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第七回新年至把臂同游

徐氏目前最要紧的就是调理身子。贾敏也识趣地没有去打扰她，又想着自己的身子一向也不怎么好，索性也循序渐进慢慢调养。如今她每日最喜欢的工作就是早晨起来以后到小院子里走一走，虽然已经入冬，但这个习惯还是坚持了下来。

“大冬天，夫人也不怕冻着自己。”沛雯在贾敏出去前急忙拿出一件孔雀纹大红羽缎披风给她披上，“要是让姑爷知道了，肯定要怪奴婢们伺候不周的。”林家看着好像没有宁荣二府那样荣华，但内里的规矩比国公府都要严格得多。林如海又是个心疼贾敏的，所以她身边的人都格外小心些。

“你这张嘴愈发能说会道。”贾敏美目睨了沛雯一眼，“还不跟着我走。听说第一场雪收下来泡茶最好了，你带上个小坛子跟我去收雪吧。”

“是。”沛雯渐渐得了贾敏的信任，举止说话也开始大方起来。她毕竟也是只有十六岁的女孩，总不会天天挂着稳重的面具，“夫人前段日子不是还收了一坛晨早的露水吗，我让人给埋在院子外的桂花树下，到时候夫人想喝茶的时候就可以拿出来了。”

贾敏一直在吃着药膳调理身体，茶水一类的东西是很少用的。她之所以这么自觉地去收集露水跟初雪，不过是为了林如海罢了。从上辈子来看她就知道，自己的丈夫是个爱茶的，这些泡茶的水都是给他准备的。

“再过几天皇上就要封笔罢朝了，到时候那坛露水就能开封了。”贾敏看着外头开始飞扬的大雪，换上一双鹿皮小靴，拢紧了身上的披风，握住手里的手炉，道，“走吧。”

外头纷飞的雪花慢慢沾染上披风上，贾敏倒像是没有察觉那般把手炉搁在廊道的栏杆上，让沛雯举着小坛子慢慢梅树上的雪花扫下来。移栽在院子里的绿萼梅已经开了花，悠远清淡的香气在小院子里萦绕，贾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只觉这样清凛的香味十分好闻。

“这梅香真好，待会儿摘两枝下来用瓶子插好，放在屋里熏一下也好。”

“夫人好雅致。”沛菡期待地点点头。

过了一刻钟，坛子里就装了不少雪水。林嬷嬷看着雪越下越大，直接出来劝了贾敏回去。贾敏也知道这么冷的天气自己也不适宜在外头逗留太久，便叫沛菡将坛子封好埋在地底下，自己又摘了两枝梅花才回到屋里。

“夫人，贾老太君让人送了帖子来。”锦瑟跟碧玺帮贾敏抖了抖披风上的雪花——这两个丫鬟都是新提拔上来的，锦瑟是刘嬷嬷的孙女，碧玺则是林嬷嬷的外孙女。她们一家子都是林府的家生子，所以贾敏倒还放心使唤。

“哦？”贾敏颜色暗了暗，接过帖子打开一瞧。原来是贾母知道自己女儿跟女婿在京中没什么亲戚，想叫他们到贾府一起守岁。贾敏随意看了几行便把帖子搁到一边，“送帖子的人还在不在？”

“还在外头候着呢。”锦瑟送上一杯温热的开水，她知道夫人素来不怎么吃茶，也没有让人泡茶上来，“夫人可要见一见？”

“不必了，你就告诉送帖子的，说我过几天回府一趟。”便是叫人传话只怕也没用，贾敏还是决定亲自去跟贾母说。说实在的，她一个嫁出去的姑娘，便是夫家在京城没多少亲戚也不能说就回娘家守岁的，传出去人家会怎么议论自己夫君呢？自己母亲是真的糊涂了么？想到贾母，贾敏也是有些怨恨。

“是。”锦瑟出去传话，一边的碧玺则是上前问道：“老爷也该回来了，夫人今晚想吃什么呢？奴婢也好叫厨房的人备下。”

“今儿厨房有什么菜？”贾敏最近是馋热锅了，“我倒是想吃冬笋烩糟鸭子热锅了。”

“这个可以有，奴婢还想着这么冷的天气，再给夫人跟老爷炖个老鸭汤便是再好不过了。不过主子想吃鸭子热锅，那就让人做道清爽的豆腐鱼头汤吧，配上热锅也好。”碧玺对吃食很有研究，“奴婢再让人焖个米饭，夫人看如何？”

“说得我肚子都饿了。”贾敏很是期待，“你就这样跟厨子说吧。”

“是。”

“新年的时候有什么计划？”用过膳后，林如海坐在炕上翻着杂记，还没看几页就搁下书本问道。

“夫君有什么提议吗？”贾敏正聚精会神地给他绣着扇坠，听到林如海的话也定下了手上的动作，“今儿母亲下帖子来要咱们回荣国府过除夕。只是我想着，咱们府素来应该是有自己的规矩的，便想着回绝了。”

林如海微微皱起眉，他们林家是清贵之家，除夕守岁的事情自然是按着本家的规矩的，怎么可能到别人家过除夕？听到自己小妻子说要回绝，他才松开皱起的眉头，道：“我倒记得咱们家在郊外有个热泉庄子，左右皇上封笔二十日，不如我们去庄子上游一游吧。你嫁给我这么久都还没出去走动过，我就当陪陪你也好。”

“真的？！”贾敏倒是喜出望外了，“说好咯，夫君可不许反悔。”

“自然不反悔。”林如海伸出右手，“跟你打个勾约定了。”

“好！”贾敏伸出尾指跟林如海右手尾指勾了一下，“那我可就能顺利推脱了。”

林如海听罢，只觉得自己的妻子似乎有些不喜欢跟自己娘家的人有过多的往来。除了她的大嫂徐氏，这两个月便是贾家的人多番邀约，她都一一拒绝。这回更是说出“顺利推脱”四字来，只怕其中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吧。林如海虽然在乎，但却并没有要刻意去打听，有些事情他还是等着自己小妻子坦白比较好。

跟贾母交谈一番后，贾敏才松了口气从荣国府出来。坐在马车上，她撩开帘子看了看越来越远的“敕造荣国府”的牌匾，心里忍不住叹了口气。都割断了吧，前世被这外表光鲜的娘家欺骗了一辈子，这一世更是要远之慎之了。

到了正月初六，在拜访完一切该拜访的人家以后，贾敏便带着沛雯跟锦瑟登上了前往热泉庄子的马车。林如海在外头骑着马，贾敏也没有闲着，时不时送几块糕点出去，又将装了温酒的水囊挎在林如海的马头旁，让他能随时喝上一口暖暖身子。

到了庄子上，早就有管事打扫好屋子。贾敏听说泡热泉对人的身子有益，也不顾沛雯劝她“先小憩一会儿再去泡热汤”的话，让锦瑟带好衣裳就跑去了。

泉眼被单独隔在一个屋子里，水汽莹白不停地往上冒。贾敏深深吸了口饱含水汽的空气，换好衣裳便滑进热泉中。这里的水温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热，不过包裹着全身的感觉还是十分舒坦的。她闭着眼靠在池边，完全没有注意到有一道人影跟着潜进池中。等到身子被林如海圈在怀里了贾敏才惊醒过来，红着脸锤了林如海一拳。

林如海抱着未着一丝的小妻子，轻轻地吻住了她的唇。

锦瑟红着脸在外头候着，跟赶来的沛雯对视了一眼，便守在门前不让他人随意进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