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靠着窗子，瞧着外边从二十七起就从未停过的雪，雪宁眼中尽是茫然。再过三天便是她大婚的日子了。

在现代时，大学忙着赚学费、生活费，工作时拼着命赚钱攒钱买房，就想有个属于她自己累了、倦了可歇息的家。因为这些，雪宁一直都未谈过一场恋爱，到如今，却要嫁给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人。

转而嗤笑了自己一声，刚来到红楼时想的不是挺好？临到阵前了，却又多愁善感起来了。怪道古代闺阁女子多幽怨呢。这好吃好喝又被人伺候着什么也不做，可不是要幽怨？“诶~都是闲出来的。”

“姑娘可有什么吩咐？”彩露停下手中的针线活计，抬头问道。

彩露便是老太太身边的四个大丫鬟中的一个，面貌长得一般，却是个顶顶稳重的人，这才被老太太选中派给了雪宁。

青儿和兰儿都被老太太以年纪大了为由给配了出去，只为何将兰儿也配了？老太太没说，雪宁也就没问，左右老太太不会害了她去。

“没事儿，我不过觉着这雪景美罢了。”转身走至彩露边上，在一旁绣篮子里拿起一个大红底绣双喜纹杭缎荷包，左右翻看道：“祖母说的没做，彩露的手果真巧。”放下荷包，又拿起另一个大红底绣白鹤展翅的荷包，“这都绣了这般多了，该是够用了才是。”

古时女子成婚，大到嫁衣、床幔、衣裳，小到鞋面、帕子，荷包，都是要新娘自己完成的。

只如今大户人家里边的小姐，也没真的有几个自己绣的。

小物件由身边的贴身丫鬟们绣着，彩露这会绣的，就是雪宁成婚次日请安之时要送人的荷包。大的自有针线房里活计好的人做着。

纳征时（男方到女方下聘），女方需给男方回礼，雪宁给未来公婆所绣的衣帽鞋袜，就全是针线房之人所做。旁的像是嫁衣和枕巾等必须新娘子自己刺绣之物，也是由针线房绣好了，再需雪宁在不起眼之处扎上两针便可。

“这才几只，薛家可是大户，听说未出五服的整有十房人呢。姑娘届时到了薛家，要送的人多了去了。多备着些，总归是没坏处。”紫儿端着如意糕打了帘子进来，笑盈盈的说道。

捏起一块如意糕递给彩露，“我不过是怕你们累着了，到惹的你说教起我来了。”言罢又捏起一块塞到刚放下盘子的紫儿嘴里，“诺，也给你一块，免得待会还说我偏心呢。”

三两口咽下嘴中糕点，紫儿一跺脚，一嘟嘴，“姑娘~”一声姑娘叫的转了好几个音，听得雪宁赶忙再拿上一块如意糕堵了紫儿的嘴。

紫儿原是王二姑娘的二等丫头，打青儿、兰儿配出去后，就提了一等接着在雪宁身边伺候。这些日子，老太太除了教雪宁应酬交际之外，顺带教了她如何看人、用人。

雪宁冷眼瞧着，彩露、紫儿都是不错的。日后能不能添为心腹，却是要再处上一段日子才成。

打打闹闹又是一日，次日，雪宁四更天便被人拉着起了身。迷迷顿顿间给老太太请了安，等用过点心才清醒些许。

微微打了个哈切，“祖母，这么早起来做什么？”说着，又打了个哈欠。

“你这傻丫头，”老太太虎下脸来，“明儿可就是你大婚的日子，竟一点心也没？”转而对着彩露叱道“你是怎么伺候姑娘的，今儿送妆、晒嫁妆的日子，竟也不告诉姑娘”

“祖母！”雪宁被老太太一惊，原有的睡意早十万八千里去了。“祖母莫怪她们，原是跟我说过的，只孙女一时给睡忘了。”摇摇老太太的手，雪宁撒娇：“祖母~”

王老夫人摇摇头，“你这样，叫我如何放心将你了嫁出去。”拿过李嬷嬷手里那叠子嫁妆单子并一本册子，递给雪宁道：“这是你的嫁妆单子，虽有下人帮忙管着，只你也不能不知。另这一册子，拿去背熟了烧了吧。”

雪宁忙接过，不待她放好，王老夫人又问：“陪嫁的下人和丫头你心里可有数了？”

“祖母放心，昨儿太太便遣人给孙女送来了。只……”犹豫了下，雪宁接着道：“只祖母给选的人中，被换了两房，且身契奴籍皆未送至我手中。”

老太太皱起眉头，“成了，此事我已知晓，你只管故作不知就是。”拍拍雪宁的手，老太太叹道。

雪宁轻轻点头，转身回到房中重新梳洗。她是真的将今日晒妆、送妆之事给忘了。只匆匆套了件粉红折枝花卉褙子就出来了。

站在穿衣镜前，只见镜中女子。身量苗条，容色娇艳，眼波盈盈。乌压压的长发被紫儿梳成垂鬟分肖髻，左边绾着紫萝色蝴蝶钗，右边插一只四蝶琳琅下垂紫宝步摇。因未成婚，故留了两缕乌发垂于两边胸前，用紫罗色锦线缠着。

早上穿的月白长袄并未更换,只将外罩的褙子换成紫罗色对襟立领缕金百蝶穿花褙子。另戴了对金镶紫宝石耳环，腕上只戴了黑白无常给的镯子，再别无其他花饰。左右照着，这紫罗色显得她通身高贵大气，雪宁很是满意的点头。

见时间还早，回身把嫁妆单子交给彩露，让她与先前登记过的陪嫁之物再校对一遍。自个则走到炕上，翻看着老太太给她的册子。

册子不厚，只寥寥数业，却将薛家各房的大小主子们尽数概括其中。薛家未出五服的有十房之多，各自经营着自己的生意。除去她所嫁的大房，三房、五房生意做得最大。四房、七房与大房关系最近。其余几房只除六房留了个老寿星撑着，气候都是不大。

细细将其记下，这些对她日后可是有大有帮助的。

雪宁接过彩露已校对好的嫁妆单子，“都仔细对过了？可有出错？”慢慢翻看着，除开古董书画玩意不说，红宝石一匣，绿宝石一匣，蓝宝石一匣，紫宝石一匣，各十对。另有南珠六匣，太湖珠八匣，再有那床、桌、器具、箱笼、被褥、四季衣裳、头面妆奁、药材脂粉一应俱全，日常所需无所不包。

“彩露，这些都是老爷太太给我的嫁妆？”看得眼花缭乱的雪宁有些不信，看这架势都快搬空半个王家了。莫说雪宁上头还有两个哥哥，就是没有，王家也绝不会给她这下嫁之女这般多嫁妆的。

“姑娘忘了，这里边还有薛家的聘礼和老太太的添妆呢！”紫儿在一旁回道。

将单子往炕桌上一扔，“我说呢！既都是老爷太太的女儿，怎的我与姐姐的嫁妆不一样。”

王嬷嬷正在这时走进屋来，笑着道：“姑娘可是准备妥当了，一会子宾客就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