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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禺城内,岭南王府。.
菩提树下,有一老一少两道身影坐于石桌前下棋。
当年少的那个将最后一枚棋子落于棋盘之上时,年老的那个哈哈大笑,摸着自己的短须称赞道:“想不到十年未见,你小子的棋艺精湛不少嘛,这么快就把老夫杀了个片甲不留!”
“是王爷承让了。”顾元淇恭谦道。
岭南王却摆摆手,脸上满是笑意:“唉,老了,老了。如今还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啊。老夫即便是有心也是无力了啊!”
“王爷洪福齐天,心系黎明百姓,为何不肯帮皇上一把?”
原本只是想找这小子好好下个棋,可说来说去,还是扯到了高睿那件事上,岭南王的脸色蓦地沉了下来,眉间拧成一个川字,顿时威严无比。
“高睿性子太柔,始终不是块做帝王的料!若不是有你在从中旁敲侧击,他也不可能走到今天。论学识、论武力,你哪一样比不过他,顾元淇……”蒙珏顿了顿,抬眸看向面前的年轻男子,出声道:“难道你就未曾想过,取而代之吗?”
闻言,顾元淇猛地跪了下来,膝盖磕在地板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王爷明鉴,元淇不敢有谋逆之心J上对元淇有恩,元淇绝不会,也不敢有如此妄想!”
狂傲嚣张如顾元淇,也只有在这个长辈面前,才会露出如此谦卑之态吧。
岭南王长长地叹了口起,将顾元淇扶起,说道:“皇上于你有恩,你要报答也是情有可原。可你已护他十几年之久,难道还不够吗?高睿行事过于优柔寡断,高殊手段又太过狠辣,只有你是折中的,既能卧薪尝胆,又能在关键时刻杀伐果断。元淇,在黑暗中隐藏了那么多年,你是不是早就忘记该如何张开自己的爪牙了?!”
岭南王的一番话顿时让顾元淇沉默不语,偌大的庭院里只剩下蝉蝉的虫鸣之声。
“唉,罢了,罢了,既是你自己的选择,本王就不多加干涉了。本王乏了,你先退下吧。”说罢,岭南王露出一丝惋惜之色。
而顾元淇也不吭声,对着岭南王鞠以一躬,最终退了出去。
待到年轻男子的身影消失不见,岭南王瞟向身后,声音带着几分和蔼。
“出来吧,还躲在那儿做什么!”
蒙定安自知已被发现,便也不躲了,大大方方地从花坛后面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孟提满。。.
少女一蹦一跳地来到蒙珏身旁,摇着他的手臂,撒娇道:“爹爹,您发现我在后面啦!”
“不止我发现了,顾元淇那小子也发现了。”
听了这话,蒙定安忍不住嘟起了嘴,囔道:“爹爹,你对那臭小子这么客气干嘛?!如今他被我们软禁在府里,要他怎么样,他不是只能照做!爹爹,你还说什么爪牙的。”
岭南王拿起茶杯轻轻押了一口,也不知是在对蒙定安说,还是在自言自语,只是他话中的涵义,深得有些叫人看不清了。
“那孩子,可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的啊。即便他再不愿意,历史的洪流也将逼迫他露出自己的獠牙,而他体内流着的血液也不会允许自己永远匍匐在他人的脚下。”
“爹爹,你在说什么啊?定安怎么听不懂了?”少女歪着头看向表情严肃的父亲,想要读懂他话里的意思,可无论她怎么想,都想不明白父亲到底在说什么。
蒙珏转头看向自己的女儿,露出了慈爱的表情,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笑道:“我们家定安要是能嫁给那样优秀的人就好了,可惜人家不要咱们呀,这该如何是好呢?”
蒙定安一把推开父亲,脸上微微泛着红,娇嗔道:“什么呀,爹爹您就会拿孩儿取笑!不理您了!”
说罢,少女捂着发烫的脸颊,逃似的出了后花园,只留下带着一脸笑意的蒙珏和满脸凝重表情的孟提满。
……
既然到了素商,龙念纭就未曾想过能回南辰,更何况她皇兄也决不会轻易放她回去的。
此时二人正在回锦都的路上,因着夏侯瑶琨是微服出巡的,是以只带了少少的十几人,坐得也是普通的马车。
马车不大,加上山路有些颠簸,龙念纭几次险些跌倒夏侯瑶琨的怀里。
“没撞着吧?”
夏侯瑶琨伸手要去扶,却被她巧妙地躲开了,双手僵在半空中,眼神当中竟生出一丝落寞。
“龙儿,你是在怕我吗?”
龙念纭沉默不语,也不知是默认了还是无声的反驳。马车内顿时静了下来,只有二人的呼吸声在此起彼伏地响着。
过了许久,龙念纭才开口道:“皇兄,请您帮高睿一把吧,龙儿愿意永远留在锦都!”
“你曾说过,最向往外面的世界,最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不想再像那笼中的鸟儿一般,做个被锁在深宫中的公主,可如今,你却要为了他,放弃自己的自由了……”
闻言龙念纭突地一怔,她不曾记得自己还说过这样的话,如今的她只知道,高睿若是输了,顾元淇也就跟着完蛋了!
而她一定要救顾元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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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里的氛围太过沉闷,在一队人马停下来歇息时,龙念绻是忍不住出去转转。
瞧见一旁有清泉流过,她忍不住拿了竹筒要去盛水。
夏日炎炎,山间偶有清风拂过,沁起丝丝凉意。
龙念纭半蹲在地上,有些吃力,就在这时,突然从旁伸出一只手,夺去了她手中的竹筒,而手的主人竟是玉瑾。
“都说你的手近两日不要碰水,怎么不听医嘱。”玉瑾的眉头微微蹙着,对一旁的人怪道。
龙念纭不由得偏过头,细细打量起玉瑾。
少年已长得棱角分明,剑眉浓厚,眸如星辰,高挺的鼻梁之下是饱满的双唇,弯下腰的时候露出了精致的锁骨。
瞧着他腰间系着个新的玉佩,龙念纭猛地想起一件事,而后轻声道:“玉瑾,你的玉佩被我在石城的时候典当掉了。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替你找回来的。”
原本早在出使素商回南辰时,龙念纭就打算走一趟石城,去寻回玉瑾的玉佩,可谁曾想到出了那样的意外,之后又是一路奔波,这件事也只能搁后了。
谁知玉瑾却冷哼一声,将装满水的竹筒盖好,一把塞回她的怀中,随后声音凛然道:“你以为还了我的玉佩,就可以抵消你所有的罪过吗?!”
龙念纭攸然被这话怔住,她不明白玉瑾说得是什么,正欲继续听下去,可谁想玉瑾却又不说了,转身便要离开。
于是一把拉住玉瑾的衣袖,龙念纭忙问道:“玉瑾,我不明白。”
“哼,你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
“玉瑾,如果你要给我定死罪,总要让我死得明白吧?!玉瑾,偷了你的玉佩,我真的很抱歉,但那也是情非得已。我不求你的原谅,但也不希望你误解我。”
“误解你?!”玉瑾突然激动了起来,指着龙念纭质问道:“你离开北辰山庄后,井水便被人下了毒,全庄上下五百多人,最后仅余几十人!皆是因你在井里下毒!庄里上有八十岁老人,下有六七岁孩童!但这你都下得去手!若不是我师傅医术高超,我也会是那几百个亡魂中的一个!念姐姐,你好狠的心呐!”
“我不是……”
龙念绻欲解释,却被玉瑾一把甩开手!再也不听她的任何话,少年提步就走!
未曾想到在她离开北辰山庄后,居然发生了这样的事。
龙念纭本还想追上去解释,可转而一想,玉瑾已认定了她就是下毒的凶手,且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想要证明自己的清白不是件易事,如今她解释越多只会显得是在欲盖弥彰,那也只能等以后慢慢再来了。
回到马车上,夏侯瑶琨已经从午睡中醒来,见龙念缲来,也只抬了抬眸,并没有说话。
想到刚才那件事,说不定皇兄会知晓一二,毕竟他是山庄的主人,若是有人在庄里下毒,他不可能不派人去查,于是龙念纭小心问道:“皇兄,听说在我离开北辰山庄后,庄里的井水被人下了毒。”
夏侯瑶琨闭眼沉思了会儿,才轻声回道:“是有这么一回事。”
“那你查了是谁下的毒吗?”
事情过去这么久,玉瑾依然认定她是下毒之人,那说明真正的凶手并没有被找到,可北辰山庄能人众多,不可能查不出下毒之人是谁,毕竟北辰山庄是皇兄放在江湖上的暗线,用来控制素商国内某些不为人知的势力,可这样一个山庄为何还会有老弱病残的存在。且以皇兄的性子,是绝不会放过凶手。
难道说……
龙念纭突地却被心底的答案吓住,她不敢再往下想,即便已经知晓皇兄是个怎样的人,却还是不愿意去承认那个事实。
“是我……”
夏侯瑶琨清冽的声音顿然响起,龙念纭猛地抬起头,对上那双如水般柔和的桃花眼。
“龙儿,我不愿骗你,但……
也只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