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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妧这头最后听到的，就是一声硬物的击打,而后电话便断了,再回拨,却已经关机。
缓缓将手机从耳边放下,桓妧面无表情地揣进兜里,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继续拖她的地。钟书远这个蠢货,早决定用这种办法去威胁被告时就应该想到,哪怕案子结束了,只要这则视频还他手里,他就躲不过去。
因为落马的,永远都只是最表面的一部分。
而那些因为并不知道视频里拍到什么的幕后,这样一颗定时炸弹时时刻刻头顶悬着,又怎么可能会坐的安稳？
因此庭审刚一结束,钟书远便遭到袭击的事，一点儿都不奇怪。虽然他们这个节骨眼上不可能要钟书远的命，但这顿教训估计是不会小了，不过长长记性也好。律师，说白了，确实是个高收入的职业，但相对的，收入越高风险也就越大，像这种不知所谓，刚走出校门赢了一场官司就觉得老子天下无敌的小菜鸟，吃一顿胖揍，反倒是救了他。
桓妧拿着拖把慢吞吞从楼道这头走到那头，等了半天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才掏出手机，拨通了110的电话。
“要报案，有持械聚殴……青武市中级民法院往东，大概走一百多米，应该是附近的胡同里或者其他少的地方……”
她想了想钟书远当时说话声音的分贝，立即推测出他周围应该没什么相关员，便又道：“记者不会经过那里，去停车场也不会经过，大概是这样的一带地方。”
说完，把电话塞进短裤口袋里，继续慢吞吞拖地，那速度简直和蜗牛有的一拼。
从茶水间路过的袁弈臣便愈发觉得有趣，能把拖地也当成一种享受的，倒真不多见了，更何况还是这样的年纪，这孝儿想方设法进入事务所也不知道是什么目的，若是信了她说的是为了自己才进来，才是脑袋被门夹了。
视线便又透过楼道的玻璃落大门口的保安室，愈发觉得这一对兄妹有意思。
想着，就自娱自乐地笑出声来，桓妧听到了，缓缓抬起头有些无语地瞧了他一眼，默默翻了个白眼。
袁弈臣再也憋不住，立即哈哈大笑起来。
钟书远被几根手臂用棍子顶墙上，直到打他的四个从他兜里翻出一枚u盘，才就着他的衣服擦了擦手上的血迹，将他像抹布一样丢到了地上，伸脚踩了上去。
钟书远的脸有半个被死死扣坚硬的路面上，旁边就是一颗断掉的牙，满嘴的血，再和上他们鞋底的泥，红的白的灰的，被涂抹的五彩斑斓。
“就这一个？其他的，拷贝的呢？”
钟书远的脸又被碾了碾，他狠狠咳出一口血，哑声道：“都，都这里面了，本来就打算结束以后删掉的……咳！”
几这才互相望了一眼，待点头交换了眼色之后，方才松开了踩钟书远脸上的脚：“小子，这回是给个教训，以后做什么事长点儿脑子，别不知天高地厚……走了！”
说着，又他心口踹了一脚，这才插着裤兜，从树丛里晃悠出来。
钟书远这一次似乎断了好几条肋骨，他趴地上，一动也不敢动，直觉好像那东西的断茬已经插入内脏的外部，动一下都是撕心裂肺的疼。不过他却不后悔，挨一顿揍，能进入全市最大的事务所，值了！
正想着该怎么获救，便听到有警笛声忽急忽缓地越来越近，钟书远咧出一个惨兮兮的笑：“妈蛋，果然警察都是完了事以后才出现的！”
却说梁旭博挂断电话后，待疲惫过去，方才打了个电话，便重新进去，参加昭阳县全县的述职述廉大会，待到会议结束的时候，先前打出去的电话，总算有了回音。
“提名里有，还有一个是长虹县的县委书记林罗，虽然他是赵兴云提名的，但常朝党既然没有明确反对，那估计说明他也不怎么满意，这只老狐狸一向谁都不得罪，那林罗当了7年的县委书记了，连换了三个县，想必组织上也该考虑一下提拔的问题，所以估摸着这次，可能有点儿玄乎。”
梁旭博沉吟了一声，笑着道了声谢，这才挂了电话，没一会儿便又拨出一个号去：“帮查一下现监狱里的死刑犯，看有没有长虹、白坡或者高丘县出来的，最好是三月份之前进去的，谢了。”
电话里的这些都是梁家的嫡系，虽然职位不高，但都市里身居要职，这次若不是梁旭博能够凭借一己之力升任正县，老爷子怕是也不会告诉他这些东西。
有关梁旭博与林罗的替补名单很快便报到省委，省组织部还没下来考察干部，有关长虹县县委书记林罗故意制造杀假案陷害无辜群众的消息，便不知因什么途径被口口相传飞了漫天。
林罗还没能等来省委组织部，便先等到了纪委。
案子被传的神乎其神，据说是因为今年三月份的两会期间，为防止可能坏事的群众上访，林罗便连同县公安局批文拘捕了长虹县内一户村民，以故意杀罪迅速将其抓捕归案，而被莫名其妙判了死刑的村民牢中忽然“反应过来”，这才检举出了林罗的名字。
这个死刑犯是牢中因应身崩溃而自杀的，自杀前监狱里的墙上用血写了一封血书，以控诉林罗的罪责，而死亡现场的照片也不知被谁流传了出去，这才闹大了。
这件事到现是真是假都不知道，但既然群众的关注点已经被吸引到这里，省委就必须做出姿态，因而林罗被带走的同时，梁旭博便接到了来自省委组织部有关青武市政府代副市长的任命。
其实很多都猜到了，这件事与梁旭博有关系。但却没有敢明着说出来，没有实实的证据，官场最忌讳的就是云亦云。
那死刑犯确实是梁旭博找买通的，承诺了相应的条件后，本来就再无生还希望的犯选择了他开出的条件，只不过整件事都是通过好几层经手的，每一层中谁也不知道自己的上一层是谁，即便被查出来，也查不到他的头上。
按理说，梁旭博这样的手段并不高明，却十分直接，也足够这仅仅三天的时间内迅速将竞争对手排除。更何况，常河边走，没有一个干部敢拍着胸脯保证自己没有一点儿问题，更别说是三个县早已捞得盆满钵满的林罗，他这一进去，也就别想再出来了。
官场就是这样，一个萝卜一个坑，想要往上就，就要踩下无数的头，稍有不慎，就会成为其他的垫脚石，
比任何地方，都要现实，也更为残忍。
因着这次挨打，钟书远桓妧的帐本上，又添了九千八百四十二块七毛钱的债，这次他断了一条肋骨，腹腔脏器和膈肌受损，而另外有两根错位，也用石膏固定好了，而被打掉的半颗门牙还没来得及镶，因此说话都有些漏风，这一回折腾下来，也算是受了大罪。
医院躺了几天，不断飙升的医药费嗖嗖刮得钟书远眼皮子疼，便再住不住，当即要求回家。
桓妧默默算了下自己的存款，第一次觉得，钟书远说了句话。
桓妧没让桓涛请假，而是随便找了辆三轮，准备拉钟书远回家躺几天，决定等他养的差不多了，立马赶出去干活还债。三轮刚出医院没多一会儿，一辆奥迪从她身边的路上飞速擦过，车子刚开出去没几米，就像是中了邪似的狠狠扭曲了一下，差点儿就撞到旁边的绿化带里，最后只得旁边停下来，也不知司机抽了什么风。
桓妧一只手遮着太阳：“大爷，能快点儿吗？”
三轮慢慢悠悠地嘎吱了两下，又继续不紧不慢地往前骑，过了好半天，才超过刚才那辆车。
而目送着她终于走远的司机，这才狠狠松了口大气，不知不觉，额上冷汗都快下来了。
这不是别，正是半年前被桓妧一卷录像带折腾的死去活来武子龙。
见他这幅没出息的样儿，梁旭博合上手中文件叹了口气：“她又不会吃了，这么怕她做什么，更何况也已经好了，放心吧，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四个月前武子龙不|举之后想过各种办法，但就是死活硬不起来，后来不知怎么的被梁旭博发现了倪端，一诈才给他诈了出来，却也不愧是心理学专业毕业的，问明原因后，当天晚上便给武子龙吃了好几片安眠药，等他睡熟后，直接给找来一个女的，武子龙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给他正了回来。
说白了，武子龙这就是心病，一旦过去那道坎儿了，就什么事都没了，却不想他再次见到桓妧后，还能被吓成这样。
当即无奈一笑：“走吧，改天把她约出来，给把这道心病也解了。”
武子龙手上的方向盘，就又打了个滑。
等成重新上路，梁旭博便不再说话，反倒回想起刚才看到的那一幕，对于把自己间接推上位的辩方律师钟书远，他一早就新闻里见过，只是桓妧为什么又和他掺和到一起了？
还是说，自己这次的提拔，也和她有什么关系？
被阴了太多次的梁旭博也不得不承认，他好像和这丫头就是天生的相克，走到哪儿都能碰上，总也阴魂不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