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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情可待成追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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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国庆节了。

叶归根已经在各学校之间来回穿棱地忙活了将近半年。这期间,他真正地认识到了教育界和政府事实上是没有区别的:一点也不纯洁。只要有一点合适的土壤,吃喝嫖赌、贪污等照样会发生,并且一点也不比政府里逊色。有些堂而皇之的校长们,照样会在出了校门之后,面色坦然地接受各种贿赂,照样会在场所里寻欢作乐。通过一些热心的圈内人的悉心指导,再加上他背后的那个公司的支持,他很快就用大量的金钱和美女打通了整个平原地区的几乎所有规模有五千学生以上的高级中学的高层相关主管,获得了向这些学校倾销资料的所有权。当然,有时候,仅仅靠金钱和美女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咱们不是作生意,不谈这些了。

这天晚上,又一次和一个学校主管资料的业务副校长喝的酩酊大醉的叶归根回到了自己的出租屋。这是一个非常幽静的小院,小院的主人是一位已经退休的中学高级教师,叫郝志民,他一个月领二千多元的退休金,没事时就和老伴不是放鸟就是浇花,从来不过问叶归根的事。当他跌跌撞撞地摸进自己的屋子里时,一下子就倒在了床上,然后就摸出了手机,嘴里边哼哼吱吱地说着什么,边摆弄着:他有了给袁紫妍打一个电话的冲动。

想一想,时间过的真快。转眼之间,袁紫妍就已经上大四了。

是啊!不知为什么,每当叶归根喝多了酒,他就有了给袁紫妍打电话的冲动。可是,自从那个子虚乌有的秦浩然出现以后,叶归根的情感就失去了投递的方向。

当爱一个人已成了一种习惯时,那种爱在不知不觉之中就已经成了生命的一部分了。如果情感的投递忽然没有了方向,对于一个有着丰富情感的年青人来说,在他那遥远的内心里,你知道有着如何深深而又长长的刹车痕迹吗?

现在,叶归根的心里,他明显地觉得,他的心跳加速了。他不知道,为什么经过了这么久,他仍不能把袁紫妍忘记在生活里。他更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每次在喝醉了酒之后就会忍不住有给她打电话的念头。

电话通了,里面有一个小姑娘的声音的声音:“你找谁?”

叶归根抑制住自己那强烈的心跳,用比较缓慢的语气问:“袁紫妍在吗?”

“她不在,去上自习了。”那个女生说。

“哦——,那……,就这样吧。”叶归根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他一下子放松了许多,好象躲过了一场劫难一样。”

……

国庆节期间。

这天,叶归根在叶家坪的老家。刚刚收下还没来得及收拾的玉米棒子在院里堆的到处都是。用山荆条围成了一个大圈里,金黄的玉米在里面也是堆的满满的。

院子门口,我是说院子正门口,堵着大门有一片茂盛草坪,野生的,翠绿一片,很是惹人喜爱。每天叶归根家的人从这里进进出出,从它们头顶踩过,可是它们长的却更有劲了。大门右侧有一棵香芝苿叶树,那是叶归根在二年前从山上挖下来植在门口的,如今已有胳膊粗细了,生的枝繁叶茂,香气扑鼻。那是一种特殊的香,浓郁的很。

在大门口的左侧,有一大片干枝梅,据叶归根的母亲告诉他说都开了一二个月了。墨绿色的叶子细长而茂密,一朵一朵的花,挤的紧凑的很。那一片一片的花瓣有个别是酱红色的,而大部分却是粉黄色的,加野菊花周边那些青青的野草,真是让人耳目一新。

午后的阳光撒在草坪上,花上,给人一种静谥而安详的美感。一只肥大的公鸡咕咕地叫着,偶尔低下头,在草丛中快速地啄一下,不知道啄了什么。

他们家的“老黑”站在院里那棵大梧桐树下,张开大嘴,伸长了腰身,后腿用力一蹬,算是一个长长的哈欠吧!

叶归根站在院里,正在审视这院子里的一切,他的手机响了,他拿起手机,问了半天,也不见有人说话。但是,也不见对方挂电话。足足有两分钟,对方才挂了电话。

处在城乡结合部的河南科技大学周围到处都是田地和村庄。袁紫妍没有事时,就喜欢一个人在阳光明媚的上午一个人踱出校园,在田野和村庄之间来回地走动。用她的话说就是:第一,自己是一个农民的女儿,需要经常温习一下那种浓浓的乡土气息。第二,作为农学院的学生,有空不到田间地头去转转,怎么能学好自己的专业课呢!

现在,又到了冬天了,河科大周围的山野、沟壑边上又象往年一样纷纷扬扬地开满了那种黄色的野菊花,在冬天的阳光照耀下,明艳无比。麦苗已有一揸长,看上去精神抖搂的,在这深秋寒冷的风中显得更加翠绿。

去年自己刚来这里,一切都不太熟悉。而又突然而至的他又使她完全地处于一种手忙脚乱的境地。他们出了校门乱游,终至这片到处都是田地和荒坡的地方。当时,这种黄色的菊花正开的热热闹闹。记得他说:“明年黄花开时,此地不见不散。”如果没有记错,今天就是11月3号了。叶老师不知是来还是早已忘记了这个日子。

袁紫妍已经记不清自己是第几次来这里了。她觉得在这里可以找到她和叶老师的影子,可以使她想到好多从前的事。

他不来了吗?他是不是已经到了洛阳?自己那封关于秦浩然的信到底能对他产生怎样的影响呢?袁紫妍在一边四下地打量这个已经被她打量过一百次的地方,一边漫无边际地想着她的心思。远处那隐约的村庄中有鸡鸣狗叫声传来,沟对岸的一块田地里,一个老人正在忙活着,不知他在干什么。

她慢慢地往回走。她想,她的小叶老师可能不会来了,因为秦浩然的原因。现在想来,他们已快一年没有来往了,那怕是相互地写一封信。她想,要不要在今天给他打一个电话,含蓄地告诉他,自己从来都没有忘记当初的这个约定,也好让这僵局打破,彼此地放松一下。

这个想法一旦产生,她就觉得她一刻都不能等下去了。她的脚步不由地加快,同样,她的心跳也开始加快。

很快,她就接近了他们的校区。学院尽管说远离市区,处于南郊,但是,由于有一所大学在这儿,所以,这儿也显得并不冷清、荒凉。就在这个深秋的天空下,在这座背山而卧的农学院门前的这条街的一个公共电话亭旁边,袁紫妍插入了她的电话卡。当她迫不及待拨下叶归根手机号码时,才发现有些东西根本就不可能忘记,包括叶老师的电话号码以及他的笑容。

听到那个久违的声音,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只是感觉到自己呼吸急促了起来。

“老师,我想念你。今天你为什么不来?”想了一路的这句话依旧哽在咽喉,变成了话筒里变成盲音后碎成几片的喃喃自语。

望着一辆公交车逐渐开往市区方向,看着一对对青年男女学生牵手而过,她不知道自己该继续没有任何目的地等下去,还是随便答应了什么人吃一份大学里流行的爱情快餐。

从某种意义上,我们不得不承认,青春寂寞和孤独是让人难以忍受的。在这种无穷尽的寂寞和孤独中不断地拒绝别人也是需要毅力的。她不知她该怎么办。

她想起了今年国庆节放假时,她回到了龙井市时,在龙井市六中门口的马路对面下了车。这时,正值中午学生放学,不断地有学生从校门口涌出来。

站在车来车往的街边,看着学生们涌出校门,四散而去,她不由地想起了前年此时,自己不也正和他们一样在为了金榜题名而努力吗?

记得三年前暑假刚过后开学,也就是自己刚上高三的一天清晨。那一天早自习下后,同学们都去吃早饭了。叶归根在撒满了阳光的饭场上看着学生们慢慢地增多,又看着学生们慢慢减少。他站在饭场边上一个学生一个学生地搜寻,终是没有发现袁紫妍。直到人丁寥落,图留空荡荡的操场。叶归根不知道袁紫妍的教室在哪里,正准备去打听一下再说。

“老师”,正准备走向一个学生去打听一下袁紫妍时,叶归根听到一个非常清亮的声音在他的身后响起。

不用回头,他就知道这是袁紫妍的声音。这个声音他太熟悉了。

叶归根转过了他那张洋溢满了笑意的脸。

记得以前教着袁紫妍的时候,她说过:“老师,为什么大多时候你都是那么地严肃,你的严肃太让我害怕。而你那少有的笑意却是很好看的。”都这么久,叶归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会这么深刻地记的少年时的袁紫妍说过的这句话。

袁紫妍手里拿着一个夹了豆腐串的烧饼边啃边向他走来。她走路的时候依旧象过去那样缓缓而悄无声息。但是,却是给人有一种风生云起的飘忽感觉。

如今的袁紫妍,只见她面容苍白,隐隐有一半的血色,若有病容一般。可是,毕竟,她已到了含苞欲放的季节,面容的苍白更是使她显得清秀典雅,如一枝滴水的欲放莲花。

叶归根边左顾右盼边轻描淡写地说是来龙井市办事,就随便来看看她。很多时候,叶归根也弄不明白,自己平时是那么地想念袁紫妍,但是,等到他们二人站在一起时,为什么自己又没有勇气从正面认真地看一看他的小袁妍呢?事实上,她早已不是四年前的那个穿红衣服,扎麻花辫子的小姑娘了。

叶归根问袁紫妍为什么不吃饭。袁紫妍说自己有点不舒服,不想吃饭,刚喝了一杯豆浆,正准备吃一个烧饼,否则上午难熬。要不是她无意间向操场一瞥,说不清就会让叶归根白来一趟。

袁紫妍说的一点不假。这么大一个中学,不知道班级地打听一个学生,那简直太不容易了。

叶归根担心地看了袁紫妍一个长长的一眼,轻轻地添了添自己的嘴角。就又默不作声了。

叶归根的这个细微的动作正好让袁紫妍看见了,她轻轻地笑了。晨风轻轻地从很远的地方吹来,经过这个小城市的楼房间的缝隙,轻轻地拂动了袁紫妍额头前的一缕头发,同时也拂过了叶归根那张俊朗而又棱角分明的脸。同样地,这张脸也充满了一种年轻人身上所特有的朝气。

叶归根在龙井市六中门口给袁紫妍买了几本书,又买了几斤苹果。当他把这些东西递给袁紫妍时,袁紫妍没有说话,只是用她的眼睛象小时候那样令人不可作摸地看了叶归根一眼。都五年了,她渐渐地有点搞不清楚叶归根到底是她什么人:是哥哥吗?是老师,抑或是其他的什么人?

叶归根走了,袁紫妍送他走出了校门。

这时候,回家吃过早饭的走读生已经陆陆续续地回来了。

大门口人流如潮。

叶归根没有向她提起昨天晚上他梦到袁紫妍的事。那梦境真是糟糕透顶了。等他醒来,浑身出满了汗。睡意全无的他更是感到天热的厉害,于是,他从值班室里出来:羊骨头小学的校园里的夜静悄悄的,天上深蓝色的夜空中繁星闪烁。再看身旁微机室的铁门,一幅安然无恙的姿态。他望着这依稀可见的校园,听着那此起彼伏的蟋蟀叫声,点着一支烟。站在这一楼过道上方的二楼的值班室的门口的走廊里,他想了很多:和袁紫妍有关的,和卢莫愁有关的。

因为是深夜,不远处羊骨头河的河水的流动的声音随着这午夜的风传入了叶归根的耳膜。

令叶归根没有想到的是,袁紫妍同样地也没有向他提起昨天中午她在回寝室的路上忽然晕倒的事:天太热了,她的身体又不好,而教室里那么多的人就象处在一个大的蒸笼里。她中暑了。

……

转眼间,二年多的时间又过去了,自己都已上了大二了。想一想和叶老师的情感,终究是见不得阳光,再想一想人生又有几个二年呢:“叶老师,你知道人的一生究竟能有几个二年呢?你知道我在想你吗?”

想到这里,她禁不住黯然神伤。

此正是:“花红易衰似郞意,水流无限似佬愁。”

她知道她的小叶老师在国庆节肯定会休息的,因为,她已经知道了他已离开了羊骨头小学,到了平原市的一个叫尚风中学的私立中学,后来又在课余向平原市地区的各级学校推销学生资料,做的艰辛而有声色。她找了一个公共电话给叶归根打电话。中午的阳光暖暖的,叶老师的声音传来。他连问将近二分钟:“你是谁?啥事?再不说话我挂了啊!……”

他的成年男子的声腔里依然保留了许多顽皮的成份。后来,袁紫妍自己挂了电话,她没有说一句话。

这一次,就在这条人来车往的洛阳科技学院门前的这条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小街上,手里握着话筒的她依旧没有说话。

为了防止自己忍不住说出话来,当她一听到叶老师的声音时,她马上就把拿话筒的手垂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她觉得叶老师可能已挂了电话时,才举起话筒,听也不听一下,就挂了。

为什么?因为,他们于他们的情感世界里共同筑造了一堵关于社会公共道德的墙,这道墙使他们的情感压抑而见不得阳光。

古人云:“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可是,叶归根和袁紫妍,他们的爱情呢?他们的爱情在今天的社会公共道德面前,其陡峭程度与千年前的杨过与小龙女是否可有一比?而叶归根和袁紫妍他们两个人的爱情之路,是不是也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渐渐地销声匿迹于这日渐寒冷起来的冬季里。

本部完

关于叶归根和袁紫妍的故事,在《只是当时已惘然》中将有再叙。

谷丰登2006/11/4深夜与辉县市西大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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