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慕容府的人走了，秦素言也给了老人家一些银钱让他们离开山下的小茅屋，然后在小茅屋里换上了普通农妇的衣着，对希儿轻轻地说道：“希儿，往后的日子怕不再有锦衣玉食，一切都要靠我们自己，没有秦府二小姐，没有侯府夫人，只剩下普通的乡野姑娘，秦楚楚。你可还愿同我一起。”

“小姐，您就别说这些了，希儿是一辈子跟随您的。您赶也别想赶走我呢，更何况小姐能受得了的生活，希儿怎么就不行了呢？”小小的脸上充满了对未来生活的向往和坚定，我是永远要守护小姐的，希儿暗暗对自己说道。

秦素言微微一笑，那行，以后你就叫我大姐吧，别再叫小姐了，乡野姑娘哪儿来的娇贵之说。走吧，咱们去瞧瞧买好的小院吧。

二人穿戴好，还特地在脸上画了些麻子之类的，直到谁也认不出这是倾国倾城的秦二小姐之后，才慢慢地寻找月前就买好的小院。

然而，本该是万无一失的计划，却让林婕语知晓了。

因着慕容府内对秦素言的不重视，随行的侍从也并未将这位四少奶奶置于心上，更想不到她会想要放弃京内的身份而选择逃离，毕竟有经商能人的慕容侯府可比廉洁的秦府富贵上不知多少倍。但这都是后话，当随行的所有家仆跪在慕容府老爷子面前回话之时，慕容老爷子怒及摔了手上把玩着最爱的青花瓷杯。

“慕容府不要这些眼比天高的随从。将这些人都发卖了吧。“没有等待中的爆吼，只是有些无力地说出了这句话。一是觉得愧对老友，将其孙女娶进门，却没有善待。二也是心疼秦素言那丫头，虽然看着淡漠，但何尝不知道这是幼年丧母的孩子的自我保护意识。

正在为老爷子忽然震怒不知所措的慕容老爷和夫人听到这样一句话，也甚是不解地望着头发发白的父亲。

老爷子没有多说，也无力多说，只是一句：“素言并没有外祖父。”

这一语，震惊了堂下的许多人，那便是秦素言在撒谎，那便是即便是一月后回去，也是接不回四少奶奶了。这下跪着的随从都楞住了，让四少奶奶跑了，这罪责只是发卖还算轻的了。

“我知道姐姐在哪儿。”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穿粉衣，面上略施薄粉，走起路来衣决袅袅，风情万种的女子走了进来。薄唇微张，吐出的话语气深沉却压抑不住语末处微微的窃喜和兴奋。来人便是林婕语。

若说慕容府内谁对存在感非常薄弱的秦素言最为关注，那么此人非林婕语莫属。先是无中生有的避孕汤药，其次便是让人一日多少个时辰暗中盯着秦素言，以免秦素言趁她不注意，勾引了慕容谨。虽然有那么一句誓言傍身，然而秦素言是正妻，哪怕不受宠爱也是永远压她一等的。如今她想要的不仅仅是一个名分了，而是更高的地位，想成为慕容谨的妻子。唯一的四少奶奶，而非姨娘。

怎样盯梢和跟踪便不说了。只道是不经意听见秦素言的丫头和其他丫头说：“四少奶奶在府内一点都不受到重视，想要以失踪来吸引慕容谨的注意云云。”并且透露出秦素言在锦城内买的那个二进小宅的地址，如何如何。说的那叫一个真啊。

这样一说，也是将秦素言抹黑个彻底，慕容府若是将她寻回，必然也会对她如此心机产生厌恶，哪怕回来，也必然是无法受宠了。

当然，最好是寻不回吧，也少了个少奶奶压着她，那么四少奶奶的头衔，迟早还不是她的。

她的这个算盘算是打的响，在知道这个消息之后，说和不说之间，她犹豫了许久，最后还是觉得说才能给自己带来更大的利益。

慕容府自然是要寻的，哪怕知道秦素言是刻意为之，也是要寻的。这一点林婕语还是算漏了，她低估了秦素言在老爷子心底的地位，更低估了秦府那已嫁为王妃的大小姐的影响力。当然，更想不到老爷子一句话就否定了她前面说的所有话。

“素言不是那样的孩子，让小四给我过来，没给我找回素言，往后别想进慕容府的大门了。身为人夫，新婚之夜闹失踪，成亲一月不到纳姨娘，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啊。“

然后又看站在一边的慕容老爷和夫人：“你们俩教子如此，难辞其咎。让我怎么对得起秦老爷子，你们给我说说，说说，我死后怎么去面对他。“

这样一句话就在平地炸响，秦老爷夫妇立马跪下，说：“爹息怒，儿子，媳妇教子无方，必然让他将素言带回。“

正值四月，满山杜鹃花开，红簇簇一片。

秦素言深吸一口气，清新的空气里满是淡淡的青草香，在一片一片的红绿交集中，她忽然觉得自己特别渺小，府内的花都是特别种植供夫人小姐们观赏的，而这儿却花自满山开，少了刻意，多了份自然和随缘。

她想着，不论用何种方式，不论会承受怎样的后果，她都不会后悔。她要摆脱京城第一才女的光环，要摆脱侯府少爷夫人的头衔，要摆脱秦府二小姐的身世。不受任何束缚和禁锢。

两进的小院里，有大堂露天深陷的一块，春日午后的阳光照进来，青石板的台阶边上摆满了小小的花盆。大堂上两边简单的桌椅摆设。想象着下雨时节，看雨水沿着屋檐的瓦片落下，听者雨水拍打声，那是怎样的一副安然。

再往后是饭厅，小小的饭厅相对于两个人来说却有些宽敞了。

后院并没有铺上青石，杂乱地种着一些花草。只有一块石板路通往住房。秦素言心底规划着，要将后院理理，种上一些瓜果蔬菜，也好节省一些生活开支。

他们来的时候只带了这些日子来在侯府的例银同这几个月来两家店铺的收入。本想将两家店铺变卖了倒腾点现银出来，然而又实在不想如此大张旗鼓，只是通知了两店掌柜将往后的收支都送去秦府。甚至连交待买房的人，也是相熟的，也不透露是秦素言买的，再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可多言。以确保万无一失。

她并非整日只知道诗词歌赋，琴棋书画的女子，她也有自己的生活谋算。买的店铺就在自家小院前头的街边上，带出来的百两银子，也够他们买些日常用品和生活好些年了。然有出无进，坐吃山空并非良方。

只是刚来，对这一处并不熟识。秦素言盘算着先将买来的店铺出租，收取些许租金。再在这半年的时间里，做些绣品维持生活。先熟悉这座小城，再盘算着该做点什么小本买卖。

生活并没有他们想象的简单，然而看着自己和希儿一点一点收拾起来的，虽朴素却满是温馨的家，满院开始发芽成长的瓜果，还是充满了成就感。

隔壁开起了一家茶馆，聘请了说书先生，秦素言经常无事同希儿在隔壁点上一壶茶，几盘糕点，便能听上半天的故事，多是关于城内的八卦和邻居们的事儿，也有包括京里的新闻，毕竟是偏城，民风淳朴，京内的消息总要许多时间才能传来，但能听着，也算是一个消息通道。

来了近月，也还没听到从慕容府传来要找自个儿的消息，她们的日子过得无比悠然和自得。先是走过了大街小巷，对这个小城的路段多了了解。

恰逢四五月桐花盛开，白色的花瓣飘落，纷纷扬扬，像是一场五月飞舞的雪。秦素言就在漫山的桐花树下翩然起舞，没有轻纱飞扬的裙摆，也没有倾国倾城的相貌，一身布衣和笑弯了的眼角，却也吸引住了远处观望的男子。就连希儿也觉得，这样的小姐更美了，不似原先那般不食人间烟火和飘渺，反倒是更加真实的存在。

娇笑着看过桐花，希儿同秦素言也发现了不远处的男子，是以姐妹二人默不作声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