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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椅子上,李梅有一句没一句的和外婆聊着天。看看快黑的天,外婆这才期期艾艾地把话说出来:“呜呜、、、梅子啊,你三舅舅快不行了。”
“啊,怎么回事啊?好好的怎么不行啦?”
“他前段时间得了病,一直不见好,这几天已经是进气多出气少啦。只怕也就是这几天的事!呜呜、、、”
“啊,啥病这么严重啊?有去镇上请大夫看看吗?我们这一直没在家,也没听到风声,明天我们就去看望三舅舅。”
“哪有钱去镇上请大夫啊?就请了邻村的周广发过来看看,吃了几贴药,还不见好,就又请了村里的王婆子瞧了瞧,王婆子说是有脏东西附体,跳了一次神,病没好却变得更严重啦,王婆说是这次作怪的野鬼怨气太重,只跳一次神不但没制服还彻底惹怒了他,需要多做几次法事才行,可你也知道,你三舅舅家小子多,负担重,家里穷得都揭不开锅了,哪还有钱请王婆子做法事啊,只能这样拖着,没想到、、、呜呜、、、”
“外婆,你也别太难过了,三舅舅好人有好报,册好起来的。”
李梅说着无关痛痒的安慰话,不是她心狠,李梅想到自己爹娘没钱看病的时候,这些所谓的至亲有谁伸手帮忙了,自己看着娘一家一家上门磕头祈求,都没令他们伸把援手。
李梅至今都还记得爹临死前的痛苦挣扎,一个原本健朗的汉子却被病魔折磨的不成样子,苦苦哀求着娘给他一个痛快。娘怎么会愿意做这种事情!可是,不忍心的娘在看到爹受了三天三夜的苦痛折磨后,最后也只能狠心地拿着一个枕头压住爹的口鼻:“孩他爹,安心的去吧,我会把娃们好好养大,你放心、、、”
爹死后,娘就拼命的干活,不让自己有一丝的空隙时间,与其说是娘想辛苦地撑起这个家,还不如说她在为杀了爹而痛苦自责,李梅知道,她在寻死,因为她没了生的希望!娘在弥留之际,单单留下她谈话:“梅子,娘没用,娘答应你爹,要好好的把你们养大,可是、、、娘做不到,不要怪娘自私。你是个好孩子,要好好活着,照顾好弟弟妹妹。”
李梅陷入了回忆,根本听不到外婆说了什么。外婆看李梅没了一点回音,脸上就有些尴尬和生气,还是那个大点的小男孩突然跑到李梅面前跪下,哭着说:“李梅姐,帮帮我们吧,我不想没了爹,我,我可以给你们家干活,我也可以去你们店里当小工还钱,我一定好好干,求求你、、、”
李梅被他的这一举动吓回了神,赶紧把他扶起来:“你这是干啥,对不起啊,我刚才走神了,没听到你们说什么,有话起来说,快、、、”
李梅一边把男孩扶起来,一边观察着他。年纪和大柱他们差不多大,小脸颊上一边各一个大大的冻疮,刚才扶起他的时候,李梅碰到了他的手腕,精细精细的,感觉才和石头的手腕一般粗。身上的棉袄补满了补丁,不过倒是挺厚实,里面的棉花应该是新添的,摸着很软乎。可是李梅往下看时,这才知道错了,棉袄的袖口地方有些扎线了,所以里面的柳絮有的露了出来。李梅知道村里家穷的人家,没钱买得起棉花,就在春天的时候扫个几布袋柳絮充当棉花来做棉袄和被子。可是柳絮根本挡不了风寒,李梅每年也收集柳絮,只不过是用来做春秋盖的小棉被或者坐垫枕头这些。看着男孩穿着露出脚趾头的草鞋,红肿的小脚丫依稀可见,李梅心里酸酸的。
或许,自己原来真的想错了,这些亲戚家也有不少过的是不如他们的,大方慷慨,那是有钱人的挥霍!大家过的怎样,李梅也知道,之前被怨恨蒙了双眼,只看到他们不帮助自家,而没看到他们的艰难困苦。李梅想到刚才难以启齿的外婆打起苦情牌,让那么小的孩子在风雪里等自己回来,要不是今天按时回来,他们是不是明天会继续在冷风暴雪里等呢?曾经懦弱的奶奶现在也开始和自己耍起了心眼,拐着弯的说自己没良心不帮衬自家人,呵呵,也不知道是为了大伯一家还是小叔一家。看来自己做人也挺失败的,不管自己在外人眼里如何,起码在这些亲戚眼里,自己是个无情无义的人吧。
无论他们之前做的怎么的不对,现在李梅觉得自己可以试着理解包容他们,毕竟,一支笔写不出来两个李来,要是哪天被其他人欺负了,站出来为自己讨回公道的也只有这些有血亲的人啦!
想通的李梅自是改变了心中的想法,就笑着问男孩:“你是三舅舅家的孩子吧,多大了,叫什么?”
“我、、、我叫毛蛋,今年十一啦。”
“哦,原来你是表弟啊,我说怎么看着眼熟就是想不起是谁呢,以后有空就来表姐家里玩,平时也不来往,都有点不认的你呢。”
“嗯,我以后会天天来的,表姐,我、、、”
“真乖,冷不冷啊,外面下着雪呢,要等表姐在屋里等也是一样的,你要是在外面冻生病了,花钱不说,谁去帮舅舅干活啊,对不对?”
“嗯,我知道了,奶奶说不知道表姐什么时候回来,要我和弟弟一起在村口一直等着好回来报信。我,我不冷的,我穿的厚,我以后就在家里等,我不能生病,我还要干活呢!我、、、”
“呵呵、、、好了,知道了就行,不用表态的。外婆,三舅舅得了那么重的病,周广发这种赤脚大夫的医术哪能跟镇上的比,趁着天没黑,咱们赶紧去三舅舅家吧,说不定有救呢。”
“啊,哦,好好,那咱们赶紧去吧,还是梅子有法子,呜呜、、、你三舅舅有救啦。”外婆高兴的语无伦次,说的好像李梅就是那大罗神仙似的。
李梅交待三叔公先别把驴车卸了,说不定一会儿还要用,就拎上一包糕点,叫上大柱二柱,陪着外婆去三舅舅家啦。三舅舅住在村头靠偏南的地方,几间破旧的矮茅草屋,住着三舅舅一大家人。李梅记得自己好像从来没来过三舅舅家,自从爹娘走后,因为心有怨恨,逢年过年的时候,李梅都是让大柱二柱去走亲戚送礼的。
走进里间,蓬头垢面的三舅舅就躺在炕上,盖着一张辨不出颜色的大被子,李梅清楚地看到里面的棉花都已经结成一块块的啦。向三妗子询问了三舅舅的病情,只懂点一些医护知识的李梅也分不清三舅舅这是呼吸道的补是肺部的病,高烧,还大量的咳痰,今天已经都咳血了,要是大家常说的痨病,在这个医术不发达的时代,确实很棘手。
李梅二话不说,就让二柱跑回家叫三叔公驾着驴车赶过来,要带着三舅舅去镇上看大夫。虽然有些担心三舅舅的身体这个时候不适宜移动,可这种天气,要请大夫过来出诊,那是想都别想啦。
三舅舅艰难的拦着大家抬他上车,急得满头大汗,才急喘着说:“不、、、呼呼、、、不要、、、了,别、、、呼呼、、、呼呼、、、花、、、花钱了,我,我、、、是不行、、、了。”
“三舅舅,咱别说那些丧气话,赶紧把病治好才是正理,你不为自己想想,得为家里的这一大家人着想一下,我这五个表兄弟可还指望你呢。”
李梅不等三舅舅说话,一声令下,众人把三舅舅抬上了驴车。李梅这次没让大柱二柱跟着去镇上,这么冷的天,怕冻坏了他们俩。外公和其他人也要跟着,李梅说车子挤不下那么多人,人去多了也没用,其他人还是在家等消息吧,最后跟着上来的只是二舅舅和三舅舅的大儿子。三叔公在车上铺了厚厚的茅草,又从家里带来一个大棉被和用来挡风的茅草席子,大家挤在一起,倒是没感觉到多冷。
赶到城门口,已经过了戌时,城门已经要关了。看到守城门的有认识的人,李梅就跳下驴车走近了,打招呼道:“是刚子哥啊,今天你守班吗?”
“哟,是李梅大妹子啊,这个时候都关城门了,还下着这么大的雪,你进城干啥?”
“没办法,我三舅舅生病了,不能再拖了,村里也没有大夫,就赶过来看病。”
“哦,那你等着,我去叫人把城门打开。”
“嗯,谢谢刚子哥,这是一点钱,你拿着留下请几位大哥喝酒,这么大冷的天,真是辛苦你们啦。”
“大妹子,你这是干啥,要是让徐头知道了,非拔了我们几个人的皮不可,赶紧收起来,平时去你们店里,都是又吃又拿的,这个时候再问你要钱,让人知道了,我田刚还怎么有脸混下去!”田刚把钱推回来,其他几个相熟的人,也是附和道。
“这,那我就不和几位大哥客气了,赶年后店里开门,请几位大哥去店里吃酒。”
“哈哈、、、那这我们就不推辞,大妹子的手艺可是好的没话说。”
到了同济堂药铺,里面还有病人,看样子也是急诊。曹大夫把了脉之后,说了一大堆之乎者也的话,让人听的是云里来雾里去的。用李梅的话理解就是肺部发炎引起的肿大,高热,浓痰,同时伴随着支气管扩张所引起的咳血和胸闷。李梅一听不是痨病之类的绝症,就放下心来。抓了药,直接在同济堂熬了一贴喝下之后,三舅舅就熟睡过去了。曹大夫又抓了几服药让带回家去,交代了吃法,就说吃完再带病人复诊。
交了钱,大家又赶回王家村。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半夜了,其他人都回家了,只有外公和大舅舅留下来等消息,看三舅舅的病情稳住了,大家都松了一口气,最高兴的莫过于三舅舅一家人。看大家伙都还没吃饭,外公就叫三妗子去做饭。三妗子面有难色地说道:“家里、、、家里没、、、没吃的了,只有几个杂糠面的馍馍,要不我热热,给大家填填肚子。”
李梅看着三妗子说完就哭开了,只得叹口气,让三叔公载着自己回家,拉了一袋玉米面和一袋豆面,又割下一小块肉和拿出十个鸡蛋,搬上几颗大白菜,送到三舅舅家。
李梅本来要亲自下厨的,可看厨房里要油没油,要盐没盐,只得让贤了。三妗子炒了一盘鸡蛋,一大盆肉丝炖萝卜,在菜锅又贴上死面饼子,这才有了笑模样。李梅看着笑得满足的三妗子,眼睛不自觉的泛起了泪花。
等菜端上来之后,大家就开始围上桌开吃。本来女子不应该坐席的,可是无论李梅怎么推辞,大家都不让李梅下桌。可能三妗子家从来没做过这么丰收的饭菜,有蛋有肉的,大表哥和二表哥还能控制自己的表情,三个小的就直勾勾的盯着菜盆,狂咽口水,只等着大人一动筷,他们就开抢。三妗子狠狠瞪了几个小的两眼,都没让他们收敛一下。外公动筷后,李梅就一人给他们夹了一块鸡蛋,让他们快吃。三个小的向李梅释放了一个羞涩和开心的笑容之后,就狼吞虎咽起来。
吃完饭,打好招呼,李梅就准备回家睡个回笼觉。可是,她想走,也得有人愿意啊。大舅舅拦着李梅非要再坐一会儿,说是拉拉家常,刚吃好饭,回去也睡不着啦,三舅舅的病要是再严重了咋办啦等等,总之一句话,就是不让李梅走人。李梅本想不搭理他,可想到自己已经决定要和亲戚试着处好关系,就让三叔公回家睡觉,她决定今夜就守在三舅舅家啦。
本来要走的二舅舅,也只得留了下来。李梅让几个表兄弟先回屋睡觉,看他们发红的眼睛,这几天应该是没休息好。可能也是真累得很了,他们也没推辞,就连三妗子都回屋躺着去了。而堂屋里只留下外公,大舅舅,二舅舅和李梅。外公坐在上位抽着烟不说话,二舅舅坐在底下,笼着手,闭着眼,端坐着,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醒着呢,只有大舅舅一个人坐在那唱独角戏,嘴巴一直不停歇的说着话,李梅都替他嘴干。
从吃饭,大舅舅的嘴就没停过,一边说着话,一边不耽误他大口吃菜,下手那叫快狠准,所有的肉几乎都进他嘴里啦!反正李梅是佩服的不得了。
大舅舅扯得很多,从他从小最疼李梅娘,到他养活一大家子不容易,从为李梅爹娘早亡痛心到看到李梅他们现在过得这么好而欣慰高兴,扯得那么远,中心意思只有一个,李梅家现在过得好了,就应该扶持一下穷亲戚。
“呵呵、、、大舅舅,那我应该怎么做才叫有良心,才叫仗义啊?”李梅冷笑地看着大舅舅说道,即使要帮,也不会帮你,明知道是个白眼狼,自己会傻得做出力不讨好的事情来吗?
“额,大舅舅听说你店里生意不错,我家那两个小子也都大了,有的是力气,都是一家人,那就让你两个表哥到你店里帮个忙啥的,工钱看着给,能吃饱饭就行了。李梅,不是大舅舅说你,放着自家人不用,用啥外人啊,那用着能放心吗?”
哼,就是用你们这些所谓的自家人才更不放心呢!
“呵呵、、、大舅舅今个没喝酒,咋就醉了呢,三叔公怎么算是外人呢,他可是我爷爷的亲兄弟。”
“哼,那有咱们亲,我们可是你亲娘舅呢,出了事,你看看是谁为你们出头。我说你这个小丫头,脑袋怎么这么转不过来弯呢?你两个表哥,不是我自己夸自己的儿子,那是老实本分得很,还有力气,有个重活啥的,有眼色的很,都是抢着干。你三叔公再能干,也年纪大了吧,哪能跟年轻酗子比,你说,是吧?”
“大舅舅的意思,我也懂,店里因为过年的缘故,确实是忙了很。三叔公年纪大了,有些活也确实干不来,大柱他们上学的上学,又小的小,我确实过完年准备找个小工来店里帮忙。大舅舅也不早说,我刚才帮三妗子刷锅的时候,就已经和三妗子说好,等过完年,让广田表哥去我们店里帮忙啊。”
李梅吃饭的时候,从大舅舅的闲扯中听出来了帮工的意思,饭后,非抢着要去厨房帮着刷碗。想到请谁不是请,还不如让老实人过来,图的就是心安。
大舅舅立马像吞了苍蝇似的面色难堪,看他的样子像是想发火硬生生地压了下去:“你三舅舅家也确实是过得紧吧,帮他是应该的,要不,你再多招个人,不让我那两个臭小子一起过去啦,就让你大表哥自个过去吧。”
“大舅舅,这事咱们过完年再说吧,我那个小店本来就是赚的辛苦钱,每个月除了成本,再交交保护费和租金,哪有钱请的起小工啊。要是不要钱的帮我,虽然我欢迎,可也不好意思让大表哥白干活不拿钱吧,你说,是吧。这事咱先缓缓,等我的店稳定下来了,不等你开口,我都会让大表哥去帮忙的。”
“好了,老大,李梅也不容易,小小年纪就能撑起这个家,是个有本事的,她也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能帮的话,她自然不会忘了咱们这些亲人的。”
李梅怎么听着这话语不像是帮着自己说话的呢,倒像是埋怨自己的。李梅看看耷拉着眼的外公,假意地奉承了一句“外公说的是”。
“爹,你不懂就不要插话,她家现在可是咱王家村的首富,就是让你大孙子去他店里挣两个小钱娶媳妇,咋就叫难为她啦。”
听了大舅舅的话,外公不说话了,拿眼瞅着李梅,意思是说,你大舅舅说的是真的吧?
“哼,大舅舅还真是听风就是雨啊,我们家要是真是首富,还需要辛苦开店挣钱。这两年,我们家是能吃个饱饭了,可我们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也没见谁帮我们一把。店铺现在看着能挣钱,我刚才也说了,去去这,减减那,还能剩下多少钱,家里还有那么多嘴等着吃饭,上学的费用又贵,我们现在也就只是表面看着光鲜罢了。”
外公看李梅有点动气了,害怕再惹恼了她,只得发话结束了这个话题,大舅舅想仗着身份压住李梅今个答应他,也没找着机会,就这样,众人心思各异的坐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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