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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环佩叮当响,两名宫女前引路,从殿外款款走入一个宫装妇。看起来年纪与沈老夫相仿,但除了眼尾已生细纹,那皮肤看起来依旧滑嫩,仪态高贵,容颜美丽,岁月她的身上留下的些微痕迹都变成了另一种成熟的风韵。
除了太后还坐着,皇后与淑妃全站了起来,迎上前去。
“姑姑怎么有空过来了?”皇后上前亲热地挽了大长公主的手臂,“母后这几日常念着您,前儿还说做梦也梦见了呢。”
大长公主看着太后,凤目微微弯起:“皇嫂,多日不见,凤体可还康泰?”
太后笑着对她伸出手来:“福宁快来,来哀家身旁坐下。”
昌平郡主带着芳如蕙如低着头,靠一旁,大长公主经过之时,三一齐行礼。
“这是……昌平丫头?”大长公主停昌平郡主身前,神色微微有些讶异。
“是,昌平见过大长公主,大长公主福寿安泰。”
大长公主面上露出一丝笑容,却是轻轻叹了一口气,上前拉了郡主的手,让她站起来,细细看了一会才说:“也好几年未见了,长大了许多。”
“她如今都是四个孩子的娘了,再不是以前那个只会淘气的丫头。”太后眯起了双眼笑着说,“以前就喜欢这孩子,这么些年不见她,想是有许多话要说。”
大长公主笑着摇了摇头道:“是许久不见,只是一时半会也想不出来要说的话儿。只记得昌平每回进宫都要跟皇嫂要好东西,不会这次又是看上了皇嫂的什么宝贝?”
一句话,大家都笑了起来。
蕙如突然想起来,她那位红颜薄命的四姑姑,当年许的正是福宁大长公主的嫡次子。差一点,沈家就与大长公主结为亲家。
福宁大长公主的目光落蕙如的头上,见了那支天宝如意簪时,轻轻“咦”了一声:“这……不是淮璟姐姐的簪子吗?怎么到了这孩子头上?”
昌平郡主忙笑着说:“这孩子是大伯家里的六丫头,荣王太妃上回子见了她很是喜欢,就将这簪子赐给她戴了。”
“这簪子她一向当眼珠子一样看,竟然会给了旁,这丫头倒是好命,把头抬起来让瞧瞧。”
蕙如缓缓抬起头,对着福宁大长公主微微一笑。
福宁大长公主当时便怔住了,扶着身旁宫女的手,双唇微张,怔愣了半天,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怀念和痛惜来。
“怪道她要将这簪子给……”大长公主伸出手,让蕙如站起来,“容貌或许不是最像的,难得的是这双眼睛,这副神韵,还有这天不怕地不怕的写意样子。”说着,面上神情黯淡下来。
“今日相见也算有缘,这个给吧。”说着,大长公主从指上褪下一枚戒指,黄金为托,上面嵌着拇指盖大小一块翠玉,翠浓透亮,一丝杂色也没有,那艳丽的碧色仿佛要滴下来一般。式样古朴低调却难掩奢华。
大长公主只赏了蕙如,对芳如却是连看也没看一眼,这样的差别对待让蕙如心中不安,大长公主走向太后之时,她轻轻拉了拉芳如的袖子,以目光表示了歉意。芳如只是笑着微微摇了摇头。
四姑姑的事她小时候便听说过,祖母偏爱蕙如也是因她长相气质与早逝的姑姑有几分相像。只是没想到,荣王太妃,大长公主,这些贵们一个个都对酷肖四姑姑的蕙如表达出了极大的善意和喜爱,也不知当年那位四姑姑是怎样的物,逝去了十几年,却还让这么多心里念着,想着,疼爱着。
“哀家许久未见大长公主,有些话儿想跟她说,昌平带着这两个侄女儿先去园子里走走逛逛,晌午留下来陪哀家一起用膳吧。”太后挥了挥手,昌平郡主带着芳如和蕙如躬身退出来。
见她们已经退出殿门,太后才对着怅然若失的大长公主说:“这些年一心向佛,总庵堂里住着也不出来走动。怎么今儿有空来哀家这里了?”
大长公主笑了笑说:“这几天心情有些烦躁,总定不下心来,听说宫里要为怡儿挑个媳妇,老太婆的心思就又活了过来,想着出来走走,看看的那个书呆子侄孙儿到底能得个怎么样的好媳妇。若也找个书虫儿,以后两口子一块儿淹书海里,倒也惬意快活。”
“彻儿现今如何?还是不肯娶妻吗?”太后一提到大长公主的这块心病,大长公主便摇头叹息。
“万彻就是个死心眼儿,他西北军中十来年,连信也很少捎回来,一点也不知体谅父母的忧心。”
大长公主是先皇的胞妹,皇上的亲姑姑。当年未嫁之时,与太后姑嫂关系最好,皇帝也极敬重她。她与驸马生了三个儿子两个女儿,长子万仞幼时得了病,一条腿无法伸直,如今得了个安乐侯家里赋闲。次子万彻性情刚烈勇武,是最像万驸马的孩子,当年荣王太妃作媒,定了沈国老的嫡女为妻,却因为阴差阳错,生了种种误会,以致未婚妻郁郁而终。事后他懊悔不已,自请去西北戍边,一走便是十余年,也不肯回来,更别说成亲。大长公主每每一想到这个儿子就头疼不已。
大儿子家享福,一个接一个地生儿子,二儿子却西北吃着风沙,连颗蛋也见不到,真是让她愁白了头发。
太后没见过沈家的四姑娘,只是听说过这么一件事,如今大长公主自己提起来,她便来了精神:“那个叫蕙如的丫头当真那么像沈四姑娘?”
“倒也不是太像。”大长公主摇了摇头,“眉眼之间不过三四分相似,可是她的神情和气质,却跟那孩子像一个模子里脱出来的一般。没见她的眼睛,清凌凌的能照到底儿,明明是个娇娇柔柔的女儿家,那眼睛里却带着一股子倔犟,什么时候都看不到她退缩害怕,胆子比许多男子还大。”
“这样的姑娘也喜欢。”
“喜欢,”大长公主叹了一声,“只可惜,没那个好命,这孩子不能嫁进万家来。”
淑妃突然一旁插话说:“既然那么像,不如将这个蕙如娶到万府,万将军看着她姑姑的情份,定会同意回来成亲为万家开枝散叶。”
“这怎么使得?原本与姑姑定的亲,现又要娶侄女儿,可不是乱了辈份?不妥当吧。”皇后立刻反对。
“若看着好,许给的哪个孙儿也是一样的。”太后将身向前探了探,对大长公主说,“不若哀家去与皇上说说,让他下道恩旨,沈家必也高兴的。”
大长公主怔了半天,摇头道:“罢了,终归是们对不起沈家,再向沈家要个媳妇,他家老太太非来跟拼命不可。子女姻缘自有上天成全,强求不得。家里那几个孙子只知道溜狗打架,没一个成器的,别白糟蹋了家的好闺女。”
淑妃撇了撇嘴:“您怎么能这么说呢,您的孙儿可是带着皇家血脉,以沈家的门楣,嫁入公主府也算高攀了。皇上赐婚,她们敢蔑视皇恩不成?若是敢拒婚,就治他们个大不敬之罪。”
大长公主脸一沉,皱眉看向淑妃:“本宫与太后说话,谁让胡乱插嘴的?仗着皇上宠爱一二分,便这么没大没小的,娘家的教养便是如此?”
淑妃本是想讨好大长公主,没想到拍马屁会拍到马蹄子上,吓得连忙起身告罪。
“好了,淑妃,就少说点话。”太后倚软椅上,手里端着茶盏,“姑姑难得进宫一趟,非要惹她生什么气?与皇后先下去吧,让哀家与大长公主好好说会体已话。”
淑妃面色灰败地退了出去。
昌平郡主心里装着事儿,带着芳如蕙如园子里转了一嗅,便要去找她相托的宫。临行前,千叮万嘱让她们守花亭里哪儿也别去,这才带着侍女怱怱离开。
坐了没一会,蕙如就看见从东边花墙那里,转出来两。一样的身材高大,一个穿着玄金色蟠龙纹世子冠服,一个穿着明黄色蟠龙纹皇子冠服。二说说笑笑着一路走来,目标正是蕙如所的花亭。
蕙如忙喊了芳如退出亭外。
李晟停下脚步,看着盛装的蕙如和芳如,唇角勾起一抹笑意。
“们是谁?”穿着皇子冠服的少年年约十六七岁,身材如成般魁梧,面容却还带着几分稚嫩。浓眉大眼,鼻直口方,虽然不如李晟那么俊雅,但也十分端正。
芳如只荣王府隐约见过李晟一回,时间隔久了,且他现穿着一身世子冠服,比那会子带了许多威严之气,芳如哪里还认得。只知道这两个青年里,一个是皇子一个约是亲王家的少爷。
蕙如便开口道:“沈氏芳如,蕙如,见过殿下。”
“沈氏?”李怡看了看她们,带着几分疑惑看向李晟。李晟他耳边低语了几句,他才露出恍然的神情来。
“原来是沈大家的小姐,失礼。”
李怡虽然是皇子,但因喜好读书,身上自带着一股书卷气,也十分温文有礼。他一双眼睛看着芳如,脸上微微浮起两片红云。