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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斗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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惟俊放下了二郎腿,咽了咽喉咙道,“我只是受人之托去照管一下她,和她并没有什么关系,其实……也不算什么关系。”

话说得模凌两可,思伽更加担心了,“受人之托,受谁所托,你可别是在外面认识了什么不三不四的人,被人做局了。你一个孤男,她一个寡女,你知不知道瓜田李下是怎么写的。”

“我是那么随便能被人糊弄的人吗,这个人,自然可靠的。只他不得空,让我看着那女子一些,回头他再打算。”惟控道。

思伽不站着与他耗,坐了他对面,怀柔道:“你说个名字出来,他到底是谁,也好叫我放心。不然,事听了一半,我这心放不下来,我不好过,你可能过好?”

惟俊思忖了好一会儿,才道:“罢了,我只说与你一个,你别往家里头告诉,那个人,不就是大表哥嘛。”

大表哥邱正庭,年后十八,是二姑妈沈莹的长子,和惟俊一样在腾骧卫当差。表哥表弟的,平时和亲兄弟似的,思伽和邱家表兄弟也处得挺好,听得不由恼他:“你是脱了大半嫌隙了,倒是把他拖进来。表哥和那个女子是什么关系?你既然松口了,也别藏着掖着,痛快点给我倒干净了。表哥年前成的亲,正月出,表嫂必是上京来的,这边放着个女人,还是临近婚前缠上的,你们置表嫂于何地!”

惟俊悻悻然道:“话说来就长了,表哥也是一片好心。八月里,我和表哥一次从营里回来,去源祥楼喝茶,遇到一个糟老头子,都半百的年纪了,调戏一个十几岁和父亲一起拉二胡卖唱的女子,就在我们包间的隔壁,怎么听得下去,少不得出手了,那糟老头子的底细我们打听了,是个京郊的巨富,就是空有钱财罢了,没什么根基,我们就没放在心上,打痛快了就过了,那卖唱女是和她老父在那茶楼跑堂的,我们还留下名号知会了掌柜的多看顾他们。后来我们就回营里了,等下一次沐休的时候,再去那茶楼,表哥多心,问了一句,才知道我们走后,那个老巨富不死心,花了上千的银子借了定襄伯石家的势,又去欺辱他们父女,在争执中,失手误杀了她老父,出了人命,才哄散了,掌柜的,也嫌这事晦气,把她赶走了。我和表哥也是憋屈的很,空余叹息,这种欺男霸女的事,就是势力大的,欺势力小的,势力小的,欺没势力的,下面的事,我没有参与,直到一个多月前,表哥不是请了婚假回杭州府成亲嘛,我才知道还有下文,表哥后来收容了那个卖唱的,把她安置在了城南柳子巷,托我看顾着。”

思伽后来才想起来,端和郡主,嫁的就是定襄伯的长子。石家是一等在京的伯爵,又娶了皇上的外甥女,其权势的确比沈家,邱家要大。老巨富,有钱没势扛不住沈邱两家,就花钱买一次石家的权势来使使。这世道,是弱肉强食的,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的,斗钱斗权,钱权勾结,欺压小民,是司空见惯,明目张胆的事。这样的勾结就像买官卖官一样明码标价,王凤姐弄权铁槛寺,不就是收了五千两银子,给长安知府李家撑了一次腰,强拆了张家和原长安守备家的婚事。这都是权势之家不可小觑的一笔灰色收入了。

思伽心里存了疑惑,问道:“表哥是怎么收容那个卖唱的?老巨富花了上千的银子,借了石家强压沈邱两家一头,那个卖唱女,早落入人家手里了吧。”

惟俊摇摇头道:“我也存疑,问表哥了,倒是没有费什么周折。不是打死人了嘛,事情就失去了控制,石家不管了,老巨富也失去了兴致,毕竟,强拖个与自己有杀父之仇的女人回家,冒的风险太大了。下手的人,当场就哄散了,掌柜的嫌他们父女晦气,把他们赶出来了,表哥找到那个女子的时候,她正在衔草卖身葬父呢,就这么收容进来了,不过,表哥没有收那个女孩子的身契,她还是良家子,表哥说,等过了一两年,淡了这阵风头,就给她早个好人家嫁了。”

惟俊说得都是合情合理,只思伽听得心口发紧,忽然想到那一年,从贵阳逃到德贡官寨的第一个夜晚,前半夜真是万籁俱寂,实则敌方就是在那段时间摆兵布阵,一步步包围了德贡官寨,那时沈家势弱,一步都动弹不得,只能困守待援。

思伽不由抚额,定襄伯,端和郡主,怀阳公主,堵在净房门口的那一跪,还有她们居高临下,高傲不知道还夹杂多少复杂情绪的眼神,过了十几天,思伽原来真是忘道脑后了,现在又跳出来,这事在腊月,表哥这个事,发生在八月。时间不对,路也绕得太远了,思伽一时不知道如何开口,因为理不出头绪。

“怎么了?”惟俊看着思伽长久无话,面色也不好,少不得问了。

思伽斟酌的道:“我也不知道怎么了,说不出哪里不对,可实实在在,就觉得不对劲。”一咬牙,把和怀阳公主,端和郡主照面的事情说了,不漏过任何一个细节。

惟俊听得拽紧了拳头道:“就是在严州府,贵阳多年,也没有让妹妹受过委屈,如今,家里好歹是二等伯,妹妹还是嫁到公爵之家呢,却来受这样的闲气……”

思伽一手捂住惟俊的嘴,尽量端出一个轻松的神态道:“当年你我年幼,被父母包裹在羽翼下。夺爵之家,父母再外面重新撑起来,受过多少委屈唯有天知道了。我们大了,有些味道早晚要尝尝的,我这点子,算什么。再说了,皇家高贵,她们是有底气的。”

惟俊松了拳头,苦笑道:“妹妹说的不错,委屈不委屈的事情,先放一边,不过这个事,你别闷在心里了,二哥回来后,你要说与他知道,沈家离京多年,你和宗室贵女毫无交集,大半是应在他身上的。”

思伽点头,道:“现在一切风平浪静,或许是我想多了,但是,任何事情都疏忽不得,我倒是想到一个头绪,二哥,你别觉得我说话粗野,我都是妇人了,不是小姑娘了,我问你,表哥睡过那个姑娘没有?”

惟俊一哑,这问题何止粗野,根本就是违礼,表兄妹是异姓,表妹无名无份,过问表哥男女之事,这……这不是拘礼的时候,想了想道:“表哥没要她身契,还说要早个好人发嫁她,应该无意此事,无媒无聘和良家子那什么,是苟合,以邱家的家教,表哥做不出这等不着四六的事。我们兄妹关起门来说大白话,邱家在女色上头,从邱老爷,到邱姑父,是恣意了点,到了表哥这里,是有点像他祖,父。不过他们家男人在女色上头都谨慎的很,从来没有栽过跟头。家里的姬妾,都是干干净净买进,过了年华放出。你看我们姑妈去年四十了,为了怕我们晚辈笑话,生完了孩子才报出来,姑父屋里来回多少女人,也没有一个庶子,只有姑妈生的三个嫡子。我们沈家可是落魄过的。”

“邱家,非享爵之家,能霸占浙江都指挥使这个肥缺二十年,有这等经营的手段,家教自是不差的。表哥和那个女子,是清清白白的,就是不清白,也必须清白。”思伽说了无赖话,看向惟俊道:“那你呢?”

惟俊一下子杂毛了,跳起来道:“她又不是美若天仙,不,就算她是美若天仙,又与我什么相干,我是那种耽于美色的人嘛!我们家重新走起来多不容易,别的代价都不论,就念着,死在娘肚子里的,我们的弟弟,我也不会被一个女子的美色所迷惑,我的婚事,自听家族安排,我的内宅,自当全权交给我未来的妻子打理。”

思伽击掌笑道:“二哥这句话,妹妹是记死了,将来必定告诉二嫂去,让二嫂欢喜欢喜。我就是怎么一问,二哥这么急干什么,大冬天的,都急出汗来了,周嫂子说你去了那地方三次,第三次还是年三十去的,这么重要的日子出去见一个女人,把周嫂子都吓得睡不着了,你老实和我交代,怎么回事呢?”

惟俊无奈的道:“不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嘛,去看看她过得好不好,再给她送点日用,第三次,是她突然病得厉害,年三十,多难请大夫,那边没有办法才找过来的。”

“你去她那里,就没有做点什么吗,至少喝盏茶了吧。”

惟俊有些别扭,道:“还凑巧吃过一次饭,她在席间唱了几支曲子,谢我关照她之意。”

“好了二哥,这事既然我知道了,就全交给我吧,你再不能去那里了,表哥回来,你我今日之所虑你挑着能说的,也告诉他,表哥也不需再和她相见了。”思伽大包大揽了。

惟俊担心的道:“若是我们想多了,虚惊一场也没有妨碍,万一……”

思伽桀骜一笑道:“她背后要是没人,我自然会向表哥许诺的那样安排她,万一是仙人跳,表哥新婚,二哥,你媳妇在哪里还不知道呢,她一桶脏水倒下来,能贱到你们一滴都是赚到了。我是女人,我还是妇人,行事比你们方便多了,再说的,我的身后是信国公府,我也该试一下我夫家的招牌到底硬不硬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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