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自从桃花第一次顶撞寇雄开始，寇家的和谐被打破，暗地里的种种意外接连发生。

首先是民国政府对寇家的黑道生意部分予以了致命打击，国民党占据南方诸省，将军阀围逼在长江以北，而湖北正处于两者的交界处。

经营药材的商人难免囤积鸦片等违禁品。鸦片是毒品，用在药材上则可以止疼镇痛，少量的囤积是生意的需要，而大量的囤积和买卖则是在运毒。寇雄这两年赚钱也就是敢于从陕西关中一带收购并大批量囤积鸦片，再通过武昌的长江码头运往长江下游的江浙一带高价出售。

寇雄的鸦片都是夹带在整包的中药材里蒙混过关的，有时间是他自己的货物，有时间是帮助其他帮派和不法商人偷运，寇家商号则收溶高的保护费用，坐收渔利。对于不愿意向寇家缴纳保护费，自行雇佣商船运输鸦片的鸦片贩子，寇雄会动用长江黑帮的力量予以阻挠，‘黑吃黑’或者向官方举报都是寇雄惯用的手法，往往会搞的对方家破人亡，所以寇雄又有‘刀疤雄’的江湖称号，足可见其心黑手辣。为此，寇雄的仇家很多，想要寇雄命的人更多，于是寇雄躲在家乡桃花镇坐镇指挥，很少在江湖上露面。

寇雄的管家将一封三根鸡毛的加急信递上的时候一双手抖个不停。

“少东家，湖北来了个新省长，他不满意寇家对鸦片生意的垄断，派兵搜查了长江码头的货仓，我们猝不及防，被没收了二十箱‘货’，而且还抓去了十几位‘弟兄’。”这里的‘货’指的是鸦片，而兄弟则是黑帮的帮手，并非寇家商号的人马，寇雄做的这些违法事情都是瞒着他爹爹寇老太爷的，武昌长江码头没有寇家商号的人，都是黑帮成员在打理进出。

闻听此言，寇雄脸上的刀疤抽动了一下，继而抖动的不停。

“怎么会这样，不是上上下下都有打点么？”寇雄捂着半个脸，努力控制着抖动的面部肌肉。

二十箱‘货’是两千斤鸦片，两千斤鸦片价值银元二百万元，这在寇家的流水中占据三分之二的份额，货物被没收，等于拿走了寇雄二百万枚银元，这可是一笔很大数字的钱。

“快托堂口的师爷送新省长二十万银元票。”寇雄急切的命令管家。

“师爷去办了，结果连师爷也被羁押，新省长不比前任，不贪财，只想着为国为民，是个坚钢的国民党元老级人物，听说是早期同盟会的成员，留过洋，跟孙大总统有交情。”

“真的搬不动？”寇雄眯缝着眼睛问管家。

“搬不动，此人至今单身，没有家人可胁迫，软硬不吃。”

“难道他没有父母兄弟么？”寇雄瞪着眼睛问管家。

管家汗颜，“没有，他是独子，父亲是前清的巡检使，武昌事变的时候被革命党人炸弹袭击，连同夫人一起殉难。”

“什么？这么说我们是栽定了？。”

“这个，这个。。。。”管家支吾着不敢做答。

寇雄猛然起身，吸溜着口气靠近窗前，拧着眉头想计策。

良久，他回过身问管家。“我们还有多少家底？”

“大概有百万银元可以周转。”

“好，此事一定要保密，千万不能让老爷夫人知道，账目上的损失就说是船运途中风浪沉船，找几张大额的货票抵消，再找些洋人保险公司的理赔单据做账，有一百万在手，我依然可以东山再起。”

寇雄很自信，但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下策，人在倒霉的时候总寄希望于未来，而未来总是充满了变数。

管家走后，寇雄也出门，往镇上唯一的一家茶馆奔去，家丁跟班想尾随主人，被寇雄拦下。“我去喝茶，片刻就回来，不必跟随。”

上了茶楼，寇雄招呼来一个跑堂的年轻人。“去给我请陈师傅刘师傅来喝茶”

说完在桌子上拍了一枚银元。年轻人会意，拿着银元跑下楼去。

陈师傅和刘师傅是桃花镇两个镖局的老大。桃花镇地处三省交界，商队出入频繁，为了防备打劫，每当有重要货物出入商人们都要雇佣镖师押镖，这是一个古老的行当，偏远地区必不可少的商业保障。

寇雄两杯茶下肚，就见楼底下上来两位赳赳武夫，气势非凡，对着寇雄行抱拳礼。寇雄与他们很熟络，挥手示意两位坐下说话。

“大掌柜可是有重要货物出手，不然如何会请我们两家镖局。”陈师傅年龄大，他先开口。

“真是在商言商，不做生意我们就不能在一起喝喝茶聊聊天么？”

“寇大掌柜的买卖大了去了，怎么会有闲工夫陪我们喝茶聊天。”刘师傅也是憨厚人，跟着陈师傅的话往下溜。

“那就实不相瞒，我也感觉拐弯抹角的难受，但是有时候还是要绕绕路。”

寇雄话里有话，两位镖师的表情立刻严肃了起来。

“有一趟死镖，你们两位敢不敢接。”寇雄开始露底。

所谓死镖就是必须让镖师以性命保护的货物，死镖的价格很高，接受了这单生意只能有两种结果，一是货物安全无恙送达签收，二是镖师护镖身亡。

陈刘两位四目相对，会意的点头。干一票死镖等于活镖十趟，没有人经得起高额钱财的诱惑，而且他们两人知道寇家做的是药材生意，押运的也无非是牛黄熊胆冰片之类的高档药材，不会有生命的危险。行业规矩是押运人不能问货物品种，不能开启货物包装封条。

“其实也没有什么稀奇，我替项家进口了一批西药和器材 ，是北边要的急需品。”寇雄说的北边，指的是北边的直系军阀，时下国民革命军正在中原与直系作战 ，战事激烈。

寇雄的话音刚落，陈、刘两人的手一上一下的压在他的手上，意思同意接镖。

“那好 ，一言为定，你们挑选四十位精壮镖师，配短枪快抢，明天晚上就出发，汉口接货，骡马用我们武昌分号的。”寇雄说完，往桌子上拍了一张银票，陈刘二人斜眼一望，竟然是一万元的银元票。“事成之后还有一张。”寇雄眯着眼睛看着两人的神情，心里想，没有人是金钱的对手 ，这个新省长竟然不认钱，那么好，我们两人就较量一场，究竟是你的三民主义强大还是我的手段高明，敢吃掉我的货，我会让你死得很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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