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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桂一直呆在家里,偶尔跑到什么地方给我打电话。我去过几次她家,照样在她的陪同下去森林里走走。但是,我没有再碰她一下,甚至不和她坐在同一条凳子上。她父母对于我和她的关系似乎已经完全认可,或者背地里还悄悄地表示欣慰,他们一定认为我们的关系超乎寻常了,这是他们渴望的。他们一辈子生下四个女儿,老大老二都嫁给了很寻常的地球修理工,老三在外地打工,找了个外省人结婚,据说那个外省人不怎么样,甚至有点痴呆。所以,他们自然希望至少能有一个像模像样的女婿。在他们看来,教书的也是当官的,年龄的大小并不影响他们的心愿。然而,香桂没有向我暗示什么,我也没有准备主动出击。我觉得保持这种关系很好。

香桂的三姐催她出去打工,但是香桂不出去,理由是父母亲年龄大了,需要人照顾。我不在她家的时候,她很勤劳地种庄稼,喂猪,闲暇的时候,也上街买点小东西,或者跑进森林中去,独自疯狂地跑动。她说,这已经成为她的习惯,如果有一天真的离开了森林,离开了家乡的桂花树,她的生活恐怕就失去了意义。我的散文我的诗歌甚至小说很多是以森林为背景的,而且少不了桂花五彩斑斓的香味,后来,有的还发表在比较有影响的省级报刊上,但是香桂不知道。我的一首诗歌中,想象在森林中突然出现了一只充满桂花香的鸟儿(也许是天使),她在森林中静静地等待情人的到来,从远古一直等到今天……

但是,有一天,桂香告诉我,她要和香桂一起出去了,当然还有同村的另外两个女孩。那个时候,我们已经中断了将近一年的联系,我几次去她家都没有再见到她。从她父母的口中,我知道她是在有意躲开我了。这种时候,我才感觉我要保持的那种关系已经不可能再延续下去了,我感到空前的孤独,甚至有一种难以忍受的痛苦。桂香给我提供的讯息无疑让我既兴奋又伤感:毕竟,我还能见到香桂,但也会从此天各一方了。

于是,三年前那个特殊的夜晚,我孤独地坐在香桂家漂浮着花香的坝子中间,得到了一生中由女孩奉送的一双鞋垫——那也是我收到的姑娘送的唯一礼物。

那个晚上是一个噩梦。香桂始终没有和我打过一声招呼,离我总是很远很远。甚至,最后是把我赶到了桂香家。我以为她是准备彻底的告别过去了,她不想再纠缠一种虚无飘渺的东西了,那毕竟是畸形的变态的,甚至也是荒唐的。所以,我满脑子里都是愤懑:香桂竟然是如此残忍如此绝情!这个漂浮着桂花香味的夜晚,我品尝的是一种无边的酸痛!

但是,那双鞋垫还是给了我一些安慰。可也是因为这双鞋垫,经常使我陷入到一种难以解脱的境地:滥酒,懒散,无聊,失眠,恐慌……

第二天早上,大家把她和同伴们送出了森林,然后就由我一路陪伴前行。和人们挥手的时候,我看见了她的泪光,我真希望那泪水是为我掉下来的,或者,在我们分手的那一刻,也能看到如此一幕。可是,我想错了:很长的路途上,她不说一句话:她上车之后,直到汽车开走,她依然没有说一句话,更没有看我一眼或者掉下一滴泪水。倒是在汽车离开的瞬间,我的眼睛居然酸胀得十分厉害,粘糊糊的滚下几滴泪来。

我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中或者写作中去。妻子常常不在家,我自己千方百计地渲泄我的孤独。我经常都在学生中间,和学生一起跳跃、一起欢腾。我很受学生欢迎,我的课堂常常掌声雷动。为此,我经常受到各种形式的表彰。但是,我讨厌表彰,这些表彰似乎隐藏了妻子太多的阴影。所以,有一次,我对妻子吼叫:请你尊重我,我可以接受任何批评,却不能接受那种虚情假意的表彰!妻子说:这个与我有关吗?我说你这个人是不是心理变态啊!工作干好了就该受表彰,我有那么大的魅力吗?我能够驱使得动全世界吗?

妻子说的的确有道理,但是,我还是感到有种屈辱难以消除。我不愿意接触更多的人,但是,一旦看见那双鞋垫,我会极度空虚,会和别的老师上街喝酒,喝得滥醉如泥。那当然要避开学生,我有足够的理智控制自己,绝对不能要学生知道我其实也是个酒鬼。我用钱很不节制,一个月的工资很难满足需要,如果不是每个月能挣到两三百块钱的稿费,我早就欠下一屁股的账了。我吃在饭馆,还胡乱买衣服买鞋,有时候干脆把钱送给一些家庭环境不好的学生。我非常懒散,穿脏了的衣服从来就没有自己动手洗过,找人洗,或者是让几个住校的女生替我洗。至于洗头洗澡,跑到街上去进发廊或者浴室。

我是彻底堕落了。我等待着妻子发火,然后找借口闹上一架。但是,妻子很少回来,回来之后就是躺在床上酣睡,家里乱成什么样子她都似乎永远看不见。但是,有时候她会笑,说这是男人的魅力所在,一个太严谨的男人是不会有出息的。这是表扬还是挖苦?

我真的很难理解妻子,她容忍了不该容忍的一切,我相信这不是因为她爱我,就像我始终相信她嫁给我完全不是因为爱我一样。我是希望她什么时候能大发雷霆的,那样我也就找到了离家的借口。但是妻子不会中我的圈套,她似乎懂得我的目的,所以,每说一句话都小心翼翼。而且,有一次喝酒醉了,居然温情脉脉地扑进我的怀里,小鸟依人的样子。接着,她对我说起她最近的一些成就:“坡改梯”得到40万,人饮工程得到40万,退耕还林又有1万亩的计划,某某煤矿集团可能要落户我们镇,街道规划通过了,汽车站马上有人投资了,等等,等等。我没有表示祝贺,我对她的业绩从来不感兴趣,如同她对我一样。我也曾经把发表在一家大报上的一首诗歌推荐给她,她说:我们这种人是不懂你那东西的,你那东西也当不得饭吃。最重要的是,我发表了几篇论文,它是可以让我的职称再上新台阶的,可是,她说,没什么,这年头,赝品很多。再说,就评个中高评个特级也不能说明什么。我知道,在她心中,我的斤两是很有限的,毕竟,她的每件事情都能做得惊天动地,我的那点微不足道的成绩算个什么!就因为这样,我也开始对她的沾沾自喜表示不屑一顾,甚至有一次,她从省城打电话回来,问我看新闻没有,说她发言了,现场直播的。她很兴奋,像是孝要讨老师的表扬一般。我说,我从来不看地方台,没意思。其实,我是看了的,毕竟妻子是省的先进,她发言的风采还真的不错,不到二十分钟,掌声响了八次。我也有过同样的遭遇,某次笔会,有许多着名作家参加的,也是现场直播,我也发了言,掌声雷动。有人告诉她,说你的那一位还真的有包药。她笑着回答说:旁门左道,不值一提!要知道,就我的这次发言,很多人至今还津津乐道呢,香桂还为没有目睹到这一情景而遗憾呢!所以,妻子无论做出何种表示,在我看来,很苍白,毫无意义。

我不知道,我与妻子的结合是不是从一开头就出了什么问题。

香桂离去的那些日子,或者说,是她突然离开之后的一年中,我是十分难受的,我甚至想辞职,真想追到天涯海角把香桂找回来。我向许多人打听香桂的下落,可是,我的任何努力都是白费功夫。我捧着香桂给我的那双绣着双喜图案的鞋垫学抽烟,学喝酒。如果是节假日,我白天蒙头大睡,晚上通宵达旦地看书和写散文小说诗歌。困了,猛抽烟,猛喝酒,然后哭泣或者吼叫。这些当然是直到现在别人都不知道的秘密。我想,应该把这些告诉香桂,可是,又觉得这样做是很荒唐的:目的是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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