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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O六章 往南往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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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从东边冉冉升起,困了长长一个晚上的鸟儿飞出鸟窝,唧唧喳喳盘旋在枝树的新芽旁,吱吱叫着冲向绿茵茵的草地。

华西泊在家门前的青灰色面包车,此时染上了一层雀屏似的金光。房子比以前亮了,人也比以前有了精神。

不过,华北却与众不同。华西、华中、华南、朱青青、李晓轩、王音缓他们一个二个阳光满面,忙上忙下,进进出出,欢声笑语做着出行的准备,他没此荣宠,只能一脸的委屈。说他茫茫海中一叶小舟,实际上也不尽然:他姐姐华月也同华西他们一起出门旅行,可她眉宇间就掩藏着闷郁。

一行人陆陆续续上了车,家人站在门前相送。注意安全,电话报告行程等等,是当时的情景。临了,频频摆手欢送。

车子起动了。华西手抓方向盘,脚踩油门,车子慢慢蠕动。

车子往前了,就快冲上南山路那刻,闷蹲在走廊外的华北如脱缰之马狂奔至车前,张开双手按在车头,阻挡前进。

华西咄的一声急刹车。车子晃动了一下,前高后低的,似钉子钉在那里了

“华南哥,”华北带着哀求的哭腔喊,“我也要去!”说罢蹲于车前低泣。

华南目无表情,既不看他也不出声。

“华西哥!”得不到回响,华北又求华西。

华西不答,且猛按喇叭。

“华中哥!!!”华北又转了对象,而且哀求的哭腔更高,“我戒还不成吗?……”

华中也不动声色。

华北捶胸顿足恸哭了。

此时此地,此情此景:冼显鹤横手抹泪,鹤五一嘤嘤哭着转回房,冼光佑掩面不语!冼显牛、冼显马相对摆头叹气!刘珍妮婆媳和马三八泪湿衣衫!杨小仙的眼泪早哭干了,她只是一次次的嘘气。

家人中,唯独冼光普明镜似的观望这一切。他身为南苑一分子,得为这行动(尽管他不知道内容)做些什么。看看时机成熟,他上去敲响了车门。

“爸。”

冼光普眼皮向上翻了一下,翘了一下下巴:“事出有因……兄弟嘛,这一世是,未必下一世是,凑成一堆出去走走也好的。我作主了;华中你们带上华北,让他去历练历练!”

“哦!”

“谢谢伯父。”华北欢天喜地。

他向冼光普鞠了一个躬,飞也似的回房拿东西。

行李很简单。毛巾、牙膏牙刷、换洗衣服,一小挎包就可以解决。但有一样东西,他放进了挎包又拿出,拿出了又放入,反反复复几次,最终还是放进去了!

车子上了南山路向右拐;到了红绿灯又向右拐。车速不高不低,不紧也不慢,但有一点,车上七八个人,没有一个说话。华北坐在华中和华南中间,一动也不敢动,温驯似一小猫。

路面上车水马龙。货运车、客运车、小轿车、摩托车、电动车,来来往往熙熙攘攘:喇叭声、车轮声不绝于耳,响彻云霄。站在路两旁欢送的柳树、速生桉、马尾松,一会摆手一会点头哈腰,深绿浅绿的衣裳裙摆,随着车子骟来的风,一时掀起一时跌落。

不多时,车子到了桥圩又右拐转入木格路。他们不是回南苑,连华北都明白,车子越过和平到腰岭就上南梧高速公路了。

车子一直到了马鞍岭路段,车子里才有了说话声。这说话声一点不着边际!朱青青说:

“王音缓:你身上喷的是香水还是本身的狐臭,这么的刺鼻?莫不是与华中的混合味不成?!”

王音缓、李晓轩和朱青青她们三人坐后排。朱青青居中,王音缓在左,李晓轩霸右。朱青青发这怪论,无非是她被挟在中间,左右不能自由伸张的控诉,也没甚恶意,更谈不上讽刺。问题是在王音缓那里就不是这么回事了!她以为朱青青在有意无意的羞辱她,心里的火气噌噌的往上冒。不过,她也不是省油的灯。

“朱青青表姐!锤子锤凿,锤子锤偏,凿进木头,自然直不到那里去。我这不是跟你和我华南表哥学的嘛?”

朱青青脸上掠过一阵绯红,旋即转回镇定:“咦,王音缓。华南什么时候成了你的表哥了?呀?”

“朱青青表姐:你母亲和华南表哥的父亲是不是胞姐胞弟?”

朱青青愕然:“如假包换。”

“那就不结喽!”王音缓语气相当的淡定,“我母亲和华中的父亲也是表字辈,如我母亲和我父亲一起住的话。”

“这……”

“半斤八两。”李晓轩在一旁评定。

“我掐……”

“我捻……”

朱青青和王音缓双双呲牙咧嘴,但谁也不肯松手,似母鸡护小鸡般斗个你死我活。

“……呜呜!呀呀!……”坐在华西侧边的华月忽地泣出了声。

王音缓和朱青青同时一愣,吐出舌头,齐齐松开手,规规矩矩的坐着。

车窗边沿呼呼生风:车子热奋驰骋。

“一簇竹子淡黄。”

“一片松林翠青。”朱青青接上李晓轩的话尾。

“一处果树深绿。好一派南国早春风光……”王音缓说时,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车窗外。

“……到了吗?”华中问华西。

“一千米到北流外5 公里路口。”

“上玉铁高速,到兰海要多少时间?”

“两个小时左右。”

车子里凝寂。

呒!朱青青憋了好长的气,实在憋不了,嘘了出来。

“华中,”朱青青有点讨好似的问华中,“过了春节,去那里实习?”

“表姐:你有什么好的去处介绍介绍?”

“别汗我了!”

“这有什么。你只管你华南表哥,却不管你华中表弟:一碗水可要端平了。不然……”

“不然怎么样?说!”

“我,我教富夏只叫你表姑,不叫你伯母……“

“华中,你没死过!”朱青青咻的一下站起来,向前弯腰伸手掐华中的颈脖。“说:”

“……好好好,叫你伯母成了哇?”

“这还差不多。”朱青青松了手,“老实交待!”

“这个,那个,这个嘛……有可能去桂平。”

“然后呢?”

“这个,那个,这个嘛……说不定考村官。”

“哎,村官好玩么?”朱青青一下子来了兴趣。

华中拿一瓶矿泉水,咕咕地喝,连官腔也不打了。

“他这是要为他父亲争回一口气!”李晓轩冷不丁的冒出一句。

“李晓轩!”王音缓叱了一声李晓轩。

李晓轩的身体急急地移向一边,并伸手作着防卫的准备。

王音缓强劲的来不了,就改为轻的——搔痒。李晓轩频频躲避着胳肢窝,笑声在车子里迭起。

闹了一阵,王音缓问华南:“华南哥,你准备……”

“百分之八十留校……”

咳,咳,咳……。车厢里传出华北强烈的咳嗽声。

华月皱眉。

华月递一瓶水给她弟弟。

车窗外,绿油油的蒜苗,黑黄黑黄的香蕉树匆匆掠过。

“华南哥,”王音缓奈不了这个死静,“湛江有什么特色美食?”

“给你来一个香蒌叶饭怎么样?”华西嘴里蹦出这么一句。

“嗬,那一定好吃喽?”

“那是为你定做的,当然。”

王音缓还没醒悟过来,朱青青和李晓轩嘻嘻的笑了。那挤眉弄眼的模样,使王音缓的目光投向华中。

华中向王音缓说唇语。王音缓怪叫一声,把手上的一只拇指大桔子掷向华西的肩头。

华西纹丝不动,任王音缓疯。他驾着车呐:一车人的生命揣在他手上!

王音缓也知道她自己有点过了,脸色讪讪的。

“湛江的美食很多,”华南缓解气氛,“象白斩狗就是一绝。”

“不会吧?”王音缓偏着脑袋疑惑地问:“我们贵港人吃狗肉,古月胡椒粉、小茴八角酱油米酒等等佐料一起放进锅里煲,唯恐还腥!白切,那不恶心死了?”

“这你就不懂了哇,”华南慢慢说,“一方水土一方人。再说,雷州这个地方,俚人的血统不似我们贵港那么杂混,那能相提并论呢!”

“哦。……咦,石狗。”王音缓欢叫。

看到光溜溜端坐的石狗,不用说,他们到了湛江了。而且紫荆花也频频地向他们涌来了呢。

华北无心着这些,他在咬牙搓脚板——麻木是他近段时间一个焦心点。

华西把车停在“君来”饭店前。他们要加紧吃饭,继续往南赶。

中午吃饭的时间早过,还好,米粉这个东西随时都有。

他们下了车,饭店这种地方本是香喷喷的才对,可他们的呼吸里尽是鱼腥味,其间还夹杂着重重的湿气呢。

他们是幸运的。除了米粉之外,让他们尝到了沙虫汤和清蒸花蟹。

湛江的繁华处、文化古迹他们来不及半点去涉猎,就匆匆忙忙向跃进路冲去。半道上他们停了一嗅,华西和华中去扛了4顶帐蓬回来。

上了207国道。李晓轩问华南:

“华南哥,”她已以华西的准媳妇自居,“雷州,如返过来叫他州(遭)雷有什么说法?”

“华西!”华南先不答李晓轩,却责怪起华西来,“你得注意了。你这媳妇的心理得开导开导。”

“是嘛。”华西也不客气,“你这做哥哥的,可不能白做嗬。”

“真拿你没力法!”华南接着说了,“这地方为热带区,雨水多,夏秋雷多不为怪,有时冬天,或者刚立春,也有雷。李晓轩你小心头顶,说不定此刻雷就在你的上空集结。”

李晓轩果然中计,她侧头望向车窗外。车窗外的天空晴空万里,一点儿云彩都没有。她嘴里嘟噜:“别吓我!”

“嘻嘻……”朱青青一阵坏笑。

这一阵笑,把车子笑到了徐闻。

徐闻是中国大陆的最南端。北部湾、南海、琼州海峡这些地方,伸手就能够得着。可惜这会他们还没这个闲情。他们到了徐闻,车子直扑贵生书院。

贵生书院的参天大树、化草的凝翠、生辉的屋宇、青石板路及青石板路那两条深深车痕,他们没有着眼,却是拿出早已准备的香烛,蜂拥着华北进去。

直到这时,华北才觉得华南他们没有冷落他,还是宠爱他这个兄弟的。是以,他们叫他点香就点香,叫他跪拜就跪拜,神像怎么样他就不管了。因为,他仍有自知之明,不然,一路上的淡漠,又会再次出现。

从贵生书院出来,车子又向西连这个方向走来。路上不大好走,到了西连往海边更不好走。他们到了要到的地方,天已黑透。

来这个鬼地方干嘛?华北一句话也不敢问。华南他们搭帐蓬他跟着搭帐蓬,华南他们看星星他也跟着看星星,华南他们看海上寥寥的灯火,他也跟着看。至于,朱青和李晓轩她们几个女的,在手电筒光下戏水戏泥沙,他就不参与了。

夜有点深了。寒气加强,风力尤紧,波涛汹涌的海面上黑压压看不了多远。

他们吃了一些干粮和水,就钻进帐蓬休息。华西华中一张,华南华北一张,李晓轩王音缓一张,华月朱青青一张,一字排开,面朝大海。

不多一会,帐蓬里传出鼻声,尤其是华南那张。华南呼哧的鼻声震天响,深酣时嘴巴张开,胸|脯强烈的起伏

华南的帐蓬外,不知何时,华月销无声色的蹲着。而帐蓬内,华北看华南睡得死沉,偷偷地打开行李包,摸黑干上一回。

华西的手机在频频地运作,对方的落款全是华东。

泪水慢慢地模糊了华月的双眼。她横手抹了抹,咬咬牙退回自己的帐蓬口。因她泪眼朦胧中,瞧见海面上已划来了一只小船。

小船慢慢地泊近。

小船停在了帐蓬不远的海边。

小船上轻轻跳下一个人来。

来人蹑手蹑脚,脚踩在海滩上,似猫走瓦脊,有痕无声。

来人直向华南华北的帐蓬走去。到了帐蓬口,伫立了约分把钟的时间,就见他弯腰进去也就眨眼的功夫,就手拎华北的挎包出来,且马不停蹄向着小船徜徉的奔去。那速度却不亚于田径运动员的百米跑。然他快,有人也更比他快;这人就是华北。

别看华北平时不死不活的,你偷了他致命的东西,死也要与你搏过,现在只是追贼人而已。再说,他刚干了一回,精神好着呐。

在这紧急关头,华北还记得大声叫喊:“华南哥抓贼……”

叫声不但有了回应,帐蓬里的人蹦跳着冲出来。呼喝声,追赶声,咚咚的扑海声,海鸥飒飒的惊飞声响切夜空;手电筒光,烛光照亮了夜色。

这时,来人已回到小船上,与华北也就一步之遥。挎包里有华北的命根子,他那能轻易放弃呢?只见他飞步跨上去,与偷盗之人抢夺挎包。

一方抢,一方不给,他们相持着。而这会的小船在慢慢向海里飘,且越飘越快,快得华北失惊。他挎包也不想要了,就想跳下海中游回来,因岸边有他亲人的呼唤。说时迟那时快,华北被人一扯衣领,生生的被拽回船中,并被摁于船肚里。

华北在挣扎,华北在叫喊……

华月在叫唤,华月在泣号……

苒火在海边急剧升起……

海边不远处有灯火移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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