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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黑格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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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课是比较斯宾诺莎与黑格尔。

现在黑板上面已经写满了粉笔字:

斯宾诺莎:实体就是无意志的自我完满的自然神。

黑格尔:实体就是主体。

不存在两个属性相同的实体(如果有的话就是一个实体了)——具有不同属性的两个实体彼此之间没有共同之点——一个实体不能为另一个实体所产生(在这里把人僭越的可能性排除掉了)——每一个实体必然是无限的(因为只有一个实体)——一物所具有的实在性或存在愈多,它所具有的属性就愈多——神具有无限多的属性——神即实体——实体是不可分的(假如实体可分,则每一部分都具有实体无限的本性,则将有许多具有相同本性的实体)——除了神以外,不能有任何实体——一切存在的东西,都存在于神之内,没有神就不能有任何东西存在,也不能有任何东西被认识——神的理智与我们的理智有着天壤之别,神的理智是万物存在与万物本质的唯一原因(我们只能说我们的父母是我们存在的原因,而绝不能说我们的父母是我们本质的原因,因为我们可能因为堕胎或者车祸而失掉了存在,而我们的父母则并不因此而丧失存在,但如果我们的本质被毁灭了,那我们父母的本质也就会毁灭;换句话说,作为万物本原的神可以创造我们,却永远也无法毁灭我们——神既没有理智也没有意志,在通常的意义上——这是斯宾诺莎与黑格尔哲学本体论最核心的区别,也是他被教会视为异端的重要原因——因为假如神有意志,“就无异于说神能任意改变三角形的本性,能使三内角之和不等于两直角”,这是斯宾诺莎的原话)

我的笔记本上也写满了字,其中一条是:斯宾诺莎的泛神论在科学主义泛滥的近代没有产生什么影响。读他的书的人也几乎没有了。这是很不公平的。

另外一条写道:一个个体在另一个个体中寻求自身——我觉得黑格尔特别适合于我这种人阅读:“性关系到灵魂的觉醒状态的辨证进展的必然性在于,当相互处在性关系中的每一个个体都由于他们自在存在着的统一而在别一个个体中重新发现自己本身时,灵魂就从它的自在存在达到自为存在,这就是说,从它的睡眠达到觉醒。”——记得村上春树在《海边的卡夫卡》里也引用了这句话。要了解黑格尔,首先要了解他的基本方法,也就是正—反—合的方法,他那包容一切的哲学体系不论有多么复杂的层次和结构,无一不是按照这个基本方法来的。往最大的范畴说,他把哲学分为逻辑学、自然哲学与精神哲学,精神哲学是前两者的统一,精神哲学又分作主观精神、客观精神与绝对精神,客观精神的部分在《法哲学原理》里有详细的道说,而他关于艺术、宗教和哲学史这些绝对精神范畴的详细阐述无疑分布在《美学》、《宗教哲学讲演录》和《哲学史讲演录》里。而作为哲学全书最后一部分的《精神哲学》,重点当然放在主观精神方面。我们不妨列一个简单的图表:

灵魂(人类学)

自然灵魂——感觉灵魂——现实灵魂

主观精神

意识(精神现象学) 意识本身——自我意识——理性

精神(心理学)

理论精神——实践精神——自由精神

往下细分还有许多,比如“意识本身”分为感性意识、知觉和知性,“自我意识”分为欲望、承认的自我意识和普遍的自我意识,“理论精神”分为直观、表象和思维,“实践精神”分为实践感觉、冲动和任意以及幸福。意识的部分在《精神现象学》里有详加论述,精神的部分这里不说,只说我最感兴趣也是最有趣的灵魂部分,也就是人类学的部分。

自然灵魂是在其直接的自然规定性中的灵魂。它包括自然的质、自然的变化和感受。自然的质包括星体的运行、四季的更替、人种的差异、民族的性格以及个体的气质等等环节。等级最低的是黑人,“黑人可以看作没有超出其不求私利和无利害的天真状态的儿童民族”;“相反地,蒙古人(泛指远东人)超出了这种幼稚天真状态”,亚细亚种族的精神已经与自然的东西分离开,但是这种分离还不是绝对的分离,“因为精神还不是在自己本身里,而只是在自然的东西里达到现实性……人在这里还不能达到对自己人格的意识,在自己的个体性里还完全没有任何价值和任何权利……中国人没有任何考虑就扔弃或者干脆弄死自己的婴儿。”意大利大嘴总理说中国人拿婴儿做肥料大概就是从这里看来的吧。本人只听余虹教授说到过四川某行为艺术家的惊人作品。“在高加索人的种族那里精神才达到与自己本身的绝对统一,——在这里精神进到与自然性的完全对立”,高加索人又分为近东人和欧罗巴人,“在伊斯兰教里,犹太人的狭隘原则由于扩展为普遍性而被克服”——黑格尔显然不了解犹太人的宗教,所有偏见都是源自于不了解,包括罗素在内(他说犹太教不包含任何神秘主义,这话显然是不对的),拿到一本《犹太文化要义》,爱不释手,圣保罗从犹太人那里偷来了教义,把它改造成吸引人的样子(废除了割礼和食用猪肉的禁令),又用它来煽动外邦人迫害犹太教徒。犹太农民先是被亚述人征服,后来又被尼布甲尼撒掳掠到巴比伦,并在那里学会了经商,再后来又相继被埃及和罗马皇帝统治,这成为天主教徒所理解的惩罚,但不久,团结和有纪律的基督教也分裂了,东边在狄奥多休斯之前的君王除了朱利安都倾向于三位不同体的阿利乌斯教,西边是尼西亚和阿萨那休斯教的天下,但也有异教徒。罗马在哥特人的侵袭下迅速衰落了。只要是上帝的选民都会遭到惩罚,因为上帝爱他们。按照斯宾诺莎的信仰(不要用Bible以外的话解释Bible),耶稣在十字架上的话:“主离弃了我”是不是真的倾向于异教呢?当然,根据意愿作出蹩脚的解释也是被允许的(这是一个缺少主语的句子)。神在不同的时代有不同的形态,神在克里特—迈锡尼文明和荷马的时代就表现为主宰和有缺点,神在希波战争和斯巴达三百勇士的时代就表现为神秘和哲学,神在庞贝、安东尼和克里奥佩特拉那个时代就表现为运命和征服,神在贞德和布鲁诺那个时代就表现为野蛮和暴虐,神在路易·菲利浦和路易·波拿巴那个时代就表现为衰老和隐退。神在当下这个时代的形态就是虚无。前些年,梅尔·吉布森发表了一些反犹言论,美国电影学会和好莱坞马上禁止他拍片,可见犹太社团在美国社会的影响力之巨大(别不服气,人家贡献了胡塞尔和爱因斯坦,你在这两个领域贡献了谁?奥运冠军倒是贡献了不少,可加在一起还是不及这两个人之万一),伊朗总统还说要把以色列从地图上抹去,这正印证了黑格尔后面的这一句话:“……可是一方面又以无节制的冲动而投入对于那些后来在他们那里缺乏任何普遍东西的目的的追逐……所以在这里除了最崇高的意向就还产生了最厉害的复仇欲和阴谋诡计”。对于西班牙人和意大利人的比较也很有趣,“意大利人特别不容许通过宗教的考虑来影响自己对于欢乐生活的享受”,“与此相反,西班牙人直到现在都以狂热的努力来坚持天主教教义的文字,而持续几百年地通过宗教法庭以非洲式的野蛮来迫害偏离这种教义的嫌疑分子”,法兰西人介于这两者中间,“既表现出理智的坚定性,又表现出机智的灵活性”,不过法国人的哲学不是从概念中发展出来的,“而只是像闪电一样突然抛出来的”,英格兰人是在个别性形式中去认识理性东西的,“因而他们的诗人比起他们的哲学家来地位就远为高些”,德意志人以深刻、然而常常是晦涩的思想家而着称,“我们想理解事物的最深刻的本性和它们的必然联系”。在下一个环节里,黑格尔把作出上面区分的扑克牌全部打乱,再以另一种方式,即个体的方式重新进行考察,这就是人一生的各个阶段,儿童时期是无对立的开端,青年时期则表现为将正义归于自身的个体在其存有中对于这个世界所采取立场之间的紧张关系,真嗣他们就还处于这个阶段,可是个体在其存有中逐渐认识到个体只能是一种偶性,“因此人只有在那个坚决与他对立、独立地遵循自己轨道的世界里才能找到它的本质的工作和满足,所以他必须努力获得完成这件事情所必须的熟巧”,“达到了这个观点,青年人就变成了成年人”,“所以成年人从事于拥护而不是反对事物的秩序”,“老年人则是向对世事漠不关心的回复”,老年是无对立的终结。

感觉灵魂是本书最好玩的一个部分。在这个阶段,灵魂由于从沉睡中苏醒过来,与自己本身分裂,于是便产生了疯狂。在母腹中的孩子、催眠这些是最初的形态,灵魂在这里还处于与客观性无区别的统一之中。疯狂不是理性的完全丧失(如果说老年痴呆、先天愚型是无可救药的话),而疯人是把自己作为破裂为两个不同种类的人格的主体来对待的,明日香的精神错乱就是如此,而她通过爆发从而克服(而不是逃避)了这样一种含混不清的模糊状态,找回了自我。

黑格尔哲学不同于以康德为代表的那些以主体的界限为根本问题(人可以认识什么、做什么、希望什么)的旧哲学,他把人的主客观性当作一个整体来考察,企图建立一个统辖所有学科的高高在上的庞大的哲学体系,这样做当然会产生许多谬误,但他对于人自身的复杂性的具有开创意义的探讨无疑是十分吸引人的。

马尔库塞论黑格尔:人征服自然和历史世界,使之成为其自我实现的手段,而理性就是通过这种人的自我意识的发展而发展的。当纯粹意识达到自我意识的阶段时,它发觉自己是自我,而自我产生了第一个欲望:它只有在“他人”那里并通过“他人”来满足自己,才能有自我意识。因此,对对象世界的攻击态度,对自然的统治,最终的目标乃是人对人的统治。这是对其他主体的攻击。因为自我的满足是以对另一个自我的“否定关系”为条件的。《精神现象学》克服了导源于与他人(物)的对抗关系的那种自由。真正的自由不是连续不断地进行征服活动。存在不再是向未来的痛苦超越,而成了对过去的平和恢复。黑格尔用自足的再生产、并完善着存在物的圆圈发展的观念代替了进步的观念。已经存在的东西决定着现在存在的东西。如果抛下过去,忘却过去,那么破坏性的侵越便会没完没了。

消除额外压抑不导致劳动的消除:我们曾经表明,现行的本能压抑主要不是产生于劳动之必要,而是导源于由统治利益实行的特定的社会劳动组织,就是说压抑基本上是额外压抑。因此,消除额外压抑本身将导致使人类生存成为劳动工具的社会组织,而不是导致劳动的消除。如果确是如此,那么,一种非压抑性的现实原则的出现就将改变而不是破坏劳动的社会组织,因为爱欲的解放可以创造新的、持久的工作关系。(《爱欲与文明》)这段话没有回答一个关键性的问题:如何消除额外压抑本身?行使统治权利的社会劳动组织产生于社会分工所需要的必要管理,如果大家都投其所好地去工作,社会需要便会与个体需要发生冲突。在越来越机械化和越来越自动化的今天,工作日的长度已经大大缩短了,大多数劳动也不像过去那样形同苦役,这是不是马尔库塞所言的“新的、持久的工作关系”呢?

海德格尔与胡塞尔:科学家和柏拉图不喜欢海德格尔。前者因为他把人隶属于非对象化了的世界;后者因为他将艺术纳入真理之中或将真理纳入艺术之中。博尔赫斯的“阿莱夫”就是海德格尔的“世界”,包裹着“阿莱夫”的就是海德格尔的“大地”。世界意愿着突破大地的束缚,大地以其闭锁的姿态拒绝敞开,真理在遮蔽的非真理的守护中成其自身,亦即保存(创建)历史。于是我在阿莱夫中看到了裂缝,看到了耸立在裂缝之上的恢宏的神庙,看到了凯撒那千疮百孔的尸体,看到了举剑召集军队的屋大维,看到了诗,我自己也被卷入(或者投入)这阿莱夫的丰富性之中,于是大地愈合了,世界重新宁静下来。胡塞尔语言的晦涩倒不是像海德格尔那样自创出许多词汇造成阅读困难(海德格尔的语言是一种具有希腊式诗意的语言,所以还不至于无法理解),而是他那过于“科学化”的论证方式所造成的,本人对胡塞尔的一点认识是:要使哲学成为一种严格意义上的科学,就必须首先驳倒休谟,然而休谟是几乎不可能被驳倒的,因为休谟的因果律偶然性正是被现代科学所证实和支撑的,为了调和这一点,康德便将可能性设置为模态的一种,据罗素讲,康德似乎并不知道《人性论》,只有胡塞尔向休谟发起了艰难的挑战,在《经验与判断》中,胡塞尔引用了休谟那个着名的掷骰子的例子,指出在这个例子中并不只有偶然性,确然性也是存在的,每一面朝上的几率都是相等的(排开抽老千等情况)。海德格尔的学说就吸引人得多,不过不知为什么,在某些问题上,中国学者的认识也不尽相同,拿“向死存在”来说吧,张祥龙先生说这里的死不是指生物的自然死亡,而指的是人的有限性,而陈嘉映先生又不是这样说的,他说死就是指生物的死亡。现象学研究在中国尚处于起步阶段,希望往后有更多解释胡塞尔着作的书籍出现。

实际上,《塔木德》要说明的是言语冒犯的严重性:对他人言语过激,你的罪过不亚于对他人造成物质上的损害。在被触犯者没有息怒之前,无宽恕可言!假如触犯者不知道他的深层思想,不能够要求宽恕,如何去原谅?一旦你们走进冒犯的道路,或许你们走上一条死路。宽恕要具备两个条件:被触犯者的善意,触犯者充分的诚意。但是触犯者基本上意识不到:触犯者的好斗性大概是他的无意识本身。侵犯是明显的疏忽。在实质上,宽恕是不可能的,因为侵犯者几乎不可能提出宽恕的请求,因为这只是个疏忽,人们可以宽恕许多德国人,但是,有一些德国人很难让人宽恕。如果哈尼那不能原谅公正和合乎人情的拉夫,正是因为拉夫才气过人。海德格尔则更不能让人宽恕……

我们在衡量过一些冒犯的程度后,会得出这样的结论:其中大多数谈不上宽恕,因为你在指责他人的同时也侵犯了他人。

在《犹太教神秘哲学》一文里,博尔赫斯揭示出一个秘密:我们原来只是由有缺陷的神造出来的有缺陷的人,只是第一个神,完美的亚当的最坏的一个复制品。EVA将亚当描绘成一个空心的光之巨人,当“心”的位置被填满,开始独立思考以后,世界便不再完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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