进姜三娃体内的子弹根本没法取出。接下来该怎么办,谁也没个主意。最后不得不发动全村,看谁家有金创药,还算不错,最后终于在吴老四家弄来了一小纸包金创药。
金创药是皮猴儿从村民吴老四家搞来的。周双喜从皮猴儿手里接过药包,就让岳冬子把姜三娃的上衣解开。岳冬子把自己那件缠在姜三娃身上的军装解开,就发现在姜三娃血红的上衣左胸口袋边缘有一个破洞。刚才在老羊坡,慌乱中他并根本没注意到。他知道姜三娃是背后中弹,不禁有些诧异,指着那个破洞说:“政委你看,子弹是不是……”
站在岳冬子旁边的周双喜也注意到了那个破洞。他到底经的多,见的广,肯定的说:“看来子弹已经不在里面了,一定是从后背射入,从前胸穿了出去。”
子弹贯穿胸部,这似乎是个喜讯,不管怎么说子弹没留在姜三娃体内。
好几个人都凑过来看。岳冬子解开姜三娃上衣的扣子,小心翼翼揭开在姜三娃前胸紧紧贴着的汗褂,白色的汗褂早已被染成了黑红一片。在大伙的协助下,周双喜给姜三娃的前胸后背两处伤口都上了药,又找来些干净的棉布条把伤口包扎起来。
大伙儿虽然暂时松了一口气,可是气氛仍然压抑沉重,没有一点伏击胜利之后的喜悦。傍晚时分,姜三娃仍旧昏迷不醒,而且脉搏更加微弱了。周双喜很是焦急,做出一个决定:让皮猴儿和岳冬子去寻找曾在县里长期驻扎而目下已转移的六团。虽然很渺茫,但如果能找到的话,团里有军医和药品,姜三娃没准儿就得救了。天擦黑的时候,皮猴儿和岳冬子饱餐一顿,又分别带了些干粮上路了。
一晃三天过去了,周双喜却更加焦急了。皮猴儿和岳冬子连人影儿也没有。姜三娃伤势愈重,依旧昏迷,生死未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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