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赫敏不由得微微惊讶，“这么快,”

小少年眼神幽幽地看着她。他用整块浴袍把自己裹得紧紧的,只露出一小截白嫩嫩的脑袋,身上隐隐散发出红莲那种堕落、寒冷又清纯的香意。

每次看到他,赫敏都会发自心底地意识到,这是自己种出来的呀。

每次这样想,心中就会产生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满足感和抗拒感。

烧鸡旁边笑道,“当然,都看到了,嘻嘻……果然……不愧是,哈哈哈,”

赫敏不理会颠三倒四的烧鸡,挑了挑眉毛,“这样。那有什么感想？”

黑发小少年一愣。他缓缓地摇了摇头。

“没感想？”赫敏蹲下来平视他的眼睛，“话说回来，还真是一点都没有沉迷啊！”

“那当然……”烧鸡安静下来，不由得叽了两声：“咿……玩成这样，也不沉迷了。说那些麻瓜孝迷这个迷到疯狂，到底靠不靠谱啊？”

赫敏看着他说：“当面打一遍。”

汤姆拎起掌机，坐了下来。房间里变得很安静，只剩下游戏机启动的声音，按键的啪啪声，还有滴滴的电子配乐声。

但这些所有的声音中，他依然能听到其他的声音。他听到赫敏轻轻地坐了他后面，看着他玩游戏。呼吸声和脉搏同时此起彼伏，空气中泛着一种遥远的、不曾领略过的遥远气息。

他一点都没有转过头去，手速如飞。不过几分钟之内物便狂飙突进地砍掉了终极Boss，最后他放下了掌机，低声说：“就这样。”

赫敏不由得另眼相看：“这么快？”

她心里一愣，顿觉不好——本来以为这种游戏挺难的，没想到他玩得这么溜，更何况他前生可从未接触这种东西——难道小巫师都比麻瓜孝要眼疾手快耳聪目明？这就糟了，自己想改装移植掌机游戏到巫师网络平台上的打算，恐怕要落空……

汤姆的垂下眼睛，那两道深深的睫毛上下翻飞，看不出他心里想什么。

“呃……”赫敏看着他的样子，不由得叹道：“那些麻瓜孝，都为这个东西沉迷不已，却这么轻易就破解了……莫非这个东西，巫师界根本没有市场？”

汤姆闻言抬头看了她一眼，缓缓地说：“……也不会那样。”

“哦？”

“把程序和关卡做复杂一点，”黑发小少年比划道，“不要只限于喷火、喷水和跳跃，关卡的怪物也可以根据不同等级的巫师放上不同程度的魔法生物，挑战成绩无法用机器计算，应该安排专业的巫师打分……”

“……说什么？”赫敏微微汗颜。

黑黑的眼睛对上她，有些迟疑但毫不犹豫地说：“黑魔法防御术课的考试关卡。……以前的黑魔法防御术老师，差不多就是这么安排的。”

烧鸡忽然一旁爆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哈哈大笑声。

“哈哈哈哈哈！！！主，他简直认真到可爱呀！”

赫敏汗颜道：“呃……把这个当成闯关……试炼？”

黑发小少年很迟疑地看着她……

烧鸡继续大笑：“说呢！他一开始拿着掌机拼命放出魔力，企图用魔力控制程序里的物，后来发现不行，改用魔力控制按键……哈哈哈哈哈！！！”

赫敏不由得拉着他坐下来，诚恳地说：“这只是一个游戏。是让玩，不是让试炼。”

汤姆：“……”

赫敏：“这是给孩子玩的游戏。有很多大也乐其中。”

汤姆：“……”

赫敏：“小小年纪——不管实际多大，现身体还不到十六岁——不要想那么复杂好不好？偶尔也享受一下孩子的乐趣啊！”

她说完这句话，就眼睁睁地看着那双深深的黑色眼睛的眼角，耷拉下去了。

然后那张薄薄的红唇也耷拉下去了。

藕色的脸庞依旧莹润，却染上了一抹灰暗的气息。他慢慢地站起来，彬彬有礼地说了一句：“知道了。”便迈开腿，缓缓走回箱子边，打开箱盖自己进去把自己关上了。

赫敏：“……”

烧鸡看了她一眼，歪过头又哈哈哈了几声。

赫敏不由得皱着眉头，心里拍桌的念头都有了：“搞什么啊！”

——刚才那一句彬彬有礼、文雅、带着华丽和黑暗气息的话，仿佛带着与生俱来的高贵和疏离感，马上就让她想到了当日秘境中与自己会谈，并怎样也不肯现出真身的萨拉查·斯莱特林。

——让不爽！

——蛇的心思可真难猜……

同时，赫敏也不由得再一次感受到，汤姆·里德尔，或者说伏地魔，这个位面最大魔头的形象，自己面前一直是割裂的，变化的……小时候是一个让产生同怜身世之感的孝，后来又有了修士的执念，再后来是癫狂的魔头……现这个魂魄碎片复活以后，更是让难以捉摸。

赫敏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种出了一个比想象中更复杂的东西……

一日后。

赫敏从飞机上下来，热浪滚滚的香港，拎着空箱子，身后跟着一、一鸡。

机场一个穿制服的忽然打量了她一眼，开口是带点广东口音的英语，有些骂骂咧咧的：“小姐这鸡不能入境的啊，现禽流感，毋知啦？——”

汤姆表情一变，握紧了兜里魔杖。但赫敏比他更快，随手放了个混淆咒，对方眼中一花，马上切换成了不屑的广东话：“嘁！英国女仔！们也只嚣张得到1997……”

走出机场，赫敏拍了拍黑发小少年的肩，轻声说：“放松一点。”

汤姆闷声不语。

“现知道可能有小时候的心理阴影。”她耐心地说，“心理阴影是很难克服的，但要想办法克服。不要总是一副紧张的表情。不要抗拒和麻瓜群接触——他们和们一样都是类。”

汤姆用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倔强又忧郁地看着她。

——明明应该指责他不应该被家麻瓜工作员的一句话就激起了杀意……知道家广东说这句话，背后又有什么历史原因吗？如果不拦着，如果还是伏地魔，是不是马上就出手杀灭了他？

——但是，她一点也说不出口。看到那双自封闭的、又拼命地仿佛呐喊着什么的眼睛，望着那张自己拼起来的脸、自己种下去的执念，她一句也没法忍心斥责他。

她不由得扶额道：“淡定一点，放松一点。不要搞得像怀里揣着个炸弹一样，机场工作员看到这样是会怀疑的……好了好了，都是烧鸡的问题。”

烧鸡叽了一声，继续冷眼看着他们，不说话。

汤姆终于闷了许久才开口：“们去哪里？”

赫敏这才不由得一笑：“去吃烧麦。”

汤姆以为她是说笑的。五十年前，他连烧麦是什么都不知道，更不会千里迢迢坐飞机去别的国家吃某种东西。

但当赫敏拎着烧鸡，一路带他坐地铁坐到了某个站，再停下来进了一间连锁快餐店，哼着不明所以的歌，递给前台一堆彩色的纸。

“吃吧！”赫敏端着两份超大托盘过来了，笑眯眯地说：“把的优惠券都用掉了＼划得来哦！”

汤姆闷不做声地看着托盘里的东西。那些吃的散发出一种怪异的香气，除了饺子他认得以外，什么都不认得……

“应该多吃点，”赫敏用一副理所当然的口吻说，“不列颠没什么好吃的。”

烧鸡坐桌上，乐滋滋地用吸管喝丝袜奶茶：“们等会儿去哪里？”

“已经规划好行程了。等会直奔中环，买一点礼物呢再坐两站到湾仔，一边喝奶茶一边走到铜锣湾，到时候再吃鱼蛋——晚上呢再去庙街，中华书局还那里哦，可以再买几本书带回去……”

烧鸡很兴奋：“好耶！跟说过铜锣湾的甜品很有名的！”

汤姆慢慢地嚼着烧麦，不由得心里闪过一丝狐疑……她居然真是来旅游的？没有别的目的？

黑发小少年心怀这个疑问，一直不能打消——直到他从南走到北，足足逛了小半个区，肚子里被塞满了肠粉、鱼蛋、蛋挞、港式奶茶……路上还被胸前挂着相机的诡异麻瓜搭讪一次，用亚洲式英语问他们有没有兴趣做模特，被赫敏拒绝了。

——她居然真的是来旅游的！

快吃撑了的小魔王不知道此时应该摆出什么表情……

“对了，对中文有没有兴趣？”赫敏问他，“打不打算学？”

他本能地抗拒着摇摇头。他心里想的是，肯定不愿意教……这一生，也不打算学什么了……

赫敏却点点头：“喔，那就买译本咯——”

无数场大采购之后，汤姆只觉得自己浑浑噩噩地走回了宾馆，浑身发干……

一进门，他便主动打开箱子，自己往里跳——

“等等。”赫敏忽然把箱盖撑住了，“不用关。”

汤姆泡水里，浑身湿淋淋的，觉得脑子也清醒了一些。

——不用关？这是什么意思？他忍不住自暴自弃地想。

——嫌弃自己还不够自觉吗？

“看不看漫画？”赫敏往下丢了一本方才买的书说，“港漫很有趣的啊……虽然中文看不懂，可以看看画面嘛。”

他寒泉里接过那本《TeddyBoy》，然后，忽然之间，他就觉得整个水晶棺材都被从黑暗的箱子里搬出来了。

“豪华套间很大的啊，不用天天睡箱子里。”赫敏看着他说，“外面看书光线亮一些。”

烧鸡马上热情地凑过来：“嗷嗷！据说这本漫画超有名！也要看也要看！”

宽敞的套间大厅里，赫敏正摆弄一堆中文报纸。良久，她轻轻站了起来，转身看着外面流光溢彩的港岛夜色。巨大的黑色玻璃上映出她的脸，也映出整个港岛的繁华与寂寞。

忽然水声重重一响，汤姆猛地丢下漫画，咣当一下从寒泉里站起来了。

寒泉被泼到地上，那彻骨的寒意竟然微微腐蚀了地面，散发出缕缕不可见的白汽——然而此时谁也顾不得了，黑发小少年撑着脖子，白衣黑裤紧贴小小身躯上，又是愤怒又是委屈地大声说：

“到底要怎样！！！直说啊！！！”

赫敏不由得一愣。

水滴不断从他头发上流到眼睫毛上，又从眼角滑下来，瘦弱小胸脯一起一伏的：

“都已经这样了，要杀要剐随便啊！又不是不知道做过什么，的主魂又做过什么！，们，全世界都不会放过的！！！随便了！！！——”

“——不是说不管吗？不是说复活以后和没关系吗？！现又想怎样啊！——”

他话一出口，忽然又觉得有些后悔，因为心里明明不是这样想的。可是……

可是为什么突然要这样照顾呢？明明，世都应该恨，也一样……

猛然闭上眼，干脆心一横，带着决绝说道：“说到底又为什么要复活？当初就没不打算管啊，现干嘛又来管！……”

赫敏表情复杂地看了他许久。看着滴滴寒泉紧贴着他的腰板，渐渐地流干……看着他倔强地扭过头，不肯也不敢往这边看一眼。

烧鸡看得目瞪口呆，不由得凭空叽了两声——然而此时赫敏终于发话了。

寂静的房间内，她只说了三句话：

“这样，倒也终于有点孝子的样子了。”

“终于肯说出来了，虽然复活，但却还是怨的——的一切入魔执念都因而起。不错，至今为止，依旧不能带做修士，不能令走向永生之路。本来，当为重塑肉身，再世为时……与的这一段因果，便已尽了。”

“也——确实不打算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