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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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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黎美静这一番天花乱坠,孙菀不自禁地冷笑了一声,一颗心越来越凉。

原来今天真正要相亲的那个人是她!

当了黎美静20多年女儿,她岂有不了解她的?什么答谢宴,无非黎美静是见到卓临城这棵开大奔的活体招财树,就想抱着不撒手了。看眼下这情形,相信用不着卓临城开口,黎美静很快就会抱着他的大腿说“麻烦你收了我女儿这个妖孽吧”。

孙菀垂下眼帘,嘴角微微一撇,桌子下,一双手越收越紧,攥成两只紧紧的拳头:厉娅果然没有骗她,这个卓临城真是个无所不用其极的恐怖分子。这才多久,他竟把她身边最亲近的人各个击破,正式在她的私密世界里——登堂入室。

*

一顿饭在黎美静乱飞的唾沫星子中吃完后,窗外已经华灯初上。

卓临城见孙菀始终低眉敛气,保持沉默,小坐了会儿后就提出告辞。黎美静哪里肯依?今天为了宴请他,她可是花了血本的,哪里能一点好事的眉目都没瞧见就放他走?

她强留下卓临城,又硬拽着孙菀,三人不尴不尬地坐在客厅里看《新闻联播》,黎美静见孙菀对卓临城冷若冰霜,暗忖从她这条线上马上收到回报是不可能了,于是连忙端出笔记本,让卓临城帮忙看看她的股票。

卓临城毫不推诿,手起刀落帮她砍了几支股票,又给她推荐了几支新股。

一个《新闻联播》加一个《焦点访谈》的时间,只听得黎美静不断问一些白痴得让孙菀都坐立不安的问题,卓临城非但没有半点不耐,反而无比贴心地想了些通俗的比喻来解释一些金融现象。孙菀偶尔觑他一眼,但见他言谈如春风化雨,精神面貌始终清新得如刚从冰箱里拿出来一样,不禁也在心里暗服:这奸人,涵养真心不错!

时针指到八点的时候,卓临城再提告辞,黎美静才恋恋不舍地放他走。

黎美静刚站起来准备送他出门,一直在旁边装死人的孙菀忽然抬头:“我去送他吧。”

黎美静被这个大反转弄懵了,连卓临城都有些出乎意料,挑眉凝视住她。

孙菀恹恹说:“我要去超市,顺路,你待着吧。”

黎美静很快反应过来,笑逐颜开:“好C!送远一点哦。”

孙菀顺手抓过包,面无表情地绕过卓临城,打开房门,先一步往楼下走去。

孙菀家离大路有一条不长不短的胡同,孙菀足尖快步踏过高低不平的大石板,头也不回地往前走着,直到身后传来卓临城叫她的声音,她才停在一盏路灯下。

卓临城跟上她,在她侧边站定,直视着她:“你想和我说什么?”

孙菀迎上他的目光,仰脸质问:“卓临城,你什么意思?”

“我不明白你问的是什么。”

“你不要告诉我一切都是恰巧,你恰巧进了一个饭店吃饭,恰巧那饭店就是我妈开的,你恰巧圣父心发作,对一个素不相识的大妈大开金手指。”孙菀掷地有声地讽刺,末了连珠炮似的开火:“拜托你不要在我等升斗小民面前秀你们这类人的神通广大。我知道你不但能查到我家住哪里,还能查得出我祖宗十八代都干过什么。但是看在我们相识一场的份儿上,请你团成一团,圆润地从我的世界离开吧。”

卓临城低头捋了下她的话,方才淡淡解释:“你想多了,我没有查你家的地址,以前载厉娅路过那里,她顺口提了一下,我刚好记住了而已。”

说完刚才那一大通话,孙菀的气儿已经撒了一大半,对卓临城这句话,并没有针锋相对。静默了片刻,她冷淡地说:“就算是这样,你平白无故跑去我家店里做什么?”

孙菀完全没发现自己比琼瑶奶奶笔下的女主还“冷酷无情无理取闹”。俗话说店门大开,迎八方来客,卓临城平白无故为什么不能去她家的店里合理消费?

卓临城的嘴角无声无息地翘了一下,旋即正色回答:“我惦记你,所以去碰碰运气。”

孙菀没好气地说:“惦记我?黄鼠狼还惦记着鸡呢!”

卓临城被她一呛,有些无语,自我解嘲地轻笑了一声。

见状,孙菀挺得笔直的颈背微微放松了一些,她试图找回点温和、礼貌:“卓临城,我最近一直在想,我是不是曾经哪里不小心得罪过你,所以你才这么‘无微不至’地关照我身边每一个人,直到把那些人全都关照走。可是无论我怎么想,都想不起我曾对你有一丝一毫的得罪。你到底想要干什么?你能不能告诉我,我要做什么你才能不这样耍我?”

“耍你?”卓临城终于被她激怒,但那怒意如一道光般迅速从他脸上闪过,只在狭长凤眼的末梢和下巴紧绷的线条出露出点行藏,他似嗔似谑似认真地沉声问,“孙菀,那你也能不能告诉我,我要做什么,才能让你明白我爱你,真的爱你?”

孙菀如闻雷霆,呆立原地,他说他爱她?他说的居然是爱她?

这太荒谬了,他竟可以这样轻佻地对她说爱,这情不知所起的爱非但没让她感动,反倒让她打心眼里抗拒。

孙菀本想强烈地反诘,但是他那个说出口的“爱”却让她觉得挫败。她缓缓垂下头,冷冷哂道:“所以,你伤害厉娅是因为爱我,你拆撒我和萧寻,也是因为爱我……这样的爱,还真是旷古烁今,洞心骇耳呢。”

卓临城微蹙了眉,转头看向一旁,长长舒了口气,目光才落回孙菀线条紧绷的脸上。他没有就刚才的问题纠缠,有几分无可奈何地叹道:“孙菀,对人对事何必这样刚愎?柔软点不行吗?你这样,会把简单的事情弄得很复杂。”

孙菀哪里能跟老气横秋、老谋深算的他比,他这语重心长、避重就轻的态度只让她更加来火,她噙起一丝冰冷的笑意,尖刻地说:“我永远都不可能对你柔软,永远都不可能!”

她一把推开他,前脚刚往回家的路上迈出,就被身后的卓临城重重拽回了怀里。

“你干什么?”孙菀羞恼地挣扎着,压低声音,“放开我。”

她的后背紧贴着卓临城的胸口,她那么明显地感觉到那里的剧烈起伏。他死死地从背后环抱着她,有力的臂膀紧紧箍着她的双臂,被激怒后的急促呼吸扫在孙菀耳后敏感的地方,一股蓬勃的男子体香钻入孙菀鼻端,那香气让孙菀头晕目眩,几乎无法站立。

卓临城不由分说地将她带到背光处,往后重重一推,欺身上前,贴着她的身体将她牢牢压在粗粝的墙壁上:“永远都不会是吗?那我就教你怎么对我柔软一点!”

孙菀刚张嘴准备尖叫,就被他的唇舌严严实实地堵住,他的舌激烈地纠缠吸吮着她的,像要将她整个人这样吸进他的身体里。

孙菀惊恐地睁大眼睛,发出“呜呜”的低鸣,她感觉自己的胸腔快被他压得爆炸,一丝气也喘不上来。更可怕的是,她全身上下每一个可以反抗的地方都被他紧紧缠着,这让她产生了一种被海草缠住,即将窒息而死的错觉。

孙菀拼命地挣扎,然而在他的强势禁锢下,她所谓的挣扎不过是在他的身体里扭动、磨蹭,衣衫单薄的夏夜,这样的肌肤厮磨是要命的,她最先感觉到他胸口和腹部紧实坚硬的肌肉,继而感觉到他身体某处的变化。一股热血“轰”地冲到她脑子里,她更加急切地发出近似哭泣的低吟。这一刻,她终于发现,自己在他的强势禁锢下,是那样的绵软无力。

他疯狂的吻因她的低吟而中断。他睁开双眼,目光迷离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她。

孙菀大口大口地吸气,气还没喘匀就准备开口,冷不丁又被他更加暴烈地吻住,他含着她的唇舌,含混不清地说:“学会了吗?”

她带着哭腔说:“卓临城,你浑……”

一句话还没说完,卓临城就彻底将她的唇封死。片刻后,他的唇舌从她口腔中撤离,借着幽微的光线凝视她,她素白的脸上绽开大片潮红,双唇如烈焰般彤红。她似乎被接连而至的热吻吻得蒙过去了,一双含泪的大眼睛里不见愤怒,亦不见j□j,只有一片稚弱的茫然,就像幼儿园里被大人抢走糖果,含泪发呆的孝。

这样的眼神让他越加情动,伸手轻轻捏住她尖瘦的下颌,低喘着说:“想我吗?哪怕一点?”

孙菀使劲侧过脸,恨恨说:“没有!一点也没有!”

卓临城抬手扳正她的脸,一手捂住她的嘴:“我不听它说。”说着,另一手移向她的腰窝,用指尖在那里轻轻地来回画着圈。一阵电流通过般的战栗从孙菀的腰部迅疾扩散开,她的身体骤然软了下来。

他的湿润的唇含住她的耳垂,舌尖轻轻地沿着她的左耳廓游走,他动情地呢喃着:“菀菀,这才是诚实的回答。有的事情,本能比理智直接。”

顿了顿,他将脸伏在她的耳后,轻轻地说:“菀菀,我爱你,从那天在大雨里听到你唱歌起,就爱上你了。”

彼此剧烈的喘息中,孙菀恍恍惚惚地想起曾在报纸上见专家说过,女人的某只耳朵比另外一只更容易被情话俘虏,她记不确切是哪只了,但眼下,她确信一定是正被他吻着的这一只。

她正自出神,他的舌尖猛地探入她的耳朵深处。她的心重重一颤,全身的感官地集中再他骤然入侵的舌尖上,她下意识揪紧他的腰身,圆睁的双眼里,所有情绪逐渐涣散开去,化作一片白色的亮泽……

如果不是肩上包包滑落坠地,砸到孙菀的脚背,孙菀可能会溺死在他的怀里。

大力推开他的瞬间,孙菀心里的第一句话是:太可怕了。

真的太可怕了,这个男人简直是个会移动的沼泽,随时随地就能将他想吞噬的人吞噬掉。掉进其中的人,不挣扎则已,越挣扎沉得就越快。

孙菀按了按狂跳的心,深吸了口气,扬手利落摔了他一个耳光。

“啪”的一声脆响,倒像打破了一趁梦,刚才的销魂蚀骨,旖旎风光都在这一声中化为泡影。

卓临城抬手擦了擦嘴角,没有说话。

孙菀迫使自己的声音冷静:“卓临城,这样玩下去真的有意思吗?我最后一次告诉你,我不是厉娅,我很清楚我想要的是什么——我永远都不会爱你!”

说完,她躬身捡起自己的包包,连灰尘也不拍,转身就走。

直到她走出几米开外,身后才传来卓临城一如既往的平静声音:“既然你这么喜欢和我谈永远,我们不如赌赌看,永远到底有多远。”

*

孙菀靠着墙壁,在黢黑的楼洞里站了很久很久,直到她感觉到身上、脸上的热意都消退掉了,她才缓缓直起身,脚步脱力地往楼上走。

待走到自家门口,她又顿住了脚步,迟迟不敢开门进去,于是又发了一阵呆,才低头找出钥匙。

门刚打开,黎美静就先声夺人地八卦道:“怎么去这么久?”

孙菀关上房门,哑声说:“多管闲事。”

说着,她连鞋都没换,低头匆匆越过客厅,直奔自己卧室。好在黎美静满脸满眼贴着黄瓜片,也未见她发丝凌乱,脸上形迹可疑。

回了卧室,孙菀扔掉包包,重重蹬掉鞋子,钻进薄被里,明明是极热的夜,她拼命裹着被子,直到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不留一点缝隙。

她的身体和大脑都像在被火炙烤,思维裂成无数毫无逻辑,却全是和卓临城相关的碎片,她浑浑噩噩地缩在那里,默默承受那些碎片对她精神的凌迟,直到她的所有意识全堕进一个极致寒冷、极致火热的世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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