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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个女人来到我的面前时。
我第一次睁大了自己的眼睛,好漂亮,真的好漂亮。
清淡若白莲,温和如清水,令人耳目一新的美丽。
我张了张嘴巴,却不知该对她说些什么。我很清楚自己的身份,一个孤儿院的弃婴,从来没有人愿意听我说话。
“好可爱……”她笑了,平易近人地摸了摸我的头发,微笑道。“暖缘?”
我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
于是,我就叫暖缘了。
“妈,我为什么叫暖缘啊?”我总是喜欢这样问。
因为每当这个时候,她总是喜欢笑着说。
“暖缘,这是一段和温暖的缘分啊,是不是?我的乖女儿……”
我每次都会很开心。因为她说,我是她的乖女儿。
我是她的女儿。
可是,正如每一个渴望成为公主的灰姑娘一样,我的梦总是如此的易碎。
秋涵如。
这三个字硬生生地踩碎了我曾经幻想过无数次的幸福。
我的姐姐,秋涵如。
我曾经认为,那也是一个温柔美丽如妈妈一样的人,我甚至有些期盼见到她。渴望她也能像妈妈那样对我温柔地笑。
于是,我等了很久很久,久到连我自己都无法记清了。
直到,我被带出了那所看似城堡般华美,但我却只能低着头不停地仰视的大房子。
从此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那个微笑着抚摸着我的头的女人。
当时我一直都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在遇到哥之前,我的记忆都是苍茫的。
似乎经历过,但又记不完全。但是我心中有一个答案总是在不停地提醒着我。
她抛弃了我。
或者,我在一次被别人给抛弃了。
哥在问我还有没有家人的时候,我愣住了,该说吗?
说我仅是秋家的一个养女,被看穿身份,不是秋家大小姐准备遣送出国的养女?
“没有。”
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真希望可以把一切都抹杀掉。
我曾经以为真的可以这样,但是……
她死了。我唯一的妈妈,她死了。
为了她唯一的女儿,笑着死了。
就连最后一眼,她都笑着看着那个红衣女孩,那样耀眼而又张扬的血色,仿佛一件幸福的嫁衣。
如此仓皇地阻绝我的所有幸福。
我恨她。
发了疯似的嫉妒她。
上帝果然是公平的,那样的天之骄女竟然也有得不到的东西——溱玄攸。
那位告诉我——“能相信的人永远只有自己。在活着的时候,不要企图让别人来拯救半死不活的你”的少年。
轻润如玉,淡香似兰。
我很明白,她喜欢他。
所以我试着去接近溱玄攸,但是……他和我所保持的,还是如以前一样的距离。
每天早晨安静地把车钥匙递给我,打开车窗,视线始终都是淡淡地落在远方。
若即若离的眼神总是不带一丝感情。
我总是弄不懂,他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所以我去找他,我要他放弃医疗。
我后悔了,后悔让他去治秋涵如。
她的身上似乎有种神奇的魔法,所有接触她的人最后都会离我而去,我以为他是一个例外,可是现在……我害怕了。但是——
“暖缘,为什么要欺骗你自己?”溱玄攸的眼神清冷到让我不敢面对。
“攸,我们一起回映星市好不好?哥还在等着我们,我们走好不好……”我拉着他的衣角,百般哀求。
他是唯一一个不用同情眼光看我的人,我不想失去这份特殊的唯一。
失魂症的治疗方法从来只有一命换一命,这一点除了秋涵如之外谁都知道。
然而,溱玄攸却笑了,仿佛有无数缠绵柔美的白雪自天空飘下,全世界都因他的轻润绝美却光亮。
“你笑什么?”直觉告诉我,溱玄攸又会因她而改变。
“暖缘,你真的恨她?”他缓缓走近我,眼神淡渺却又高远。“你只是一直在骗你自己,倘若秋涵如真的死了,你会开心?”
她会死吗?
那个仿佛天生就高人一等的秋家继承人,会死吗?
我从来没有想过。但是……
“我不想让你死。”
“我不会死。”他的声音虽轻,却很肯定。
溱玄攸,如果找不到忘川草你会怎么办?
也是像那个女人一样吗,笑着看着她死去?
被人守护,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呢?我不禁笑了。
“你们总是这样。”
溱玄攸安静地看着我。
“无论我怎么努力,始终会走向她。”
当时我并不难过,只是觉得悲哀而已。
爱,究竟要如何才能拥有?
我一直不懂。
印象中,总是留着秋涵如那天的眼神,倔强而又决绝。
是在那一天吧。
在妈妈的葬礼上,她仍是一身如血色蔷薇般绚烂绝美的颜色。
她的眼睛直直地盯着他。似乎想要寻找些什么。
我笑了。
你所喜欢的人一直在你的身后啊,何苦一直向前苦苦寻找。
“啪——”
扬起手,狠狠地打向她的脸。
手竟也是火辣辣的疼。
但是我很清楚地看见,溱玄攸的身体下意识地向前移动了一下。
攸,你对她,到底是怎样的一份感情?
我继续微笑着,视线死死地看着她,眼眶干涩着,竟连一滴泪水都不肯施舍给我。
“秋涵如,你就不能离我远点吗?为什么要把唯一对我好的人都给害死!”
为什么都要死。
为什么都要因你而死!
溱玄攸微微拥住我,表面温柔地安抚,却让我在她面前显得更加挫败。
溱玄攸的手紧紧地禁锢着我的,清淡的眼神依旧不带一丝起伏。
害怕我伤害她吗?
溱玄攸,你这到底算什么?
我终是没有问出来。
“是我没有照顾好她,妈妈的死是我的错。”
“一句是你的错就可以偿还一条人命?”秋涵如,那是你的妈妈啊!
她……怎么可以说得如此平淡?
自己的亲人走了,不是应该哭得死去活来吗?
对于她的愤怒,似乎又深了些。
“叶暖缘,要吵可以,不要在这里闹。”她看了我一眼,黑色的瞳仁坚定的吓人。随即轻笑道。“我才是她真正的女儿,叶暖缘,你算是什么?你只是一个可怜的替代品而已。你凭什么来这里?”
她笑了,仿佛燃烧的火焰,一点一点侵蚀着我的神智。
“秋……”溱玄攸沉默,握着我的手更紧了些。
我不发一言。
我不是她的女儿,所以……连悲伤的权利都没有。
秋涵如瞳光一闪,眼中似乎闪过一丝不忍,但继续说道。“叶暖缘,你没有资格对我来说任何话,她只是我的母亲而已。”
我一怔。
猛地挣脱开溱玄攸的束缚,拿着一把水果刀就从秋涵如捅去。
如果你死了……那么会怎么样呢?
我很好奇。
但是……
一双清瘦修长的手握着刀身。
溱玄攸的目光是我所意想不到的清冷,我的手不禁一松,向后退了几步。
他的眼底剔透晶莹如水晶,忽地闪了一下,随即恢复平缓。
溱玄攸,纵然你未发一言,但你还是想着她。
纵使知道自己不能和她在一起,你还是想着她。
溱玄攸看了我一眼,缓缓地抬起手。
溱玄攸,你何苦为难自己呢?
我转过头,不愿再看。
他打了秋涵如。
对我来说,仅是一个安抚而已。
他在害怕,怕我害她。
泪,还是落了下来。
混合着雪白雪白的鲜血,无色的悲哀慢慢地凋零着。
“这是你欠她的。”他对她说。
“暖缘,我们回家吧。”他似乎不敢面对秋涵如的眼神,搂过我,就准备离开,但是……
秋涵如略带沙哑的声音微微传来。
“我到底欠了多少人的呢……”
他猛地停住,微笑仿佛都在颤抖。
空谷铃兰。
我也笑了。
又是一个爱她的人。
这么多年过去了,爱我的人,仅有自己而已。
溱玄攸最后一次出现在我面前,是在海边。
“现在该要怎么办?”
“推下去。”
“什么?”
“推下去。”
“可是……”
“会有人来救她的。”
会有人来救她的。
是啊。爱她的人那么多,我又何必为她担心呢?
溱玄攸,你在临死前想到的都是她,你总是倔强地不肯说,但是以为我们真的不知道吗?
你最初让阳照顾她,是因为你太了解她的心性,析苑哥哥有冰纯,你想给她一份完整而单纯的爱情。
最后你仅仅是……想让她幸福而已。
如果不把秋涵如推下去,她可能永远都无法跨过和哥的这道坎了吧。
秋涵如,我们几个人演了一场如此悲哀的戏,竟只是为了你而已。
如果我不能获得幸福,那么……请你更加的幸福吧。
妈,下辈子,你也分一点幸福给我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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