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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分,整个繁华城市的喧嚣才刚刚入睡,宁静蜷缩如一个无害的雏婴。
KING帝国顶层会议室,几个身着唐装的老人面色严肃地围聚在屏幕前,屏幕上正展示着两幅临摹作品。
一幅是龙囚神子,一幅是荒漠渴生。
前者已经足够详尽地表达了一个完整的主题,后者因为意外只能恢复一小半,但是起关键作用的风向已经被描摹出来了。
几个老人低声讨论一阵后,站出来一个代表:“这两幅图,一个表达掠夺,一个表达求生,光说主题其实并不是独创,中世纪和近现代的绘画作品之中均有涉猎,但是,这两幅图却是十大古画的还原图,换句话说,这有可能是最初人类拥有绘画意识以及绘画条件时,相当细腻的作品,就内涵和隐藏的秘密不论,艺术价值就已经是高绝了。”
座下眉目清俊的男子神情微动,倏尔出声打断他:“如果十幅一起卖出,能抬到多少价格?”
老人沉吟片刻,说:“买下几个小国家不成问题。”
封御景抿唇不语,莫柰凌亦凡都是眉梢一抬,江易紧跟着怪叫起来:“就几幅画而已不至于吧?再说……谁会愿意出那个价啊?”
“不见得,这世上多的是有钱的艺术收藏家,而且越贵越会想买。”
江易哑然,半晌才有所领悟:“所以乔荣就是看中了这点,才会将古画的消息散播出去?让各行各业都跟着蠢蠢欲动?”
老人点点头:“乔荣是天生的投资家,当年他敢冒险,未必是真的要一举卖出,他要的就是一个噱头。俗话说,得不到的永远才是最好的,他用一整个乔家的落败,将昙花一现的古画推入更为神秘的境界,当年插手参与的人等这一刻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凌亦凡眼神不离手提屏幕,嘴上懒懒说道:“他们不会想到,阿御早在十四年前就拿到了两幅,最近又从沈亦寒那里收来一幅,已经有了和乔荣相对抗的资本,而如今屏幕上曝光的这两幅,指不定就是乔荣自己手上的,这样一来,他已经落了下风,才会想要绑架浮橙,加大筹码。”
“筹码?呵……”封御景垂下眼,修长手指在桌面上轻敲,一声声节奏相扣,“既然他要,那就给。三幅画换一个人……也算值。”
那几个老人一听,都是一脸震惊!
站在离屏幕最近的那个秃顶老人激动地脸色涨红:“傻小子!你父母可不能白死啊!他们当年费了那么大功夫找到的东西,你居然说送走就送走?陆会长的研究计划我们全程都有参与,那丫头就算真的得他真传,我们几个老骨头的才能加起来还比不上一个她?!”
偌大的会议室内,灯火大亮,男子潜定沉若的眸光淡淡扫了一眼说话的人,薄唇轻扯,一抹淡然笑意染上唇角:“嗯,比不上。”
“胡闹!既然这样的话!我们也没必要再做无用功了!那批古画找得全也好,凑不齐也罢!反正我们几个也是一脚迈进棺材的人了,早没了年轻的干劲和好胜心!”
江易立刻起身将他们拦下:“都是一脚迈进棺材的人了,总是这么易怒可不行啊!”
“咳咳……”莫琛低咳两声,江易心领神会:“都讨论一整夜了,先去休息一下吧。”说着便起身将几个情绪激动的老人都带了出去。
室内静了下来,白亮的灯光有些凉薄,屏幕上的两幅画如同越滚越大的诡谲漩涡,隐藏着无数人都汲汲渴望的秘密。
“说点别的,这是杀手会离,”莫琛看了眼封御景,拿起桌上一叠资料,“他乔荣身边最得力的助手,和乔荣的关系别的不说,但比起邵昕来,却深厚得多,所以面对乔以航的突然发难,他可以毫不留情地将邵昕推出去挡。会离,也就是之前和我们一起去大峡谷的那个沈艾,却仍旧被保护得严实。要不是如溪胡闹联系了他,又被K发觉,我们不会拿捏得这么及时。”
“其实,我一直都在怀疑,我们的对手不止乔荣一个……”
封御景轻扯薄唇:“所以我们才会联合那个特殊的盟友。”
莫琛知道他心里已经有了底,便不再担忧,放下资料问:“阿御,浮橙的位置还是没能确定吗?”
两年前,封御景送过浮橙一条花形吊坠项链,里面镶嵌着全球唯一一颗私人定位卫星的扫描设备,而那颗卫星则是封御景调了多少人力物力,连上头旁敲侧击的询问都无视的情况下发送成功的,只因为要随时确定浮橙的位置。
有时候,他们这些兄弟都觉得诧异,封御景这个人闷|骚是闷|骚,但即使是柳如茵在世时,也没见过他这么执拗又显得幼稚霸道的行为,似乎遇上陆浮橙的那一刻起,他就开始有强大的占有欲。
莫柰对面凌亦凡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想起一年前的某件事情来。
那个时候江易过生日,他们几个一起出去喝酒。江易那小子一喝多,嘴巴向来靠不住,笑嘻嘻地凑过去问:“老大,你是不是真的看上陆美人了?”
那天是圣诞夜,酒吧里歌舞升平,还有不少曼妙的女子穿着应景的裙子在一旁揽客,他们一行四人坐在角落的沙发里,吓得酒吧的经理时不时胆战心惊地过来询问是不是有什么吩咐。
“你猜。”这是喝得微醺的封御景给出的答案,经理愣在一边,满头是汗不知道怎么回话,但他们却是立刻领悟,阿御这是在回答江易的问题。
他没忍住,皱着眉提醒了一句:“阿御,她是乔以航的女友。”
“那又怎样?”他反问,继而竟笑了,起身拿起外套,“我从没有想过放开她,无论她是以什么名义被扣留在我身边。”
他不是开玩笑,这个认知让他们三个都流露几分担忧。
之前他对如茵的感情是所有人都看在眼里的,也不过是短短一年时间,竟然会真的转移得这么快?
莫琛垂下眼,他倏地忆起上次去大峡谷的车上,凌亦凡问他:“觉不觉的陆浮橙的侧脸和柳如茵有点像?”
难道真的是这样不理智的迁爱?他无声叹气,其实他们四个里,尽管从来是以阿御为首的,但事实上,最没有长大的人,也是他吧?
封御景把手机扔在桌上,站起来面对着落地窗,将沉默的背影留给他们。
虽然只不过才几个小时没有见面而已,放在从前再正常不过,但这次却是前所未有的不安。
安娜是什么性情,他一直都很清楚。她不会和柳如溪一样只是简单的恐吓或者警告,她要的,从来是万无一失的永绝后患。
如果浮橙是她的后患,那么……
正在敲着键盘的凌亦凡突然打破这一室无声,将笔记本往一旁推开,语气很是凝重。
“阿御,乔壅在监狱里自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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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黄椅的烛火幽明幽暗,古老的泥墙渗透出埋藏久远的阴冷气息,整个狭窄的室内静谧沉寂。
“唔……”地上蜷缩着的人嘤咛一声,醒了过来。
后颈的疼痛还未消退,身子却渐渐在发冷。浮橙感到自己的意识还有些混乱,她握着拳头试图让自己恢复几分力气,一低头竟发现手脚都被绑住了!
心头猛然一惊,神识倏地清醒了大半!
皱着眉迅速回忆了一下之前发生的事,记忆停顿片刻,才逐渐变得顺畅:别墅……广场……公寓……大街……最后就是这个地方……
“咳咳……”胸腔窜上来一股子闷气,她忍不住咳嗽几声,前方立即有脚步声传来。
透过迷蒙光晕,浮橙眯起眼,隐约看见有一道人影正在接近,从身高和体型可以判定是个男人。她神情沉了沉,咬着唇想往后靠去,男人却已经在她面前慢慢蹲下。
他的背后是蜿蜒的甬道,浮橙仰着头,目光所及处,有浅淡的光线化成一束投射而进,让她终于得以看清男人的脸。
“……是你?”浮橙收回视线,偏头看着眼前的人,缓声道,“居然是你。”
她坐直身体,借着说话的间歇,尽力将恐惧和慌乱也一并压制下去。
“你还记得我?”男人闷声问。
“当然。”浮橙对他苦笑,“想不到我们会以这样的形式见面。”
男人神情复杂,也不说话,气氛陡然安静下来,墙上的烛火发出呲呲的细微声响。
浮橙趁机不动声色地环视四周。
根据从前看过的绘画作品里的建筑知识,依稀可以推断出这是仿造古埃及建筑的小室间。
土墙石壁,几根浑实的圆柱顶立,最上端直直撑起天花板,上方正中间却没有开辟空槽引进光线,显然是为了防止室内的人从上面逃脱。不同于最原始的设计,这间不大的密室只保留了几副壁画,却没有任何神像泥塑,取而代之的是精致的烛火台,谨慎而庄严地供奉在人形凹槽里。
而眼下唯一的出口则是男人的身后,狭长弯曲的一条甬道。
古埃及人的智慧历来叫人为之称颂,不难想象,这样一个与其说是祭祀,不如说更像是关押犯人的处所,仅剩的那条逃生甬道上一定设计埋藏了不少精密的陷阱机关。
所以,除非她能一举将这个男人打晕,并且保证在逃离的过程中不触及任何隐蔽的机关,路的尽头更没有其他人在守着,期间男人不会临时醒过来追上……
否则,她只有等死的份了。
残存的一点侥幸在分崩离析,浮橙觉得全身都凉了个透彻。
她微垂眼,轻声自嘲:“原来我一离开他身边,就真的一无是处了。”
“起来,”男人突然伸手将她手脚上的麻绳解开,低声说,“趁付钱抓你的那人还没有来,我这就带你离开!”
“谁付钱……”浮橙刚想问,就见他已经大步往前走,她愣了一下,谨慎地跟着他。
“谢谢。”走出几步确定没有危险后,浮橙这才放心地加快脚步追上他。
“上次……也是你救的我。那个秘书告诉我了,是你特意关照过,让那人从轻处理的。”提起上次背着炸|药玉石俱焚的事件,男人的表情已经淡然平静了不少。
“你一定很失望吧……”他在一个台阶上停下来,回身望向浮橙,“我最后还是没有珍惜机会重新做人,却为了一口饱饭干这样的勾当。”
“像我这种废物,注定只能当人的走狗,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吧。”
“其实也想过干净利落地死,但……”
他没再说下去,转身往前继续带路,浮橙却突然能体会那种感觉。
他是想说……但,行尸走肉的活着和死了又有什么分别呢?
一个人如果可以选择漂亮又光明地活在天堂上,谁会愿意待在暗无天日的地狱里?
相比起曾经拥有过美好而最后孑然一身,从来不曾得到过温暖的人生反而幸运得多。因为有些东西是沾不得的,一旦沾上,戒掉的过程会远比当初拼命去拥有它来得更加艰辛。
例如,幸福。
她顿了顿,朝他安静一笑:“走吧。”
男人走得很快,脚下的路弯弯曲曲,半途会出现岔口,而他显然很熟悉这里的构造,每一次转弯和分叉口都走得毫不犹豫。
大概走出五分钟后,浮橙能感到他们正在往上走,坡度越来越大,她有些脱力,重重地喘着气,脚步也拖沓起来,男人似乎有所察觉,望向冗长的前方,和她不咸不淡地说着话:“出口快到了……这个冬天要过去了啊……”
“……嗯。”
“我妻子很喜欢冬天,尤其是下雪天。”
“我也喜欢看雪。”
浮橙想起去年圣诞的初雪,她还是和封御景一起迎接的,唇角忍不住挽起一抹淡弧,毕竟,那是他们之间为数不多的心平气和的相处,现在回想起来,意外地觉得有些甜蜜。
她不自觉抬手抚摸着胸前的花形吊坠,手指蓦地僵住,表情也跟着一变,突然快速返身往回跑!
前面带路的男人走出一两米后,才发现身后没了动静,转身看到浮橙匆匆往下跑,刚想出声叫住她,只听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传来,他暗道不好,快步追上去一把拉住她:“他们来了!”
“我的项链不见了!”浮橙挣开他跌撞着跳下几个台阶,一时没站稳险些跌倒,幸好伸手用力撑在墙上。
掌下的触感很奇异,浮橙心头一颤,只觉得本就稀薄的空气有一瞬的静止。
借着身后壁间的一点光晕,她缓缓抬起手,掌心一片油腻湿滑。
“这是……”男人倒吸一口凉气!
“是柴油。”浮橙细细嗅了嗅,面无表情地说。
这里的空间狭窄,壁槽里还点着烛火。
任何有常识的人都知道,那盈盈火光只要坠下一星半点沾上这满墙的柴油,他们,必死无疑。
两人呼吸一下子变得急促起来,死亡的气息前所未有地靠近!
“到底是谁让你……”浮橙话还没问完,仿佛是为了掐断他们唯一的生路,只听嘭地一声响动,从前方照射进来的一点微弱光线也当即湮灭了!
有人,在这时,关闭了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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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冬天,是真的要结束了。
窗外的树木枝桠上迸裂出新生的嫩芽,蓬勃的生命终于熬过了漫长的严冬。
江易推门而进,身后跟着神色暗淡的林小美。
封御景穿着一条深蓝色的宽松浴袍站在窗边,听见开门声,微侧过脸:“来了?”
“老大,我把她带来了。”江易把小美拉进来,声线温柔了许多,“你是陆美人的朋友,我们会保护你的安全。”
小美小声应了声:“封先生……”
封御景淡淡颔首,江易解释道:“笔录和心理诱导都试过了,乔壅的尸体她也看过了,但事情过去太久,当时又离得远,她记不住对方的长相。”
“西郊以及1号仓库那一带,表面上是乔荣回国的据点之一,但是我们往下查后,发现十四年前那里还被另一批人占据过……阿御,伯父伯母的事……也许不再像表面那么单纯,乔壅乔荣那对兄弟虽然是绝对脱不了干系,但乔壅现在突然‘自杀’,一定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易恒和亦凡正在和篁城重案组接洽,尸检报告出来之前,一切都还是未知的。”
江易在沙发上坐下,喝了口茶几凉掉的茶水,忍不住皱眉抱怨:“怎么这么难喝?老大,你这一夜不会就喝这个吧?”
“K下午会过来一趟,她留下来再做个催眠。”封御景没理会他的问话,淡漠的眼神在女生的身上停了停,小美无助地望向江易,后者朝她比了个手势,起身将她带出门。
门被带上,一室的清冷再次将他包围,封御景回身静静地看着窗外的那两棵树,锋锐的眸色渐渐变得有些柔软。
这间别墅是十岁那年,父亲封逸送给他的生日礼物,包括这两棵树,也是他们一起移植过来的。
“这是留给阿御以后养媳妇的房子,这两棵树就是爸爸和妈妈,等我们老了,不在了,它们就代替我和你妈妈,看着你们幸福快乐。”那时的父亲拿着铁锹一边翻土,一边笑着对似懂非懂的他说话,“阿御的书房里挂着的那两幅画是爸爸妈妈亲手给你找来的,因为实在是太漂亮了,突然就舍不得给别人了……”
那么盛烈的阳光下,原来记忆里亲和儒雅的男人,早就连面容都模糊了。
“那里……我真的可以住吗?”这是二十岁的陆浮橙在问他,就在他和她并肩站在山脚下,一抬眼就能望见山顶隐露的这半幢建筑,他对着十岁的生日礼物陷入短暂的回忆,女生已经侧过头对他微笑,“谢谢。”
那是再次见面后,她对他展露的第一个笑容。
美好得如同天朗气清的日子里,街上玩闹的孩童相互追逐着吹起的七彩泡泡。从前的很多次他从来只会冷眼驱车而过,却从未发现,原来那样易碎又梦幻的泡泡,其实早在他心里印刻下痕迹。
而陆浮橙,也原来早在他步步逼近又自以为将其玩弄于鼓掌间时,悄然无声地在他心里驻扎生根,就像她入住这间别墅一样,轻而易举。
心念微动,想起每次她明明生气愤怒,却隐忍不发时的神情,他便忍不住轻笑。每每那时,那个女子就犹如一只爪牙尖利却俯首温顺的小兽,叫人看着都心痒难耐。既想拥入怀中,又想狠狠蹂|躏。
大约是因为想起从前的一些事情来,此时他的侧脸看上去异常柔和。再次返回的江易在他身后偷偷打量了半晌,暧|昧地问:“想陆美人了?”
“嗯。”封御景轻抬眉梢,踱回沙发旁,俯身给自己重新倒了杯茶,唇边点缀着一点笑意,“这是她网购的茶叶,不过,是假货。”
“假货?”江易没忍住,扑哧笑了,“陆美人好像很容易被骗。”
“是啊,她很容易被骗。”这时的天光已经亮了大半,鸟雀声清脆地回荡着清晨的山野间。男子在晨曦中缓缓直起身,低低自语,“幸好,是被骗到了……我身边。”
调侃得不尽兴,对方这样滴水不漏的反应实在太无趣,江易百无聊赖地在房间里绕圈圈,终于好奇不已地趴过来:“不过老大……你真的不急?”他撇撇嘴,鄙夷地看他一眼,“昨晚还差点把S城给倒提起来抖两抖的人确定不是你?”
提到这个,封御景原本微微带笑的脸上笑意尽敛,唇线抿直,看不出任何情绪。江易蓦地就不敢再多嘴了。
这时,搁置在手边,安静了一晚上的手机响了起来,江易清楚地看到封御景神情微不可查地一松,猜测是终于有消息了。
果然,莫琛言简意赅地在电话里说:“找到了,在原古画协会的地下研究所故址。”
“不过,我们到的时候……出口已经被封死了。”电话里的人似乎犹豫了一下,才继续道,“阿木从石缝的泥土里,嗅到了柴油的气味。”
“什么?!柴油?!”江易大惊失色,“柳如溪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恶毒了?”
“啪——”茶盏被捏得生碎,封御景眉峰紧拧:“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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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开始回暖,街上的行人也渐渐多了起来,一辆白色跑车飞速地穿过街市,引来一阵骂声,路人边骂边重新齐聚在街边,仰头看着对面大厦。
巨大的露天荧屏上,是当红画手邵昕的专访,酒红色的头发已经长及肩头,她戴着大大的墨镜,遮住大半张脸,却仍能从苍白的脸色窥见几分憔悴。
“确实有借鉴……”面对记者的一再质问,她声线疲惫,“当时偶然看到了草稿,觉得很有新意。”
“那您能透露那幅作品的原作者是谁吗?”
“有网友猜测对方是和您同一学校的,请问这是真的吗?”
“邵昕小姐,您之前的作品和这幅成名作的风格大相径庭,是什么原因让你觉得这幅转型作品可以为您带来这么大的成就呢?”
“您的公司至今没有出面澄清和解释,为什么您会选择在这时出来承认呢?”
记者的追问层出不穷,邵昕被挤在中间,脸色越来越难看,尽管一再地想要抵触离开,仍然微笑着保持一个公众人物的气度。
“首先,很感谢大家对这件事情的重视,我很抱歉自己的过失玷污了绘画界的原创精神。当初是一时糊涂,才会听信谗言,走了歪路。”
她意有所指,众人自然很快联想到曾经和他形影不离的经纪人。
邵昕沉默了足足一分钟,才又重新开口道:“至于原作品的真正作者……”
“其实大家也并不陌生。”
她直直地望着镜头,如同看向一个永久的敌人,一字一句,格外清晰:“她就是,在这次选拔赛中脱颖而出的选手,陆浮橙。”
同一时刻,晟天集团董事长办公室里,女人正优雅地喝着咖啡,对电视里的内容置若未闻,桌后的男人拿起遥控器关掉电视,唇角一勾,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
“这就是你说的好戏?”齐晟把玩着桌上的钢笔,看向成琴难掩得意的脸。
“是我将她一手抬到今天的位置,当然也可以把她踩进泥土里。”成琴放下杯子,笑看着他,“至于会来找你……齐先生这半年以来,一直不动声色地关注绘画界的事情,实在让人联想非非呢。”
“那只是个人兴趣,似乎和别人没有关系吧?”齐晟四两拨千斤。
“我们明人不说暗话,”成琴皱眉,不耐烦这样的虚与委蛇,干脆开门见山表明来意,“齐董,只要给我一年时间,我可以为你包装出下一个邵昕!不!只要半年!只要给我半年的时间!”
她从业近三十年,手上培养起来的绘画人才不计其数,却从来没有哪个可以真正站在世界舞台上让她与有荣焉!她花了小半辈子在这个圈子里摸爬打滚,唯一的目标就是走上首席经纪人的位置,却始终没有遇到一匹真正的千里马!
邵昕虽然聪明有余,却天赋不足,心计更是不容小觑,近两年的合作下来,无论是大小比赛活动都有自己的主见和要求,屡次擅作主张脱离她的掌控!
“是吗?”齐晟挑眉,不置可否,“我对你能不能培养一个会画画的,可不感兴趣呢。”
“听过木印这个人吗?”成琴露出一丝诡异的笑意,慢条斯理地重新端起咖啡。
齐晟神情一动:“你是指……当年南国画坛两座高峰之一,惯用左手画画的那个木印?”
联想到某些事情,他突然来了兴趣,微微倾身靠向桌子:“提他做什么?不是早在十四年前因为被郑寅和当众羞辱,就彻底退隐了吗?”
“呵呵,可就在前段时间的选拔赛上,他的孙女木小君还参赛了。木家几代都是左撇子,所以作品都带着家族特色,从这一点上看,完全可以再次打响名气!”
成琴睨他一眼,继续道:“十四年前,名声显赫的封逸夫妻车祸双双出事;不过半个月,鬼才陆函被发现烧死在宾馆,关门弟子弥子安也在一周后宣布旅居芬兰,永不涉足绘画界……木家如果清清白白的话,为什么会在这个事件频发的当口退隐?就因为郑寅和的所谓羞辱?别忘了,木油郑寅和可是几十年的老对手了。”
成琴边说着,边拿眼角余光观察桌后男人的表情,下了最后一记重磅:“如果没记错的话,复赛的时候,陆浮橙之所以会弃权,是因为木小君撞坏了她的画。你说,是故意,还是……意外?”
“木小君吗……”齐晟沉吟,意有所指,“我倒是听说木家在她这一辈出过一个天赋不错的画手。”
成琴点点头:“没错,她哥哥木闻比她大了十二岁,木庸没退出画坛前一直将他带在身边亲自教学。木闻那时也才二十出头,曾被人称为是‘小陆函’,除了继承超绝的左手画之外,他的空间感非常好,庞大的空间构图是他的强项,当初还和陆函一起选派参加全球美术大赛。”
齐晟略一思索,侧过眼,视线落在窗外高耸入云端的大厦之上:“被你这么一提醒,果然是越来越有意思了呢。”
“可不是嘛,这圈子可一直没消停过呢。”成琴状似无意地说道。
“如你所愿,”齐晟站起身,唇角掠起一道意味不明的冷弧,“半年内,我要你捧红陆浮橙。”
“原来我们想到了同一匹千里马。”成琴端起咖啡朝他比了个干杯的姿势,对这样的结果表示满意,“那孩子可是个好苗子。”
“不过,齐先生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才一直对陆浮橙这么上心?”
齐晟略偏过头笑了:“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
此时窗外的日光终于彻底透过云层,辉洒大地,柔光万丈如盛世喧嚣的佛偈超度。
谁也不知道,一场迭起的波澜正在蓄势待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