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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是临江,小镇的边缘地带,一个年纪大概十七八岁的少年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冲了出来,浑身伤痕累累,蓬头垢面,甚至都无法看清楚他的样子。
或许是跑的累了,那少年跌坐在了地上,整个人蜷缩到一起,然而不知道为何,他身体不住的颤抖着。
他黝黑的眼睛里面早已经失去了神采,这样屈辱的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里向来都是歌舞繁盛之地,所以他才能趁着那些护送他回国的人逛青楼的时候溜出来。
就连回去,他的父皇都没有任何的反应,只是任由华云国的人护送着回去,呵呵,果然,他对于他来说是可有可无的,就跟他弟弟还有母妃一般。
直到晚上,那些人都没有出来找他,他不过是别国质子,大概是觉得他没用处了,所以就送他回去了吧。就算是死了,怕是也没有人在意,所以他们也没有出来找他吧。
“咦,你在这里躺着做什么?要不要吃点东西?我这里可是有热乎乎的包子哦。”一个清脆的小女孩的声音响起。
他睁大眼睛,隔着乱发,看清楚了那在自己身前的小女孩,大概也就十二三岁的样子吧,脸上洋溢着笑容。一双眼睛清澈极了,一身衣服上面也有几个破洞,似是拉扯留下来的,然而光是看她的样子,那份气质又让人觉得她不凡。可是,她这是在嘲笑他吗?他瞬间将脸埋到了身体里面。
呵呵,到了现在,就连这样的小女孩都像是同情乞丐一样同情他了,皇子,跟乞丐一样的皇子,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原本以为那个小女孩马上就会走,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他感觉到身体上面有什么东西似的,他一下子坐了起来,身上竟然盖着一个毛毯,他诧异的看着它,又看向了身前的人。
她正冲着他甜甜的笑,“你脸色看起来很不好,吃点东西吧,嘻嘻,咦……”忽然她看着他,脸色一僵,“我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你?”
看着眼前这如玉的脸颊,这般容颜娇俏的女孩倒是第一次见,他愣了愣,看向了别处,她怎么可能见过他?就算是见过,怕也是他不光彩的时候吧。
“我先去买个东西,不过还真是奇怪,我真的觉得我在什么地方见过你。”虽是这样说,那小女孩向着别处走去。
似是察觉到人已经走远,他低头看着地上的包子,白白的,热乎乎的,他真的已经沦落到这种地步了吗?不,其实,在华云国皇宫的时候,他已经生不如死了,被当做乞丐了又如何?他伸手拿起一个包子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晚上的时候,临江的水波动如潮,他凝望着满江的春水,那个女孩已经走了,不过只是一个怜悯他的人罢了,他又何须在意太多。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一阵灵动的琴音飘来。这琴音宛如九天玄曲,淡然飘逸,似是微风拂过脸颊的温润,绵延不绝的暖意包裹着整个的心房。又似是伶仃作响的泉水,清脆悦耳中,又带着点点清凉。然而却像是石沉大海一般,似有若无,袅袅空灵,绵延不绝。
琴音陡转,凌厉飞扬,像是在冲击着阻碍,像是更广阔的天空飞去一般,这一阵琴音像是洗却了他一生的阴郁,明明是黑夜,他却感觉光明就在眼前似的,他张了张嘴,任自己沉浸在这琴音之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琴音作罢,他才回过神来。微微苦笑,他竟然还能听到这熟悉的琴曲,清灵赋,当世名曲,母妃也曾弹奏过,却不及这一曲空灵悠扬。
“虽然你比我大,但是总感觉你将自己绕到了胡同里似的。可是有一句话,我觉得很对,活着虽然痛苦,然而唯有活着方能经历美好之事。”小女孩走了过来,看着地上的少年,认真的说道,临末了补充说道,“不过这句话是谁跟我说的呢?”
疑惑的看着眼前的女孩,少年一脸正色。
“不管经历过多少波涛,不管经历过多少风雨,能活着就是万幸,然而活着却也不止是活着,被欺凌,被侮辱,所以就一蹶不振吗?若是那样,岂不辜负了这鲜活的生命?”小女孩脸上透出一份少年老成的表情,她忽而微微笑道,“其实,我也是被抛弃的人,可是我知道,我有我的使命,我即将前往去一个陌生的地方,也许是龙潭虎穴,也许是阴曹地狱,可是,活下去才能改变命运,我不能辜负那些为我牺牲的人。最重要的是我们都不能相信命运,终究还是人定胜天才是呢。”
呆呆的看着小女孩,少年这一刻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为什么在这样的少女面前,他有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小女孩笑了笑,脸上的笑容明媚似阳光,她看了看远处,说道:“刚才那一曲是送给你的,我娘总是说我妄自改动琴曲,可是她也曾说过,弹琴是要看心境的,所以,你可以当做那曲子是我对你的祝愿,天色不早了,我也该走了。”
说着,小女孩向前走去。
祝愿吗?听到这话,他连忙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现在的名字,以后说不定就不是了。”小女孩笑了笑,随即向前走去。
看着那背影,那瘦弱的身体抱着那沉甸甸的琴,她是卖艺的歌女吗?如此小的年纪竟然能将琴曲弹奏到这种地步。
而现在的自己就算叫住了她又如何?他能护住她吗?不能,然而正如她所说,活着若继续这般沉沦,还不如死了,他到现在才算明白自己要什么,既知道要什么,那他也知道该如何做了。到那个时候,他才算是有资格找她。
风凌国皇宫之中,御花园里面,一身玄衣的男子静静的仰望着天空,俊逸的脸上似是带着怀念之色。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即便是当了这天下的帝王,他还是喜欢这一身玄衣,也许喜欢的是她在身边的感觉。
几个太监站在不远处,而这个时候,一身朝服的男子走了过来,他眉头一皱,看着那男子,心下微叹,若是在乎,为何不去争取?何必这样为难自己?
“启禀皇上,朗王殿下到了。”一个太监尖声说道。
“让他过来。”前面那一身玄衣的男子淡漠说道。
风朗获得批准,越过了那几个太监,走过去,行礼说道:“臣参见皇上。”
“免礼。”风祁淡淡说道,目光依旧看着天空。
旁边的男子站好,看着风祁,低声说道:“封后大典准备的差不多了,各封地的藩王也都来了,就连雪昭王都已经到了驿站了。”
“嗯。”风祁点头说道。
都到了今时今日还这样从容吗?风朗紧握着拳头,明天就是封后大典的日子了,若是那天皇后不在,这该如何是好?他一点都不担心吗?
“皇上,真的决定不去找她了吗?”风朗沉声说道。
风祁摇头不语。
“皇上……”风朗大声说道。
看着风朗,风祁俊脸上露出一丝怀念之色,“若是那个时候,朕拉住她,若是那个时候,朕能够记住她,若是那个时候……可惜,一切都不可能了,宸儿,这般明显的名字,呵呵,朕却没有发觉。”说到这里,他深吸了一口气,似是在沉淀自己的心情。
是啊,风朗心里不由觉得叹息,四哥,这是个陌生又熟悉的人,小的时候,父皇最疼爱的人就是四哥了,他天赋极高,学什么都快,与三哥虽然相貌相似,可是性格却迥然不同。他从不与自己亲近,唯有对三哥还有太后,皇祖母才恢复了柔和的一面。那般沉郁冷淡的男子,到了后来竟然会是沐之轩,那个如月光般皎洁的男子。
然而终究,他再也无法见到那个男子了吧,他死了,也或者没死,终究,他是离他们却也是越来越远了。
“所以,你打算任她这样找下去吗?”风朗收敛了下心绪说道。
微微摇头,风祁沉声说道:“不知道,母后现在将自己深锁在康正宫,日夜焚香祷告,只为他能活着。若是她能找到他,也算是完成了朕的心愿了。”
“是吗?可是,那之后呢?你要如何?”风朗低声说道。
风祁淡漠说道,“朕自然还是朕,这天下的皇帝。”
皇帝?呵呵,风朗无奈的看着眼前的男子。他真的不会为自己所做的后悔吗?
“对了,你跟独孤沁雪的事情怎么样?”忽而风祁转移了话题。
一听独孤沁雪之名,风朗的脸色瞬间变得尴尬,独孤沁雪是独孤逸铭的胞妹,可谓是任性至极,他就是去年去接受雪昭王降书的时候与她见过一面,可是没想到就被她给缠上了,她还扬言非他不嫁,他对她是避之不及,可是没想到她就一直跟着,更是在墨阳城住下了。
“皇上,此事并不是您所想的那样。”风朗想要辩解。
风祁摇头,“珍惜眼前人吧,好了,朕累了。”他看着天空,她过的好吗?
驿站之中,看着这热闹非凡的帝都,一身貂裘大衣的男子站在院落里面,负手而立,仰望着这片天空,听着旁边的将士报告着消息。
“公主怕是在故意躲着我们。”一旁,一身甲胄的杨天说道。
微微点头,独孤逸铭心内叹息,他这个妹妹还真是被他给宠坏了,明明知道风朗不喜欢她,还死缠着他。“随她去吧,她也长大了,有些事情已经不是本王所能管的了。”独孤逸铭淡然说道。
杨天笑了笑,似是想到了什么,他打量了下独孤逸铭的脸色,沉默片刻后说道:“明日就是封后大典了,可是根据属下打探的消息,元懿皇后根本就不在帝都,所以……”
不在帝都吗?独孤逸铭眉头一皱,风祁现在倒是镇定自若,若是明天她还不出现,他要如何堵住这天下悠悠之口。
风祁,那个如海一般深沉的男子,他内敛从容,似乎不像早前传闻的心狠手辣,原本以为他灭掉了雪昭国之后定然是不会放过他们的,却在最后将从前雪昭国帝都给他做了封地。还封了沁雪为公主,这个人当真让人看不透,风凌国,他竟然将国名改为了风凌国。
只是,原本以为这一次来帝都,他可以见到她,怕是难以实现了。
翌日清晨,整个皇宫一片肃然之意,红毯遍地,刺目如鲜血的深入到人眼,绚烂了这一方宁谧。
听着掌管司仪的官员在那边主持着大典,这边一身粉色宫装的女子俏皮的笑了笑,一下子拉上了旁边一身朝服的英俊男子。
“刚刚听那边的徐公公说皇上已经准备去告太庙了,可是我怎么还是没有看到皇后娘娘?”说着,那女子又朝着四处张望一番,一张俏脸上满是疑惑。
看着那女子搭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旁边的男子一阵无奈,似是无意间挣脱开来,他看着不远处,低声说道:“看来皇兄他已经准备好了。”
“什么准备好了?”独孤沁雪撅了撅嘴,突然她想到了什么,惊呼出声,“该不会是皇后娘娘逃婚了吧。”
一听这话,风朗的脸色瞬间垮了下了,他瞪了旁边独孤沁雪一眼,警告说道:“独孤沁雪,休要胡言乱语,否则我找人封了你的嘴。”
“你封啊,哼哼,若是你不封,我明天就敢去帝都城门口大喊,堂堂朗王欺凌一个弱女子,毁人清白,还不愿意负责任。”独孤沁雪轻抿红唇,愤愤说道。
“我说过,我不会娶你,独孤沁雪,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好吗?我对你没有任何感觉。 ”说着,风朗直接越过了她,向前走去。
“你对我没有感觉那是你的事情,而我只知道,你是我独孤沁雪认定的男人,我喜欢你,想嫁你,是我的事情,不用你管。”独孤沁雪冲着前面那个背影大声喊道,她一咬牙,再次跟了上去,就算别人说她下贱又怎么样,她就是喜欢他。
太庙外面,入口之处,一身喜服的男子,长发竖起,单单只用一个赤金琉璃冠竖起,眉间隐隐约约带着憧憬之色,俊逸的脸上浮现着淡淡的笑意。身后一众官员跟随着,他们脸上都是带着不解之色。
旁边,掌管司仪的官员一脸忐忑,既是告太庙,自然是帝后同行,可是皇上是来了,皇后呢?
看着太庙里面隐隐绰绰的先祖灵位,风祁嘴角微扬,这抽礼是他亏欠她的,当年,他将她丢弃在废弃的院落里面,跟别的女人拜了天地,让她受尽屈辱。而今,在这封后大典之日,他独自一人完成所有的礼仪,这是不是在偿还当年的一切呢?不,他知道,绝对不是,这一切都是他想要跟她一起做的,他要给她他所能给的一切,哪怕她已经不在乎了。
不远处独孤沁雪看着这一幕,冲着风朗,神色极为认真的说道:“虽说我也未曾见过皇上几面,却觉得他与记忆中的印象不太符合,早前只听说先沧遥国三皇子残酷冷硬,手段狠辣,然而面对自己心爱之人,他一腔热血全部化为绕指柔肠了。封后大典,皇后迟迟不到,若不是真心相爱,定然不能忍受。”
一旁风朗诧异的看了一眼独孤沁雪,她今日说话倒不似以往那般疯疯癫癫了,随即,他回过头来看着前方那一身红衣的男子,摇头叹息说道:“我说过,他已经准备好了,外人看来他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可是在这样的日子里面,他只是将自己当做她的丈夫。 ”
独孤沁雪狐疑的看着风朗,她不是太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看了一眼天空,时辰似乎也不早了,看了一眼周围刺目的红,风祁手一抬,跟旁边的官员说道:“开始吧。”
听到这话,那官员一愣,开始?可是皇后娘娘没有来啊,可是又有谁人敢违背皇上的旨意?很明显,身后的官员开始议论了。
独孤沁雪惊讶的看着风朗说道:“开始?难道一开始皇上就知道皇后娘娘不会来?”
风朗不语,他看着前方的风祁,他正从侍从手中接过他们递过来的红缎,这本是皇后与皇上一起执着的,如今却在他一人的手上。他该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拿着它向前走啊。
忽然,风朗感觉到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他当即不悦说道:“独孤沁雪,别闹了。”
听着这话,独孤沁雪当即不满,说道:“我哪里有闹?”她可是什么都没有干,明明是旁边那人打的他好吧。
太庙外面,仪仗升起,礼乐声响起,红衣男子一步一步向前走着,他很清楚听到脚踩红绸发出的声响,细微但却清脆,这一刻,他只感觉到后面那些人早已经消失无踪了一般,周围细微的议论声早已荡然无存,他偏头看着左边,一身红妆的女子牵着红绸,神色间浅然,柳眉轻挑,似是在冲着他浅浅的笑。
往事如烟,碧水旁边,她因吃醋而微红的玉颜,王府之中执手相望的情深,闺中低语时的羞赧,那一夜,她带血的脸上那深深的绝望。以及,落日崖,她惊恐失措,却让他无法忘怀的话语。原来已经过了这么久了。
直到后来他才知道,这天下万里河山也抵不过她眉间一展。这王图霸业于他不过过往云烟,他珍之重之的,唯有一人。
走到太庙门口,他所有的心绪瞬间收拢,他看着手中的红绸,微笑,他唯一的妻。
而在这时,礼乐声突然停止,风祁眉瞬间拧起,他看着手中的红绸,声音不怒自威,“谁让你们停下来的?!”
这话一出,整个太庙外面顿时鸦雀无声,忽而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既是封后大典,为何不等我?”
听着这清丽如水的声音,风祁猛然握紧了手中的红绸,双眼猛然瞪大,他没有听错吧?而这时,一阵阵脚步声临近,最终在他身前停驻。
“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看着太庙门前那白衣女子,礼官门的脸色都吓得苍白,这大喜的日子竟然有人胆敢穿白衣服,还敢靠近陛下,这时诛九族的大罪啊。
独孤沁雪咬了咬牙,看着风朗,怒声说道:“风朗,你再看,小心我将你的眼睛挖下来。”从他看到那个女子出现后,他的目光就不曾偏离过,哼哼,虽然眉眼秀美,可是那么大的伤疤在脸上,明明是个丑陋的女子,有什么好看的。可是就是这个人一出现,她就有一种危机感了。
风朗回过神来,看了一眼独孤沁雪,随即瞟了一眼四周的人,喜事见白,看来封后大典今日是举行不了了,他立刻吩咐人,遣散官员,取消今日大典。很快,整个太庙只剩下了风朗,风祁,莫云凌,独孤沁雪四人。不过,风朗跟独孤沁雪两人仍然站在台阶下面老远的地方,只是远远的看着。
“她是谁?”独孤沁雪忍无可忍,问道。
风朗淡然一笑,说道:“走吧,别打扰他们。”说着拉起独孤沁雪的手向前走去。
本来独孤沁雪有很多话想要问风朗,可是被他这样一拉小手,顿时脸羞得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感觉着那熟悉的味道,听着这熟悉的声音,风祁偏转身来,看着她,深邃的眼中浮现出一种若有若无的躁动,他低哑着声音,听不出喜怒,“回来看看宸儿也是好的,今天他生闷气,呆在宫里不出来,母后陪着他在玩,我带你去见见他。”说着,他直接向前走去。
看着前面那挺拔的背影,看着他一步一步下着台阶,莫云凌轻咬嘴唇,他这是在拒绝她吗?他是在责怪她吗?她不是一个好妻子,不是一个好娘亲。
“风祁,我若是说我想回来,你会要我吗?”莫云凌眼睛红红的,极力的压制着自己的心绪。
而前面的身影突然一顿,他整个人愣在了那里,她想回来吗?不,他苦笑,他不需要她的愧疚,若是可以,他更愿意让她去自由飞翔,只要她笑靥如花。
他抬起脚步,继续向前走。
看着那不管不顾的身影,莫云凌的心揪的一下,他是在拒绝她吗?他果真无法原谅她吗?她承认是她太自私,若不是那个时候遇上了如慧大师,恐怕她永远不会知道自己的心。
对于之轩,对于风祁,他们三人都是在错误的时间相遇,而当一切回归正途的时候,她遇上的那人,爱上的那人,才是她一生的良人,她为了她的愧疚,不断的在伤害爱她的人,她爱的人。就算是之轩,知道了她的做法也不会开心的。人之生死,皆是在成其大道,原来是她对之轩的事情太过执着了。
“风祁,这就是你的决定吗?”莫云凌张着嘴,定定的看着前方的人,他都想好了吗?
风祁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我们先去看宸儿,其余的事情再说吧。”说着,他直接走下了台阶,然而腰间突然一紧,他愣住了,低头看着那环在腰间的玉手,他努力使自己的心绪平静下来,不,他要忍耐。
“我不让你走。”莫云凌小声说道。
不让他走?风祁瞳孔微张。
“我知道,是我不对,我任性离开了一年,对不起,可是,可以重新给我一个机会吗?我想陪着你,想跟你在一起。”莫云凌低声说道。
风祁手中的红绸掉落在地上,跟地毯的颜色混在了一起,他停顿片刻,将她放在自己腰间的手松开。
双拳缓缓握起,她惊诧的看着他,他真的不肯原谅她吗?
然而风祁却一直没有回头,他低哑着声音,“何必为难自己?云凌,我不会束缚你,更加不希望你因为愧疚而回到我身边。这次回来,呆多久?”
“你就那么希望我走吗?你就那么想推开我吗?”莫云凌慢慢向后退了几步,声音中带着泪意。
“之轩,找到他了没有?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风祁压低声音,直接岔开了话题。
莫云凌苦笑,他果然是听不进去她的话了,她沉声说道:“我不会放弃找到他的,但是,在此之前,我要向一个人陈述我的想法。不管他接受也好,拒绝也罢。”
沉默了片刻,她继续说道:“回宫,和亲,远嫁,这大概可以来形容我这些年所经历过的变故。我以为我嫁到沧风国不过只是作为一名棋子,既是棋子,生与死我也不必在意了。然而,似是冥冥之中便有天定一般。我嫁给了一个男子,初时看到他,他很讨厌,总是一副臭脸,喜欢折腾我,死要面子,可是日子一天天过去,我不知道是不是有一见钟情之说,他在我脑中的印象越来越深刻。看着他亲近旁的女子,我心里就很难受,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了,只要牵扯到他的事情,我的心就很乱。我以为这只是因为我讨厌他,可是,越是到后来,当我经历过失望,绝望之后,我更加清楚的认识到,我爱他。我爱上了风祁,我爱风祁,我想与他天长地久的在一起。”
听着这话,风祁一愣,他该高兴吗?可是他心里很清楚,这并不是真的,那时在落日崖前,她曾亲口说过,她爱的人是沐之轩。她如此做,不过是想补偿他吧,“那只是你搞错了,你以为我是他罢了。而且龙翔凤鸣,与你是宿命因缘的人是他。”
“在嫁你之前,我什么都不记得,在爱上你之前,我更是什么都不了解。那时的我,只知道,我爱你,我的眼中只有你。什么龙翔凤鸣,什么宿命纠缠,为什么我们的命运要被这所谓的批命所摆布?人定胜天,风祁,我不想再错过,可是,我知道,是我错了,是我对不起你,所以若你想拒绝我,也是情有可原的。”说到这里,她眸中瞬间黯淡了不少。
风祁双拳紧握,身体不自觉的战栗着,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该欣慰吗?
看着前面一动不动的人,他果然还是不能接受吗?她匆忙赶回来,而他留给自己的只是一个背影吗?他连看她一眼都不愿意吗?终究是她自作多情了,呵呵。
“既然你不想看到我,那我先走了。宸儿……不要告诉他我来过。”莫云凌垂下眼睑,慢慢向前走去,或许,终究是要如此了。
看着与自己擦肩而过的身影,风祁脸色一沉,心蓦地一紧,他剑眉紧皱,她又要在自己面前消失了吗?
他连挽留的话都不曾言说,他对她终究是放弃了吗?终究是无法挽回了。她只感觉步履沉重,却不得不向前迈进。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她右手上一个力道传来,随即她身体一个旋转,她想要说话,然而这个时候,那灼热的唇附上了她,亦如记忆中那般霸道。
她愕然的看着近在咫尺的俊脸,他……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风祁松开了她,看着她仍然绯红的脸,一如从前,他哑着声音说道:“就算你会再次离开我,这一次,我也不想放你离开。不过,你刚才说的可都是认真的?真的爱我吗?”
平稳了下气息,想到方才他的霸道,莫云凌羞赧道:“假的,都是假的。”
看着她恼怒的脸,风祁心知她的羞涩,直接将她拥入怀中,低声说道:“不管是不是真的,我都会相信你,我不希望牵绊住你,但是我永远会在原处守候,只要你愿意回来。”
“傻瓜,也许你现在不会相信,但是我会证明给你看,我是真的想与你一生一世相守。”莫云凌泪笃定说道。
“嗯。”风祁低笑着,只有拥抱着她的时候,他才感觉到自己是真的活着。
太庙不远处,独孤沁雪看着风朗,疑惑问道:“那个女子就是皇后娘娘?”
听到这话,风朗点头,“嗯。”
“你喜欢她,对不对?”独孤沁雪神色间有些气恼,那个女人一出现,风朗的脸色就变了,肯定是这样的。
风朗不耐烦说道:“休要胡说,你王兄来到帝都,你也不去看看他。”
“不要岔开话题。”独孤沁雪丝毫不买账,她直接上前拉住风朗的手,“你给我说清楚。”
风朗眉峰一挑,一下子甩开了她的手,大声吼道:“胡闹什么?”
“我哪里胡闹了,你看你,从来不凶我,为了她,你这么大声跟我说话。”独孤沁雪瞬间不依不饶了。
看着这样任性的她,风朗瞬间准备发作,然而这时,一个声音传来,“你们两个在闹什么?”
听到这声音,风朗瞬间 看过去,两个身影正朝着这边走过来,看着那十指紧扣的手,他不自觉的露出一丝笑意,看来真的是和好如初了。
“臣参见皇上,皇后娘娘。”
“皇上,朗王他欺负我。”独孤沁雪先是行了一礼,随即告状,然而目光却是落到了莫云凌身上,她不自觉的呆了呆,这两人站在一起恍若日月一般璀璨炫目,这就是书上所说的璧人吗?
莫云凌冲着独孤沁雪跟风朗点了点头,随即看向风祁说道:“据我所知,朗王还未大婚,看来这喜酒怕是马上要喝了,你何时见过你弟弟冲人大声说过话,怕是越喜欢,所以越随意吧。”
风祁点了点头,看向她的眼神中满是宠溺。
听到莫云凌这样说,独孤沁雪心中闪过一丝希冀,不自觉的偷瞄了一眼风朗,他倒是神色如常。
“皇上,封后大典的事情,该如何处理?”风朗神色淡然,问道。
不待风祁说话,莫云凌笑着说道:“封后大典不过只是形式,就此取消吧。”
“不行!”风祁斩钉截铁的说道,他看向莫云凌,柔声说道,“我承诺过,要给你这天底下最盛大的婚礼,我之前查过,五天后,也是吉日,大典推迟到五天后。”
独孤沁雪愣了愣,看着风祁这一腔柔情,这还是平日里面那冷漠如斯的皇上吗?这个皇后到底有着什么样的魔力,细看她的容颜,若是除去了那道疤痕,容颜的确是倾城。而她身上更多的是一种清冷的气质,这是旁人都无法比拟的。可是,皇上他若是贪恋美色,恐怕也会厌弃她,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真爱吗?一时间,她竟然有些羡慕了。
看着风祁那肃然的表情,莫云凌笑了笑,说道:“好,听你的。”
风朗长舒一口气,这算是圆满的结局了吧。
帝都近郊,一身蓝衣的女子看着前方,脸上不由露出一丝笑意,“她终究是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了。”
旁边,同样是一身蓝衣的男子,笑了笑,说道:“是啊,这也算是完成了之轩的心愿了。”
“她终于知道了,她的幸福才是之轩的幸福,而跟风祁在一起,就是她所能幸福的方式。”暗月说到这里,眉间不由染上了些许愁绪,之轩一直在成全着别人,而他自己却是将所有的苦难独揽。
苏慕摇头说道:“不,她的幸福仅仅是来源于风祁,爱之轩的,只是慕容云凌,而不是莫云凌,忘川,真的将她们变成了两个人。”
是吗?暗月露出似有若无笑意。
“楼中有消息传来,有人在南方看到了一个男子,很像之轩。”苏慕忽而看向暗月说道。
暗月猛然看向他,欣喜说道:“真的吗?我们马上去找他。”忽而她看着帝都,低声说道,“要告诉她吗?”
“不,何必让之轩再来打破她的幸福,她只有一颗心,装不下两个人。”苏慕摇头说道。
是啊,她幸福就好,剩下的,就让他们来做吧,想必之轩也会欣慰的。
元德元年,帝后大婚,举国同庆,元德元年末,风凌国朝堂之中为国都易名之事大起争议,天懿帝力排众议,不顾群臣进谏,将国都墨阳城正式改名为凌都。
然而对于凌都之名,但凡是知道元懿皇后的人,都知道这凌都所代表的意思,世人无不感慨于天懿帝的深情,然而艳羡之余,对于那位元懿皇后,世人多是带着揣度的心思。
元懿皇后在曾经的墨阳城可是艳名满天,是世人不齿的荡妇,而这样的女子又是如何夺得这天懿帝的欢心的呢?她在天辉年间的悄无声息更给她增添了些许的神秘,而她所生之子也就是后来庄庆帝是否是天懿帝的亲子也倍受争议。
这些无从得知,然而唯一知道的事情的,天懿帝为她再无立过一位后宫。后世流传下来的文书里面,对元懿皇后记之甚少,只记载着,帝后缱绻,后出,帝必随之。后微恙,帝罢朝,榻前守候,无眠无休。
帝后二人共同治理着这风凌国,将风凌国一度推到了顶点,后世再无一朝能够超越其繁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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