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两拨千斤】

第三场比试马上就要开始了，最后上场的是谢炎和曹元。

曹元是开封三子里最大的一个，而谢炎则是江南三大才子之首，这场比试可谓是看点十足的。然而……谢炎诗文乐理早已闻名天下，在场几乎所有人都看过他的诗集，是个什么样级别的才子众人心中早已有数。相比起来，曹元则是名不见经传，这样的两个人，要比些什么呢？

围观的书生们都议论着接下去会是什么样的题目，却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人群外围，正在聚集越来越多的人，而且这些人都怎么说，稍微显得有些怪异。他们虽然穿着书生的衣服，但是身材架势看着都不像是念书人，但是也不像武人，总觉得不伦不类的。

当然了，书生们没注意到，不等于展昭白玉堂他们没注意到。

殷候抱着小四子，看了看外面。

天尊也瞄了一眼，“嚯，一下子来了那么多啊？”

殷候微微皱眉，“消息是怎么传出去的？”

天尊干笑了一声，“赵祯要是有心隐瞒，也不会戴着那个扳指出来晃了。”

殷候瞧了瞧此时正坐在石桌边，单手托着下巴，食指轻轻地转着大拇指上那一枚碧玉扳指的赵祯，了然，“看来这次出宫，也不只是来玩那么简单。”

赵普微微皱眉，这帮真是刺客么？看着有点水啊，不过以防万一，他还是对欧阳使了个眼色。

欧阳和邹良就到了外边……此时，百济园外，皇城军聚集了起码有三千人。

欧阳出门后揉了揉肚子，“哎妈，胃疼。”

邹良也无奈。

此时，屋顶上出现了一些人，都是身穿黑衣背着弓箭囊的士兵。

“话唠的人马到了。”欧阳话音刚落，龙乔广出现在了对面的屋顶上，一摆手……他手下的弓箭手有序地选择了百济园附近的高处埋伏起来，手持弓弩等着。

龙乔广站在屋顶上看了一下百济园里边的情况，微微皱眉……那些混进去的假书生看着怎么像地痞？新款刺客么？

南宫此时就站在赵祯身边，瞧了一眼赵祯刚才开始就有意无意在转着的扳指，微微皱眉——难道皇上是有意暴露自己的身份，想要引出这些人？同时南宫也纳闷，这些都是什么人？

谢炎此时就在赵祯身边，他也注意到了进来的那些不像书生的书生。

谢炎看了看开封府众人，就见赵家军除了赵普之外，三位将军都不见了，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

他又低头看赵祯，想问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低下头的瞬间，谢炎的视线被赵祯指头上的扳指给吸引了。

这扳指一看就价值连城，古朴凝重，扳指上还有一条浅浅的裂纹……仔细看才会发现，那并不是裂纹，而是一条血脉一样的，红色的纹路。谢炎愣了愣，血玉扳指……

谢炎震楞了一会儿，下意识看了一眼南宫纪，他从南宫衣着的细节看出来了一些线索——大内侍卫……

谢炎前后一联想，猜到了赵祯的身份……他也不是没见过世面，可还是被吓了一大跳。

此时，曹元和闫少恭也走了上来。

方百济是老买卖人了，也觉得围观的人里，似乎混进了一些奇怪的人，这是不是书生，他一眼就能看出来，看文试的书生和凑热闹的百姓，哪会有这种凶神恶煞的神情？

隐隐的，方百济就觉得要出事，他第一个想到的是赵普……该不会是有人要对这位兵马大元帅不利？这里这么多人，万一一会儿真的打起来，再一乱，光踩就得踩死很多人。

方百济觉得这情况自己是招架不住的，于是就看展昭求助。

展昭接受到了方百济困惑的求助眼神，也有些无奈，就拽了拽白玉堂的袖子。

白玉堂看展昭。

展昭抱着胳膊问他，“为什么现在的刺客看着那么像地痞？刺王杀驾还带找些专业点的！”

白玉堂道，“我也觉得像地痞，不过开封府应该没地痞不认识你吧？”

展昭眯眼，“开封治安可好了哪里有地痞？”

“没准不是开封本地人。”白玉堂观察了一会儿，伸手轻轻拍了拍展昭，道，“大概是想多了。”

展昭一愣，“想多了？”

白玉堂道，“如果今天赵祯没在这儿，涌进来这帮人，你会怎么想？”

展昭眨了眨眼，随后轻轻一拍手，“对哦！”

白玉堂点点头，他们都太紧张赵祯了，看来……赵祯想要引的人，没引出来啊。

赵普也纳闷——赵祯大费周章还亲身犯险，想引出谁？

南宫有些沉不住气了，他觉得赵祯再待下去太危险了，于是就低头看他，那意思——要不然咱们先撤？

赵祯却是不动弹，继续托着下巴，问方百济，“第三场比试什么时候开始啊？”

“呃……”方百济看左右，就见赵普也站在那里没动，只好咳嗽了一声，道，“第三场，哪位先出题……”

闫少恭刚想开口，就见赵祯抬手，对他轻轻地晃了一下手指，那意思——你先退下。

闫少恭一愣。

赵祯看了看曹元和谢炎，道，“这一场就比一道题吧。”

曹元皱眉，闫少恭也奇怪，这人怎么这么霸道，正想反驳两句，谢炎却开口，“不如速战速决吧。”

方百济直点头——这的确是快点结束比较好，他其实更想乾坤书院的干脆认输得了，这还比什么，已经输了。

闫少恭和曹元对视了一眼。

谢炎见二人似乎犹豫，就道，“或者留下一题下次四院比试的时候再继续？那也算这次没分出胜负，是吧？”

曹元和闫少恭都心中一动——的确，如果这场比试继续，虽然他们有些准备，但江南三大才子的实力似乎在他们预料的之上，万一输了，那输得就太难看了，整个乾坤书院也会颜面无光。可如果留下一道题没比完，那就是没分出胜负啊……比输得一败涂地要好听得多！

闫少恭对曹元点了点头，觉得这样比较合算。

曹元也显然接受了这个说法。

闫少恭问赵祯，“黄公子，接下来想出一道什么题？”

赵祯笑了笑，声音也不大，开口，“比如说，朕是皇帝。”

……

赵祯话出口，方百济和闫少恭都愣了。

谢炎微微皱眉——果然……

闫少恭和方百济张大了嘴……这位说的可是“朕是皇帝”，这“朕”听着真顺口。

两人对视了一眼，方百济下意识地去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展昭。

展昭笑了笑，微微一点头。

方百济倒抽了一口冷气，闫少恭这会儿也是瞬间傻眼，他震楞的同时，也万分庆幸刚才谢炎阻止了他说话，不然的话肯定会冲撞赵祯，那自己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曹元还不明白状况，看闫少恭。

闫少恭也没面过圣，以前有时候赵祯接见百官，他的官阶也只能远远看个轮廓，今天见到了还就在自己眼前，怎么办？行大礼？

闫少恭那趋势看着要双膝一软跪地行礼，南宫微微皱眉，对他使了个眼色，那意思——低调点。

闫少恭赶忙撑住桌面先稳住，也对啊……赵祯是微服出宫，这里这么多人呢，万一行大礼赵祯不是暴露身份了么！

曹元那两个兄弟在远处看不太清楚状况，都好奇，这是商量什么呢？闫少恭怎么直晃？

赵祯也没理会几人内心山呼海啸，接着说话，他指了指围观人群，道，“这里面起码混进了两三百个刺客，要怎么办？”

闫少恭一惊，曹元则是傻眼了，谢炎也微微皱眉——刺客？

后方，包延他们都好奇，赖天青疑惑，问包延，“他们干嘛呢？”

庞煜撇嘴，“我姐夫大概逗他们玩儿呢。”

林霄看着似乎也并不紧张，等着看接下去的发展。

闫少恭压低声音，“请皇上速速回宫，此地不宜久留！”

赵祯倒是笑了，“这道题不是出给他俩的么，你也想答？”

闫少恭张了张嘴，心说这皇上心够宽的，眼前都来了两三百刺客了他还有心情出题？

曹元此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张着嘴看闫少恭。

闫少恭着急，那意思——赶紧让他回宫啊。

曹元就道，“呃……先保护皇上回宫。”

赵祯托着下巴看着曹元，无奈……毕竟还是年纪小点啊，十七八而已，大概受了点惊吓。

赵祯抬眼，又看谢炎。

谢炎刚才阻止闫少恭冲撞他那几句话说得不动声色，不过看他此时的表情并不是太过吃惊，看到是已经猜到自己身份了。

赵祯倒是有些意外，闫少恭刚才若是没有谢炎阻止，必定会出言冲撞。谢炎在不暴露他身份的前提下，阻止了闫少恭犯错，这对谢炎本身其实没太大好处，不过却是对闫少恭有利，怎么说呢？该说这少年心地善良呢？还是说他考虑周全？

谢炎见赵祯看自己，摇了摇头，“无需走。”

赵祯一挑眉。

谢炎看了看下面，道，“这里是皇城，守卫森严，百济园里更是高手如云，先不说展昭白玉堂，天尊和殷候都在，就算有三百个刺客，在这里刺王杀驾也是不可能成功的。”

“哦？”赵祯微微一笑，看了谢炎一眼，“那你觉得，他们是来干嘛的呢？”

谢炎扫了一眼混入人群中的那些人，道，“是来制造混乱的。”

赵祯单手轻轻地摸了摸下巴，“制造混乱啊……”

谢炎道，“太学与乾坤书院的比试引起纷争，结果造成混乱和伤亡的话，四院比试没准会因此取消，同时也会引发一些其他的后续效应。”

赵祯嘴角微微地动了动。

闫少恭皱眉，“这想法是否冒险了些？万一对方真是刺客……”

谢炎却是摇头，“没人会用这么水的刺客来刺驾，真正的目的，是想取消四院比试。”说着，谢炎看曹元，“是谁给你们出主意，约我们来这里打前战的？”

曹元愣了愣，“呃……”

“莫非……是其他两院？”闫少恭问。

谢炎摇头，“谁都知道开封府的人在这里，闹事被抓是一定的，既然敢来就表示不知道自己会被抓。你看那些人穿的衣服还挺干净的，鞋子上泥土却很厚，显然是赶了不少路过来的。这是用钱雇来的外地的地痞，穿成了书生的样子，混进来准备一会儿制造事端。四院比试输赢对于太学和乾坤书院以外的其他书院没有任何意义，他们没必要这么做，所以说幕后主使另有其人。”

说完，谢炎看了看曹元，问，“是你们院长给你们出的主意么？”

赵祯一挑眉，看谢炎。

曹元张大了嘴，半晌，点了点头，“嗯……的确是院长吩咐我们找机会挑衅你们，然后四院比试之前，打个前战。”

谢炎微微一笑，“这样啊。”

南宫此时就站在赵祯身后，他微微皱眉，看着一旁的谢炎，这小鬼……心眼不少啊。

赵祯则是有些促狭地回头看他。

南宫也无奈，所谓关心则乱。

赵祯轻轻摸了摸下巴，觉得有趣——谢炎鬼灵精，遇事沉着心机深沉，但是表面和气八面玲珑，连对头都不得罪，有那么点庞太师年轻时候的影子，当然了，这俩是完全不同的款式……

“那你有什么妙计？”赵祯很感兴趣地问谢炎。

谢炎点了点头，他往人群里看了一会儿，最后找准了一个人，走过去，低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那人微微地愣了愣，随后皱眉，转身就招呼人走了……没一会儿，刚才混进来的人都急匆匆往外走。围观的书生也不解，这帮人什么时候进来的？外地口音，干嘛呢这是？

展昭等人都淡淡一笑，这就算给打发走了啊。

门口，欧阳少征等人就看到一群地痞骂骂咧咧往外走，边走边脱书生袍子，有些不解，不过还是上前将人都抓了。几个地痞吓了一跳，纷纷求饶，说只是收了一个书生的钱来捣乱而已，没想过搞出人命，更不知道官差在这里……

欧阳和邹良对视了一眼。

龙乔广也抱着胳膊在屋顶上歪头——果然是地痞啊。

赵祯笑着问谢炎，“你是怎么说的？”

谢炎道，“那些假书生都时不时往一个方向看，看来是等那人发号施令的，那么那人应该是老大，于是我过去跟他说，展昭在这里。”

赵祯笑了，问他，“为什么就你看出他们是地痞，那边一群高手都没看出他们是地痞呢？”

谢炎摇头，“他们都看出来了。”

赵祯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轻轻一叹，“看来是啊。”

谢炎看了看赵祯，道，“可惜。”

赵祯看他。

谢炎看了一眼赵祯手指头上的扳指——皇上想引的人，似乎没成功引出来。

赵祯点了点头——今天也算收获颇丰，赖天青和岳子铭是才子没错，眼前这个谢炎小朋友，可是个做官的好材料。

……

“差不多该结束了吧？”展昭问。

白玉堂点点头。

可就在这时，天尊突然凑上来，戳了戳两人的肩膀。

两人回头看他。

天尊一笑，“刚才那群地痞走了。”

展昭和白玉堂疑惑地看他——是啊，都看见了。

天尊挑起一边嘴角，“但是刚才混进来的，还有几个人没走哦！这几个可不像地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