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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蕙如起来去给大夫请安,门口被阮妈妈拦了下来。
“六小姐请回吧,夫身子不大舒服,今日免了各位小姐请安。”阮妈妈团团一张脸,笑得很是和煦,但那眉眼之中流露出的淡淡倦意还是透露了一点信息出来。与菀如不同,蕙如是从老夫那里得知了全部过程的,自然知道大夫这是被削了面子不想见。
侯夫二门处闹了那么大动静,菀如当然也是知道的,只可惜这初初回来,孙姨娘舍不得女儿,没上房伺候,所以自然也没得着最细致的消息。不过再怎么想,侯夫发了这么大脾气,想来三小姐那是嫁不成侯府的。虽说沈家与安平侯府结不了亲也意味着自己彻底没了希望,但菀如只要一想到大夫最心疼的嫡女儿也没了这机会,总不免要兴灾乐祸一番。
于是她便缠着阮妈妈定要进去给萧氏请安。
萧氏脸上的红肿已经褪尽,但心里的羞愤还没抹平,阮妈妈这时候要是放了菀如进屋,她大夫跟前的差事可就别想要了。
“五小姐回吧,太太正歇着,您要是还这么闹腾,惹恼了太太,老奴可担不起。”从来笑脸迎的阮妈妈终于失了耐心,对着五小姐冷下了脸子。她以为自己是谁?上了族谱,记到了大夫名下又怎么着?这沈府里,她依旧还是个姨娘养的庶女,永远别想跨过三小姐踩到众头上去。
菀如自从上了族谱,志得意满,那走路都是带着风的,没成想,这刚一回府,头一个便是嫡母身边得宠的妈妈给她没脸。当时脸涨得通红,想发作却又不敢,便僵了那里。
蕙如笑着走过来,拉起阮妈妈的手,往她手心塞了个荷包儿。
“妈妈们照顾母亲也辛苦了,咱们刚回来,本来也该早点过来,不过收拾箱笼也颇费了些工夫。这不,要来给母亲请安的时候,还想着顺便看看妈妈的,没成想,母亲这几日操劳累了。也罢了,晋阳也没什么好东西可以给妈妈们带的,不过一点小心意,阮妈妈您先收着,还有陈妈妈并紫云、青墨姐姐们的,一会儿让兰溪给送了来。”
瞧瞧,同样是姨娘生的姑娘,六姑娘就显得懂事得多。阮妈妈冷硬的面孔柔软下来,笑着推说:“这怎么敢当的?”
“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妈妈留着顽便是了。”蕙如笑盈盈地推开,又去拉菀如的袖子,“五姐姐,咱们回去吧,让母亲也好歇着。”
菀如咬着下唇,心里正气着。大夫房里的这些妈妈和大丫鬟,她可是打小便相处着的,哪个也不是省油的灯,这手伸得比谁都长。她也不是没想过要打点一些,但这次去晋阳,置办新衣首饰什么的,她自己贴补了不少,手里攒的银钱本就不多了。何况现又是名正言顺的嫡小姐,犯不上跟以前一样要与这些奴婢低三下四地讨好。
老祖宗定是私下里给了六丫头不少体已银子,否则她哪来这么大方!
心里头像烧了一团火,若是眼光能有实质,蕙如早被她瞪出两个窟窿来。
两位小姐离开之后,阮妈妈打开了猩包,里头是枚金锞子,做成桃子的模样,小巧可爱,瞅着也约摸有半两的样子,可以抵上她两三个月的月例银子了。阮妈妈不觉笑逐颜开,这六姑娘果然会做,送什么东西也不如这真金白银来得实惠。
细细将装着金桃子的荷包塞进怀里,阮妈妈挑了帘子进了屋。
大夫头顶着热手巾,正那儿呻|吟着。陈妈妈坐榻上,两只手按着她的太阳穴。见阮妈妈进来,便问:“都打发出去了?”
阮妈妈笑着点点头,走到大夫跟前:“五小姐还是那副不依不饶的样子,非要进来看问。到是六小姐知情识趣儿的,帮着把五小姐给拉走了。”
“别提那贱婢!”正闭着眼的大夫用力拿了身边的小枕头就砸过去,将阮妈妈的笑脸一下子砸飞不见,“日后谁也不许面前提那个贱婢。”大夫气得浑身发抖,刚好一点的头疼再次席卷上来,让她痛苦地蜷起了身子。
“不提、不提,咱不提!”陈妈妈赶紧将抱入怀里,不时对着阮妈妈使着眼色,“谁要提就将谁打出去。夫您可不能再气了,这身子才刚好一些些。”
阮妈妈省了神,也连忙上前拿了嗅盐瓶子抹大夫鼻下:“都是奴婢这张臭嘴,咱不提那贱婢,不提!”
大夫好歹缓过了神,连着喘了几口粗气骂道:“都说是什么样的养什么样的种儿。她亲娘便是那妖媚害的狐狸,她自然也就是只惯会勾的悬狸精儿。不过好心带着她出去几回,怎么就勾上了姜家!”说着心里气不过,狠狠床头砸了几拳,“姜家那群眼瞎的,的芳如比那贱婢强了百倍千倍,却偏偏只想要那贱丫头,可见是被她的狐媚功夫迷瞎了眼。”
这么说着,眼泪也流下来了:“老太太这样,老爷也这样。与他二十年的夫妻情份,即便骂了那贱婢一声又如何?用得着这般下脸面?居然连休妻的话也说出来……”
“饶不了她!”大夫咬牙切齿地说,“她害的芳如嫁不成侯府,也不会让她好过。”
其实三小姐嫁不成安平侯府与六小姐又有何干?就算没有六小姐,老夫和老爷也不可能同意这门亲事。陈妈妈和阮妈妈心里明镜儿似的,这时候却也不能明说。夫不过是将怨气洒了六小姐身上,若是能这么着心里头顺着些,她们自然少不得要跟着推一把。
好不容易让大夫平静下来,陈妈妈点了安神香,候着她睡着了,这才跟阮妈妈退了出来。
“这老东西,得了家什么好处?居然敢夫面前提她。”才出了门,陈妈妈就一把揪住了阮妈妈,“可别想瞒着,还不知道?”
阮妈妈笑着将她拉到没处,将猩包儿拿出来给她瞧:“咱们多年的好姐妹,还能瞒不成?看这六小姐是个大方识趣的,她可说了,晚些会让兰溪把的那份也带来。只管藏好了,别让夫知道。”
“还敢收她的礼?”陈妈妈吊着眼角,“夫心里有多恨,又不是不知道。”
“六小姐也冤的慌,这事跟她有什么干系?”阮妈妈不以为意,“也知道,上回老爷就跟夫吵了一回子,摆明了要跟安平侯府划清了界限,偏咱们夫油迷了心窍,一心一意要将三小姐嫁过去。您瞧好吧,六小姐有老夫疼着,郡主娘娘又中意她,这日后少不了她的好日子过。夫再恨她又有什么用?六小姐眼瞅着也快到及笄的年纪,老夫给她相了好亲事,往夫家这么一嫁,夫就算再恨也管不着了。现有好处,咱们就捞着,左右又不用咱们夫跟前儿说什么好话。皆大欢喜不是?”
“这贪嘴的老鸹。”陈妈妈笑了起来。阮妈妈虽然话糙,说的可都理儿。
这事,不说不说,天知地知,有谁放着送到面前的好处不收的?好处收着,也不必帮她说话。这可多轻松。
大夫还寻思着要想个什么招儿整治蕙如,大老爷却从朝堂带回一个大消息来。
“选秀?”听到这消息时,大夫很是吃了一惊。前年刚选的秀,还没过三年,怎么又来?
“其实就是皇上要给三皇子挑个媳妇。”因着前儿那么一闹,大夫床上躺了好几天,大老爷不过来看一看,随口说了这么个消息来,大夫已一把掀了头上的手巾,直直坐了起来。
“明天就会有明旨下来,凡是京中正三品以上官家的适龄女儿都甄选之列,这么一算,咱们家会有三个女儿待选。刚刚去回了母亲,怕是要请几个熟悉宫规的嬷嬷来,好好教教她们规矩才行。”
就仿佛数九寒天里喝了一杯热酒,大夫周身都暖洋洋的如浸热汤中。
“说芳如能不能选上?”大夫殷殷拽住丈夫的手,一颗心都要飞出腔子来,“若是芳如能选上,那咱们家不是会出个王妃?”
大老爷将手甩开,冷笑了一声:“当真是见芳如样样都好。皇子妃哪里是那么好当,家世品比芳如强的千金多了去的,京中一品,各家勋贵,家家都有适龄的姑娘,也别报着太大的希望。要说,就算芳如选上了,也当不上正妃,又何苦去跟挤拼?只是皇上明旨这么一下,却是来不及现去寻合适的亲事,只得放一放,等这事了了,再慢慢地挑衙家。”
大夫一听这话眉头便皱起来:“任挑了哪家,怎么能有做皇家媳妇的体面?皇家又不比寻常家,便是侧妃那也是要上玉牒的,是正经的主子。可别拿沈家女儿不做妾这一条来压。若是芳如能被挑上侧妃,便拼了这条命也要成了这事。”
到底三皇子与姜家不同,且大老爷又觉得家里的女儿们被选上的机会实渺茫,所以见她这么坚决,却也不再说什么,只嘱咐了几句便起身去见老夫。
听了这么个大消息,萧氏哪里还能坐得住?
叫了陈妈妈和阮妈妈进来,萧氏便让服侍着起来梳洗。萧氏的娘家都不京里,要寻个合意的教规矩的嬷嬷,必是要从宫里出来的才行。打量着这事还是得去求了昌平郡主,萧氏便让寻了几件厚礼,要往西园子里去。
老夫得了信儿,颇为讶异。年初的时候,便听着消息,说是皇上要让三皇子就藩去,可这好几个月过去了也没半点动静,此时却又传出来要京中选秀……皇上这是打什么主意?
三皇子母家无势,亲娘又不得恩宠,朝中也全无倚仗,这样的皇子自然形不成威胁。
只要安份老实,封地也能自荣养,悠闲一世。三皇子一心醉于学问,品性淳厚憨直,若是能嫁与三皇子,倒真是不错。
老夫低头思量了许久,只是以蕙如的心性和菀如的脾性,这两个姑娘怕都不合适。
“让老三媳妇去好好请个嬷嬷来吧,若是芳如有那福气,也是咱们家的好事儿。”老夫看着长子说,“菀如和蕙如学学规矩也好,将来嫁出去也不至于让看了笑话。”
“只是万一芳如中选,她就要跟着三皇子远离京城,想见一面那就难了。”大老爷有些踟躇,“且以三皇子的身份,芳如怕最多也只能当个侧妃,这不是太委屈孩子了吗?”
“芳如是个有主意的,以为她会像她娘和她二姐姐那般看不透形势?”老夫冷笑一声,“说实话,若中选的是芳如,还有些把握,换了是菀如和蕙如任何一个,都无法安心。”
沈大老爷沉思片刻,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