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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家驹的海鲜门店这两天的生意不错,他们两口子忙得不亦乐乎,连儿子晚上没有回家都没在意。
吃晚饭时,外面已经黑沉沉的。叶惠琼忽然问起柳三军,坐在饭桌对面的柳家驹呷一口酒,笑而作答,他那么大的人了,还怕走丢了不成不就在蔡钟生那鬼伢儿一起他没回家还好,他一回家,呆不了几天,蔡瑁那老头子又会来找我们,烦人。
叶惠琼不经意地瞟一眼窗旮旯八卦阵似的蛛网,上面一只苍蝇正在挣扎,却未能挣脱开来,被一只蜘蛛衔住往边上拽。
她蓦然定睛一看,那蜘蛛拽着苍蝇隐到了暗处,不见了踪影。
叶惠琼见怪不怪,哪有心情管它们心里只牵挂着儿子。
她说,三军这孩子不听话,我担心他在外面鬼搞,会出事。
柳家驹胸无城府地回答,该出的事都出了,三军还敢干什么坏事不成
叶惠琼又瞟一眼窗旮旯上的蛛网,只是空荡荡的,晃动着,分明有一股暗风袭来。
她依然不那么经意,只在意两夜未归的儿子。
她说,家驹,我还是不放心,明天你在门店守着吧,我到蔡瑁家去,看三军到底是不是和蔡钟生那鬼伢在一起。
柳家驹酡红着脸,并未喝醉,心里挺明白。
他把手里的筷箸在桌上一敲,不满地讲,惠琼,你不必到蔡瑁家去打听,从他们湾子里过来的人多,你随便问一个人,这几天在那里碰见三军没有,这样做不就行了
叶惠琼默不作声,打算明天上午看见从蔡家湾子那边过来的人就打听。
第二天上午,柳家驹两口子照样忙,附近其它湾子里的顾客来的多,就是不见蔡家湾子里有人来。真是想拎哪壶就缺哪壶。
叶惠琼心里惦记着这事,做其它事就分心。
她卖海鲜收钱找零时,比平时要慢,反复点数,怕出错,花时间。
站在店外的顾客都有些不耐烦地说,唉,真是,一个人十二床被絮,太过絮细了。
这时,叶惠琼抬起头,一个身穿保安服的男子站在面前,以为他是来购海鲜的,正准备问他要什么价位的海鲜,那男子却先问她是不是柳三军的家长。
叶惠琼点头,问柳三军有什么事,那男子告诉她,昨天晚上9点左右,海港镇流星公寓一居民报案说,有人偷他们家的鸡,偷鸡贼是一名青年,尚未跑出院子,正在翻院墙逃跑之际,一只脚从院内向院外伸,尚未拿赢,就被保安擒住,扭送到派出所一审,那青年报出姓名,说他叫柳三军,家在哪里,按他说的,派出所让我来报信,我是流星公寓的保安,现在请你当家长的,到海港派出所去与孩子见一见面。
叶惠琼皱着眉毛发急地问,怎不昨晚来报信
那保安讲,昨晚抓去派出所,他什么都不讲,夜深了,他的思想防线崩溃了,交待了情况。
叶惠琼情绪激动,脱口而出,不可能吧我家孩子从不偷鸡摸狗,也没有前科。莫不是社会上的流子伢冒用我家孩子的姓名三军和他新玩的女友蔡钟生在一起,怎么会偷鸡呢
叶惠琼有些不相信,但又不能完全不相信。
保安说,既然是这样,你去看一看,当个面不就清楚了反正那名青年说他叫柳三军,爸爸叫柳家驹,妈妈叫叶惠琼。
叶惠琼把手一摆,叫站在海鲜门店前准备购海鲜的顾客到别处去买或者下午来。
今天又格外凑巧,丈夫刚才外出进货一时半刻回不了,她只好关门,由那保安领着朝街道北头的海港派出所走去。
到了海港派出所,看见门前一棵椰树折断的枝条撒落在地上。
叶惠琼联想到昨晚刮了大风,她那紧闭的店门都被吹得山响,仿佛那响声还缭绕在耳际,而她脚下不经意间正踩着一根枝条,宛若踩着了自己的心一样,感觉隐隐作痛,因为儿子犯事了,关在派出所里,这种败局表现在一根零落的椰枝上,分明就是不好的兆头。
这时,那保安手指叶惠琼朝门口的一名警察说,这就是柳三军的妈妈。
叶惠琼望着警察焦虑地嚷嚷,我的儿子在哪儿
跟我来。警察轻轻扬手示意,叶惠琼就跟在后面走。
派出所所在地是一栋楼房,前面一个大院,门两边和两侧都是围墙,门前的路两边和院内都植着热带植被。
一个民警正手拿竹扫帚打扫地面上散落着的椰树叶。
领着叶惠琼走进来的民警对扫地的民警说,这院子不好扫,每刮一次台风就落一层树叶,搞不赢手脚。
扫地的民警见来了一个妇女,知道又发了案,便笑道,这自然的垃圾容易打扫,社会的垃圾不容易打扫。民警天天接案查案处理案情就是打扫社会垃圾,还真是忙不过来。
叶惠琼瞅一眼那扫地的民警,内心不安,也不满,心想:我那犯案的儿子就是社会垃圾不成
这个念头像一只无形的手摁住她的头,使她为自己的儿子感到惭愧而羞于抬头。
此刻,叶惠琼听到一个熟悉而激愤声音我交待了,为什么还不放我
这是派出所大楼一楼北端那间房里传出的声音。
叶惠琼循声急步过去,超越了那位领着她行进的民警,唐突地闯进那间审讯室。
只见那个被锃亮铐子铐在一根铁窗栅栏上的酗子背靠墙壁,胸朝房间,耷拉着脑袋,满脸忧郁神情疲惫,仿佛不敢看人,只看着地面,嘴里不时重复着那句尚未起作用的质问我交待了,为什么还不放我
小柳,你看谁来了那个比叶惠琼后一脚进来的民警冲着柳三军讲。
柳三军抬头一看,是母亲站在面前。
他尚未开口,母亲便扯开嗓子叫道,儿呀,你犯了什么法呀,不是去出海了吗怎么被抓到这里来了
她想起报信的保安所讲的,柳三军是偷鸡被抓,便不停地数落,儿呀,一只鸡,几只鸭能值几厚你偷它干嘛家里有吃有喝,什么山珍海味都有,犯得着你偷吗
此刻,一位作笔录的警察叫她不要喧嚷,说这是在派出所,不是在你家里或其它地方,要她肃静。
叶惠琼只好努力控制情绪,玩起矮桩似的向民警下跪,叫道,求你们放了我儿,偷了谁家的鸡,我全赔,他这是初犯,以后保证不再犯了。
听母亲这么讲,关了整个晚上都没有哭的柳三军便大哭起来,边哭边叫,妈妈,救我出去。
不行谁也救不了你。一名坐在桌前的警察突然站起来,把桌子一拍,大声吼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