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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日久,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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判决下来,我几乎晕厥,没有哭,也没有叫,只是浑身都在发抖,撑起颤巍巍的身体,向王孞看去,空洞而绝望,王孞已是满脸泪水,紧紧的看着我,我的双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突地胳膊一紧,被两边的警员及时扶住,硬生生的将我拖到了小门后,不知走了多久,转过几个墙角,才来到一扇门前,其中一名警员推开门,说:“简一小姐,这是专门为你准备的房间,在确定去云南之前,你将住在这里。”说完轻轻将我放进了这间屋子,随后吱呀一声,听到一阵钥匙与锁摩擦的声响,动作干脆利索,就这样一把小小的钥匙就可以将我与世隔绝,说是专程为我准备房间,我冷笑一声,也是,坐牢的人也是要有一席之地的,门一关,屋里就昏暗了许多,所进的光线有限,只能从门上的夹缝中挤进来,对面却没有开窗,如不是之前是从白光中进来,我还会以为现在是夜里。

屋子不过二十平米,一张床,一张桌子便是里面全部家当,看着真叫人感到亲切,回想几个月前我也只有这些东西,我走近床沿,坐下来,轻抚着被褥,四周冷气逼人,冷的凄凉,面对着洁白的墙壁我想,也许世外的一切对我而言都是过客,我最终的归宿是这里——一间牢房,不然,我怎么会三番两次跟它结缘,外面的情况虽然我一概不知,但是眼不见心不烦,耳不听心不乱,在这里,也有这等好处。

其后,每日都有警员履行职责的送来饭菜,我不开口说话已经有三日,下午,我依昔用铁丝在墙上写着字,这小段铁丝是在门脚发现的,墙上所写的都是以前所背得的诗文,无什么特别,此时我正摸索着默写《窦娥冤》,只听一阵脚步声在楼道中想起,落在了我的门外,我收手站立,门吱呀一声开了,一名警员说:“简一小姐,有人来看你,请跟我走。”

时下,谁来看我,有什么重要,此番前去云南,凶多吉少,这些人也只能来跟我做道别,不然能怎样,我一边跟他走一边问:“什么时候去云南?”

警员说:“这个我不知道。”

我‘哦’一声,随他来到另一间屋子,推门而入,警员站在门口,我走了进去,只见刘雪儿站在方桌对面,见到我,她占了起来,她的来访实在是让我大惑不解,此时的她不是应该在家欢呼雀跃吗,怎么会来看我?难道是来落井下石,侮辱我?虽说我现在是阶下囚,名字已经在阎王那里挂了号,可是,此刻的我,必须要严守自己的尊严,这也是为我这副躯体生前唯一能做的事,几日前,我还因为听到判决而吓得不敢言语,此时反倒从容了,大步走到桌前,我率先坐下,说:“坐呀,有什么事吗?”

刘雪儿坐下,说:“没事,就是来看看你。”

我微微一笑,说:“挺好,现在的我除死无大事,这也是托您的福,一无所有也未尝不好,至少现在的我一身轻松,无事烦恼。”

刘雪儿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看着我说:“真的吗?”

我点头说:“嗯。”

刘雪儿说:“有件事我不能明白,希望你告诉我。”

我说:“请讲。”

刘雪儿说:“在法庭上你已经知道那证人是我找人代替的,你为什么不供出我,反而自己却要认罪?”

我呵呵一笑,说:“这个,想你这种永远不会为身边的人考虑的人,是永远不会明白的,不过,我还真应该谢谢你,由衷的谢谢你,如果不是你的出现,有些事我用都不会明白,不会知道亲情的可贵,爱情的来之不易。”

刘雪儿哼了一声,说:“亲情?你现在觉得亲情可贵,可笑,我真是不知道你是什么逻辑,当你的父母好端端在你面前时,你要跟他们断绝关系,当他们出卖你时,你又觉得亲情可贵,爱情?王孞的妈妈就是只笑面虎,之前讲的好好的,之后又与我联手谋害你,现在倒好,你还对她感恩戴德似的,难道,你就不恨他们?”

我说:“恨?可笑,如果不是父母生养了我,我还能在这个位置跟你谈笑吗?还能在这个世上肆意妄为吗?至于王孞的妈妈,我更是从来都没有恨过她,也没有怨过她,是她,赐给了我世上最美好的礼物,王孞,爱情是一个神圣而抽象的词,此生能与王孞相恋,是上天对我最大的恩赐,这个恩赐的赐予者不正是王孞的妈妈吗?难道我不应该感激她吗?”

刘雪儿激动的说:“那我呢?因为你,我丢掉了前途,毁了容貌,失去了男朋友,你曾让我一无所有,所以,我曾发誓也要让你一无所有,当我们再次见面时,你竟然一点悔恨之意都没有,就连一句道歉的话都没有,你看我眼神还是以往的那般孤傲,我知道你一直瞧不起我,所以我恨你!我也要让你尝尝低人一等的滋味。”

我说:“我从来都没有瞧不起你,也没有觉得对不起你,你毁了容貌,不正因此才看清楚吕伟良是不是真的爱你吗?丢了前途,可是如今的你不是回来了吗?我看你神采奕奕,干劲十足,听说你收购了威利,现在的威利不就是你的天下了吗?正所谓有得必有失,有失必有得,人就是在得失之间成长的,所以,我并不觉得对不起你。”

顿了一会儿,看刘雪儿的神情,似乎是在细嚼我说的话,我的话匣子也被打开了,有些话不说出来,在心里憋得慌,说:“以前的我,在遇到王孞之前,觉得人活着无非为了名利,可是这两样我都不想要,所以一直彷徨着,被人牵着走,之后遇到了王孞,便觉得我找到了自己一生的支力点,除了王孞我谁都可以不在乎,即便是父母,可是往往过犹不及,抓的越紧,看得越重,丢失的越快,之后才发现,自己真的一无所有了,悔恨,无济于事,所以,你也放下固执吧,回家多陪陪家人,把心里话讲给某个人听听,眼睛里容的人再多一点,你就会发现,这个世界,还是挺美好的。”

刘雪儿一对眼珠射了过来,审视着我,被她看着,我已经不再紧张了,坦然自若的用眼神跟她的眼神交流,经过一番眼神交流后,刘雪儿大笑一声,说:“谢谢你的奉告,这次来看你,就当是为你送别吧。”

我笑着说:“谢谢!”

刘雪儿站起身来,说:“那好,再见!不,也许我们再也见不到了,拜拜吧。”

我点头称是,说:“拜拜。”

刘雪儿走了,我不确定她会听我的话,但是好在这次的谈话有了一个好的结局,起码双方都说了告别的话,又过了几日,将我送去云南的事依然不见动静,关汉卿的《窦娥冤》我已经写完,接着便要写《诗经》了,到了第五日,大门又一次被打开,警员说有人要见我,我跟着去了,还是那间与刘雪儿会面的屋子,进屋后,桌子对面已然站着一个人,看到她,我登时泪眼朦胧,崔洺看见我,赶紧迎了上来,上下打量着我,开始嘘寒问暖,吃的好不好,睡得好不好,晚上冷不冷,我一个劲的点头,告诉她这里的伙食很好,我睡得好,晚上也不冷。

崔洺握着我的手,一直不肯松开,看她满脸憔悴,不知道因为我她都多少个晚上没合眼,我一阵心疼,说:“事情已经如此,你也别再为我徒劳奔波了,赶紧想想以后的日子吧。”

崔洺望着我说:“不,大不了,我跟你去广西,我等你出来。”

她的话着实吓了我一跳,因为她的眼神坚定,赶紧拒绝说:“那怎么行,你还有傅文涛,今后,你就和他一起生活吧,我们虽不是一个妈生的,但是我们一直就像亲姐妹那样,到时候我出来,一定会去找你们的。”

崔洺说:“可是,广西地方气候干燥,湿气太重,而且地处边境,十分危险呀,你去了那里,一定会住不惯的,你这身体,能熬得过几日呀。”说完眼泪又流了出来。

我安慰她,说:“不怕,那么多女将士都能在边境安然无恙,我也能够的,何况,她们不会不管我的,对了,现在的我已经这样,那现在你呢?”

崔洺用纸巾抹了泪,说:“不管怎样,我都无所谓,离开文艺会,再找份工作就是了,现在的文艺会,唉。”提起文艺会,崔洺叹出一口气来,看来是令她失望了,这也说明文艺会发生了巨大变化。

我忍不住问道:“文艺会怎么了?”

崔洺说:“说了你别放在心上,现在不管是文艺会还是社会各界,都把曲景捧上了天,你出了事之后,文艺会就出现了两派,一派是主张救你,一派是主张弃你,常副会长主张救你,所以才聘请了张律师来,可是你,在法庭上,眼看就要成功了,你却自己承认了罪责,你说你傻不傻?”

我只得低头不语,崔洺继续说:“张律师一气之下决定不再受理你的案件,常副会长前几天又去聘请其他律师,声称要上诉,可是法院不受理,说已经做出判决,就不得更改,昨天,不得不上诉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法院受理了案子,所以到了现在,你还能坐在这里。”

听到此消息,我悲喜交加,这又印证了一句话:日久见人心呐。不曾想常副会长会如此为我着想,回想以前在天安门广场戏弄他一事,真是自愧难当,好在他大人不记小人过,没有记恨我,反而在我危难之时出手救我,这怎能不让我动容,说:“都是我不好,辜负了你们的一片苦心,想想以前我还戏弄过常副会长,如今我有难,他不仅不落井下石,还设法救我,真是惭愧呀。”

崔洺说:“有什么感到惭愧的,他救你也是为了他自己,你想想,你是他从芸芸众生中挑出来的,因为你,他在文艺会才有了今日的威望,你和他是呈相辅相成的关系,你倒下了,他在文艺会的地位一定会一落千丈,如今的新秀曲景是会长的人,大家都在说,下一任的副会长可能就是曲景了,你说常副会长能不急吗?”

崔洺说的有理有据,我对常副会长的印象又回到了之前的观点,说:“嗯,文艺会的事我不想再听了,老天爷安排我有此节,挣扎也是无用,现在,我最想知道的是,王孞怎么样了?”回想那天,判决书一下,王孞的神情,一直让我惴惴不安。

崔洺突地一下闭上了嘴,低着头不说话,我的心登时悬在空中,问道:“王孞是不是跟她妈妈回美国了?你快说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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