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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瞅着新生入校,学员又遵循惯例来自工厂、农村和解放军部队,张明瑞欣喜的同时,也感到有些担忧。
喜的是,学校又来了新同学,无异于给学校增添了新鲜血液。
忧的是,这些来自五湖四海的被耽误了学业的年轻人,他们入校后在基础知识欠缺的情况下,能持之以恒地保持旺盛的求学热情吗?
作为一校之长,张明瑞1970年被“解放”时,已年近花甲。
这样的岁数受命主持水电学院“复课闹革命”,他感觉吃力。但既然受命于危难,也就只好勉为其难了。
与进驻校院的工宣队一道组建院领导班子、调整教师队伍,潜心探索新形势下的教学路子,精心组织编写和更新教学大纲,张明瑞与教师们同舟共济,连续地迎来送往,已有7届工农兵学员了。
风雨七载,他覚得自已是在与时间赛跑。
他知道院长这个岗位给他的时日无多,自已必须要恪尽职守,最大限度地为荒废学业的孩子们把失去的时间抢回来。
6年的办学实践,使他越来越清醒地意识到了教育危机的严重程度。
学院多年来都遵循着“哪来哪去”的办学轨迹。
与兄弟院校相比,因水电学院的教学定位与专业侧重优势,学员们入学三载都有很大收获。
从部队来的学员,回部队成了水电施工骨干技术人才;
从工厂来的学员,回工厂后都能在实践中解决实际问题、增长才干。
从农村来的学员,毕业后大部份在农瞅人民公社,都改变了身份……
在教学实践中,是张明瑞拍板,使不少工农兵学员优秀分子留校充实了教师队伍,有的还成了教学骨干。但他心里明白,与1966年前的师资力量和教学水平相比,差距还很大……
好在学校毕竟恢复了正常教学秩序,教职员工们也都在奋发努力,整个国家的教育状况已有了明显改观。张明瑞面对新的教学形势,尽管感覚到压力不小,可他对于未来依旧充满信心。
或许是年纪大了,作为水利专家、全国知名教授的张明瑞,无论什么时候,在年轻教师和学员面前,总是一位慈祥的父亲面孔。
他身材矮小,很瘦,看上去似弱不禁风,却是国家重点院校的掌门人,并受命主持国家重点工程科研项目。
就是这个张明瑞,为改善教师队伍参差不齐状况,他曾四下上海、五上北京,诚心在兄弟院校求贤。
就是这个张明瑞,为切实为国家接养专业后续人才,他不顾年迈体弱,一直坚持开讲座,给学生上大课。在全校为数不多的教授中,他的讲座听众最多。
他睿智、谦和、从不摆大教授和校长架子。
他友善、诙谐,走到哪里哪里就会笑声一片。
眼下,他花了近半个月时间,走访了院内所有班级并召集各类座谈会20余次,从不同渠道了解了76届新生状况。
在征求了多数系主任意见后的院办公会上,他郑重地提出了有别于往届的新的教学“处方”。
他说:新一届学员,在实施新的教学大纲前,我提议对他们进行一次普查性的文化基础知识摸底考试。
他强调:考试出题,不要以难倒学生为目的,主要是摸清情况,我们再调整教学大纲,对症下药。考得不好的,也不要一棍子打死。全校可统一办个补习班,视实际需要,时间三个月或者半年,可归队的仍回原班级上课。当然啦,实在跟不上的,我们就要忍痛清退一批。因为我们这里是办学,不是慈善机构。
他还强调:我们的教师队伍也需要调整,个别不适应教学岗位的教师,和一些不务正业的人,我看也该清理清理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
院长的讲话,变成许多版本在教职工之间广为流传……
一时间,校园里气氛紧张。
那些有实际教学经验且勤奋钻研的中青年教师,莫不感到欢欣鼓舞。
那些自觉有可能被挤出教学岗位甚至有被清理出学校大门的人,则惶惶不可终日,纷纷上窜下跳,托门子找路子,寻求体面转岗。
也有人不甘寂寞,找系主任或党委书记、副院长鸣冤叫屈。
还有人写匿名信告到省政府或教育部,说水电学院个别领导破坏工农兵教师队伍团结和稳定,想搞阶级报复,声称这是反对伟大领导毛主席“教育要革命”的一次严重的资产阶级黑线回潮……
非过来人根本不明白,那个年代“八分钱”邮票的厉害。
这一事件的直接结果,令张明瑞院长哭笑不得。
教育部某领导在打回学校的匿名信上批了10个字:
“积重难返,切勿操之过急”。
张明瑞沉思良久,也在匿名信上写了10个字:
“教工暂缓,新生考试先行”。
这个院长“批示”,由副院长在全院干部大会上宣读。
于是,不管你情愿与否,一场触及全院新生敏感神经的大型考试活动,紧锣密锣地张罗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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